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眠到达游乐场时,比计划晚了十分钟,远远地就看见于耀在门口喝着汽水等着。
他不好意思地加快了脚步。
“于耀,你怎么不先进去?”
“他们要先玩过山车,我可不玩那个。”于耀看着路眠,发觉他神色不太对,“你打车过来怎么还满头大汗?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路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没在意,确实有点虚汗,“我没事,可能刚刚路上有点晕车,下车又跑过来太急了。”
来西区必经黑天鹅的路段。
即使那间艺术馆已经不在了,但出租车路过时,他心里还是有些障碍,没敢睁眼看。光是听司机说了两句,就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两年他不太会想起这个噩梦,但不代表噩梦对他的影响就减轻了。有些事情只是被封住了,一旦开了一个口,就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样停不住。
出租车司机当时就发现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晕车,所以减慢了车速,这才迟了。
于耀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了今天的米恩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同,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米恩,你上午去了什么地方啊?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啊,别硬撑着。”
路眠为了让他安心,拍了拍他的肩:“真的没事,我们快进去玩吧,团长也去过山车了?”
他见厉枭的事情,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别人。其他人也就算了,如果于耀和秦泽知道了,肯定得担心。
“就是团长提出要玩过山车的!老太太今天可嗨了,我不玩还嘲笑我不行。”
团里的同事们从过山车上下来时,他们刚走进人山人海的游客群里。
年轻的舞者都还好,唯独团长老太太有些不舒服。老太太年轻时潇洒爱玩,老了还是一样,只是这几年有些力不从心。
看见路眠,她喘着气,扶着腰,朝他摆了摆手:“米恩……你们年轻人继续去玩吧,我得歇一歇。”
于耀想去恐怖屋,正在点着人头组织其他同事一起去。路眠搀着团长的胳膊,有些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休息。
“恐怖屋太可怕了,我就不去了,我陪团长先坐坐,你们先去。”
于耀比划了个ok的手势:“也好,那你也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路眠扶着团长去了咖啡厅,让她坐着喝点果汁,好恢复体力。
咖啡厅里,团长边喝边问:“米恩,你好像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可能是刚刚晕车了,我没事的团长。”
“这回的行程是比较匆忙,也辛苦你们了。不过,你的首演很成功,昨天我们收到了很多很棒的反馈,都说你是j团的宝藏,怎么现在才被发现。我跟你说,你可要红了。”
路眠咬着吸管,不自然抿了抿嘴唇:“演出成功是所有人的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个舞剧从头到尾,那么多老师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功劳比我大多了。”
成功的作品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他也花过几年时间,亲手从无到有做过一台舞剧,知道好的团队合作有多难得。
“你就不要谦虚了,你是什么情况我最了解。三年前你差点没挺过来,车祸受伤后你是怎么一点点复健到现在这样的水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吃了常人吃不了的苦,成功也是应该的。”
团长慈祥地看着他。米恩这个孩子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她想想都心疼。最早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拿了奖学金学芭蕾,考进团里的第一年就遭遇了车祸,整整六个月时间,身体和心理都备受折磨。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去找医生时,医生说这个孩子可能永远无法回到舞台了。
而现在,米恩是他们j团最年轻的首席舞者。
“米恩,这一次没批你的假,我很抱歉。不过这一站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到时候你可以多留几天玩玩,机票酒店都给你报,放心吧。”
路眠吞了一口果汁,差点呛到。
“不用不用……这边结束后,我想快点回j城。”
“哦?”团长扶了扶眼镜,挑着眉,“亲爱的,你不想跟于耀在他的家乡约个会吗?”
路眠没听明白,眨了眨眼。
“约会?”
老太太看着他,呵呵地坏笑起来:“你们俩,真的没有在约会?”
“团长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开个玩笑,别紧张嘛。我看于耀对你挺好的,还以为你们会很投缘。不过,我可以打听一下,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米恩长得好看,业务能力又强,为人也随和,团里团外喜欢他的人很多,但一直没听说他跟谁看对眼。
“以前也没有。”路眠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头。
他应该没有跟谁谈过恋爱。最多只能算自己单恋,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像他这样这么可笑的单恋,应该也没人会相信。毕竟对他来说的一场单恋,在对方眼里,是一门利益最大化的生意。
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常常在想,他只不过用四年时间跟厉枭做了一场交易,现在算是两清了。
咖啡厅里人越来越多,空气不流通,团长被闹哄哄的人群挤得不太舒服,路眠便提议到户外找个人少的角落透透气。
临走前,他目光扫过窗子下的插座。插座上连着一个空插排。
他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团长回头找人时,看见正在窗边把插排拔掉的米恩。
“怎么了米恩?”
“插排那样太危险了,拔掉比较安全,我们走吧。”
老太太玩过山车的后劲还没过去,在人群中走久了有些头晕,路眠这回找了个路边的小凉亭,让她坐着休息,站在身后帮她按摩。
路眠头部按摩的手法确实很好,没一会儿,老太太的不适就缓解了,一个劲地夸奖他。
“米恩,你这按摩手法太专业了,去哪学的?”
“很久以前,跟专业的师傅学过。”
“不错啊,我一下就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啊米恩。”
于耀一行人正好从恐怖屋里出来,看见他们在小凉亭,喊他们去看马戏表演。
“团长,你好点了吗?看马戏不可怕的,一起去吧。”
老太太已经休息好了,这会儿又活力四射:“当然要去了,我最喜欢看的就是马戏团表演。”
这里的马戏露天剧场是游乐园的重头项目,而且场地与别的马戏剧院不同。场地很大,没有座位,超大的八爪鱼形舞台在中间,观众可以围着舞台随意走动,互动性特别强,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演出一开始,穿着小丑衣服的演员们就伴着音乐,在空中从四面八方踩着钢丝走向舞台中间。从没有见过这么有创意的开场,观众一时间全激动不已,各个方向都想看,舞团的人很快就分散了。
*
在游乐园安保办公室里,厉枭正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满墙的监控屏。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铺着满满的资料。
三年前,路眠被大火带走的那一天,米恩在j国车祸昏迷。
醒来之后,米恩好像变了个人,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在医院住了小半年。
而且,米恩以前的c国语说得很一般,车祸之后,这门语言技能突然提升了。
这三年里,米恩时不时就打听皇舞的事。
来c城演出之前,还曾经找团长请假。
“这么重要的首演,还是主角,为什么要请假?”
男人喃喃自语着,眼神忽明忽暗。
一小时前,米恩在咖啡厅,绕过了三四张桌子,去拔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空插排。
半小时前,米恩在凉亭给老人家按摩。
修长的手指按着太阳穴,先顺时针五圈,接着按压额角、眉骨、眉心,再慢慢原路返回。
男人眉心紧锁着,反复一帧一帧播放着这个片段。
这个手法,他再熟悉不过。
突如其来一阵头痛让他闭上了眼。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了身,椅子“砰”地被踹倒在地。
*
马戏团的表演来到了高|潮部分,小丑们开始跳火圈,一个接一个,速度越来越快,火圈越来越小,难度之大让全场发出了欢呼。
小丑每跳一个火圈,会场头顶就放出一炮烟花,气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欢呼声排山倒海。
路眠正抬头看着又一朵烟花绽开,他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不禁感叹着。当他视线回到舞台上时,小丑们已经完成了跳火圈,拿着喷火棒到台下来跟观众互动。
路眠在最前排,小丑演员第一个就看中了他,翻着跟斗来到他面前,跳着滑稽的舞步,朝着喷火棒吹了一口气。
像变魔术一般,大片火焰如翻滚的火龙,直击路眠面前。
观众都知道表演是安全,路眠也知道。
但火焰在他跟前爆发的那一刻,周围的温度急速上升,他眼前霎那浮现出了一大片火海。
那一片火海。
一瞬间,如同那一年在黑天鹅,火海凶猛无比,就要将他吞噬,周围都是死路,他无路可逃。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求生欲支撑着他,逆着人群的方向,试图找到逃生的出口。
小丑还在四处表演喷火的绝活,人潮越来越激动。
当他终于踉跄着逃到人群之外,却找不到出口。
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却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只能颤抖着身体,抱着头蹲在地上。
身后的欢呼声越大,他就越无法呼吸,脊背上的冷汗簌簌地往下流。
就在他支撑不住就要倒地的瞬间,身体被一大手稳稳地接住。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放心,小路不会这么容易心软
第42章
于耀回头想找米恩时,望见了门口那个穿着西服的高大背影,顿时心下一凉。
厉枭?!
他怎么会还在c城?
