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娇柔清倌竟是海王 > 23、第二十三折
    姜季弥站出来大呵一声:“住手!这位仁兄欠了你们多少银子,我替他还便是!休要为难这位姑娘!”


    两个壮汉与地上惨叫的李彦皆是一愣,这人尖脸、吊梢眼,与传闻中霁月清风的陆公子长相不同。


    门口的三人不禁都瞥向了茶珠。


    茶珠手放在身前,指了一下姜季弥,又往外挥了挥,三人心领神会。


    壮汉冷笑一声:“他欠了我们一百两银子,每月利息十两,利息已经欠了两个月,一共一百二十两。你拿出来我们就放了他。”


    李彦在地上骂道:“妹妹别听他们胡说,我没欠这么多!”话音刚落,被壮汉一脚踢在肚子上。


    “无事。”姜季弥云淡风轻地甩了甩衣袖,继而往怀里一掏,区区一百多两他还不放在心上。


    掏了两下后,他面色微红,平日里都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今早为了赴约,起得太匆忙,忘带银袋了。


    他招手唤来小厮莫福,“你有银子吗?”


    莫福掏出来几块碎银子。


    姜季弥感到难堪。


    茶珠上前温声劝道:“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们并不相识,我怎能收你这么多银子。”


    陆秀洵拿出袖袋走上前来,他正要说话,姜季弥立刻打断他,把他拖到一边小声说:“我口口声声说要相助她,最后却让你出手解围,那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你就在这儿站着不要动!”


    陆秀洵薄唇微张,他手里还拿着从自家带来的锦盒,今日来的目的是鉴定画的真伪,帮许六哥要回被骗的银子,未曾想事情却变成了姜三哥执意救美。


    他点了点头站在石桌旁,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好。”


    茶珠用手轻抚脖子,李彦会意,他在地上挣扎着惨叫:“救命啊!杀人了!”


    “你们放开我哥!我会还你们银子!”她哭喊着蹲在地上,伸手去拦壮汉挥舞的刀。


    长刀举起,离她仅几寸之遥,姜季弥冲上来一把搂住壮汉的胳膊,“别为难她了,你们跟我回府去拿银子!”


    茶珠对着李彦轻微地点了点头,壮汉便一只手擒着李彦,一只手抓着姜季弥出去了。


    他走前回头深情一笑,“姑娘放心,我定会救你兄长。”


    茶珠往前追了几步,又低泣着回头跑回屋里,屋中传来一阵响动,她翻箱倒柜地寻找一点值钱的东西出去典当。


    陆秀洵放下了书,书上有不少娟秀的簪花小楷批注,写着诗文见解和有感而发的一两句小词。


    那男子看着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那这些书应该都是这位姑娘的。


    他不由得抬头往里看了一眼,又看到窗边一副未画完的画。


    茶珠猜测今天这出戏很难圆回去了,本想陆公子解围之后,她执意还钱,借机透露自己才情非凡,可以誊抄诗词、作画抵债。


    如今要怎么做?


    她一边哭泣,一边翻出压箱底的一条半旧的锁麟囊,里面的东西早已经空了,它的面料刺绣十分精巧,也许能换一点碎银子。


    茶珠回头,隔着帏帽看到陆公子站在窗边,他打量着书桌上那副由镇纸压住的画。


    他见她看着自己,忍不住询问:“姑娘为何又在做《百鸟秋景图》?”


    她语带哭腔,声音轻软地说:“我帮珍宝行的掌柜作画、临摹碑帖,他说不少文人骚客知道这是伪作也爱买回去充面子。”


    她手上动作未停,还在寻觅值钱的东西,可翻遍了陋室也拿不出一点像样的物件,“他说我这幅图仿得很好,让我再多画一幅。”


    陆秀洵了然地点头,“姑娘书画造诣不凡,敢问师从何人?”


    “家里原先有些钱财,父母为我请过几年先生,后来父母亡故,家中落魄了,先生也就走了。我并不是师从大家。”她伸手进帏帽里擦拭泪水,捡了一堆半新不旧的东西拿在手里站起来。


    他望了一眼屋中质朴的陈设,听着她鼻子轻抽的细微声响,难免升起同情之感,又想起她方才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话,于是道:“姜三哥替你兄长还债了,你无需拿东西去变卖,若你觉得亏欠了他的话……不如……不如替我作画吧,我付你工钱。”


    茶珠转身望向他,捏着手中的东西,迟疑了片刻道:“公子要画什么?”


