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枭指间捻了捻,没作回应,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路眠认认真真说出的那句话,仿佛没有被听见。
如果有别人在场,定看不出此刻厉枭的异样。但是路眠能。他能习惯性地从那对暗眸中捕捉到平静之下酝酿着的海啸。
这么久了,他对厉枭的脾气了如指掌,何况他这是驳了厉枭的面子。合格的小情人,应该等着金主让他离开,而不是自己主动要求走。
这几年来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越界,却还是越失败了。他破坏了游戏规则,他没有再继续下去的能力。
路眠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双手将卡放到了茶几上,十分郑重。
目光落到卡面上的那一刻,厉枭眼底划过一抹冷冽。
那正是四年前他给路眠的那张黑卡。
“厉先生,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卡里的钱,我补齐了,本息都补上了。往后有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不推辞。”
路眠语气温和得不像在做一场酝酿许久的分手,倒像是寻常人家每天出门前的告别。
厉枭眯起了眼,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都怀疑他出现了幻觉。
呵,路眠说要走,还一套一套的,试探着他的底线。
连本带息都要把钱还给他?
笑话,当他是什么?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和这银行卡,在他看来都是这么地扎眼。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眼神却是十分骇人。
“你说,连本带息?”神色骤变之下,他连嗓音都染上几分嘶哑,“真是长进了。”
“你这跟我明算帐呢路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想用这几个破钱打发我?”
他一辈子没对谁这么有耐心过,独独对路眠不一样。
然而这个他养了四年的人,现在站在他面前,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平时太宠这小情人了,现在竟然敢对他蹬鼻子上脸了。
路眠又何尝不知道,他在做着很危险的事。他这是一步步断了自己的后路。但他只有把厉枭惹怒了,厉枭才会一气之下轰他走。而且,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厉先生,我欠您的太多了,我知道,我一辈子还不清。”
“但你要订婚了。我们的关系,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
他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存钱,本以为还上了钱就能离厉枭近一点。后来才发现,跟钱没有关系。
厉枭根本不需要他这样一份感情。
他们想要的,彼此都给不了。
会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其实只有短短十几秒,但对两人来说都无比漫长。
“过来。”厉枭拿出最后的耐心,对他伸出了手,等着小情人乖乖地把手放上来,像以往每一次一样。
路眠看着那双他都能记得掌纹的大手,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这只手曾经不止一次把他救出苦海,但他不能再接受这样的温暖了。因为厉枭想要的回报,他给不起了。
“厉先生,请您让我走吧。”
厉枭眼底的神色又更沉了,厉声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我说,过来。”
“把卡收起来,我就当你今天什么都没说。”
“你要什么补偿,我给你。”
对于别人,他从来不废话第二次。但路眠这里,他一次次降低了底线。
虽然小情人这么闹有点过了,但念在平时还是乖得很,他可以原谅这一次。
空气好似凝固了,连同路眠的动作。
路眠知道,厉枭这是在给他最后的台阶下。
但他站着久久没动。
这个男人在他心里占了太多的分量,他要想把他放下,就必须离得远远的,不能再给自己一点希望。
看着厉枭眼中的耐心在逐渐耗尽,他知道,他已经把厉枭彻底得罪了。
许久,厉枭的手放了下来,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眼中的所谓的忍耐。
“铁了心想走,是吧?”厉枭冷笑一声,“我哪点亏待了你?你他妈就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在他眼里,他订婚,是两家的事。但是他跟路眠,是他的私事。
他们这个圈子里,联姻都是生意需要,他原以为路眠跟了他这么多年,多少能懂点事。
现在看来,他平时真是管少了。
路眠背着的手紧捏着,指关节都在发白。
“厉先生,对不起,我做不到了……”他做不到毫不在乎地看着厉枭和别人结婚,做不到当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更没办法让厉枭明白他爱他。
厉枭坐在沙发上,虽是仰视着路眠,但却是一股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他在外边什么人没见过,谁敢这么给脸不要脸?但路眠这样犟着,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莫名的燥火再也压不住。
“你还真当我没了你不行?”
“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他妈的再哭着回来。”
下一秒,刚刚沏好的茶,连茶带杯被摔碎在地。
滚烫的茶水溅了路眠一身。
他本有机会闪开,但脚下却没挪动半步。衣服上染上了茶渍,茶水沿着白皙的手指流下来。
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面前这个男人,看一眼少一眼了。
“厉先生,保重。”
话音一落——
“滚。”男人的语调起伏不大,却让人为之一颤。
仿佛能把人撕碎。
门外,江慕宁都觉得脊背发寒。他从厉枭一进去就候在门外,等着听一出好戏。
果然,路眠真的如他所愿,惹恼了厉枭。
只是他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路眠这么干脆地就走了?若不是他先前调查过背景,根本就不相信有这么傻的人。
不仅分豪不取,还把那点身家都留下了?玩贞洁烈男那一套给谁看?
简直是在厉枭的雷点上蹦迪。
会客厅的门打开时,江慕宁看见了唇色有些发白的路眠。
“小路老师?你这是……?”他收起看戏的心思,故作一副惊讶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路眠一身狼狈,看着穿着高级西装神采奕奕的江慕宁。
但他现在终于能够抬起头来,一身轻松地面对江慕宁了。
“江先生,厉先生来了。”只这一句,他说完后,便走出了店门。
门外商场一片繁华,自动玻璃门合上前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会客厅里,茶几上的玻璃面被砸得粉碎。玻璃渣子飞了一地。
店里的店员大气都不敢出。今天本以为迎来个财神,但现在如同死神降临。
江慕宁在一旁,吓得两腿发软。他不是没有见过厉枭发火,但一般厉枭不会真的暴戾外露,而是不声不响把人办了。
这回居然为了一个小情人,这般失态,他实在是没想到。
两枚戒指也被埋在了玻璃堆里,但厉枭正在气头上,他当然也没傻到现在去触这个霉头。路眠把人激怒了,这可是个他坐稳厉家新主人位置的好机会。
瞥见了厉枭手上的血迹,他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转头让经理去拿急救箱,随后坐到了厉枭身边,给他包扎伤口。
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护理,江慕宁手法生疏得很,经理站在旁边,不敢插手,却提心吊胆,就怕厉老板被弄疼了再砸点什么。
厉枭眉心紧锁,但从头到尾注意力就没在手上。他满脑子都是都是路眠刚才说的话。
凭什么?路眠他到底凭什么敢这么对他说话?
能够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还有哪里不满意?
江慕宁斟酌开口:“厉哥,别气坏了身子。小路他不懂事,回头我让人去好好说说他。”
本是见风使舵的话,想趁虚在厉枭这刷一波善解人意的好感,没想到却又把人惹怒了。
厉枭猛地抽回刚包扎好的手,握着拳在沙发扶手上砸了一拳。
“谁也不许管他!”
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受伤,他揉着太阳穴,头痛得很暴躁。
他倒要看看,路眠没了他能他妈去哪。
*
从商场走出来,路眠一路都没有回头。
他有些恍惚,连冷风吹上脸颊都不觉得凉。天气很冷,他却有些喘不过气,抬起手拉下毛衣的高领,让冷风灌进来,努力让自己冷静。
他回了大都会排练,一切如常,直到晚上。
这一次林为没有来接他。
确认了整个剧院停车场都没有厉家的车之后,路眠松了一口气。厉枭这算是接受了他的离开吧,至少没有太为难他。
早上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他现在才缓过劲来。
这是好几年以来,他第一次下班自己回家,第一次不用去厉家,第一次不再需要等着厉枭回家。
他亲口结束了跟厉枭的关系。
四年的关系,结束时只用了十分钟。
像是有什么突然从心里被抽走。
终于失去了,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他站在停车场的入口,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才将他拉回现实。
“路哥,我在剧院门口,你走了吗?”
路眠听着于耀的声音,半天才反应过来。
于耀马上出国了,租的房子还没到期,这段时间他正好可以住过去。早上于耀已经去帮他把行李拉过去了。
“我还没走……不过你怎么来了?”
“没走正好,我正好路过,载你回去。”
大都会门口,于耀身穿皮衣靠着一辆机车上,手里抱着一个头盔。
“路哥!这边。”
他走了过去,于耀笑着,把头盔给他戴上。
“你怎么改骑机车了?”
“这不要出国了嘛,车子卖掉了,这我朋友的,借来用几天。”
“你就一个头盔?”路眠第一次坐机车,第一次戴头盔,有些不适应。
“放心,还有一个。”于耀给他扣好,从旁边的车厢里拿了另一个出来,“路哥你会骑吗?”
路眠摇了摇头:“我只会自行车。”
于耀又笑了起来:“我出国之前,你的出行我全包了。”
其实也没几天了。但今天早上他接到路眠的电话,问能不能暂时借他家放一下行李,他就知道路眠遇到麻烦了,也没多问,直接让路眠住到了他家来。
他租的地方在南边的老城区,离大都会很远,也没有公交直达,旁边是露天的菜市场。
南区疏于规划,这样的露天市场很自由,人多车多,于耀的机车灵活穿过人群,经过熟食摊,还让摊主拿了两盒打包好的卤味。
路眠接过卤味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以前白俪家附近也有一个类似的市场,偶尔没时间做饭时也会给他十块钱让他去买熟食。
于耀把车停在了公寓楼下。公寓是一栋破旧的小楼,起码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了。
“路哥,这地方可能有点吵,有点旧,不过还是很安全的,住几天你就习惯了。”
“没事,挺好的,跟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像,生活很方便。”他把头盔摘下来。
“坐摩托车感觉怎么样?”
“感觉……”路眠认真想了想,“很真实。”
感觉回到了地面上,而不是在天上飘着,时刻担心着会摔下来。
老公寓楼上,于耀领着他进了房,是简单的一居室,打扫得很干净,
“我的东西都打包得差不多了,床铺我也换过了,路哥今晚你就睡卧室。”
路眠摇了摇头,将卤味放到餐桌上:“不用,我睡客厅沙发就行。”
“反正我也过几天就走了,没事儿,我平时经常在客厅打游戏就睡着了,也不怎么用卧室。”于耀知道他这儿跟路眠平时住的地方差太远,更不可能让路眠睡沙发了。
“真的不用,你走了再说。”路眠边说着,边把打包得卤味拆开,“先吃饭吧,你们家盘子放在哪儿?”