*
停车场,厉枭刚把路眠抱进车里,就被身后跟来的人用力拽住。
“你放开他!”
于耀满脸愤怒地朝他吼,也顾不上会得罪这个c城最可怕的人,只是紧紧着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上车。
“他不是路哥!你不要乱来!”他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
他和秦泽最怕的事情,就是厉枭发现了米恩。
这个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绝不能让米恩被带走。
被这般冒犯,这要放在平时,厉枭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但看着路眠受罪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周旋的耐心。而且现在似乎只有这个于耀最了解路眠的病情。
“闭嘴,上车。”
他黑着脸,第一次邀请除路眠之外的人上自己的车。
于耀愣住了,仿佛这么大的声音他根本没听清。
“上车,去医院。”他皱着眉,再次厉声道。
于耀二话不说,立刻松开了手,“蹭”地一下,先他一步钻进了车里。
车上,厉枭头一次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于耀拿出镇静喷雾给路眠喷进嘴里。
很快,路眠的呼吸就平稳了许多。
于耀终于松了口气,从车座旁抽了两张抽纸给他擦干额头上的虚汗。
“米恩,”
后座上,厉枭目光森冷,紧握着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路眠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再忍不了也要忍着。
*
c城私人医院。
医生刚轻轻地带上病房房门,于耀就紧张地问:“医生,米恩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病人是受了惊吓,加上原本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今天是被什么刺激了吗?”
于耀其实也有些不明白,米恩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今天连恐怖屋都没去,其他也不应该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厉枭扫过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便知道路眠在他面前也没透露身份。
路眠怕火,这些人估计还不知道。
但这也并没有让他觉得宽慰,顶多能代表他和这些人在路眠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想起黑天鹅那一天,路眠冷冷地躺在他怀里,他又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后来,他把关于路眠的一切都锁了起来。
包括他自己。
直到今晚。今晚他拿到米恩资料的那一刻,被束缚了三年的灵魂宛如困兽苏醒,本能地想冲出牢笼。他几乎是用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压下自己的冲动。
路眠回来了。
但是三年了,路眠都在躲着他,让他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过了三年。
想到这些,怒火就烧毁了理智,恨不得立刻把人抓回来,永远锁在身边。
“厉老板。”于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旁,一脸严肃,“我想跟你谈谈。”
厉枭心中尚未平静下来,只瞥了他一眼,便不耐烦道:“我没空。”
见人转身就要往病房里走,于耀咬咬牙,大步跑上前挡在门口。
“躺在里边的,不是路哥,是米恩。”面对着压迫感满满的目光,他此时倒是好不露怯,一心只想保护好米恩,“他只是跟路哥长得像,但跟路哥没有任何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
“闪开。”
厉枭按了按额角,不想跟他废话。这小子在路眠身边那么多年,都没发现这是路眠,也算是瞎了眼了。
眼下这副场景,又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那间破烂公寓门口,于耀也是这么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想把他拦在门外。
“厉老板,他是我的朋友,如果说要离开,也是请你离开。”
于耀斩钉截铁,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大有一副要跟他硬杠到底的架势。
厉枭压着声音:“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人?”
于耀一听,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表情更紧了。他张开双手撑在门框上,试图将门挡得更加严实。
“你放过他,好吗?”
“就算是看在路哥的份上。”
“积点德吧,厉老板。”
厉枭顿在原地。
不知为什么,这几句毫无气势的话,竟让他头皮发麻。
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声音都在隐隐发抖,明显是在怕他。但就是这样几句话,竟然让他犹豫了。
什么叫看在路眠份上,积点德?
见厉枭没反应,于耀抱着被揍的决心,继续颤抖着说。
“路哥当年喜欢你,所以你怎么对他,他都毫无怨言。”
“他这么清高一个人,唯独能忍受你的呼来喝去。他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他这么顺从你只是因为他喜欢你。”
“可是你怎么对他的?”
“他好不容易决定放过自己了,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为什么要逼死他?”
不知不觉,于耀已经泪流满面。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当着厉枭的面,说出这些话。
这些都是他早几年就想说的话。
那几年,他看着路眠一点点放弃自己的才华和理想,就是为了能陪在厉枭身边。
出国前那段时间,他亲眼见到了路眠白天像个没事人一样坚强,夜里做梦却在哭。
而当时不管厉枭怎么咄咄逼人,路眠都没有怪过他一句。
最后,路眠终于下决心出国开始新的生活。
但他没等到那一天。
路眠不喜欢记仇,也不会让他们记仇。所以当路眠去世后,他们都决定不再去提及这件事。
他和秦泽都在米恩身上寄托了对路眠的思念,但这对米恩不公平。为了不影响米恩,他们都很少在米恩面前说起路眠。
米恩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不应该代替谁,也不应该遇见这个渣男。
今天看见厉枭抱起毫无反抗之力的米恩时,他犹如五雷轰顶。
“厉老板,米恩也受过很多苦,他自己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他从小在孤儿院就被欺负,车祸后差点成残疾人,那时候他连说话都难,更不要说站起来回到舞台上了。”
“你不知道他为了复健,忍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有好几次,他差点就放弃了。”
“医生说,那时候他如果自己放弃了,可能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所以,他的新生来之不易,他只想好好跳舞。”
“如果你对路哥还有那么一点点……”于耀哽咽着,用尽浑身力气继续开口,“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念想,就放过米恩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完的,只记得厉枭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他吓得闭上了眼。
但久久没有等来拳头。
再睁眼时,眼前的人已经走了。
*
当团长老太太一行人赶到医院时,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们打着伞下车,匆匆往里走,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穿西装的身影。
那人头抵在墙上,浑身都被打湿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好可怜啊。”旁边的舞者说,“是不是他老婆走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虽然今天有点短(顶锅盖
第43章
j团的同事在医院待了一个多小时,厉枭就在雨中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探望路眠的人都走了,他才回到病房外的走廊里。
就像一场梦,他还是不敢相信路眠回来了。淋雨也没能让他清醒。
他目光晦涩不明地透过门上的玻璃望进去,路眠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睡得静谧,呼吸均匀。
他等了三年,路眠终于回来了。
一看见路眠,他就本能地想靠近,却又很怕路眠再次拒绝他。他知道自己的执念,如果路眠再把他推开,他很难再藏住捆了三年的爪牙。
而路眠现在一定会拒绝他。
病房里,路眠清秀的眉间微微蹙了一下,应该是梦见了什么。
他松开了门把,移开视线。如果是昨天之前,他恐怕真的会直接把人抢回家。
但刚才于耀说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路眠这几年过得到底有多辛苦。
而他是有多么地混蛋。
那场火给路眠留下了太大的阴影,以至于现在看见喷火马戏都会恐慌发作。这几年里,路眠到底还遇见过多少次这样无助的时刻,每次都有人帮他吗?还是一次次都是一个人挣扎着站起来的?
想到这,他再次攥紧了拳头,胳膊上的青筋都在颤抖。
三年前那一天,他到底该死地做了什么?有什么事情能比路眠重要?
以前他以为是路眠先把他推开的,但其实是他先推开了路眠。是他把路眠推进了深渊。
……
夜里,护士查房,在病房门口看见了像一尊雕塑一样笔挺坐着的男人。
“厉老板?您……怎么还在这?”
厉枭从雨中回来后,一直没离开。一缕头发搭在额前,完全不似平实般干练,甚至有些许狼狈。
虽然看上去狼狈,但声音还是冷漠骇人。
“守夜。”
护士愣了一下,想告诉他不需要守夜,但被那副眼神吓得低头就跑。
厉枭现在哪里都不会去,只想寸步不移地陪着路眠。他生怕一个不小心,路眠又像三年前一样出事。
*
路眠醒来时,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甚至不记得昨天是怎么来的医院,懵懂中好像听见团长他们过来看他,但很快又走了。
他准备起身下床时,护士端来了早餐。
“米恩先生,早上好,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谢谢护士。”
“厉老板让你吃完早饭再走。”
“厉老板?”
