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洞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梆—梆—梆....
是石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夹杂着沉重而疲倦的呼吸声。红尾卧在角落,时不时地甩尾,时不时地扭过头看这俩奇怪的人。
洞顶的一寸天空已变得黑暗,气温凉飕飕的,忽明忽暗的橘色火光将整个洞穴再次照亮,正中央的水潭已变成了浅浅的小坑。
火光照亮的方寸间,脸上全是黑泥的程年蹲在水潭边,正扬起手里的尖锐硬石,往浅坑里一下一下的凿。又凿几下后,速度变慢,用石头蹭着坑底边缘细细研磨,没一会儿,黑泥沙淤积。
“天黑了,明天再来吧?”原初贝抬头看了眼洞顶的天空,提议道。
“好。”程年点头答应,甩了甩酸胀的手臂。
走出洞穴,夜晚的寒风更加凛冽刺骨,哈出的气在都变了白雾。
寒意席身,原初贝无意识地抱紧双臂,暗自颤抖几下。一旁的程年感受到她的细微动作,原初贝小巧的鼻头被冻得通红,黑色的薄羽绒看着格外宽大,走动时,白嫩秀气的锁骨时不时会露出一小截。
他有些慌忙的避开视线,男人向来更抗冻,在这寒天冬日里更要学会绅士。
脑海里浮现出偶像剧的情节,每当男主脱下外套后的下一幕,就是女主娇羞地靠在男主的胸膛前,二人间的气氛暗流涌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着想着,程年有点暗暗期待。
他挺直胸膛,一鼓作气地拉开袄子,假装无意地递给原初贝。
原初贝一愣,干脆利落的拒绝道:“谢谢不用了,你自己穿着吧。”又催促一句,“天黑太危险了,快点走吧。”
说完牵着红尾快步离开,留下寒风中一脸懵逼的程年。
.......
随着白昼逐渐变短,气温越来越低,第一场初雪悄无声息的来了。
天还蒙蒙亮,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山林各处,高高低低的树枝上,托着一堆一堆的雪,风扬起,静静地落到地面。
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越来越冷的天气已经容不得他们慢慢折腾了。
二人商量后,决定先把房子封顶。
程年站在房梁顶上,原初贝把桦木托起,举起来,递到他手里。搭出个立体的等边三角形后,屋顶的框架完成,再依次按斜面钉入薄木板,屋顶基本就完成了。
但要求完美的程年,还是想再加上一层干热处理过的木板。
干热就是干馏,把木材放在高温但封闭的空间里,木头内部的水分和杂质慢慢蒸发,只留下纯净的燃料,这样就能得到木炭和焦油。
一般普通木材就能烧制出木炭,木炭燃烧时温度更高,也更耐热,可以说是过冬必备佳品。
而能出焦油的一般是松木,在干热时,松树会慢慢分泌出粘稠的松脂,最后与松香形成焦油。这种焦油防潮防水,既可以做黏合也可以做密封,非常适合做木屋屋顶。
他们也确实还没来得及储存木炭,原初贝只好同意了程年的请求。
按照之前做的那种茶壶状的土灶,又在树屋外做了个更大的土灶。深坑里放木材,等木材烧制一会儿后,再加入一些新木材。把松树木板放在上面,铺上两手掌高的枯树叶子,抹上黏土,让新木材和松树自己焖烧两日。
在这个期间,他们也锲而不舍的去洞穴挖盐矿,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把坑挖到有大半个程年高时,焦黑的泥土下渐渐露出微褐色的晶体盐矿。
这些颗粒较大的结晶盐矿,表面浮着明显的污浊杂质,还只是尚未加工的粗盐,直接食用对人体有害。需要通过粉碎、溶解、过滤、结晶四个步骤,才能提炼出人可食用的精盐。
先把盐矿砸成小块,放入石臼里磨成粉状,加水将盐末融化,在水里可以加入一些软木木炭来吸附杂质。把水倒到细纱布上反复过滤好几次后,再倒入铁锅里大火煮开,直到水被煮干后,锅的底部就会凝结出白色的精盐。
除此之外,他们还陆陆续续的搬完了家。
外面天气比预料中的更寒冷,他们索性用黏土钻在屋里的角落里,搭了个方形灶台。
装完屋顶和门窗后,木屋的外部搭建就此告一段落啦~
外面变成银装素裹的模样,皑皑白雪积到脚踝深浅。一缕缭缭白烟从木屋的窗户里飘了出来,裹得厚实的原初贝边往灶台里加柴,边仰头向外张望着。
木屋里的看着简陋,但也初具小家模样。
左边角落里的方形灶台格外瞩目,后面堆着几捆细树条,上方的木梁上挂着七八只熏干的肥鸟,右边摆着两个两个四层高的木架子,上面摞着满满的竹筐,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食物。
灶台前面只有一张正方形的矮桌,桌子中间的白色梅花傲然绽放,两边摆着矮圆木墩。再往前走几步,又一道门,开门进去后,里面放着张双人木床,中间横亘着个二十厘米高的木板。
霭蓝色的暮色将映,一坨接着一坨如鹅毛般的绒白雪花飘落在地上。
终于,门外响起程年的嚷嚷声。
原初贝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出去,一脸通红的程年冲她龇牙咧嘴的笑着。他身上披着羽毛披风,身后背着弓箭,手里拎着好几只肥鸟。
自入冬后,在雪地更容易看清动物足迹。
闲不住的程年开始沉迷于提升打猎技术,如今捕猎越发熟练,所到之处,万兽逃窜。
原初贝接过他手里的肥鸟们。
程年立马窜回屋里,脱下羽毛披风,抱起橘子坐在灶台前,哆哆嗦嗦地说:”好冷好冷,我从小在j市长大,从没碰到过这么大的雪。“
原初贝站在他对面,把剥下的羽毛洗净放在一边,取出内脏后,提着肥鸟用雪擦洗掉污血。用干草抹干水分,在胸脯肉处穿入根蒲草,依次系在木梁上。
回屋后,见程年还在瑟瑟发抖,提起热锅,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枯黄的野菊花瞬间在白瓷杯子里化开,仿佛重获新生。
她也皱着眉头看向窗外,“是啊,雪就没见停过,吃完饭把红尾挪到旁边的草棚吧。”
“好。在我印象里,j市每年冬天只有腊月时才会飘几天雪。我今天去林子里,雪都快到我膝盖了,这天气真的太异常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样.....”