在这些小孩面前,他总是有做大人的责任感,要照顾好这些弟弟妹妹们。
更何况,他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把舞校带好,舞校就是他的一切。
“第一个抽屉里。”于耀边回答着,打开了冰箱。
路眠拉开抽屉,疑惑道:“你就一个盘子?”
于耀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平时不做饭……都是外卖,所以没什么餐具。”
路眠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行,那我们直接用餐盒吧。”
几分钟后,熟食终于被摆上桌,于耀从冰箱里拿出了半打啤酒。路眠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叭地一声,酒已经开了。
啤酒花的香气弥漫在四周,很香。
“路哥,你别觉得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于耀倒着酒,白花花的泡沫冒到杯沿,“如果你想跟我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你不想说,我们就喝酒。”
厉老板要结婚的消息最近传遍了大都会,但他们舞校的人很默契地闭口不谈。
路眠对于他们来说,是老师也是兄长,所有学员都尊敬他仰慕他,受着他的照顾。所以他们经常忘了,其实路眠没比他们大几岁,可以说是同龄人,但却经历着比他们复杂得多的生活,承受着他们难以想象的压力。
看着杯子里啤酒的气泡不断往上冲,路眠拿起了杯子,仰头就闷了一杯。
辛呛的气息顿时爬上鼻腔。
“谢谢,我没事。”他轻轻笑了笑,“就是这几天可能要打扰你了。”
于耀叹了口气,没说话,给他夹了几筷子的卤味。
路眠不太有倾诉欲,于耀也就没多问。两人就着啤酒吃着卤味,半打啤酒很快酒喝完了。
“还有酒吗?”路眠摇着空瓶子,抬眼问于耀。
于耀看着桌上六个空瓶:“家里就剩半打了,你想喝我下楼去买。”
“算了吧,别买了,明天还要早去剧院。”路眠清楚自己的酒量,他不想酒后失态,何况现在也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于耀从进入舞校开始,就把路眠当成榜样。路眠那么优秀,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发展,但似乎他对自己的事太不上心了。在他们看来,路眠眼里只有舞校和厉家那位,其他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重要。
“路哥,我也要出国了,有些话可能不该说,但我今天还是要说。”他一直觉得路眠比他懂得多,肯定能保护好自己。但今天他才发现,路眠好像没那么潇洒。
“其实你离开厉老板是好事,我虽然是个圈外人,但我在会所做过兼职,知道他们那些人是怎么对待……”
他停了一下,找了个不那么难听的说法:“怎么对待身边人的。特别是结婚之后,玩得更凶。你跟他们身边的那些人,根本不一样。”
他亲眼看着那些大老板玩腻了自己的小情人,拿人去跟其他老板交换着玩。还有些结了婚的,会把正牌夫人带来跟小情人一起玩,男男女女成群结队。而那些漂亮的小情人,各有各的小算盘,但无一例外,都很放得开。
虽说厉老板倒是从来不带路眠去那种地方,也不接触会所的其他公主少爷,但毕竟圈子风气就是这样,时间长了谁能保证呢。
路眠有些无奈。于耀一个小孩去兼职几天都能看得出的事情,他却是花了好几年才明白。
“我知道,根本不是一类人。”他苦笑了一下,随即又操起心来,“你出国之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打工了,人生地不熟的,太不安全。”
于耀没有理会他的转移话题:“路哥,我认真的。你离开他真的是好事。何况现在就没有人限制你的事业了,之前邀请你的那些大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连续好几年的芭蕾选拔专场上,都有国际大团的老师向路眠抛去橄榄枝,但路眠都用自己要带舞校的理由推掉了。
于耀接着说:“现在跟皇舞的事情快有着落了,你正好能重新选择,说不定我们还能在J国当同事。”
路眠愣了一下。他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许等完成了白俪的心愿之后,他也能出去走走。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
第二天他醒过来时,回神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昨晚他没有喝太多,怕第二天起不来排练,喝了三瓶就打住了。于耀坚持在客厅打游戏,把自己的被褥铺到了沙发上,卧室让给了他。
他起身把身边的平板电脑收起来。昨天睡前他还在工作,跟皇舞总部确认好了下一步计划,过几天去见李杰克商量细节。这个进展让他踏实了不少。
推开卧室门时,楼下早市熙熙攘攘的声音传过来,客厅电视上播着舞蹈节目。
他突然又想起了年少时期的每天清晨。不过那时候白俪可不会让他自然醒,每天天不亮就把他抓起来晨练。
“路哥,早啊,睡得还好吗?”
路眠点了点头,笑着走了出来:“你通宵了?”
“哪有,我睡眠质量可好了,在哪儿都能睡。来吧,正准备喊你起来。”
不大的客厅里,于耀已经铺好了两个瑜伽垫,穿着练功服正在拉筋:“练完带你去吃早餐,然后送你去剧院。”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斑驳在瑜伽垫上。这里楼层不高,更没有落地窗,屋里的光线跟市中心高层比差远了。
但他却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
这几年就好像梦一样,他陷在自己制造的梦境中,丢掉了这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他走到阳光下,开始新的一天。
*
厉家老宅,管家带着下人们忙了一宿。
自从半岛别墅清出来准备装修,厉老板就时常出差,要不就是到酒店公寓去,也没个长期固定住所。昨天突然接到通知,说把老宅收拾好,厉老板要搬回来住,他这才带人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遍。
但这会儿天都亮了,还不见人回来。
管家打通了助理的电话,助理说:“厉老板在射击馆里待了一晚上了。”
“一晚上都不出来?那现在呢?”
“还在打。”
“……路少爷呢?”
“周管家,你务必警告老宅里的所有人,千万不能再提路少爷。所有有关他的东西,都不能出现。包括那只学舌的八哥,让它也说话注意点。”
*
c城射击俱乐部。
厉枭在靶场打了一晚上,各式手|枪、散弹枪、步|枪轮了个遍。
靶场工作人员也不是没见过厉老板包场练射击,只是这一次太狠太准,送子弹的时间都差点赶不上。中途工作人员换班时,晚了一分钟,厉老板的脸黑得能吃人。吓得靶场经理后来连厕所都不敢去,寸步不离地候着盯着,生怕一个疏忽厉老板就能把他们馆给掀了。
天亮时,厉枭终于走了出来,脸色却更差了,周身满是杀气。
打了一晚上的靶子,手上都起茧了,火还是没消。
助理连忙递上管家派人送来的茶饮。
厉枭往那茶杯里瞥了一眼,黑着脸不说话。
送茶的人不对,不想喝。
助理有些尴尬,以前送茶这活儿也不是他的。这么高难度的活,现在没人做了,他也很绝望啊。
“厉老板,一晚上了,管家问您回去休息吗?”
车门缓缓开启,厉枭坐上了车,合上眼,还是没说话。
助理端着茶站在车门外,等候着指令。
半晌,他才听见了来自他老板冷厉的责问声。
“他人在哪?”
助理准备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能说了:“路少爷搬去了舞校一个学员的家里,在南区,今天早上去剧院排练了。”
“已经查过了,那人背景干净,平时也没什么出格举动,这回是准备出国了,房子要空出来,路少爷才过去住的。”
厉枭听着,没有表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助理揣测着自家老板的心理,又小心翼翼问:“厉老板,要不要先回老宅?还是直接去公司?”
厉枭不应。
助理又问:“那要不要去找路少爷?”
厉枭睁开了眼,带着怒意。
“不去。”
合着只有他一个人心情差到需要来射击馆发泄一晚上,而把他惹成这样的人,出了门就去找别人了?
而且,宁可去南区那种破地方住,也不要住在他给的豪华公寓里?
亏得他射击时想到路眠可能无家可归,还分心射歪了一发子弹。现在看来,路眠根本没在意他。
想到这,他就恨不得现在去把人抓回来教训。
妈的。
*
下午六点,厉家老宅终于迎回了主人。
从前厉老爷还在的时候,这老宅门庭若市,就是整个c城商圈的社交焦点,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拿着不同的名贵礼品,怀着不同的目的上门拜访。
周管家在厉家干了四十多年了,从前都是从早忙到晚,帮着厉老爷或招待或打发各种客人。厉老爷处世圆润,人缘自然好。到了厉枭接管家业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厉枭基本上不在家宴客,生意上的事统统在公司解决,因此也经常早出晚归,老宅那几年一下冷清了许多。
后来路眠出现了,厉枭就直接买了半岛搬出去,说要住得离市中心近一些,方便出入。
管家在老宅也没什么好管的了,便也去了半岛。但以前他面对的都是c城大户人家,后来天天围着一个小舞蹈演员转,里里外外伺候着,虽然嘴上不说,但总归是有心理落差。
*
知道厉枭要回老宅,江慕宁一早就过来等着。
他脸色不太好,昨晚给厉枭打了好几个电话,厉枭一个都没接。本来昨天他们是要跟他父母一起吃饭的,江父还特地开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市价百万的那种。但厉枭放了他们家的鸽子连,说都不说一声。别的事也就算了,偏偏是因为路眠的事。
他早上来老宅之前,还去了一趟射击馆,那会儿厉枭还没出来,经理也不敢放他进去,说厉老板包场那是连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进去的。
经理知道他的身份,说话还算客气。但出门时正好碰上两个年轻的小员工在八卦厉枭,其中一个说:“厉老板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恋了。”
江慕宁听见这两个字,当场就拉下了脸。
哼。一个被包养的小玩意,丢了就这么在意?
老宅里,晚饭、桑拿房、网球场,一切都按厉枭的喜好准备得好好的,只等厉枭从公司回来回来,好好放松一下。
但管家连欢迎回家几个字都还没说完,厉枭就面无表情地往楼上书房去了。
管家:“……”
跟进门的助理看着厉枭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后,把手上的茶饮交回给管家,赶紧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管家看着满满的茶,问:“一口都没喝?”