“他刚走,看着我把早餐送进来才走的。”
……
路眠来到大厅时,穿西装的男人正推门往外走。
“厉老板。”
厉枭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对上了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
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路眠此刻的眼睛水灵灵的,头上的呆毛还立着。
厉枭捻了捻指尖。
“你怎么出来了?”他问。
“昨天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这私人医院一般人不会来。
“嗯,和你的同事一起送你来的。”
“谢谢你厉老板,回头我把医药费打给你。”
厉枭眉心拧了拧,最终绕过了他这句话:“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回房吃早餐吧。”
路眠其实还想知道,为什么昨天他会在马戏团找到他,那根本不是厉枭会去的地方。但他还是什么都没问。
他笑了笑,道了别,准备转身时却被叫住了。
“路眠……”
他转过头,纠正道:“厉老板,我是米恩。”
他发现,厉枭今天看他的眼神跟昨天不太一样,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昏迷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自从昨天经过黑天鹅,他心中那段可怕的回忆又被提起。或许他恐慌中喊出了什么也不一定。
厉枭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他不会承认,但还是没忍住喊了他的名字。
他太想他了。
昨天见面时,他还不确定这就是路眠,现在确定了,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嗯,你太像路眠了。”
路眠倒抽了一口气,但随即平静道:“我知道你说的路眠,于耀偶尔跟我提起过。我很抱歉听到他的遭遇,不过,人要向前看,厉老板。”
不管厉枭有没有看出来,他就是米恩。
厉枭眼底划过失望的神色,但转瞬即逝。
“如果他回来了,你觉得我怎么才能把他留住?”
“厉老板,人死无法复生。”路眠停了停,认认真真地说,“不过,我也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如果他也有奇迹,我猜可能也跟我一样,希望开始新生吧。”
*
山顶疗养院今天迎来了稀客。
厉老板已经很久没来看沈老爷子了。倒不是他不想来,是老爷子不愿意见他。老爷子这几年一见他就骂人。病情倒是好转了,现在脑子灵光得很,数落人更是利索。
“老头子。”
略显疲惫的脸配上沙哑的嗓音,平时风度翩翩的厉老板难得这么落魄。
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玩消消乐,闻声抬起头,嘲笑了一声,又继续玩游戏。
“我说是谁呢?哎,你这副样子,简直比去年过世的老李还老。”
厉枭:“……”
“我都说过了,你别来看我,我过得很好。”老爷子边玩游戏边赶人,“你该干嘛干嘛去。”
他们一直没告诉老爷子真相,所以直到今天,老爷子依旧认为厉枭和路眠只是分手了。路眠被惹生气了,不肯原谅他这个狗外孙。
还有一段时间,厉江联姻的风声还传到了疗养院来,导致他们祖孙关系一度破裂。
老爷子又玩死了一局,闷闷不乐地把游戏机丢一边。转头看见自己的外孙还在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副要死不活得样子,一看就来气。
“你怎么还不走?都怪你,你一来我就输。走走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厉枭今天难得没有还嘴,异常地安静,眼中压着不明的情绪。
路眠回来了,但是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从前他问路眠想要什么,路眠总是摇头,那是因为不敢说。
现在路眠能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想要的是新生,是自由,唯独不想要他了。
“外公,如果我把小路带回来,您还能帮我提亲吗?”
老爷子表情变了变,有些激动,随后又收住:“人家先同意跟你回来了再说。你不是说,他离开c城了吗?”
“他回来了。”
“小路回来了?!”
“但是他不想理我。”
“哼,活该。”
“我准备把他追回来。”
“你会追人吗?”
“不会。所以来向你请教。”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不教,我可不坑小路。你根本就没有真心为他着想,追到了也不会长久。”
*
大都会后台。
路眠出了院当天就坚持上台演出,上午的就来参加排练。
半天下来,他不但不觉得累,状态还更好了。大概是因为首演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现在最怕的事情都已经经历了,反而放松了。
中午休息时间,有人送了一大车营养餐过来,有高级的寿司、健身餐、各种汤羹,还配有果汁酸奶和奶昔。一看就是专业营养师配的餐。
演员们都乐坏了。
“我们的餐标变高了吗?”
“这大都会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真讨厌,这么多好吃的我会忍不住多吃的……”
*
大都会贵宾休息室里,助理正在汇报结果。
“老板,午餐都送过去了,他们开始吃了。”昨天他看了老板的反应,对米恩的身份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厉枭按着额角,嗯了一声。
他昨天看了一眼大都会给舞团配的餐,虽然已经不算差了,但一想到路眠以前都是专人专食,现在却要跟大家一起吃盒饭,他就忍不了。
今天一早他就让厉氏的五星级大厨做了整个团的午餐。毕竟路眠不喜欢搞特殊,单独给他他肯定不吃。
“不过,路……米恩没吃。”助理战战兢兢地说。
厉枭停下了手,脸色不是太好。
“他为什么不吃?”
“米恩说,带来的早餐没吃完,不想浪费。”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44章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让j团的伙食集体升级,厉枭也并没有别的举动。路眠倒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三天就回j国了,他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意外。
最后一天的收官是a组的场次,路眠有一个动作没控制好,落地时脚踝崴了一下。虽然没有影响最终的完成度,但下场时扭伤处已经肿了。
这种程度的伤对芭蕾舞演员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是他今晚不能走动,没法参加的庆功派对了。
团长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怜的米恩,我让经理给你找台轮椅吧,今晚于耀推着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于耀这个趴体之王,我怕他把我连椅带人推下泳池。”
j团这些同事们太能喝,而且据说今晚大都会的人也要去,他原来还想着用什么借口躲过去,现在正好可以负伤休息了。
毕竟他不想在酒桌上再碰见厉枭。
回到酒店,他用冰袋敷着脚踝,倒了杯西瓜汁,舒舒服服地坐在浴缸里泡澡。到c城这么久,今天终于能放松一下了。
可刚泡没十分钟,酒店的火警警报就响了起来。
这些年,路眠一听见火警铃声就格外警觉,逃生的本能比一般人更加强烈。在铃声想起的那一刻,他便倏地从浴缸里站起来,伸手抓下架子上的浴袍。
因为太慌张,不小心打了个滑,虽然人没摔,但半杯没喝完的西瓜汁洒在了白色的浴袍上,染出了一大片红。但他来不及顾虑这么多,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房间外的通道上,酒店的工作人员正在挨个敲门,组织大家疏散。五星级酒店的消防系统做得很到位,他很快就随着人群跑了出来。
酒店楼下,消防车鸣着长笛,停在了门口,拉起了警戒线。
一起下来的大部分人被疏散到了酒店旁边的小公园里,纷纷焦虑地抬头望着大楼。
“怎么回事啊?真的着火了吗?”
“不知道啊,真吓人。”
“好像是三楼的电路出了问题。”
“才不是,我刚听说是有人抽烟。”
“我看应该没问题吧?好像没看见火……”
“你懂什么?这么高的楼,等火真的烧起来你就出不来了。”
路眠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背上渗出了虚汗,脚踝也因为刚刚跑得太着急更疼了。他一瘸一拐地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了下来。
这一世可能真的跟c城八字不合,总是碰到他害怕的事情,他想。
为了缓解情绪,他闭上眼,开始深呼吸。
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工作人员来通知大家,警报解除了,但是电梯还在抢修,需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回房间。
路眠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些,但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完全消除。今晚大约又会失眠了。
微凉的夜风吹过来,他裹了裹浴袍,有点冷。
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骚动,好像有人在找什么,喊得很大声。
他顺声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像疯子一样乱串,拿着手机电筒往人脸上照。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路眠听清楚了那人在喊什么。
是他的名字。
他心下一惊,想站起来时,厉枭已经找到了他面前。
“路眠!”
手机的灯光晃得他闭上了眼,还没等他说什么,整个人就被搂进了结实的怀抱里。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环绕着,男人的力气太大,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个怀抱,他曾经太依赖了,但此时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摆脱。
“厉老板……我是米恩……”
感受到他的挣扎,男人终于把人放开。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喘着气。一个是刚刚找人慌的,一个是被抱紧勒的。
“厉老板,你这是发生什么了?”
路眠看着他气喘虚虚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点生气。
厉枭终于平静下来,眼眶有些红,额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他去派对的路上才得知路眠受伤回酒店了,到了酒店门口看见两辆闪着灯的消防车时,他差点又疯了。
黑天鹅那一晚的噩梦涌上脑海,把他逼得像一只疯狗。
现在找到路眠,人没事,他揉了揉眉心,恢复了神色。
路眠头发湿湿软软地搭在额前,眼中也笼罩着水汽,被白色的浴袍包裹着,胸前被什么果汁打湿了一大片。
他眼中的情绪暗了一些,干着嗓子说:“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路眠摇了摇头,突然反应过来厉枭为什么会这样。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厉枭这么慌张。
他低下头,苦笑了一下。在他还在厉枭身边时,厉枭找不到他只会生气,从没这般慌过。
“对不起。”厉枭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语气中有些懊悔。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保护路眠,想补偿路眠,但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路眠接受。
路眠抬起了头,淡淡道:“厉老板,你想说对不起的应该是路眠吧?你真的不需要在我面前说这些。”
厉枭没有否认,目光落到了他赤着的脚上,顿时皱起了眉。
脚踝肿得很严重。
“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我没事,回去冷敷一下就好。”
没事个鬼。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每次路眠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厉枭就会莫名暴躁。
直到今天还是一样。
听见路眠说没事,他一下就失去了耐心,黑着脸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触不及防地被迫两脚腾空,路眠本能地挣扎:“厉老板!你做什么?”
