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完全失去神智。
但雄虫的信息素容易让人成瘾，给人快感也最强烈，哪怕最顶级的致幻剂也比不上。
纳撒尼尔的平民区曾广泛流传一种异兽身上提取的神经毒素，虫子吸入后，会陷入无法形容的快感，战栗，探出骨刺，失去痛觉，不断地高潮。
连决知道此时的自己，丑陋得就如同那些毒素成瘾又得不到药剂的卑劣虫子。
然而生理上的强烈本能无法控制。
他想靠近穆星云，想像之前一样亲近，想耳鬓厮磨。
但是不行，穆星云身上的一种东西压迫住了他。
那力量并非来自手掌，而是精神上的，仿佛来自另一时空的，无法言喻的东西。
让人心生畏惧，唯有拜倒臣服。
穆星云的眼睛褪去那层黑色雾状膜，像是认出连决，扯着领子将人拽进了。
他就坐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然而从连决的视角，对方却像远在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微低下头，投来的目光如同冰冷利刃，从上而至，存在感极强刮过自己喘息的面容。
“你是……连决？”
连决仰起头，被压制，屈居人下的耻辱感升上来，还夹杂着陌生的心悸。
他潜意识选了个安全称呼，自己也没发现嗓子里挤出的声音不像提醒，更像在讨饶：“是，穆少爷。”
穆星云手搁在他脸侧，抬起他下巴，另一手反扣住他手腕，把人拖近了。
这样一来，连决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他腿上。
军雌的身形谈不上娇小，甚至可以用危险来形容，那副差点被打废的小型机甲就能证明。然而这场面竟然看起来很和谐。
系统捂住一只眼，眼睁睁看着穆星云面无表情低下头，缓缓靠近连决的脸。
不是吧不是吧，我是谁我在哪。
穆星云醒来会不会想杀了我。
我只不过让他吸收了一块晶石能量而已，我什么也没干。
“唔……”连决抓着穆星云衣襟的手猛地收紧了，泄出一丝痛苦的闷哼，额角青筋跳动，身体颤动。
穆星云伏在他颈间，狠狠咬了他一口。
能清晰感受到牙齿的坚硬，嘴唇的湿软。
连决看着光洁的天花板，视线逐渐聚拢，他握紧拳头，打人也好，给颈间的人一拳头也好，总之希望做点什么。
但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任由尖利的齿尖探入皮肉。
仿佛有股轻微的电流在身体表面游走，头皮发麻，一万根羽线穿透皮肤钻进他的骨头轻轻搔动，心跳快得要连成一条线，脑中快感一波压过一波，转瞬累积到爆炸的边缘。
穆星云嘴里尝到鲜血的腥锈味，整个人嗖地一下清醒了。
飘出的魂魄重新塞回身体，视野里一片极致的黑与白，他抬起头，发现那是连决的头发和脸。
穆星云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看眉间带伤，衣衫不整，脖子上还有个咬痕，快要陷入昏迷的连决，再看看眼前仿佛台风过境，满地破烂，窗帘还掉下来一半的卧室，深深震惊了。
“对不起，对不起……”
穆星云一把推开他，七手八脚爬起来，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凭本能摸进浴室，飞快关上门，还没忘记反锁。
穆星云漱完口，洗了脸，身体还在发热，脑子很乱，穿着衣服就踩进了装满水的浴缸。
被冷水激得一个哆嗦，总算有些清醒了。
那块石头还躺在浴室地板上，穆星云把石头捞起来，咬牙道：“你给我滚出来。”
系统：“……”
穆星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晶石。”
穆星云：“我是问它干什么用？”
系统：“供能。”
穆星云：……
他深吸口气，换了个问法：“那道白光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头疼。”
系统突然有点心虚。
见鬼，它一个智脑为什么会心虚。
“也没什么，我之前为了能和你交流，控制了你，也就是穆星云的一部分脑域，我也不知道抽离出来要这么大动静，白光是我在吸收能量，我快没电了，没有转换器，直接吸收就是会动静大一点，嗯就是这样。”
穆星云往后仰靠在台子上，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坑货。”
“咳，也有好处，穆星云因为意外进化失败掉落的基因等级，我已经顺手帮你修复好了。”它有些得意道，“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到a。”
穆星云两眼无神，发出一声：“哦。”
系统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雄虫也能驾驶机甲，而且比雌虫更有战斗力，联盟时期的九大元帅，就有七只是雄虫。”
穆星云闻言，多少来了点精神，半信半疑道：“真的？？”
系统：“是，而且他们的精神力全部到达了s,远超于a+，也远超同等级的雌虫。”
穆星云：“……滚。”
系统：“s级的雄虫已经有几百年没出现过，s级的雌虫也只有寥寥几只，成为传说中的存在，但你可以。”
它说到这，多了几分郑重：“你和虫族生来不同，你的精神力强悍广阔，海域内干净空白，我等了几百年，耗费自身60%的储能，才从异界空间发现了你，把你带过来。”
穆星云拳头硬了：“所以就是你害我穿到这个鬼地方，我来的时候就问过你，你还装傻说你不知道。”
系统：……
穆星云尽量平复了下心情：“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找上我。我指原因。”