助理笑而不语,笑得比哭还还难看。
厉老板何止不喝,看那表情简直是想把茶泼他脸上。
管家一时为难,虽然以前他们觉得厉枭自从养了路眠之后,就像个昏君。但路眠还是给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至少在厉枭心情不好时,他们不用再操心。
那路眠不在了,那以后厉枭如果生气……
想到这,他转头望向沙发。
江慕宁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开心,正在想着厉枭回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跟没他这人似的。
管家端着茶走到他跟前:“江少爷,你看,厉先生的茶饮……”
江慕宁扬了扬眉。
这老东西想说什么?谁不知道厉枭生气时那副鬼样子,谁撞枪口谁倒霉。
“周管家,厉哥不想见人,我们就都别自作主张了。”
管家无奈道:“不是,江小少爷你不知道,厉先生前几年偏头痛落下了病根,这是医生嘱咐要喝的。”
“那您给他拿上去就是。”
管家见他推辞,也不好再说什么,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对助理说:“实在不行,我给路少爷打个电话吧,至少让他来一趟。”
江慕宁突然从沙发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厉哥现在最忌讳的人就是他。”
“茶给我,我去。”
“你们都别上来。”
二楼书房门口,江慕宁犹豫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如果这件事从前厉枭一直默许路眠在做,那就是说厉枭还是需要这么个端茶送水的人在身边。眼下也只有他有资格靠近厉枭。
书房里,厉枭背对着门口,坐在黑皮办公椅上。
雪茄配着威士忌的气息很是呛人。
江慕宁咳了两声,走了过去。
“厉哥,别抽太多烟了,喝点茶吧。”
厉枭吐出一片烟雾,嗓音毫无情绪:“谁让你进来。”
江慕宁打了个寒颤,过了几秒才答道:“我只是担心你,厉哥。先把茶喝了吧,如果……”
厉枭没听,把玻璃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转过身来,杯子重重地扣在木桌上……
“把林为叫来。”
*
江慕宁走出书房时,手指甲都快掐进皮肤里。
要找林为,不就还是因为路眠的事?不然像林为这种身份,哪里能到厉枭的私人书房来?
他以为厉枭一生气,会把人赶出大都会,甚至赶出c城。但现在,不仅路眠好好的照常去上班,厉枭还失魂落魄地找路眠的司机,难道还想把人接回来?
昨晚他们江家都已经安排了人把消息散播出去。现在差不多整个圈子都知道,厉江联姻之际,厉老板赶走了小情人,这是为了让他江慕宁安心。事情传得一板一眼,昨晚已经有不少人连夜送礼上门了。
这时候如果厉枭再去把路眠接回来,那岂不是打了江家的脸。
况且,路眠说走就走,有多大面子才能让厉枭主动去接回他?真的回来了,那他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他低估了,不是低估了路眠,他是低估了路眠在厉枭心里的位置。
路眠动了感情他看得出来,但是厉枭是什么人,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小玩意动感情?
想到这,他眼底满是妒意。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得再让人去查查这个路眠的底细。
*
林为接到通知要到厉家老宅时,就猜到了厉老板为什么找他。他知道厉老板现在一定脸色很差,但进了书房后还是不禁心下一抖。
没想到这么差。
厉枭已经没有耐心再装了,开门见山。
“路眠要走的事,你知道多少?”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厉枭的质问,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哪怕他在部|队里历练了好几年,在厉老板面前时,还是感到一股子压迫感。
昨天他接到不用去接路眠下班的通知后,就给路眠打了电话。路眠把实情告诉他时,他是真没想到路眠会走得这么快,还这么干净利落。
他确实担心,尤其不确定厉枭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路眠。毕竟厉枭这几年对路眠有多宠,他们这些做手下的最知道。这若是厉老板玩腻了自己把人遣走,那便没什么事。现在的情况,却是另一回事。
“厉老板,虽然我每天接送路少爷,但我就是个司机,路少爷真的没跟我讲过这件事。”
厉枭抖了抖烟灰,声音更严厉了。
“你是厉家的老人了,当初挑选你去接送路眠,就是让你注意他的动向。现在人走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厉老板,是我的失职,我甘愿受罚。”
林为站得笔直,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
“你觉得,在我这儿,光认错有用?”厉枭抬起眼皮,眼中满是戾气。
林为虽然没有直接在厉枭手下做过事,但也听出来,厉枭这是想让他去把路眠接回来。
“厉老板,路少爷对您一直忠心不二,但您也知道他的性格,一旦他决定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改变主意……我一个司机,他怎么可能听我的?”
厉枭放下雪茄,眯着眼打量着林为。
半晌,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又倒了半杯酒。
他将酒杯往前推了一下:“喝了它,你就能说,你不去,因为酒驾违法。”
林为垂下眼,心里倒抽一口冷气。厉枭这副已经打定主意的样子,今天不见到路眠是不会罢休的。如果他再推辞,肯定就派别人去了。
“明白了,我去。”
厉枭拿过酒杯,仰头饮尽而后起身:“迟了,我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入v啦,弄个小抽奖,宝子们追文辛苦了,周三晚上还有一更O(∩_∩)O
第25章
南区。
一辆高级保姆车驶入露天市场。住在这一片的居民鲜少见到这种车,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车里,挡板缓缓降下。
“厉老板,外边太乱,您就别下车了,我出去看看。”
林为没停得太近,在远处停了下来。他不想让厉枭下车,一是厉老板的身份确实跟这地方格格不入,二是担心厉老板见到路眠后会有什么过激举动。毕竟现在人正在气头上,又喝了不少酒。
厉枭手指按着额角,一脸阴霾地盯着窗外。
“哪一栋Hela?”
林为回过身,看着远处说:“右边那排,第五栋。”
密密麻麻的老式住宅,楼下全是违规停放的自行车摩托车,还有回收废品的小皮卡开了进来。
厉枭没回应,车厢里安静得吓人。
cao
这么个破地方也是人住的?
路眠天天被他捧在手里,这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混在这种鬼地方?
正暗骂着,一辆机车出现在视线里,停在了五栋的楼下。
后座的人先跳下了车,手里拎着菜。
骑车的人也跨了下来,接过一大袋子的菜,才摘了头盔有说有笑地走进楼里。
林为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汗。虽然路眠是背对着他们,但厉老板不可能认不出来。他想发条信息过去提醒时,厉枭已经按开了车门。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身可怖的气场,大步流星地穿过摊贩。光亮的皮鞋一脚踩进水坑里,鞋上裤脚上都沾了泥泞。
在五栋的大门口,他停住了脚步,撇了一眼旁边的机车,又鄙夷地望着楼梯口前的破铁门。
这地方他妈的狗都不住。
“厉老板您别激动。”林为追了过来,一路上还打不通路眠的手机,难道这小破楼里信号都没有。
“几楼?”
厉枭咬着牙,抬起眼皮看着一共没几层高的破楼。
林为顿了顿,说:“您别急,我打电话问问。”
“我问几楼!”
声调高了一度,惹得路过的人都看过来。
话音刚落,二楼的窗子就亮了起来。
厉枭冷哼一声,一脚狠狠踹开铁门,走进楼梯间。
狭小昏暗的楼道,几乎容不下一个厉枭,更何况还加上跟在身后的林为。
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二楼的小木门前时,林为怕厉枭再踹门,抢先按下了门铃,并且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门口。
几秒后,门打开了。于耀光着膀子,惊讶道:“林师傅?您怎么来……”
林为先咳了一声,用眼神警告他注意点。
“你好,于先生,我们来找路少爷。”
还没等于耀回答,林为身后就传来低沉的命令声。
“让开!”
林为深吸了口气,让出了位置。
光是听声音,于耀就抖了三抖,对上那狠戾的表情时,他完全僵在原地,连手上拿着的居家服都忘了穿上。
厉老板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不知怎么地,他竟莫名有些心虚。
厉枭的目光落在那光着的膀子上,眼神顿时冷得能刀死人。一些让他发疯的想法涌进脑子里,眼底泛起了可怕的暗红。
下一秒,于耀都还没来得及害怕,一只布满青筋的拳头就猛地砸向他。
林为一早就准备着,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
“厉老板,冷静!”林为真的怕他一冲动做出什么,“您喝酒了,别冲动,先找路少爷吧。”
厉枭在气头上时,不管谁劝谁拉都没用:“滚开!”
于耀被一声又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
“厉先生!”
路眠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看见门口厉枭挥拳这一幕。
他冲过去,确认了没人受伤,于耀没事,林为也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厉枭的拳头有多狠,他亲眼见过。
厉枭更恼了。他放下架子来找路眠,路眠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别人。
“都他妈给我滚。”厉枭压着火,将路眠推进屋里。
门砰地一声被甩上。
路眠稳了稳心神,看出厉枭喝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气。
他其实有心理准备,知道厉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但人都有侥幸心理,或许现在有联姻的事绊着,厉枭暂时没空理他呢?
“厉老板,您怎么来了?”
他不指望厉枭能回答这种问题,只是他现在再见到厉枭,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来对话。
肯定不是朋友,厉枭不会跟他这种人当朋友。想来想去,他还在大都会租着排练厅,那厉枭勉强算是他的老板吧。
“你叫我什么?”
厉枭两天一夜没睡觉,现在在听见厉老板这个称呼,差点又没控制住。
外人都尊他一声厉老板,但路眠算什么外人?
“厉先生……您怎么来了?”路眠意识到他还在酒劲上,没必要跟他硬来。这还是在别人家,得想办法让林为把人带回去。
“我怎么来了?”这破房子比他们家得厕所还小,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厨房的小台子上放着刚买的菜,地上还有两张瑜伽毯。
路眠才来了一天,这里就到处是他的影子。而在他送的顶层公寓里,路眠却一点痕迹都不留。
助理今天过去时,说公寓收拾得一尘不染,除了玻璃壶里的茶,没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呵,真是蓄谋已久。
他若有所思般皱着眉,直到看见卧室门时,脸色凝固住。
一居室。
路眠跟别人住一居室?
他两步走向卧室,将门踹开。
看见房间里的一张双人床时,他彻底火了,理智瞬间被湮没,转身一把将路眠推在沙发上。
“你他妈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路眠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以为他是酒后上头说的胡话。
“厉先生,你在说什么?你喝多了……”
厉枭嘴角划过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意,手指抚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动作很轻,眼神很冷。
“你跟别人睡了?”