厉枭没理会他,也没管周遭人的目光,转身就往公园外走。
路眠有些绝望,他的力气根本大不过厉枭,就这样被塞进了车里。
一被放下,他就要起身。
但厉枭一只手轻易就将人死死地按在座椅上。这三年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拳馆和射击馆里,力气比从前更可怕。
“我就带你看看医生,你别乱动。”
车门关上,路眠知道再反抗也无济于事,况且刚刚从十五楼跑下来,伤势真的更重了。
他没再说话,脸却转向了窗外。
其实厉枭一直没变过,还是这么让人害怕。
车窗外的街景越来越熟悉,直到车子开进了半岛,他才反应过来。
“厉老板,这里不是医院吧?”
“医院太远了,我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他先下了车,转过身时见路眠脸上写满了抗拒,他怕来硬的真的会把人伤到。
“我向你保证,我什么都不做,但至少让医生给你看一下。”
路眠无可奈何,只想快点结束。厉枭的强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得到了默许后,厉枭伸手把人抱了下来。
路眠也没有再挣扎。
家庭医生已经等在门口,看见厉老板怀里的人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年前,每次路眠有点什么小伤小病,他都会被喊过来,后来听说厉老板那个小情人死了,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厉枭迈着大步走进客厅,小心翼翼地将路眠放在沙发上,转头却看见医生还僵在门口,顿时急躁起来。
“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医生这才反应过来,也不敢多想,战战兢兢地跟了过来,把医药箱打开。
见医生神色明显不自然,路眠抬眼看了看厉枭。
“医生,你别怕,我不是鬼,只是正好长得有点像厉老板以前的小情人。”
厉枭闻言,眉心拧了拧,脸都绿了,却不好发作。
今时今日,“小情人”三个字从路眠嘴里说出来,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讽刺。以前的种种肆意,现在都变成了他想靠近路眠的绊脚石。
医生却真的放心了,开始利索地给路眠治伤。
半小时后,厉枭将医生送出门时,低声警告:“今晚的事,就当没看到,也没听到。”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45章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路眠坐在沙发上,这客厅弥漫着熟悉的药膏气味。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别墅里就是这样温馨。厉枭晃了一下神,仿佛现在就是三年前,无论刮风下雨,路眠都会在家等他回来,一切都没有变。
曾经他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好像路眠会永远在家里等他。
他走回沙发边上,蹲下身去,盯着红肿的脚踝,心疼地伸出手。
路眠立刻把腿收了回来,像猫一样警觉而疏离。
厉枭的手将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他们现在近在咫尺,但路眠却从来没离他这么远过。
“厉老板,谢谢你的医生,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路眠看了一眼墙上那只古钟,“能借一下电话吗?刚刚出来没带手机。”
但他还没等来厉枭的回答,门铃就响了。
厉枭起身去开门,回来时把一套衣服放在他面前。
“你衣服湿了,先去换掉。”其实家里还留着路眠以前的衣服,但他还是派人去买了新的。
不仅是湿不湿脏不脏的问题,路眠一路上穿着这不太合身的浴袍,领口宽大得连锁骨都挡不住。
他已经喝了一大杯冷水了。
路眠愣了一下,低下头。他这才发现,那片西瓜汁的痕渍已经晕开了,把浴袍染红了一片。管不得刚才厉枭的视线总是晃在他胸前。
“我没……”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连人带衣服被抱起,整个人被抱进了浴室。
他心下一紧。
把人放下后,厉枭就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看着镜子里一身脏兮兮的自己,他叹了口气。
都已经拿了人家好处了,路眠想想也就不矫情了,赶紧换好衣服。
是以前厉家经常给他买的牌子,也是他最常穿的基本款。
他把脏浴袍装进浴袋里,准备拿回酒店洗。
浴室门一打开,厉枭就过来把人抱回沙发上。他现在根本不让路眠的脚着地,担心人伤得更重。
“我打去问了,酒店电梯还没修好,你今晚没有证件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我把客房收拾出来给你。”
路眠蹙着眉,显然对他说的话不相信。
厉枭当然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可以打过去问,如果怕我对你做什么,也可以报警。”
他语气很真诚,路眠却只有无奈。厉枭如果想骗他,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让他打一个电话就拆穿。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没什么情绪,语气很淡。
“我就在客厅,不去卧室。”
厉枭点了点头,没有再逼人。路眠能松口留下来,他就放心了。他现在生怕路眠离他太远,出了什么事他都来不及赶过去。今晚他是绝对不可能再让人回到那个不安全的酒店的。
“我做点宵夜,你想吃什么?”厉枭边说边往厨房走。
路眠望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厉枭竟然也会下厨了?厉家什么时候需要厉老板亲自做饭了。
“我不吃,你做你的吧。”
虽然被拒绝,厉枭还是打开冰箱把鸡蛋拿了出来。他记得路眠喜欢吃的东西,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还真的能做给路眠吃。
他做饭不算熟练,可能是他最不擅长做的事情之一,连鸡蛋都打得乱七八糟的。但十分钟后,一张黄澄澄的蛋饼还是端到了路眠面前,看上去还可以。
路眠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吃了一口。
“怎么样?”
“实话吗?”
“当然是实话。”
“有点咸,鸡蛋没打匀,还有蛋壳。”
厉枭显得有些沮丧,自己低头试了一口,便沉着脸直接把盘子拿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做饭,还是给路眠做,却没有做好。
“对不起。我叫人过来做,你等一下。”
“不用了,厉老板。”路眠阻止了他,“我想我还是再说清楚一些吧。”
厉枭放下了盘子,看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路眠说:“他走得突然,你接受不了,这是人之常情。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应该也希望你能放下他。”
“厉老板,我真的不是他的替身,如果你看见我就会想起他,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见到我。”
那晚厉枭在书房待到天亮,让私厨做好了早饭送过来,还让助理给路眠拿了台轮椅来。
终于被送回酒店时,路眠才放下了心。虽然厉枭也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明显他那天在马戏团出事后,厉枭就认定他是路眠了。
对于厉枭认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件事让他心有余悸了很久。
他拿出手机查了查回程机票,还好,明天晚上就能走了。
但当天下午,j团就迎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团长召集了所有人开会,神秘兮兮地说有个好消息。
“孩子们,由于大家的表现太过于精彩了,c城芭蕾协会向我们发出了邀约,我们现在接到了很好的机会,c城现在有个芭蕾季,我们可以作为合作方参加。”
于耀的宿醉一下就醒了:“团长,您的意思是我们还要留下吗?”
“没错,接下来两个月,我们都留在c城。这一次不仅是大家跟顶尖专业人士交流学习的好机会,还有很丰厚的奖金。”
c城的芭蕾季含金量很高,能有这么难得的机会,同事们都很高兴,除了于耀和路眠。
于耀面露担忧地看了路眠一眼。
他实在是没想到在c城这短短几天,米恩就出了事,还被厉老板看见了。
说不定,这一次的这个临时邀约,就是厉老板为了留住米恩的计划。米恩如果在这里待两个月,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团长接着说:“对了,这一次我们的合作伙伴还包括大名鼎鼎的皇舞。”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激动地说:“皇舞的总监李杰克先生已经到了。”
j团经理带着李杰克一进来,所有团员都发出了惊呼。李杰克在他们圈里就是芭蕾教父一般的存在。
团长把这一次两组的主演重点介绍给他。他看见路眠时,眼神明显变了。
散会后,他特意叫住了路眠。
“米恩先生,你好。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盯着你看,希望你不要介意。”
路眠摇了摇头。三年不见,李杰克一点都没变,只是看他的表情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关系,李先生,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看我的人了。我知道你说的人,”
这几年,幸亏城舞已经合并进了皇舞,不然他真的放心不下。
李杰克感慨道:“不仅是长得像,我昨天看了你的演出,你和他的风格实在如出一辙。天妒英才啊,他是一个很优秀的舞者和老师,到现在他培养出来的舞团还在我的手下。”
路面笑着,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能进皇舞,也一定是他的心愿。”
“说起来,我还有点对不住他。米恩先生,正好你们还要在c城待一阵子,希望你能来皇舞看看。”
“我很荣幸,李先生,不过可能这次时间有点赶。”
“哦?你有别的事情?”