    他想了一下,将自己拿来的那副《百鸟秋景图》放在身后,他指着未画完的这幅画说,温和地说:“我想买一副《秋景图》挂在家中充场面,珍宝行的掌柜十两收画却卖千两之数,那我直接从姑娘手中买画,也不能让姑娘吃亏了……”他怕说多了她不肯收,“两百两银子如何?”


    “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两百两太多了,我们只是一面之缘,实在无需……”


    “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好意呢?”他话中带着一丝愠怒,说完后也自认不该对人如此说话,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里没来由的火气,却更恼怒了。


    “看今日的情形,你兄长不是第一次赌输了银子让你帮忙偿还吧。我看他和那两个壮士频繁对视,恐怕三人是说好了,他们故意将他绑来你面前,你看着他受苦便为难哭泣,继而又不顾一切地替他还债。”


    茶珠庆幸她那些小动作没被他发现。但她感到惊讶,按理说温柔又富有才情的陆公子,不会这样直言他人之过,他却似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责怪起她了?


    她扭着衣袖低头轻声说:“他……他是我兄长。”


    他想起那青年贼眉鼠眼地与绑他的人点头、摇头的小动作,更气愤地说:“他就是仗着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才游手好闲、胡作非为!你若是放任他吃几次亏,就算他真被人毒打一顿,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她倔强地说:“《孝经》云,不爱其亲,谓之悖德。”


    他站在窗边背对着璀璨的日光,往日总是平和淡然的眸子里带着几丝严厉,一只手捏着锦盒,一只手指着桌上的画。


    “你有如此本事在身,如果能放弃拖累你的愚悌,确实无需他人相助便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但你现在只会一辈子困死在这儿!”他的语气更重了几分。


    陆秀洵一直隐藏自己对世俗许多规定的不耐烦,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但父亲是中书令,他是家中独子,他的一言一行不止代表自己,更会影响父亲的仕途。


    他没办法洒脱恣意地随自己的想法过活,故而一直用温和疏离来伪装自己。


    他也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乡试中排在第六位,其中有一题只需引用圣贤注释古书的观点即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想阐述自己的想法,写了两句之后又担心离经叛道给父亲惹来麻烦,于是他用竹片将这句话小心地刮掉,覆上了引经据典的答案。


    科举中如果错字可用此方法涂改,但会在纸上留下透亮的痕迹,被戏称为“开天窗”。


    他考完之后便知道自己无法博得解元。秋闱题目并不难,若与他水平相近的答卷流畅整洁,而他的试卷上却有一长条涂改之痕,别人的排名定然会在他之前。


    他内心所想与实际所做总是充满矛盾,今日见这姑娘被兄长拖累,他突然愤慨难忍,想让她放下负担,为自己而活。


    茶珠险些以为自己骗错人了,这是传闻中平和温柔如画中仙,冷淡疏离似寒潭玉的陆公子吗?他的谦谦如玉去哪里了?


    但她还是极快地给出了反应。


    她好像被他的话语打动了,仓促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慎撞翻了装针线的篓子,她思索了许久才轻轻地点头,“你……你说的对,我……我下次不帮他了。”


    她说话声音极小,还带着些许的颤音,作为一个与哥哥相依为伴生活的良家女,被一个陌生人斥责了之后,显得十分的不安。


    陆秀洵这才缓和了神色,轻叹了一声,“你多久能画完一副《百鸟秋景图》?”


    茶珠算着温玲玲近日就要生产,她再休养一月就能接上今日的相识与他相知相许,“大约一个月吧。”


    “那我一个月后来取,这是定金。”他将一整袋银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茶珠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取下帏帽,今日的事虽有了古怪的波澜,但最后却达成了目的,算是有惊无险。只是陆公子竟然是这般脾性,令人惊讶。


    她回头捡起针线,突然背后又响起了他的声音。


    “姑娘,我方才冒犯了,我没有资格指责姑娘的作为,我深感惭愧。”他走了两步又困于“与礼不符”四个字,决定回头道歉。


    他的声音温柔宁和,与刚才完全不同。她背对着他,伸手去取桌上的帏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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