那种冷,冷到让人窒息。
路眠脊背一凉,厉枭是疯了吧……
“我没有,厉先生,你让我起来。”
厉枭不让,眼中的火越来越压不住。
“我没有。”路眠再次喊了出来,他知道他这时候根本不是厉枭的对手,“你冷静一点厉先生,让我起来再跟你说。”
路眠的反应让厉枭越来越燥,居然还会反抗了?
他惩罚性地擒住那两瓣红润嘴唇,却被对方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路眠在他松动的间隙一把推开人。
“厉先生,卧室是我自己住的!”
在他眼里,厉枭现在就是一个没有办法沟通的醉鬼。但是无奈,他如果不跟这个醉鬼解释,今天肯定没法过去。
这句话让厉枭冷静了下来。
他生性多疑,从来不轻信他人,但路眠一句话居然能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刚刚的判断。
路眠在他面前从来不说谎。不说便罢,说出来的从来都是真的。就连有时候他想听一两句撒娇服软的假话,路眠都不愿意说。宁可被折腾得更惨,也不松口服软。
他重重地抹了一把嘴角,将血迹舔去。仿佛就是等路眠这一句否认。
那一番拉扯中,路眠的衣领已经被撕得乱七八糟,洁白无痕的锁骨露出了一大片。
厉枭目光微敛,许是酒劲真的上来了,他太阳穴又揪得疼。楼下的市场吵得很,还有海鲜的腥味飘进来。
这破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路眠也不能待在这。
他抬手,将被他扯掉的衣领重新裹好:“别闹了,先回家。”
路眠这一次没闪躲,冷静地看着他。
“厉先生,您喝多了,让林叔送您回去吧。我已经搬来这里……厉先生!”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厉枭天旋地转地扛了起来。
酒劲上来后,厉枭的力气比平时更大了。
但路眠也用了浑身的力气,死死地抓着沙发把手。这一次他不能回去,不然再想出来就难了。
“厉先生!我们已经分开了!”
厉枭眼神又变了。他松开了人,转过头,看着路眠宁可狼狈地抱着那破沙发,也不愿意跟他回去。
“分开了,我同意了吗?”
在他看来,这就是路眠闹脾气自己跑出来过夜。他本来等着人自己回去认错,毕竟有他们厉家当靠山,谁会那么傻拒绝?
但路眠不仅不回去,还找了地方想长住。他来接人,路眠还死活不走。
“不知好歹是吧。”他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现在又被激怒了,“再问你最后一次。”
“你究竟是要留在这个鬼地方,还是跟我回去?”
路眠看着他,再次平静地解释:“厉先生,你永远是我的恩人。但是你要结婚了,我没有办法再待在你身边。”
“没有办法再用这种方式回报你了,对不起。”
“别的事,如果我还能做什么,我一定尽力去做。”
“但是我不能再回去了。”
“现在我住在这里,于耀很快就走了,这里就是我自己的住所。这些,我都没有必要对您撒谎。”
路眠一字一句,像是怕自己还有什么没说清楚,让厉枭继续误会。
并不是非要解释,但他想走得光明磊落,更不想厉枭因为他再迁怒别人。
“很好。”厉枭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眼中闪着不明的情绪,“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几秒后,一声重重的扇门声,整栋楼都为之一震。楼上传来了邻居的骂街声。
紧接着,楼下铁门也砰地一声。楼上又骂了一声。
足足过了一分钟,家里的门才再次被推开。
于耀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在走廊站了半天冻得要死。
“对不起于耀。”路眠一身疲惫,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落魄,还连累了别人受无妄之灾。
他原本想着于耀过几天就走了,厉枭最近跟江家走的近,就算要为难他怎么也得过一阵。
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厉枭就找过来了。
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路哥,我没事。”于耀蹲了下来,看着路眠坐在沙发上,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
刚刚厉枭出去时也是这副申请,衣冠不整,像是打了一场架。
“但是……路哥,你真的不担心自己吗?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要放弃。”
今天如果不是林为在,场面肯定更加难以控制。他倒是出国了就没事了,但是路眠还要在c城生活。这c城里势力最大的就是厉家,这都闹成这样了,以后路眠肯定不会好过。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路眠不是没想过后路。他把舞校的事办妥了,就算离开c城也不再有什么牵挂。虽然他除了芭蕾其他的也不会,但别的城市也总能找到一份工作。
“路哥,你别怪我自作主张,今天我跟j国那边通电话时提了一嘴,他们对你还是很感兴趣,说现在就能给你发offer。”
路眠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都没报名考试。”
“你根本不用考试,他们每年来都打听你。”
路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们说这还得看你的意思。但如果能选择,j国团应该也是你的首选吧?”
路眠在给他们上课时就一直用j国的流派,影像资料也多是j国团的。
虽然路眠没透露过,但是他看得出来,路眠最欣赏的舞者就是他们团的首席。
路眠点了点头,从小白俪带着他看j国团的演出,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甚至在白俪生病之前,他已经开始准备考试了。
*
厉家的保姆车从南区开出来,厉枭的脸色比来的时候更瘆人。
他原来打算把路眠接回家后,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但现在看来,路眠这次比他想的难搞得多。但是再难搞又怎么样?他又不是没搞定过路眠。
他会让人自己回来求他。到时候,就不是惩罚两天这么简单了。
这一次,他得让人记住教训。
阵痛又袭上太阳穴,他蹙眉闭上眼,一股心烦意燥。
*
江宅。
“小宁,你跟妈妈说实话,厉枭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上我们江家?”
江母盛装打扮,为了□□今晚的年会。
他们家的生意最近出了点事,虽然事情还没捅出去,但早晚纸包不住火。他们匆匆叫江慕宁回国,就是为了快点把跟厉家的亲事敲定下来,好以此让公司度过难关。今天年会他们请了整个c城商圈的人,大部分都是看在厉老板的面子上才来的。
但昨天厉枭爽约他们的家宴,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一句道歉。不仅没有道歉,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人,江慕宁亲自去了厉家都没用。
“你少说两句!”江父也心烦得很,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快把消息散出去了,“你在这抱怨有什么用?继续想办法找啊。小宁啊你再打个电话,态度要好,别朝厉老板嚷嚷。”
江慕宁的表情比江父江母更难看,他今天早上就吃了两次瘪,回到家都不得安宁。
“是我不打吗?是人家关机了。”
江母说:“管家、助理、秘书,能找的都找一遍,总能问出点什么吧?至少……至少让我们知道,他今天去哪了吧?这样他就算不来,我们也好跟别人解释。”
江父附和:“没错,如果他说突然有生意上的急事,那这就好办,我去跟大家说一声,也不算我们失言。”
“还能去哪?去找小情人了呗。”江慕宁被逼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已经很让他恼火了,还要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管不住未婚夫,更让他丢人。
江母听言,神色大变:“还是那个舞蹈演员?你昨天不是说,赶走了吗?”
“什么赶走?是人家自己走的,厉哥今天要去把人接回来。”
“什么?!接回来?”江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敢情他是为了一个小情人,连亲家的年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来?”
江慕宁无奈道:“妈,没说不来,说不定接完就来了。”
他对路眠会不会回来其实真没有把握。毕竟厉枭都亲自去接人了,这可是多么大的面子。如果路眠只是吃醋委屈,被厉枭哄一哄,说不定也就跟回来了。
但他最担心的还是,万一路眠借此机会提出点过分的要求……
江母怒其不争道:“呸,那也不行,他姓厉的当我们江家是什么?当你是什么?我跟你说,小宁,你如果这一次都忍了,那以后在他们厉家还有你的位置吗?这不得让别人骑你头上来了!”
“我没要忍,但是眼下总得等他先来了吧?他如果不来,你们就准备好说他们家老爷子病了。”江慕宁破罐破摔。
“沈老爷子?他不是住在山顶疗养院吗?这样……这样不太好吧?”江母犹豫了起来。
江父想了想:“我觉得小宁这个说法可以,疗养院那边我有人,口风也紧,而且老人不舒服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正说着,江家的管家进来禀报:“老爷,秘书说,厉老板十分钟后到会场。”
*
□□年会会场。
c城酒店最大的宴会厅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商务人士。今天整个c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儿了,江氏甚至还请来了媒体,准备大肆报道这一次的宴会。
厉老板走进会场时,有人向江父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们对厉老板是不是真的答应了联姻之事一直将信将疑。现在看见江家公子挽着厉老板出席江家的年会,这就说明八九不离十了。毕竟厉老板从来不会去别的公司参加年会。
厉枭和江慕宁很快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有记者过来攀谈:“厉老板,今天您是以什么身份参加江氏的年会呢?”
他们媒体圈都知道,厉老板向来不好采访,一副臭脸,惜字如金,心情不好时还不说话。
江慕宁看了厉枭一眼,笑道:“厉老板是江氏最大的合作伙伴,江氏的年会当然要来了。至于别的,目前先保密,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记者特别喜欢这种回答,信息量大,又懂得留白,回去一写就是爆款。
“江先生,我听说您最近要办一个酒会,能具体说说吗?”
江慕宁笑了笑:“对,因为这一次我从国外带回了不少艺术品,很多出自大师之手,所以我打算办一个慈善拍卖会,所得全部捐给儿童医院。我们江氏正好准备开展红酒生意,所以就决定以酒会的形式进行。”
记者赞叹:“原来是这样啊,江先生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那时间地点定了吗?”
江慕宁:“时间是下个月30号。地点嘛,原本订好了,但是暂时出了点状况。”
记者好奇道:“什么状况呢?”
江慕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一早我们只定了一个小场地,后来我很多朋友知道了这件事,都想捐出他们的藏品参加拍卖,人也越来越多,所以得找个大点的场地,目前还在联系中。”
“哦?目前需要多少人的场?”
“现在看来,得有七八百人以上。”
“这样啊,最近正好是演出展览的旺季,场地还真不好找。不过……”记者半开玩笑道,“厉老板不是有大都会嘛,随便一个厅就够大了吧?”
“大都会可是提前半年就排期排满了,抢手得很,我就是个私人酒会,不够格的。”
记者看向厉枭:“厉老板,给儿童医院做慈善拍卖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您会支持的吧?”
厉枭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些不耐烦:“嗯,可以。”
“可以?”江慕宁扭头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聊了这么半天,厉老板总算开口说话了,记者兴奋追问:“厉老板,您的意思是,可以让江先生破格在大都会办慈善酒会?”