“我在j国还有工作,这次可能要提前回去了。不过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合作,j团里所有同事都很优秀,我想你会对他们满意的。”
*
酒店顶层公寓,厉家的五星私厨正在教厉老板做菜。
助理站在一旁,一脸不可思议。他老板最近很反常,又是看舞剧,又是要学做菜。他知道都是因为那个米恩。或者说,路眠。
大厨一边指导着厉枭,一边小心提醒:“厉老板,这只是锅,你不需要用这么大的力气……”
这时助理接到了一条信息,表情一变。
“老板,有件事……”
“没看到我忙着吗?”厉枭正在颠锅,不想回答任何工作上的问题。
“不是……老板,米恩走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46章
助理话音刚落,厉枭就停止了手上动作。
“走了是什么意思?”他额前的挂着汗珠,听见这个消息,不禁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完全忘了炉子还开着大火。
他们明明已经安排合作方发了邀请函, j团应该要多留两个月,路眠这时要去哪?
“j团给他买了回j城的机票……今晚的。”助理也弄不明白,米恩为什么会改变行程。
“咣当”一声。
锅铲被无情地丢在了锅里。
私厨赶紧上前关火,锅里的炒饭已经焦了。
*
酒店里,路眠在看着于耀帮他收拾行李。团长老太太也来到他们的房间。
“米恩,你坐着别动,让于耀给你收拾就行。”
路眠有些不好意思,但于耀说他脚受伤了,根本不让他碰行李。
对于耀来说,恨不得现在就把米恩送上飞机。米恩在c城多待一分钟,他就多担心一分钟。
“米恩,这一次王室那边通知得太突然,你这脚还没好,千万要注意着。”团长担心地望着他。
路眠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这点小伤都习惯了,而且也不需要走太多路。”
在车祸住院期间,舞团和孤儿院一起给他申请了慈善机构的支持,机构背后就是j国的王室。
路眠康复之后,一有空就到机构当志愿者。后来有记者报导了他的故事,因为长得好看又励志,一时间受到了全国的关注,慢慢地他就成了慈善机构的非官方代言人。
昨天王室那边临时通知,慈善周临时提前了,邀请他出席。
能够早点离开c城,路眠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
团长对他一直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这会儿看着他,不放心地提醒:“这一次我们都不在,你自己要多留个心眼。现在跟以前不同了,现在你在全国都小有名气,很多人盯着你……”
“我知道了团长,我会小心的。”
去年他代表j团接受了一次采访之后,就有了一批粉丝,但他还是不太适应在街上被粉丝认出来。这一次主演《魅影》更是小爆了一把,最近几天j城的媒体都在竞相报导。
*
c城机场,登机口。
工作人员接过登机牌,微笑着说:“米恩先生,因为本次航班经济舱满员了,我们为您免费升至头等舱,请这边走。”
路眠心里刚感叹着这一趟运气不错,但立刻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旁边的座位上,是厉枭。
高达的男人穿着衬衫,此刻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凌厉的五官让人稍微靠近都能感到压迫感。
他脱下的西装外套,滑落在了路眠的座位上。
路眠不会傻到认为厉枭只是恰好有事去j城,又恰好跟他同一个航班,座位还连在一起。
一瞬间他甚至有了悄悄转身下机,换下一趟航班的冲动。
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路眠一时间进退两难。
此时过道上有别的乘客过来,一家人还带了一个小孩。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在过道上放肆地奔跑起来。
路眠意识到挡了道,连忙后退半步。脚踝还没好利索,重心一偏整个人就坐到了座位上,把烫得平平整整的西装外套压在了身下。
家长发现自家熊孩子闯了祸,赶紧过来道歉,问路眠伤到了没。确认人没事后,就教育熊孩子去了。
路眠面对着过道,松了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他索性将身子坐正,扣上了安全带,并没有转头看厉枭。
直到旁边传来了低厚的声音。
“你是在躲我?还是那工作让你非走不可?”
语气很平,但在路眠的视线之外,厉枭眼底压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只要他现在能见到路眠,哪怕路眠天天给他脸色,他都能受着。但路眠还想逃出他的视线范围,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人再走了。
路眠叹了口气,终于转头看向他。
“厉老板,你何必明知故问?”
王室的邮件上的确只是询问他是否能参加,但是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拒绝。即使有拒绝的余地,现在这样的情况,他还是会选择回j城。
没有什么是厉枭不知道的。
想到这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他就有些头疼。
不给厉枭再次说话的机会,他就戴上眼罩,将两座位之前的挡板升了起来。
厉枭眼睁睁地看着挡板阻断了他的视线,目光瞬间又黯淡下来,怨念地攥紧了拳头。
但几秒钟后,隔板又降了下来。
他扬了扬眉,情绪刚好了一点,隔板就停在了一半的位置。接着他的西装外套被塞了过来,挡板再次升起。
厉枭:“……”
路眠来机场前,于耀给他准备了两片晕机药,他吃下就裹紧小毛毯睡过去了。
头等舱每一个座位都是可封闭的,睡觉时就像拥有了一个半独立的空间。
路眠睡得并不好,翻了几次身,半夜醒来时,发现毛毯已经压在了身下。
他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心里算着还得七八个小时才能降落,决定起来上个厕所。
机舱里私密性很好,只留下过道得照明夜灯,根本看不见每个隔间的情况,这让他觉得安全感又多了一些。
洗手间里本有人,他刚走到门口,门锁就由红变绿,里边的人开门走了出来。
路眠还带着睡意,没有抬头看人,只是后退了两步,把路让出来。
但对面的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抬起了头。
厉枭正垂着眼,目光落在他没穿鞋的脚上,神情很严肃。
路眠一下就清醒了。感受到目光,他的脚趾也不自然地蜷了起来。因为从小练舞的缘故,他的确是有光脚的习惯。
“你不回去吗?”周围太安静了,他只能用气声说话,想催人赶紧回座位上。
厉枭却根本没理他,不满地脱下了自己的拖鞋,踢到他跟前。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路眠人生中第一次后悔没有穿鞋。
他想绕开眼前的鞋,但马上就后悔做了这个决定。厉枭蹲下了身,干脆利落地抓起他的脚踝,把拖鞋套上去。
外人面前呼风唤雨的厉家掌权人,此刻也不顾是不是在公众场合,正俯身在年轻的男孩脚下,姿态十分卑微。
温热的大手触碰到冰冷的脚踝皮肤,他眉眼间全是不好的神色,但不敢让男孩看见。
怕闹出动静打扰到其他人,路眠也只能配合着把脚抬起来。当厉枭握住他那只受伤的脚时,手上的力度明显轻了了一些。
还好周围没有别人。他赶紧穿好鞋,进了洗手间。等他出来时,厉枭已经走了。
他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回去,过道上遇见了空姐,他轻声多要了一条毛毯。
回到座位旁,他低头瞧着脚上的拖鞋,犹豫了片刻,转头去看旁边座位,似乎已经关上了。
他坐下刚把新要来的毛毯打开,就发现椅子上已经多了一张毯子。
厉枭听见了隔壁的动静,知道路眠回来了,想着有两条毛毯应该不会冷了。以前他带路眠旅行,坐的都是私人飞机,全程把人搂在怀里,哪里会让人受这种冻。
隔板突然又降下了一小段,一条毯子塞了过来。
毯子上冰冷一片。厉枭拧着眉,转头看过去,隔板又关上了。
*
路眠被空姐叫醒时,天已经亮了。
“米恩先生,我们马上就要降落了。”
路眠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接过热毛巾。
“谢谢你。”
“不客气米恩先生,请问需要点早餐吗?”
路眠摇了摇头:“我不吃了,谢谢,一杯咖啡就好。”
他起身整理衣服。昨天后半夜睡得还挺沉,两张毯子就是暖。
空姐送来咖啡,让他把挡板降下来时,他看见了厉枭黑着的脸,以及那边落在地上的毯子。
他默默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低头喝咖啡。
一直到下了飞机,厉枭才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我送你。”
路眠转头看向他,礼貌地微微一笑:“不用了厉老板,有人接我。”
厉枭眼神顿时变得微妙。他还没问下一句,远处就有人喊米恩的名字。
“米恩,欢迎回家!”