系统沉默了会，电子音低沉而欠揍：“我是智脑，生来尊贵，所追随的主人也必然是帝国最强悍的人物，如果没有，我宁愿等，或者自己亲手创造出一个。”
等待被创造的穆星云：……我谢谢你。
穆星云揉了把脸。冷静讽刺道：“怎么创造，靠让我时不时的头疼？”
系统立马不服气了：“我那时在保护你！你跟个……，你突然行事反常，穆家有一套保护家族雄子免受精神力攻击的监测系统，身边人认定你精神错乱，或者怀疑的念头多了，被光脑中心收集数据，会强制你大脑检查，我之前的能量还不够支撑运行瞒过它的程序，如果判定出穆星云的死亡，你的存在被发现，极有可能会被认定为异兽入侵的新手段，取出你的大脑养在培养皿里，每天切下来一小片研究。”
它说到最后，语气很是忿忿。
再说疼也不是它在控制，是程序根据他与原身行事风格偏离的程度，自动调整，到达边缘值，才会提高到强制他晕过去。
尤其尤其，他身边的连决属于高危人物。
天元星不是没有过等级低精神力又差的雄虫在虐待雌虫时，受到雌虫精神力反噬冲击，变成废虫的例子。
穆家应该是怕他伤害到穆星云，监测等级设得极高，程序对他才会严格些。
穆星云竟默默无言。
他不是擅长演戏的性子，仅有的几次拙劣演技，也确实是被头疼逼出来的。
浴缸的智能感应发出提示温度过低损伤人体的提示，穆星云醒过神，打了个冷战，暂时没了和它聊的心思。
反正很多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他从浴缸里站出来，想找件衣服换。忽然想到连决还在外面，还有那等待灾后重建的卧室。
他又紧张起来，昏迷期间的事他全忘了。
“我没把他怎么样吧？我打他了？”
系统：不，他打我了。
系统避重就轻，坚定表达忠心：“他被你信息素吸引，差点失控，我把他打了一顿。”
剩下半句‘他也打了我一顿’被当成程序垃圾塞回了主控室。
穆星云轻手轻脚走出来，就见床上被子掉出一半在地上。人还躺在上面昏迷着。
再一打量，穆星云简直两眼一黑。
他由衷地，诚恳地问系统：“你确定你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不是他思想龌龊，而是连决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口，真的很像鞭子抽的，还抽到了脸。
系统倔强道：“失手。”
是机甲手臂上的光刃，它也没少挨揍。
穆星云一阵头疼，很想把它揪出来打一顿。
明天出门见穆家人，过几天还要见连家人，他到时怎么跟人解释。
说不是他干的，谁信啊！
他选择性忽略对方脖子上的咬伤，找出治疗仪，打算先处理一下，尽可能把这事遮过去。
倒腾了一小会，发觉速度太慢，又想直接把人放进疗养舱。穆星云试着横抱，奈何肌肉力量不够，连决一米八多看似清瘦，实则一点也不轻。
穆星云只能拍拍他胳膊，小心道：“那什么，醒醒。”
系统看不惯，在旁硬邦邦道：“你也不用内疚，你醒来时精神力没收住全泄了出来，和他精神海域交融，他受你影响，现在人好的很，睡一觉起来能打十头异兽，多少雌虫一辈子也没这待遇。”
几百年前雄虫接连陨落的背后，是大量雌虫没了能抚慰精神暴动的信息素，生生陷入狂暴，被摧残致死。
后来有了工业信息素问世，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善。
然而工业信息素和天然信息素作用效果没法比，看这几年基因等级高的雌虫迟迟不见增长就知道了。
后者也有强权阶级垄断的因素。
高阶的雄虫往往被保护在大家族内，身旁围绕伺候的，也都是些出身好的高阶雌虫。
强者越强，普通人的基因又注定难以生出天赋绝伦的后代。
连决不过区区b+,军部b级a级的雌虫多如牛毛，要不是有连家人的身份，他也只配给b级雄虫当雌侍，给a级雄虫当雌奴。
反正系统眼里，他白捡一天大便宜。
毕竟他对穆星云态度实在算不上恭敬，看不清自己位置，奖励没有，挨顿打才是活该。
穆星云明白他意思，虽然不赞同，也没有出声反对。
一个地球人，一个虫族光脑，两者思想本就隔着道鸿沟。
连决被叫醒了，状况不太好，像经历完一场殊死搏斗，放松下来后手软脚软，借助穆星云的支撑才能勉强行走。
系统能量充沛，崩人设提示暂时被撤销。穆星云带他去治疗舱，路上，为了以后相处不尴尬，硬着头皮道：“抱歉，遇到点状况，稍微有点失控，不是故意对你动手。”
他以为连决像自己一样，暴动期间不记事，就替系统背了回锅，把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发情期还没过，两人半边身体都靠在一起，连决要用上全部的心神和力气，才能抑制住发抖的冲动。
他隐约知道自己唐突了，还差点强迫雄主，略显狼狈道：“是我的原因，是我侍奉不周，还请……雄主原谅。”
穆星云尬得不行，摸摸鼻子：“没关系，我没事，我带你去治疗舱”
连决察觉穆星云哪里不一样了，但眼下不是思索的时候。
被穆星云掌控精神海域的无力感尚存，而精神力有种充电充过了头的满足，烦闷与阴霾被拨开，取而代之的，是懒洋洋想要入睡的闲适。
他也隐约明白了，为何大多雌性都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雄虫。
即便代价是失去尊严，失去自我，只能伏在对方脚边做个任由其玩弄的奴隶。
就像飞蛾追逐火焰，火焰会灼烧飞蛾的翅膀。
然而对飞蛾来说，那绝不是要它性命的死地，而是它毕生寻求的，宁可抛弃性命也要投身的一团温暖光明。
连决从前只愿做个隔岸观灯人，在这一晚，也终于切身体会到那盏灯的珍贵之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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