第26章
大都会剧院这几年在国际上颇负盛名,加上每年都有不少艺术大师登台,能在这样的大舞台上表演,已经成为文艺圈内的一大荣誉。
江慕宁的普普通通的一个私人酒会,随便一个酒店宴会厅都够用,现在却能占用大都会的演出场地。这可让不少人眼红了起来。
第二天, c城就传开了,厉老板特签了大都会给江公子做私人酒会。谁都知道现在的大都会是一席难求,不是有钱就能拿得下的。何况昨晚,厉老板还去了江氏年会。虽然也就短短半小时,但足以让江家人脸上贴金了。
一天之内,向来铁面无私的厉老板接连为江家破例两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说了吗?厉老板给江家公子的订婚信物,是一晚的大都会慈善酒会。”
“全世界都知道啦。不过这有什么奇怪,人家马上就是大都会老板娘了。”
“要我说,厉老板就是霸总界的清流,别的霸总都是送豪车豪宅私人飞机,听起来就俗气。”
“你们不要太天真了,那些东西厉老板肯定也会送,大都会才不是什么订婚信物,在厉老板那儿就是随便一句话的事儿。”
路眠一早来到剧院,刚进大厅就惹来了众人的目光。看见他经过,刚刚还在七嘴八舌的话剧演员纷纷闭了嘴。
路眠在一片怪异的视线之下,走进了电梯。从他来到大都会,这几年就没少被议论,逐渐地也就习惯了。
他早上接到院长的电话,一到剧院就往办公室去。
院长见到他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路老师,你坐,喝点什么吗?”
“院长,不用麻烦了,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小路老师,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下个月你们的舞剧,没办法在剧院演了,剧院这边会马上安排全款退还,当然,这次就算剧院违约,补偿金我们也按照合同赔付。只是,你们要尽快去找别的场地了。”
不能演了?路眠头脑有些发昏,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院长,您说舞剧不能在剧院演了……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吗?”
院长看着他疑惑的神情,这才确定他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院长更犯难了。厉老板两天前还为了路眠怪罪剧院的高层,现在又能为了江慕宁把路眠这么重要的机会挤掉。他都有点摸不清厉老板的心思了,他们到底该怎么对待路眠?
“小路老师,你还不知道吗?”院长吞吞吐吐,不愿意再冒险得罪路眠,“那你……打电话问问厉老板吧。”
听见厉老板三个字,路眠隐约间有了猜测。
他冷静下来,追问道:“院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院长叹了一口气,只好点开了新闻,把电脑屏幕一转,c城商圈早报的头条出现在路眠眼前。
封面是一张厉枭和江慕宁的合影,背景像是一个宴会厅。题目大字写着:厉老板罕见现身搭档年会,江氏小公子官宣大都会慈善拍卖酒会。
显然屏幕上的信息量太大,路眠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还是没弄清楚其中的联系。
院长说:“江公子的这场酒会,正好在下个月三十号。昨天厉老板的人打电话来确认过了,定的……就是你们演出的那个厅。”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究竟到底是不是这么巧合,怎么厉老板身边的两个人,事情都撞到一天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江慕宁要订的是别的日子,剧院可能更为难。30号本来就是匀出的场子,若是其他时间,他们还要得罪更大的艺术团,更加得不偿失。
路眠又愣了几秒,终于把线索来连起来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点都不意外了。
“院长,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舞校不会让你为难的。”
“小路,我知道现在让你们再重新找地方,时间是太紧了。你看你是不是去找厉老板说一说,看看……”在剧院的角度,抛开厉家的关系不说,办一场芭蕾舞剧肯定比一场拍卖酒会要合适。
路眠摇了摇头,虽说事情来得太突然,实在让他措手不及,但他知道昨天又惹恼了厉枭,现在厉枭对他做什么都不奇怪。何况大都会当初会给他们排期,也是看在了厉枭的面子上。
现在厉枭要收回去,也是厉枭的权力。
“没关系的院长,按照规矩走吧,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我马上去找其他地方。”
路眠从办公室出来,再经过大厅到排练区去时,看见几名工人已经开始卸下他们演出的海报了。
他正想着怎么先稳定学员和老师们的情绪,再去联系别的场地。
“哥!”米小菲火急火燎从楼梯上跑下来,看上去十分愤怒,“气死我了!你看看这些人,做的都是什么狗事!”
他以为米小菲是没法接受演出被取消,立刻安慰道:“小菲,你听我说,没关系的,现在我们最重要的……”
“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于耀已经告诉我。”
“你都……知道了?”
“哥,我支持你,无条件支持你!”米小菲突然拥住他,拍着他的后背,“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不就是重新找场地吗?我已经让大家分头联系了,你放心,谁也打不倒我们。”
于耀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骂骂咧咧地诅咒了厉枭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看见这个消息时,她最担心的不是他们没地儿演出了,而是路眠。
她怕路眠为了舞校要去向厉枭妥协。
这几天他们照常排练上课,路眠表现得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去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想到这,她就好心疼。
“哥,你别怕,有我们陪你呢。”
路眠摸了摸她的头,鼻子有些酸。他带的这些小孩,一个个都长大了,现在不仅专业上有成就,还会安慰他了。
“小菲,谢谢你。”路眠收拾起情绪,现在不是他矫情的时候,“不过你们除了专心排练,什么都不要管。场地的事,我去解决。”
到排练厅安抚好大家后,路眠就约了于耀去找场地。短短半小时,舞校的学员老师已经给整理出了一份c城大大小小所有可以演出的场地名单。
在大门口,他遇上了正从车上下来的江慕宁。
保安刚拉开江家的车门,转头就看见了路眠。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路老师,早上好。”江慕宁戴着墨镜,神采飞扬地从车上下来,“这么巧啊。这两天我正想找你呢,一直没时间,那天你在高订店,其实真的不应该这么不给厉哥面子,你说如果……”
路眠虽然表面上看着淡定,但演出场地毕竟是个大问题,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十分着急,根本没心思理会江慕宁这些话。
“江先生,如果你要跟我说厉老板的事,我想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跟厉老板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失陪了。”
江慕宁被忽视,想要炫耀的心仿佛石沉大海。但是看见工人抬着《公主骑士》的海报走出来,他心情又好了不少。
他现在胜券在握,不屑于跟路眠置气。
*
厉氏集团。
公司今天人心惶惶,尤其是高层,去董事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时,简直不敢跟厉老板对视。
谁都知道厉老板难相处,但从来没见过像今天这样,谁进去都要被臭骂一顿。
一上午,助理守在门口,看着公司大佬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地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头疼无比。
一直到了下午,厉枭才终于训完了所有的高层,把他喊了进去。
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前,身材高大的男人神色凌厉,手里的酒杯就已经空了。
阳光打在他锐利的眉眼间,却掩盖不住眼底的一层倦意。
“昨天,”他声音低哑,缓缓道,“会场查到什么异常?”
他怀疑江家很久了。外边传言,江老爷私下在进行不干不净的交易,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意。其中有一个项目,最大的注资人还是厉氏。
助理汇报:“正如您所料,他们几家确实不正常。”
“那就继续往下查,先别打草惊蛇。”
“是。”
厉枭转身,坐回沙发上,长腿翘起,摸过一旁的火机,啪地一下,点了一支烟。
“大都会那边呢?”
助理说:“江先生一早就过去了。”
厉枭冷言:“没问你这个。”
助理连忙说:“……路少爷见过院长了。”
昨晚他通知院长时,厉枭嘱咐了什么也别透露,按照流程走。
“嗯。”
助理低下头:“路少爷还没来电。”
厉枭眉心拧了拧:“院长怎么说。”
“院长说,路少爷同意了。”
烟草的气息散开,办公室的气压更低了。
助理的脊背发麻。厉老板虽然说气话来很吓人,但不说话更可怕。
许久,一支烟已经抽完,厉枭掐灭了暗红的烟头,才又开口。
“同意了。”一片烟雾中,犀利的眉眼透着阴暗的情绪,“皇舞那边,去办吧。”
他知道路眠清高,不走投无路是不可能回来求他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追更辛苦,以后不要熬夜,第二天再看
周六上千字榜,所以明天没有更新,后天晚上恢复,么么
第27章
要在短短几周里找到合适的演出场地并不是容易的事。一开始路眠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个棘手问题的可行性,跑了大半个c城后,他们才知道,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时间太赶, c城各大小剧院和活动中心都订满了。不仅那一天没有空位,连往后再推一个月都被预定出去了。
整整三天过去,名单上的备选地点被一个个划掉,整个舞校都越来越焦虑。
又一次从一家艺术中心失望地离开时,路眠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名单,把倒数第二家也划掉了。
再这样下去,演出真的就悬了。
“哎,真怀念以前的日子。”于耀双手撑在机车上,显得有些沮丧。
“以前?”路眠视线从名单上移开,看向他。
“还没有大都会的时候,舞校的舞台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现在一场演出都要看别人脸色……”于耀抱怨着,“路哥,不行就改时间吧,把演出时间再推推。”
路眠望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气馁,这么多学员都指望着这次演出。这个麻烦是因他而起的,他必须解决它。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这还有一个没去呢。”实在不行他就去找李杰克商量一下,把演出时间再调调。不过想进皇舞的舞校那么多,他们必须拿出诚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名单,不自觉地把最后一个地点圈了起来。
黑天鹅艺术馆。
看到这个名字,他的目光突然滞住。
“黑天鹅艺术馆?这什么鬼地方,都没听过。会不会已经拆掉了网上没更新啊……”于耀正拿出手机查着导航,一辆轿车就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路边。
看着车上下来的人,路眠的心倏地又悬了起来。
厉枭的助理神色匆匆地朝他走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路少爷,您好。”
此时此刻面对这种礼节,路眠有些尴尬:“陈助理,你不用这样,叫我路眠就行了。”
这个称呼这么多年了他也没适应过来,现在离开了厉枭,再听见就更别扭了。
见路眠警觉地向车子望去,助理立刻解释说:“厉老板没有来,是我自己想来找你。”
路眠松了一口气,却也很迷惑。厉枭的助理平时除了传话,跟他没有任何私人交集。
“陈助理,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助理看了看于耀,于耀抬起下巴:“别想把我支开,我走了你们绑架路哥怎么办?”