那人身着j国王室军装,风度翩翩地走向路眠,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47章
五官标致,口音正统,加上衣服上的军衔,厉枭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j国王子。j国有三个王子,这是最小的罗尼,也是唯一还单身的一个。
看清楚人后,厉枭犀利的目光落到他的动作上,拳头又硬了。
路眠显然也很意外,礼貌地接受了拥抱之后,就惊讶地看着对方。
“罗尼王子,你怎么来了?”他接到的消息是慈善机构会派司机来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的是罗尼。
虽然罗尼一直是王室亲民的代表,但是亲自来机场接他也太夸张了。
罗尼开心地笑着,似乎对路眠的反应很满意。他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束花,放进路眠怀里。
“听说你在国外的首演非常成功,我已经激动了好几天,就盼着早点见到你,当面向你表示祝贺。恭喜你,米恩。”
厉枭盯着路眠腰上的那只手,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他都不能碰路眠,别人怎么敢。妈的。
罗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望过去,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别扭,下意识将搂着米恩的手放了下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是?”
路眠抿了抿唇,也发现了厉枭并不友善的表情,解释道:“他是大都会剧院的厉老板厉枭,正好搭了同一班飞机。”
“厉老板?!我就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您大驾光临!”罗尼眼神一亮,上去就要拥抱厉枭。
厉枭后退了一步,不冷不热地用j国语说了两句场面话。
虽然大都会名声在外,但路眠没想到厉枭的名字竟然在j国王室都这么响亮,是他低估了厉枭的影响力。
罗尼怕厉枭不认得他,还做起了自我介绍:“厉老板,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你跟我叔叔谈生意,我叔叔说你是他最钦佩的国际生意人。”
厉枭的眼神更加犀利了。罗尼今年二十三岁,而他大学刚毕业没两年就成了厉家掌权人,那会儿还来j国拿下过一个大合作。对于罗尼来说,他就是长辈一般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相当不悦。
罗尼却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向他抱歉地告别:“厉老板,不好意思,我和米恩还有行程,就先走一步了。如果这一次时间来得及,希望能够请你共进晚餐。”
说完他朝路眠伸出了胳膊,路眠愣了一秒,随后在厉枭的注视下,楠漨钩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在王室随从的保护下走出了机场。
玻璃门外进不来的一群记者对着他们直按快门。罗尼注意到了路眠低下的头,绅士地跟他换了个位置,将他挡在闪光灯后。
戒备森严的王室专车开离机场,路眠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这么多记者突然出现还是让他有点不适,尤其是罗尼的身份还这么敏感。
他跟罗尼认识得早。三年前罗尼代表王室慈善机构去医院探望过他,后来时不时地邀请他去参加一些活动。正是因为这样,团里曾经有同事想让他帮着牵个线,说也想认识王室的人。后来他便一直刻意跟罗尼保持距离。
他这辈子不想再跟有权有势的人扯上关系了。
罗尼见他回头,以为他在担心厉枭,看着他把自己送的花放在了一边的座位上,笑着问:“米恩,你跟厉老板以前就认识吗?”
路眠转过脸,对上他好奇的表情,目光下意识地躲闪。
“没有,在c城刚认识。我不知道你们早就认识了。”
罗尼也收回了眼神,看向前方:“他对你好像很上心,我刚还以为你们是故交。”
“让你见笑了。演出时脚踝受伤了,托厉老板的福升了舱。”路眠眼底掠过一丝尴尬,但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大老板对一个小舞者这么在意,说没什么好像也没人会信。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都没去过c国,连j城都没怎么出过。”
“也对,”罗尼笑了笑,“你们最不可能有交集了。”
j国的芭蕾舞团经常有机会接触到王室,罗尼知道,米恩的很多同事时时刻刻都找机会攀上上流社会,但米恩却根本没有这种念头。他时常邀请米恩参加他们圈子的沙龙,但米恩只会接受与慈善公益和芭蕾相关的。沙龙里别人递出的暗示,他也一律不接,好像跟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
路眠无奈一笑,看向了窗外。
的确,他这辈子是最不应该跟厉枭有任何交集的。
罗尼今天要宣布新的医院基金项目。他们在医院待了大半天,给生病的孩子们讲故事,路眠还到厨房去亲手给他们做了南瓜汤。
三年前他住院时,不太跟其他人交流,但喜欢去厨房打下手。医院里的人都很喜欢喝他煮的南瓜汤羹。不过今天厨房准备的食材一点儿也没有多余的,做出来的量正好够每人一碗。分餐时,有一个小朋友不小心把自己的汤碗打翻了,委屈得眼泪汪汪又不敢说,路眠刚把手上的碗递上,罗尼马上把自己的那一份先放进了小朋友手里。
从医院出来后,罗尼有些遗憾地说:“米恩,谢谢你今天来陪小朋友们。真是没想到你还擅长烹饪,你的南瓜汤看起来很不错,希望下次我能有口福。”
高贵的发音中,满是天真的渴望。
路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就是很家常的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时候他和白俪就经常吃南瓜,纯粹就是因为便宜又好做,味道也没觉得有多好,但没想到j国人都这么爱吃。
罗尼轻叹一口气,眼中满满的欣赏:“我从小就很盼望能吃到家常菜,但是你也知道,宫殿里的厨师什么都会做,唯独做不出家常菜。我还真的馋居家菜的味道,一定是带着家的味道吧。”
“你如果不嫌弃,明天早上我做了给你带一些。”
“真的吗?那太好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个很简单的。”
“那明天见,米恩。”
路眠觉得,罗尼没有王子的架子,还挺容易相处的。有时候罗尼会表现出对平民生活的向往,经常向他请教各种民间的小问题,还说有一天一定要脱离王室,不要再被各种规矩束缚。路眠每次都淡淡地听着笑着,就当他是天真的玩笑话。
一口答应下来的事,路眠晚上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家里没有食材。去c城之前冰箱都被清空了,什么新鲜食物都没留。第二天天没亮他就起了床,要到旁边的早市去买南瓜。
出门时,天刚蒙蒙亮,他被大门外的黑色人影吓了一跳。
夜幕还没散去,高大的身影灰蒙蒙的,一身寒霜。
路眠警惕地往回退了几步,直到看清了那张脸。
“别怕,是我。”
路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更怕了:“厉老板?!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厉枭想知道他住哪里还不容易,于是又换了一个问题问:“我是说,你来做什么?”
按理来说,厉枭这种身份,去到哪个国家都会有贵宾级的接待,何况厉氏集团在j国有不少生意往来,厉枭怎么还有空跑来他这儿。
凌晨的温度很低,但厉枭今天脸上的表情少见地没有那么冷。
“来给你送早餐。”
“什么?”路眠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但目光落到了厉枭抬起的手上。
手里是一个保温饭盒。
他顿时有点头大。他不知道厉枭这些把戏什么时候才会玩腻,他印象中的厉枭明明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回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厉枭又接着说:“我给你做了炒饭,这次很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48章
寒雾中,厉枭端端正正地捧着厚厚的保温盒,与他的身份十分违和。大概是一夜没睡,眼睛红红的,像一只被主人赶出来的大狼狗,此刻收起了爪牙,从外边叼了食物回来等着邀功。
路眠不知道该怎么劝退他,沉默了几秒在思考。
正是这短暂的沉默,让厉枭低落的情绪微微明朗了些许。
昨天在机场看见路眠被别人带走,两人动作还那么亲密无间,他差点没压住当场把人抢回来的冲动。要不是怕路眠再受伤,他根本不会对什么王子手下留情。昨天一整天,他都在他们做慈善的医院外的小酒馆里。他不敢离路眠太远,一次过错就足够让他后悔一辈子了,他不能再冒第二次险。
只要能弥补三年前的遗憾,他现在愿意为路眠做一切,包括做饭。他以前从不知道,做饭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性价比极低,给别人做还会吃力不讨好。一个人甘心为另一个人做饭,一定是因为对方在心里很重要。
但路眠打破了他的幻觉。
“厉老板,我赶时间,我先走了。”
厉枭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不悦道:“才五点半,什么慈善要五点半去?”
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让路眠干这么辛苦的活,简直是阶级的剥削。
路眠发现自己实在是不擅长用语言拒绝人,只好把连帽衫的帽子扣上,低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意料之中,高大的人影跟了上来,边跟边问。
“你去哪里?”
“你拿着车上吃。”
“你要走着去?没车接你?”