他们很少聊起外面的情况,说完二人俱是沉默,这般天寒地冻,也不知道那些躲过大地震的人,能不能挺过这样的天气。
原初贝闻言叹了口气,手起刀落,啪啪几声,半扇肥鸟瞬间被剁成一堆小块。
在锅里倒了些胡麻油,把肉块丢进去反复煎炸,直至表皮微微焦黄时,捞起晾凉备用。
锅里还剩不少油,在木碗里分别撒上辣椒粉、胡麻粉、花椒粉和细盐,再把苹果捣碎成泥放到碗里,加一点蜂蜜,油热后,倒入木碗里,“刺啦”一声,热油裹着佐料粉迸开,霸道的香气瞬间四溢开来。
“好香啊。”程年抬起鼻子细闻了半晌,“今天要吃什么?”
原初贝没有回答,神秘一笑后,用刀劈开竹片,切成细细的几条,把肉块一块块地穿到竹签上。全部做完后,放到土灶上来回滚烤,一边烤一边往上面刷上之前的香料油。
裹满了油脂的肉块油光发亮,来回翻滚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焦黄的外皮微微蜷起,带着香味的热油顺着肉的纹理,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落在柴火上,又腾起一波火焰。
胡麻油特别香,用它炒过的草颜色金黄,格外诱人。
这是前几天刚压榨出来的,忙活好半天,一锅胡麻籽也就榨出了一碗,但冲这香味也不得不说一句值得。
他们用的古法榨油的办法,先在锅里炒熟胡麻籽,放在石臼里研磨成陶泥状后,用干草把胡麻泥包成饼状,把稻草饼放在岩石上,最后往上面放上重石。
这时,也可以用木桩在石头不断的敲击。慢慢的,就会有黄色的胡麻油从稻草里渗出来。
方型灶台面上特意弄了一大一小的锅台,把石锅放在小锅台上,往里加水放两把小米,上面加上几块山药干,盖盖子焖饭。
看这肉串,程年胃口大开,灵机一动,想到与肉绝配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地窖口,打开木盖,不大的地窖里装满了苹果和甜菜头,还有各种杂物。他跃身跳进去,找到被苹果遮住的木桶,掀开盖子,红褐色的液体里飘出一股醇香。
这是自然发酵的苹果酒,只需要把苹果捣泥挤出汁,掺入些蜂蜜,任凭天然酵母让其发酵,只需几日便能小酌一杯。其实喝起来味道很一般,涩涩的,但寒冬里喝上一杯酒,总是格外快活。
他美滋滋地用竹筒舀了两小筒后,放在餐桌上,等待投喂。
严寒的冬日纵然可怕,但确实多出了些悠闲时光。若是在秋天,这个点他们还得努力干活呢。
香喷喷的烤肉卷着热气出炉,石锅里的小米山药也散发出清甜的香味。
原初贝和程年一人拿着一根肉串,就着醇厚的苹果酒,一口咸香麻辣的肉块,一口酒,身上立马暖和起来。吃累了,就喝上几口甜甜软软的山药粥,快活似神仙。
幽幽火光把寒冷驱逐,橘子蜷成一坨靠在程年脚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微鼾声。
等吃完晚饭后,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雪还是没停。
阖眼小憩的程年,陡然睁开眼,低呼一声:“呀!红尾。”然后夺门而出。橘子被惊醒,抖了抖身上的绒毛,懒洋洋地看了眼原初贝后,又趴下继续酣睡。
刚铲干净不久的围栏里又堆满雪,同样雪白的红尾隐在里面,只能看到它的红色尾巴。它一看到程年过来,立马亲热地伸出长舌舔他的脸。
“啊呀。”程年被糊得一脸口水,嫌弃地推开它的头。
把它领到草棚,原初贝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看呼呼风雪往漏风的草棚大门里钻,扬声说:“先把门用木头围起来吧。”
一阵忙碌,草棚门口被堆满圆木头。
两人连眉梢上都粘上了白色雪籽,手指冻得僵硬,瑟瑟发抖地跑回木屋,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暖意瞬间裹挟全身,暖融融的。
程年特意走到橘子身边,探出冰冷的手塞到它柔软的腹部,橘子轻翻了下身子,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自从天冷后,橘子就天天窝在灶台边烤火,一睡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怎么吃。程年生怕把它饿着了,每次还特地晃醒它,叫它起床吃饭。
铁锅里的水又开了,原初贝放入切片的苹果,等水变成淡黄色后,小火煨煮半个多小时,再洒上几朵菊花和野枸杞。剩下的苹果片,在旁边烘烤,等捏着半软半硬的时候,这时已经将苹果的糖分完全烤出来了,如果喜欢更脆的,还可以继续靠一段时间。
慢慢的,苹果菊花汤的甘甜味飘荡在屋子里。
原初贝用木勺舀出几勺金黄色的汤水,给两人各倒一杯。
热汤消食,偶尔吃两片酥软的苹果干,屋外风雪狂啸,屋内却暖如初春。
冬天,也有美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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