他现在对厉家来的人都充满了警觉,生怕上次的一幕再上演。
助理:“……”
“于耀,你在旁边等一下,没事的。”厉家这种豪门比较注重隐私,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不想再把无辜的人卷进去。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那……路哥如果他要对你做什么,你就喊我。”于耀说完又瞪了助理一眼,转身走向路边的车子,守在车门旁边,防止路眠被带走。
助理确认他走得够远后,才回过头看着路眠:“路少爷,这两天你受累了。但你应该知道厉老板的用意吧?”
路眠一听,大概是厉枭为了让他尽快把大都会的排期空出来,便回答:“陈助理,我正在找场地了,一切都会按照解约流程走的,你放心。”
如果他现在还在厉枭身边,大概无法这么理性地面对这件事。
不过断了念想之后,他已经能够很客观地接受了。对厉枭来说,把资源留给自己人当然好过给他一个外人。
“路少爷,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路眠蹙了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助理凑近了他,小声道:“厉老板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让你回去。”
路眠哑然。
他宁愿厉枭是赶他走,而不是逼他回去。
“路少爷,厉老板对你很在意,比任何人都在意,他这么做就是想让你回去找他。我想……”助理的声音更轻了,“只要你能回去,你的要求,厉老板八成是会答应的。”
曾经他们都以为厉枭只是养个小情人玩玩,但后来越养越认真,简直养成了眼珠子。现在眼珠子跑了,厉枭看谁都不顺眼,他们这些手下更是不好过。
以他南风知我意对自己老板的了解,这件事只要路眠不回头,就还得没完没了地折腾下去,到时候谁都不好收场。
“陈助理,厉老板跟我已经分开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突然,这段时间肯定会给大家添不少麻烦,但请您谅解。”
路眠当然不会真的相信厉枭对他有多在意。但厉枭的占有欲有多强,他是知道的。他不怕厉枭为难他,等厉枭出气出够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长痛不如短痛。
助理虽然不知道路眠跟自家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多与江慕宁回来有关系。
“路少爷,厉老板的身份你也知道,很多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厉老板他就是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现在时间那么紧,你们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场地,不如先回去说两句软话,现在眼下度过了再说。我知道,我这么多多嘴了,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谢谢你的好意陈助理,但我是真的不能回去了。”路眠知道,他现在回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因为他的私心,他再也给不起厉枭想要的东西了。
*
向陈助理告别后,于耀载着他来到了最后一个艺术馆。
摘下头盔,于耀先皱起了眉:“这地方是个艺术馆?我看得有五十年了吧。”
这是一栋有年头的建筑了,路眠站在大门前,终于记起来他小时候白俪带着他来看过一次演出。
都十几年了,门口招牌都没换,只是比原来更显旧了。当看见宣传栏里贴着的海报是三个月前的演出时,他心里燃起了希望。
两小时后,两人走出艺术馆,于耀晃着手里的合约,无比兴奋。
“路哥,我刚在群里跟小菲他们说了,他们都高兴坏了!”
路眠也很开心,他的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当场就谈妥了所有细节。
场子是旧了一些,跟大都会肯定是没法比,但十几年前这里也是全城最好的舞台,所有设备都很齐全,做一出舞剧完全没问题。
路眠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褪色的招牌,当年白俪就是在这里告诉他,以后要在最好的舞台上演出。
阴差阳错,一晃都那么多年了。如果白俪还在,不知道会不会对这几年的他失望。
*
同一天,c城商圈举办了一场青年精英午餐会。说是精英交流会,其实就是以豪门子弟为中心的社交场合。
在一群侃侃而谈的富二代中间,秦泽喝着香槟,一言不发。
这群人正在谈论厉江联姻的事。
“日子订下来了吗?”
“我听我哥说啊,还没有,但快了。”
“你们想好送什么贺礼了吗?”
“随份子啊。”
“随份子多没意思啊,江慕宁不是要拍卖吗?我打算把我那古董车给送过去。”
“你送,你千万要送!我绝对拍下来,我盯那辆车好久了,妈的去年被你小子拿下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厉老板为了江慕宁,都把那小情人赶走了。”
“就那个跟了他四年那个?”
“他不就一个,哪像你……对了,秦少好像认识。”
“诶,秦少,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话说你要送什么啊?”
“对啊秦少,你今年跟厉老板还有合作吧,不得多掏点?”
秦泽平时聚会相当健谈,今天的反常让大家很不适应。
有好事之徒不嫌事大,借着酒劲发挥:“我说,怎么一提厉江联姻秦少你脸那么臭,该不会是暗恋江慕宁吧?还是暗恋厉老板?”
旁边的人闻言色变,赶紧捂上他的嘴,紧张地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花园里抽烟的厉枭。这话如果传到那位耳里,他们可都不好过。
“失陪。”秦泽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叩,冷着脸站起身,在众人尴尬的视线中往花园走去。
厉枭这几天脾气本就暴躁,头痛起来只能靠烟草缓解。今天这种场合,稍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厉老板心情不好,谁都知道这时候别去惹他。
所以,当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时,顿时心下窜火。
是的,敢当众直呼他姓名的人不多,但是秦泽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他捻灭烟头,转身对上了秦泽同样冰冷的眼神。
秦泽从不敢用这种态度对他。
秦泽说:“姓厉的,差不多可以了,你别太过分。”
许是借着酒壮胆,许是因为路眠,他看厉枭的眼神多了几分仇视。
厉枭边卷着衬衫的衣袖,眼中满是警告的意味:“我今天没心情,给你一秒,马上从我眼前滚。”
上次看见秦泽跟路眠一起出现在电视台时,他就让人去警告过这小子一次。念在还有重要合作的份上,没动他。
今天这孙子要真往枪口上撞,他不会再留情面。
秦泽选择了无视他的警告,比他还冲动,冲上去就揪起他的衬衫领子,咬牙切齿道:“你如果还是个人,就别再去招惹路眠,他没有你会过得更好。”
厉枭彻底怒了,长那么大还没人能这样对他说话。对比秦泽的动作,更让他不能忍的是秦泽提到路眠。
路眠没有他会过得更好?
秦泽怎么敢在他面前提路眠?路眠在他身边怎么样,谁敢说一句不是?
“我怎么管我的人,也轮得到你他妈的插嘴?”
他抡起拳头,一拳打上秦泽的脸。
两人撕打了起来。
于是,在c城最高端的午餐会上,两位c城最大家族的青年掌门人,在花园里大打出手。
一位平时冷漠自持,一位平时风度翩翩,那天却都失了态,要不是助理和保安都在场,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最后,已经被三个保安拉开的厉枭,甩开人再次冲到秦泽面前,扯着已经在打架中被扯散的领带,咬着牙在他耳边说:“四年前你是怎么滚的,今天就他妈的给老子怎么滚,让我再看到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路眠的事情已经让他很不爽了,现在这傻x还故意挑衅他。谁惦记他的人,他就把谁整死。
秦泽脸上挂了彩也毫不示弱,狠狠回道:“姓厉的,我告诉你,你就算封杀我,我也不会让路眠回你身边!”
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冒火。
这几天,他查清楚了一些事情,他绝不能让厉枭再伤害到路眠。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就是说,秦泽的真实身份会有一些狗血
第28章
第二天,厉秦两家合作中止的消息就见了报,c城商圈炸开了。
传言各种各样,大家最不明白的,就是秦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招惹厉老板。秦家前几年被厉老板赶出了c城,秦泽现在好不容易摆脱秦老爷的控制回来了,事业蒸蒸日上,竟然还闹出这么一出,简直自毁前程。
更奇怪的是,秦泽好像并不在意这次失败。
*
厉氏集团董事办公室,助理顶着黑眼圈回来汇报。
“厉老板,都查过了,秦泽跟路少爷最近没有往来,两人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通讯记录,路少爷甚至把秦泽屏蔽了。”
自从昨天从午餐会回来之后,厉枭就把跟秦泽的合作项目停了,圈里的其他世家见风使舵,不敢得罪厉家,也都站了队。这么一下来,秦泽在c城基本上是混不下去了。
厉枭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嘴角还留着昨天被秦泽打伤的痕迹。
见老板不表态,助理当然也不敢动。他们追查了一晚,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事实如此,就是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让厉老板满意。
自从路眠走了之后,他们老板一天比一天可怕。秦泽昨天在厉老板面前说了什么没人亲耳听见,但他猜应该跟路眠有关。
若是让厉老板知道他悄悄去找过路眠,那他在c城也绝对混不下去了。
沉默片刻后,厉枭面无表情道:“我手机呢?”
“啊?”还在为自己祈祷的助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手机呢?!”
助理回过神,立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老板没再追问那件事,那就是好事。
厉枭睁眼接过手机,脸色忽然一变:“没电了你为什么不去充?我雇你有个屁用!”
助理一个激灵,吓得马上接上了电源。他刚进办公室,哪知道手机有没有电……
他心中哀叹,厉老板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这种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何况重要的生意来电都是他们在接,这一台只是老板的私人电话,平时几乎不用。
但不知怎么的,这两天盯得跟宝贝似的,也是见了鬼了。
但也知道祸从口出,他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老板,在手机充电复活后,低头划着屏幕,像是在找什么。
厉枭看见来电提醒里空空如也,黑着脸又把手机摔到一边,骂了一声。
助理:“……”
*
路眠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还有换演出场地的事情有于耀在帮忙,否则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法应付所有的事。
到了跟李杰克约好的那一天,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皇舞的办公室。新场地确认的当天他就给李杰克发了信息,但一直没收到回复。此时此刻,他有些忐忑。可能是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他不太敢相信。
而这种不祥预感,最终还是应验了。在会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才被告知,李杰克不来了。
前台说:“不好意思,路先生,李总监的秘书来电,说今天跟您的会面取消了,让您不要等了。抱歉。”
“取消?”路眠有些惊讶,不过李杰克时常各国旅行,难免误点,“哦,没关系,那他有没有说改到哪一天?”
“李总监的意思是,这次跟你们的合作取消了,正式的通知已经发您邮箱里了。”
“什么……合作取消?”