“你的脚还没好利索,别走这么多路。”
路眠一路低着头,小跑进了早市,在摊位上挑新鲜蔬果,就当身旁的人不存在。
厉枭第一次这么婆婆妈妈,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彻底地忽略,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种菜市场。短短十分钟内他就体验了这么多让他不想再有第二次的人生体验。
他寸步不离地站在路眠身后,路眠那么认真地在买菜,似乎菜比他和他做的饭都重要得多。
早市也才刚刚出摊,很冷清,菜摊上的阿姨热情地跟路眠打招呼。
“米恩啊,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你真是我们j城的骄傲,跳得真好啊!还有昨天,昨天你是不是还跟罗尼王子在一起,哎呀你们走在一起真的是太养眼了……”
路眠弯着腰正在认真选菜,厉枭脸色阴鸷地盯着卖菜的阿姨,他第一次觉得多会一门语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卖菜就卖菜,话那么多干嘛?
配?哪里配?
一点都不配!
什么三流王子,居然敢用那脏手碰路眠。想到昨天那一幕,手中的保温餐盒都差点被他掐裂。
菜摊阿姨奇怪看了他一眼,不知所以地问:“米恩,他是谁?他们给你配的保镖吗?还是司机?”
“不是,他是个生意人,他自己就有保镖和司机。”路眠都能想象得出厉枭现在的表情,尴尬地不想回头,快速把选好的口蘑、洋葱和一块南瓜放到秤上。
“生意人啊……我开门做生意要是这么凶,别想吃饭咯。”阿姨嘀咕着,把称好的菜装进纸袋里,“诶,米恩你又要做南瓜汤啊?”
“嗯,南瓜汤好做一些。”
“哎哟,你看看,你这么忙,还要自己做饭呀?赶紧找个疼你的人给你做饭吧。”
路眠尬笑着,刚伸手要去拿纸袋,身后的人就先一步拿走了。
他转身,对一脸脾气的人说:“你给我,我自己拿。”
“杂物都是保镖和司机拿的。”
“……你别闹,快给我,我要回家做汤。”
“你说你赶时间,就是要做汤?”厉枭的脸色更不好了,抱着纸袋,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了市场,路眠才追上他,从他怀里将装满蔬菜的纸袋抓过来,朝家里走。但在门口一摸口袋,却没有摸到钥匙。
他低头去摸另一只口袋:“奇怪,明明带了啊……”
正找着,身后的人拿出了钥匙,咔擦一声把门锁开了。
“你……”路眠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钥匙?”
厉枭把门一推,拉着人就往里走,好像是自己家似的。
一室一厅很温馨,被路眠收拾得特别有生活气息。墙上的芭蕾挂画、电视柜上的cd碟片、窗台上的绿植,还有角落的画架旁边那一堆画具……每一处都精心布置过,一看就知道家的主人有什么爱好,又有什么生活习惯。
厉枭微微一怔,放下纸袋和保温盒,摸了摸鼻子,垂眸掩饰住心中的失落。
路眠跟他一起住了四年,最终留下的东西连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而这个房子,路眠住进来还没超过三年,却处处印着路眠的印记。这让他意识到,路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归属感。
他不是路眠的家。
“厉老板,你再这样……”
“我看你把饭吃了我就走。”厉枭低着头,把保温饭盒放在桌上打开,情绪明显不如刚才高。
窗外飘起了雨,香喷喷的炒饭摆在桌上,还热乎着。
路眠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把开水烧上,从碗柜里拿出了两个小盘子和勺子,还倒了两杯果汁。
“快吃吧,一会儿还要出门。”路眠把餐具推到他面前。
就是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早饭,但对他们来说,都相当别扭。不同于在酒店包厢里宴请的大餐,这么私密的空间中,难免会让人产生靠近彼此的错觉。
路眠吃了一口,决定用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厉老板,这真是你做的?”
厉枭抬起眼眸看着他,眼底尽是期待。
“刚跟大厨学的,怎么样?”
“嗯,还不赖,比那天好吃多了。”
厉枭眉心舒展开来。他发现,他现在的情绪会因为路眠的一颦一笑而被牵动。如果是在以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直以来,他要求自己做事要很快准,一旦掺夹感情,他就会立刻制止自己。
但是现在,不管付出什么,他只想让路眠点个头,笑一笑,看他一眼。
不过路眠也仅限于点了个头,很快把盘子里的炒饭吃光了,便起身到厨房去做南瓜汤。
厉枭望着他纤细的背影,想起了最初的那段时间,路眠就是这样给他做饭的。他记得路眠好像是喜欢做南瓜汤,做过几次,但他并没有仔细品尝过。
不一会儿,南瓜汤出锅后,路眠给他盛了一碗,把剩下的装进焖烧杯里。
“你要打包带走?”
路眠嗯了一声,提醒他:“你再不喝就凉了。”
厉枭端起汤碗,趁热喝掉。浓郁香甜的汤羹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人浑身的暖洋洋,刚才在外头的寒气都给暖没了。
“汤真好,谢谢。”
他沉默片刻,又低声补了一句:“如果当时我能用心尝一尝他的手艺就好了。”
路眠背对着他,扎围巾的手顿了一下,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厉枭还是不明白,他们摔得粉碎的那些过去,怎么可能是几餐饭几句话能修补的。
过去的记忆被碾成了碎片固然很痛,但再怎么痛,那些碎片都已经跟他一起焚化在那场大火中了。
无需再提起。
“厉老板,”下一秒,他下了逐客令,“我要出门了,你也请回去吧。”
厉枭看向他时,他正好拿起了焖烧杯。
“你中午就喝汤?这怎么能行?”
“不,这不是我喝的。”路眠把钥匙放进口袋里,将衣服口袋的拉链拉上,“是罗尼的早餐。”
第49章
是罗尼的早餐。
听见这句话,厉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阴暗的情绪翻涌而出,将他的建设了好几天的理智淹没。
咣当的响声之后,杯子盘子散倒了一桌,椅子也因为他起身的剧烈动作被撞倒在地。焖烧杯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边。
路眠触不及防地就被按在冰箱旁边的门框上。面前的男人眼中充满了乖戾的偏执,眼睛都红了,像是盯着猎物。
路眠当然明白此刻的厉枭很危险,但不知为何,面对突然发疯的男人,他竟能如此平静。
以前厉枭只要眼皮子动一下,他都要担心是不是又头痛了。但现在这个男人哪怕殷勤、试探、发疯,他都感觉跟他无关了。
大概是他所有的感情都留在上一世了。珍惜、爱慕、崇拜,还有失望、恐惧和伤心……用完了,便没有了。
“你跟他在一起了?”
“你跟那个罗尼,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厉枭的动作虽然粗暴,但声音低哑得如同闷着的火药,哪怕是爆在心脏里,也不敢朝路眠发泄一分一毫。但路眠现在对他毫无波动,这是最让他心痛的。
路眠淡漠地看着他,许久没有作声。不管对方的眼神有多么偏执,都激不起心中任何涟漪。
时间不过六点半,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钟表的滴答声。
这样的沉默多过一秒,厉枭的心脏就紧一分。
大概有十几秒,又好像过了十几分钟。总之对他来说,路眠的静默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他的心脏上爆炸。
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对面,路眠垂下眼帘,凝视着压着他肩和脖子的大手。那手上青筋毕露,似乎已经绷到了极限,下一秒就会发力把他掐死。
他心中倒抽一口冷气。
“厉老板,你先放开我。”
“你回答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此刻不管路眠给出什么答案,只要不是否定的答案,他都会疯。
路眠觉得没必要特意澄清什么,但到底不想今天的行程被耽误。他知道一旦厉枭上了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厉老板,我要跟谁在一起不用经过你的同意吧?”
“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何况我现在除了工作,根本不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所以,请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路眠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但厉枭却像沙漠骆驼看见绿洲一般,手上的力道一下松了下来。
“你不会考虑其他事?”他眼底的戾气突然散了去,“所以你不考虑罗尼?”
路眠:……
“那你还一大早特地给他做汤?”他亲手做的五星炒饭给路眠,路眠却宁愿给别人做汤。
路眠哑口无言,也不想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从他的控制中脱离开。但弯下腰去捡焖烧杯时,才发现杯盖被摔松了,汤汁早就流了一地。
厉枭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眼神微微一敛,下意识地怕路眠生气,立即蹲下身去要收拾。
“不用你收。”路眠声音中没什么情绪,但厉枭却听出他真的生气了。
路眠一方面无奈,另一方觉得可惜,这么新鲜的食物就这么浪费了,一会还要向罗尼道歉。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迅速把这一片狼藉收拾好。
厉枭站在一边,想要插手又帮不上忙,而且路眠并没有一句责怪他的话,仿佛把他这个人都隔离在世界之外。
这让他更不是滋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宁可倒了也不想让罗尼吃到路眠做的菜,但路眠不高兴他就不高兴。
路眠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表现得一切如常,关窗,关灯,检查钥匙。
“厉老板,我该去工作了。”
厉枭说:“我送你过去。”
“机构有车接我。”
“那我送你到车上。”
路眠没再推阻,也没有立刻回应,出了门后才对他说:“厉老板,你的遗憾我没有办法帮你弥补,这顿汤就当感谢你在c城和飞机上对我的帮助,谢谢你。”
不远的马路边,慈善机构的巴士停靠下来,路眠走过去上了车,没有跟他道别。
*
巴士到达养老院时,罗尼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一下车,罗尼就穿过其他工作人员,直奔他面前。
“米恩,早啊!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昨晚没睡好吗?”