*
路眠从皇舞办公室出来,在路边整整坐了一小时。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不明白谈好的事情怎么会突然生变。
是因为突然换场地让李杰克觉得不够专业?还是有其他舞校插了队?
这几年他们舞校一直为了合并进皇舞这件事努力,现在事情黄得莫名其妙,他必须要一个说法。
但即使取消合作,也应该有个合理的理由,可邮件里并没有任何解释,李杰克的电话也打不通,信息邮件更是石沉大海一般。
他的疑惑一直持续到接到厉枭助理的电话为止。
助理说,厉老板要见他,关于皇舞的事。
路眠愣了两秒,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跟李杰克谈得好好的,李杰克一直对合并他们的兴趣极大,怎么会突然说变就变。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那这件事才真的是说不通。
知道了真相后,他心下一片凉意。
*
厉家的车停在厉氏集团楼下时,助理拉开了车门。
“路少爷,路上辛苦了。”
“陈助理,请叫我路眠。”
陈助理没接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眠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心情有点复杂。他没想到厉枭能在这么短短几天里,就找到了皇舞,还让皇舞把他们给拒了。
他丝毫不怀疑厉枭有这个实力和手段,也不怀疑厉枭会把这个用在他身上。但这个速度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大都会是厉枭,当年他们能进得去,除了是买卖合约,当然少不了他和厉枭的私人关系。所以厉枭现在要把这份优待收回去,合情合理。
但是跟皇舞的合作就完全是另外一件事了。皇舞跟厉枭没有关系,是他们舞校光明正大争取到的机会。
助理给他按下了电梯,私人电梯直达厉枭的办公室。
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但他记得厉枭以前不在公司喝酒。
这是全c城最好的最好的地段,最高的楼层,透过面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全城最好的风景。
厉枭坐在总裁椅上,手指撑着额角,神色冷淡。
路眠走进来时,他眼神微动,却默不作声。
路眠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这放在以往,他必然会问责那些负责路眠衣食住行的下人。但是现在,路眠跑出去住在狗都不住的破楼里,根本没人照顾,每天都要踩过菜市场脏兮兮的泥巴。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把人抓进浴室从头到脚洗一遍,永远不要再放出去接触不干不净的东西。
路眠安静地站在他面前,读不出他内心的这些想法,视线瞥见了他嘴角的伤时,神情顿了顿。
阳光在路眠身上铺开来,米白的厚厚大衣裹着人,衣服的主人看上去更瘦了。
他再一次面对厉枭,虽然是在这体面的高级写字楼里,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他试图先开口来缓解这样的不安。
“厉老板,皇舞的事,与您有关吗?”
这疏离的语气,让厉枭眉心一沉,收起了其他的念头。
“我不这么做,你肯来见我?”
路眠无言以对,犹豫了片刻才又开了口。
“如果我想请您不要为难舞校,您有什么条件呢?”
他很清楚,厉枭开的价码他不一定给得起,但也不知怎么了,当下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底尚存的那一丝还未完全熄灭的妄念。
厉枭看着他,许久,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让路眠生寒。
“又在跟我谈条件。可以,我头痛,先去给我煮茶。”
路眠扭头看了一圈,办公室并没有茶壶。
“在休息室里。”厉枭朝着一旁的木门抬了抬下巴。
路眠于是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这应该就是厉枭中午休息的地方,是一间大卧室,还配着卫浴。
他没有停顿,走向了落地窗边的小餐桌,打开茶筒,用茶匙将配好的茶叶勺了出来,放在电子秤上称出精准的刻度。熟悉的动作一气呵成。
休息室的门口,厉枭双手环在胸前,靠在门框上,视线紧紧贴着路眠身后。
被宽大的大衣遮住了身体,但两条笔直的腿暴露了人有多瘦。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路眠了。除了最初那段时间,他经常远观这个明明身形匀称却看起来清瘦的男孩。
后来的日子,只要他们在一起,他什么时候让路眠离他这么远过?
听见门嗒地一声关上时,路眠手上一僵。
休息室本就不大,他放下茶杯回过身时,厉枭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一片阴影洒在了他眼前。
“厉老板,茶煮上了,我们出去说。”他警觉地后退了半步,身子抵在了桌沿。
但他的话根本没被厉枭理会。男人低头看着他,缓缓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
“不用装糊涂,我的条件你很清楚。就这一条,我可以马上让皇舞重新邀请你们。”
路眠被迫抬起头跟他对视着时,能感觉到自己在发颤。厉枭还是没有要放过他。
路眠撇过头:“除了这个。”
他不能回头。
厉枭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路眠这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模样再次惹恼了他。
他将他的脸用力掰了回来,声音又燥又哑:“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筹码跟我谈?”
“你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好。”
“除了你的身体,你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的?”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而冰冷的寂静中。
路眠几乎没察觉到,他的指甲已经陷进了皮肤里,心被揪得生疼。厉枭说的这句话,他早就应该知道了,为什么非要亲耳听见才相信?
他来的时候就不应该抱希望。在厉枭这里,没有别的可能性。
电热茶壶里,温度升高,气泡开始往上冒。
路眠的体温却凉了下来。
“厉老板,你要的我给不了,告辞了。”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稍微用力一些,就会暴露他现下的情绪。
厉枭冷眼看着人从眼皮底下离开,没有留人。
呵,路眠比他想的更硬气。
但他会让路眠心甘情愿地回来,哭着接受他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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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城公墓。
路眠把一束粉百合放在白俪的墓碑前时,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气温突然下降,他有些冷,把自己往大衣里缩了缩,盘腿坐在了地上。
白俪走了之后,他失去了唯一的家人。四年了,每年这一天他都带上白俪最爱的花,过来跟她说说话。
今天他原本想带着皇舞的合约过来,告诉白俪这个好消息,让她放心,舞校现在很好,她的心愿实现了。
但昨天他搞砸了。
路眠吸了吸鼻子,像小时候做错事一样,低头认错:“白老师,对不起,我还是辜负您的期望了。”
“皇舞那边给了我们机会,但我没抓住……”
“白老师,我好像做错了……”
“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他不是这么执意,一定要现在离开厉枭,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整个舞校那么多年的心血,或许就不会白费。
他人生中第一次做一件任性自私的事,但后果好像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他可能真的错了。
“如果您在就好了……不过您放心,我会一直带着舞校,再找别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您教过我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困难打倒,我一直都记得。”
世界级的芭蕾学术协会好几个,皇舞不行,不代表其他的就不行。哪怕c城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他也会带着舞校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
不知坐了多久,乌云更厚了,雨点越来越打,打湿了百合,打湿了石碑,打湿了他的头发。但他还是想陪白俪多待一会儿。
……
当秦泽打着黑色的大伞来到公墓园时,一眼就在密密麻麻的石碑中间看见了路眠。
小小一只,坐在地上,低着头。虽然身上的大衣很厚,但整个人还是显得那么单薄。
正好一阵凉风袭来,路眠接连打了三个喷嚏,裹紧了大衣……
秦泽眉心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等路眠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他已经走到了路眠身后。
“秦先生?”
路眠仰着头,看着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把伞挡在他头顶上,日光和雨水都挡在了外头。
“你怎么会在这?”他的第一反应是,秦泽也来探望什么人。
但没想到,秦泽说:“打不通你的电话,打听了一圈都找不到你,才想起你可能会在这。”
路眠眼睛有些红,看得秦泽心下很不是滋味。
“秦先生,我没明白。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没有人知道他来了这里,秦泽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想要站起来,秦泽压下了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了石碑上。
他突然想起,秦泽认识白俪。
“您知道今天是白老师的……”
他觉得今天的秦泽有些不一样,除了脸上挂着一道伤之外,眼神还特别复杂,好像有很多心事。
秦泽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他这两天有太多话要对路眠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路眠,我……”他转头看着路眠,又瞥开了视线,看向墓碑,目光凝重,半晌才又缓缓开口,“白俪,是我妈妈。”
在路眠不可置信的表情中,他继续说。
“对,我是秦家的私生子,白俪是我的生母。”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要说路眠了,连他自己刚知道时都觉得是老天开的玩笑,“是真的,我在我们家老房子里找到了他们当年的信件。”
雨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小时,天上出现了彩虹。
路眠听完了整个故事,盯着秦泽交到他手上的照片。
照片里,白俪抱着一个婴儿,眼中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是在一场商会赞助的演出中认识秦一龙的。当时秦一龙跟前妻已经离婚,而白俪还在艺术学院念书,两人很快陷入爱河。秦一龙答应娶她,但秦家不同意他娶一个家境普通的女人,两人分分合合,地下恋情又持续了一年多。
后来白俪怀孕了。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可以毁掉一个女人的一辈子。白俪的父亲不愿看着女儿就这么被拖垮,也不愿意攀附秦家这种生意人家,便把女儿送到乡下,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后,给了秦家。
白俪虽然有骨气,再也没去找过秦一龙,但每年还是会给秦泽寄一份生日礼物。只是秦泽每年都收到太多生日礼物,根本就没在意是谁送的。
直到几年前,白俪的舞校遇到了困难,她不得已第一次踏入秦家的大门,想找秦一龙借钱。
那一天秦一龙不在,是秦泽接待的她。
“当时,白俪……”秦泽停了停,望着墓碑上的名字,改了口,“我妈妈问了我的年龄,她应该知道我就是她儿子。如果不是我赶时间出国,或许我们还有机会相认。”
路眠还沉浸在故事里,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所以,你应该算是我的弟弟了。”
路眠扭头看向他,眼睛眨了眨。如果白俪当年把秦泽留下,那他们的确可能会称兄道弟。
他能想象得出白俪当时有多不容易,也猜得到秦泽现在的心情。
“白老师没把你留下来,是有她的苦衷的,你别恨她。”
秦泽笑了笑:“我理解她的选择,换了我,可能也会这么选。”
他这几天缓过了点劲后,才敢来告诉路眠。他其实不恨白俪,只是有些遗憾。但想到路眠,心里又能好过一些。
路眠说:“白老师很爱芭蕾,但是她也一定也很爱你。”
照片里的白俪眼神那么灵动,一点也看不出当时顶着巨大的压力生下的秦泽。她一定是想给孩子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至少有一天,秦泽在看见这张照片时,能感受到一些温暖。
“她是个好母亲吗?”秦泽突然问。
路眠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至少这么多年,幸好还有你替我陪她。”
秦泽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皇舞的合约。我去找过李杰克了,事情都摆平了。”
路眠还没把刚刚的故事消化完,再次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不相信我?你看看合约就知道,李杰克都签字了。邮件应该很快也会发给你。”
“怎么会这样?”路眠翻着合约,的确是他们早就谈好的那一份,“我是说,你怎么做到的?他的秘书昨天明明说,不跟我们合作了。”
“不就是厉枭给他们投了钱嘛。”秦泽说起这个名字,方才挂在眼角的暖意就瞬间消失了,“李杰克也不是什么贪财的人,只是他们最近财务出了点岔子,急需一笔钱补上。这笔钱我也有,而且李杰克以前欠我个人情。”
路眠还是不放心,听秦泽这么一说,甚至有点怀疑起皇舞。
见他的表情持续纠结,秦泽安慰道:“你放心吧,李杰克跟我说实话了,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放弃跟你的合作,只是想缓一缓,先还上钱。”
“这是你的心血,也是我妈妈的心血,我为你们做点事情是应该的。”
*
江慕宁听说前两天厉枭又找路眠了,这次竟然还直接把人带去了办公室。厉老板的办公室没人能随便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连他都没法进,但却让路眠去了。
路眠离开的这几天,厉枭就跟着了魔一样,简直变了一个人,他十分担忧。不是担忧厉枭有小情人,他们这些人谁身边不养一两个解闷的。但不能是路眠,路眠对他的威胁太大了。
这天他听说厉枭在老宅休息,立马带着人就过去了。
在车上时,他又嘱咐了好几遍,千万不能出差错。唇红齿白的男孩自信地点了点头。
厉家老宅。
管家出去迎人时,看见江慕宁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孩,表情变了变。
“江少爷,这位是……?”厉家的规矩谁都知道,陌生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男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不到,长得干干净净的,一双水灵的杏眼,看着是挺乖。加上这一身素净的衣服,一下就让人想起了路眠。
“我朋友,带来见见厉哥。”江慕宁看管家刚才那表情就知道,这人找对了。
他按着厉枭的喜好的去找,俱|乐|部那种地方,想找个清纯的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找回来还带去让造型师修剪了一番,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得意作品。
只要能让厉枭别再天天惦记路眠,找多少个他都没意见。小情人嘛,就该一月一换,一养养几年像什么话?