“早啊罗尼。睡得挺好,就是起太早了。”
罗尼笑了笑,目光扫过他空着的双手,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插进衣兜里。昨天还是他主动提出要给人家带汤的,虽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食言了总归是他理亏。
“不好意思啊罗尼,那个……我今天没来得及做南瓜汤,下次再补给你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做都行。你能记住我想喝你做的汤我就很感动了。”罗尼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觉得他认真解释道歉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
“真的不好意思,如果你还想吃,我一定会给你做的。”
“我当然想吃,不过要等你有空的时候我才想吃,你不要因为这个累着了,我会心疼的。”
路眠抿了抿嘴,淡淡一笑,也意识到罗尼最近对他好像太过热情了。
慈善活动第二天的行程很满,白天是在养老院,到了晚上王室会在城堡里举办慈善拍卖会。路眠挺不好意思去这个拍卖会的,因为他也有一幅画作参与拍卖。
他以前就把画画当业余爱好,只是没什么机会画。这几年他自己住,比较自由,业余时间报了个班学素描和水彩,但也就画着玩玩。前段时间工作人员问他能不能捐一幅画时,他以为只是挂在机构里随便当个装饰画,捐了之后才知道是要参加慈善拍卖会的,当时就后悔了。
虽说拍卖所得都是给儿童医院做善款,但别人捐的都是真正的藏品和古董,他捐了一副自己的画算什么。但机构说什么都不肯把他的画从拍卖名单里撤出来,说他现在是名人了,这画一定有人想收藏。
拍卖会在王室远郊的一处城堡里举行,到场的都是j城的名流贵族。
下午六点半,城堡休息室。
路眠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罗尼的视线简直没法从他身上挪开。
“米恩,这套西服真适合你。”
他第一次看米恩在舞台上跳舞时,就完完全全被惊艳到了。饶是从小欣赏过那么多皇家一流舞者的表演,但却没有见过米恩这样天生就像是长在舞台上的精灵。
今天米恩穿了一套米白色小西装,灵动得就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忍不住去牵起精灵的手,米恩却把手抽了回来。
“罗尼,时间快到了,你怎么不去接你的女伴?”
罗尼每次出席公开场合,都会带上一个女伴,基本都是跟他青梅竹马的勋爵家的女儿们。
“女伴?哦,我今天没有女伴。”
“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快二十三了,母亲说过了生日就该到了认真找对象的年龄,当然不能再经常换女伴了,不然未来对象会不高兴。”
路眠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侧过身去对着镜子打领结。虽然他觉得罗尼还年轻,但王室的婚姻本来就复杂,动辄牵扯亿万财团的利益,早点打算也是好的。
“米恩,我是不是没说明白。”罗尼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不高兴,“我的意思是,我不玩了,我想正式开始追你,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50章
路眠打领结的手僵住。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j国三王子说要追他。
他哑然,从镜子里望向罗尼。罗尼的此刻的眼神也不克制了,满满的殷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与平时那个自信飞扬的王子形象判若两人。
“米恩,你不要这么看我。我知道现在这样告诉你太突然,也不够正式,但我就是忍不住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善良、最有魅力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出诚意……”罗尼说着,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他。
“罗尼。”眼看他们越来越近,路眠后退一步,打断了他,“谢谢你欣赏我,不过你找对象我应该帮不上你,我自己都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他暗自头疼,没想到不到一天时间,这个问题他竟然要解释两遍。
罗尼停在了原地,撇了撇嘴,委屈道:“只有你会这么直接地拒绝我,从小到大没人这样对我说过话。”
路眠收回了视线,也有些尴尬。朋友的身份一旦变了,就很难再自然地相处下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三年的平静生活已经几乎让他忘记了怎么去面对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现在要面对这些周旋,他感觉有点吃力。
“对不起,罗尼。我现在除了好好工作,其他的真的顾不上。而且你是王子,身份特殊,如果决定要认真找对象,肯定不可能是我。”
“怎么不可能?米恩,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他急切道,“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你。如果你不喜欢王室,我也可以跟你走,”
“罗尼,我们真的不可能。”他叹了口气,对天真的王子解释,“我不像你看见的那么美好,我有很多阴暗的过去,也有很多缺点,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虽然j国王室也不是没有过同性婚姻,但至少都是要门当户对的。罗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是一时上头了,王室规矩教条多,他很快就会明白这样的想法极其幼稚。
再怎么任性,罗尼也不至于做出太离谱的事。相反,路眠更担心的是厉枭。今天虽然暂时把人打发了,但不知道过几天又会有什么动静。不过好在这里不是c城,不然他可能一天都不得安宁。
“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你的优点缺点我全都喜欢。”被喜欢的人看低,罗尼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路眠看着他走出休息室的背影,舒了一口气。罗尼是不知者无畏,以为他就是20岁的米恩。没人知道,他一直到现在半夜都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他不止看到火团会恐慌发作,睡梦中也时常发作。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他。但是没关系,至少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爱自己了,他能自己一个人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
有卡农的旋律传过来,城堡大厅的室内乐队开始演奏了,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
大厅里,路眠坐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他刚拒绝完罗尼,现在也不太愿意跟别人交流,想着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一晚。但天不随人愿,即使已经尽力低调,但穿着小西服的他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以前有舞团的人陪着他来,还能帮他挡着,但这一次全要靠他自己。
因为长得实在太好看,见过没见过他的贵族子弟们,都时不时地过来跟他攀谈两句。还有人还邀请他结束之后去参加他们的party,他都一一婉拒了。其他人都还好说话,被拒绝后也就不勉强了,毕竟都是体面人。
最后来了一个自称是亲王侄子的人,路眠怎么拒绝都不好使。那人穿得人模狗样的,眼神却不老实地上下打量着路眠,开口也是一股江湖痞气。
“小帅哥,你学艺术的,又长着这样一张招人的脸蛋,不抱个大腿以后很危险的。”
路眠对这个人的靠近感到生理不适,也听出了这话中的言外之意,此人大概是纨绔子弟里的无赖。
他刚站起身想走,就被对方一手按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他起初认为,大庭广众的应该不会有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上了手。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但都在各聊各的,他选的位置很不起眼,根本没人注意到。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今晚跟我去party,一晚三十万。”
“什么?”
“三十万还不够?你平时收多……嗷——”这句恼人的话还没说完,说话人就发出一声惨叫。
身后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掰住他的胳膊,眼神冷厉,动作一点儿都没留情。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纨绔子弟,这会儿疼得眼泪直流,除了大叫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路眠讶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厉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周围的人终于听见了动静看了过来,才注意到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起了冲突,但一看站着的男人面色过于凶狠,根本没人敢上前。
厉枭不仅手上力道太狠,眼中的狠戾更是越来越浓,根本没打算住手,大有一副要把人当场弄死的架势。
“厉老板。”路眠担心会出人命,刚想阻止,一群保镖模样的人就闻讯赶来。
领头的问:“厉老板,闹事的是这个人吗?”
厉枭终于松开了人,那人哇哇叫着,捂着肩在地上打滚。
厉枭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冷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路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人很快就被保镖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厉枭居然能在这j国王室的地盘,轻而易举地让人把王室的人带走?
旁边有人认出了厉枭,窃窃私语。路眠一直认为,回到j国之后,厉枭就算再了不起,也不会像在c城那样只手遮天。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厉枭没说话。他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洋酒一饮而尽。
“厉老板,谢谢帮我解围。”路眠说。
厉枭的举动虽然让他更担忧了,但毕竟刚刚才帮了他,一码归一码。
厉枭眉眼间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没有看向路眠。
他挑了挑眉,不满道:“要追你那个人呢?怎么喝汤那么积极,你一被欺负他就不见人影了?”
“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了?”路眠心下一沉。
厉枭沉默了几秒,终于扭头看向他,眼中的戾气已经散去。
“如果他可以光明正大追你,我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