“江少爷,这个情况……我得先去请示一下厉先生。”
“请示什么?”江慕宁不满道,“您打算怎么说?这得让厉哥自己看。”
“这……”管家摸了摸胡子,陷入两难。
一是如果就让人这么进去,肯定犯了大忌,万一厉枭不高兴了怪罪下来,他可担不起。但厉枭这段时间的确是需要个人在身边,他们也天天为这事儿犯难。
说不定江慕宁这一出真的能让厉枭心情好点儿。
管家看了年轻男孩一眼:“厉先生要喝茶,你端上去吧。”
*
二楼,书房。
敲门声响起时,厉枭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半支烟,没应答。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但门还是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
厉枭皱了皱眉,他刚接完李杰克的电话,本就一肚子火,此刻不耐烦地呵斥道:“谁他妈让你进来了!”
脚步似乎停了一下,又继续走近。
他睁开眼时,男孩正端着茶杯站在他面前。大概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愣在了原地。
几秒之后,才慌张道:“厉……厉先生,您的茶。”
小心翼翼,动作和声音都不敢大。
厉枭打量着眼前的人,眼底逐渐酝酿出了些许不一样情绪。
男孩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咬了咬嘴唇,弯下腰,把杯连盘一起放在茶几上。因为太紧张,差点把旁边的烟灰缸打翻。
“对不起,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男孩不敢抬头,声音有点发颤,听上去是被吓惨了。
厉枭低笑一声,将半截烟捻灭,声音低沉道:
“过来。”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那天评论区好像有宝宝猜对了吧
第30章
男孩听见指令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从容地走向男人,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这种场面他在夜|场见得多了,大老板们各有各的怪癖,只是他没想到c城商圈的第一号大人物竟然喜欢纯情大学生一卦的。
“厉先生,你哪儿不舒服?”男孩嘴上虽问着,手上却已熟练地按上男人的额角。
细腻的手指特别灵活,但厉枭的头痛却丝毫没有缓解。
男孩的心思不在按摩上,没一分钟,手就下滑到了厉枭厚实的肩膀上。
“厉先生,你好像上火了,我给你泄泄火吧。”
他观察着男人的表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俯下|身去。
一楼客厅。
管家来回踱步,提心吊胆。江慕宁看了看表,他上次进门不到三分钟就被赶出来了,现在已经五分钟过去了,这应该是个好信号,但他却也高兴不起来。
他一个从小跟厉枭一起长大的、光明正大谈婚论嫁的,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鸭子。但为了让厉枭快点忘记路眠,他还是忍了。
毕竟,光是厉枭这个名字,就能让他们江|家扶摇直上。
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一声哀嚎就从楼上传来。
“滚出去!”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低吼,所有人都面露惶恐。
管家面如土色,惊慌地冲上楼,生怕闹出人命。在书房门口,他看见了地上被砸得粉碎的瓷器,还有坐在地上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男孩。
厉枭一脸冷漠地坐在沙发上,仿佛这房间里刚刚发生的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长腿交叉着,拿过火机点了一支烟。整个房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啪嗒”一声的打火声。
管家不敢说话,身后跟上来的江慕宁更不敢吱声。
半晌,厉枭才眯着眼,吐了一口烟,视线扫过地上的人,再朝门口瞥去。
“周管家,我看你是要当这个家的家主了?”
管家战战兢兢,他刚刚就是一念之差,他就不应该被江慕宁说动。
“对不起厉先生,是我的过失,我马上把他弄出去。”
厉枭收回了目光,沉声质问:“谁的主意?”
他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人弄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恶心他,他还真的察觉不到自己是怎么想的。
刚刚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碰到他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路眠为什么不能对他那么主动?他是金主,明明就应该他要什么路眠就做什么。
而且只有路眠才能做,其他人光是靠近他就让他觉得恶心。
管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好实话实说:“是……江少爷的朋友。”
江慕宁在门口恨不得进去抽地上的人,这点事都办不好,白瞎了他花这么多时间教他。厉枭发这么大的火,他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就听见厉枭发出了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嗤笑。
“周管家,把半岛给我收拾好,我明天要回去住。”男人平静地下了指令,声线阴冷,眼神更阴冷。
他觉得这个房子太脏了,只有半岛是干净的。
管家心正虚着,也不敢问为什么,连声应着:“是,我这就让人准备,马上就能搬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既然你最近工作力不从心,就在老宅休息一阵。”烟雾中,他向管家身后瞥了一眼,补了一句。“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过去。”
管家一听,知道厉枭这是在怪罪了。今天这件事,的确是他欠考虑,主子没发更大的脾气,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了,他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江慕宁却傻了眼。半岛别墅是他刚回来时,厉枭答应让他重新装修的。而且,谁都知道这是要当作他们之后的新婚房,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厉枭这话虽明显是在针对他,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开口问了一句。
“厉哥,如果你要回去住,装修的事,我让他们延期?”
这话问出来,哪怕厉枭不答应,不管回答什么,都能看出个态度。但厉枭偏偏理都没理会他,就跟没他这个人似的。
他的心跌到了谷底,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果然,当天他就收到了消息,原本江父在跟厉氏谈的几个合作项目,都突然被喊了暂停,理由是厉氏的短期目标有变,要重新考虑这几个项目。他当然知道,这是用来搪塞他们的借口。真相就是他找的那个男生惹怒了厉枭。
最近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家跟厉家的合作,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短短一天的时间,关于厉江联姻之事有变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厉氏喊停了,很多其他的公司也不敢再继续,都躲着他们,观望厉枭的态度。
江|家仿佛又被打回了原形,虽然表面上他们的生意依旧风生水起,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资金链已经断了,照现在这个情况,撑不过两个月。
江慕宁看着江父江母一夜间两鬓斑白,心下暗暗决定,不论如何他也要把自己捅的窟窿填上。想让厉枭断了对路眠的念想,不可操之过急,现下只有稳住厉枭,顺着他的心意,不要节外生枝便是。
*
南区,市场小公寓。
米小菲和于耀正在准备火锅食材,今晚路眠请来了秦泽,一起给于耀送行,给米小菲庆祝,给舞校加油,还有庆祝路眠找到了白俪的儿子。
“于耀,你说要请吃大餐,就是在家打火锅啊?”米小菲都做好了去高级餐厅大吃一顿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是来家里吃,“早知道啊,我何必打扮得这么好看。”
“别啊,这就是大餐,你看我买了那么多高档食材,最上好的进口和牛,外边餐厅都吃不到呢。”于耀边说边把食材一盘盘摆上来。
米小菲耸了耸肩,她才不在意什么和牛等级,只是可惜不能拍美美的照片了。特别是于耀这公寓,也太旧了点,路眠怎么住得惯?
“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秦少怎么会答应来你家这种地方吃饭?这地方对他来说,就是贫民窟吧。”
“路哥请的,他敢不来吗?我要是天降路哥这么个弟弟,他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说起来,自从路眠搬过来之后,他这小破公寓就总是迎来些豪门公子哥,楼下卖菜的阿姨问了他好几次,大老板都来考察了那这片是不是快拆迁了?
路眠带着秦泽进门时,小小的客厅里站了四个人,立马显得异常拥挤。
于耀说:“不要意思啊秦先生,您大驾光临寒舍,但我们没什么好招待的,让您见笑了。”
秦泽带来了一个果篮和一支红酒:“第一次来也没有好好准备,谢谢你们不嫌弃我。”
这两天一直是他请路眠吃饭,路眠今天非要回请他。他很高兴能融入路眠的生活,而且正好是在路眠
米小菲主动地接过礼品:“哪里敢嫌弃你,你都请我们吃了那么多顿午饭了。”
“午饭?”路眠看向秦泽。
米小菲立即抢答:“对呀哥,前几天秦少去大都会找你你不在,他都给我们全校买了好几次午饭了。”
秦泽笑了笑,低头轻声说:“你把我屏蔽了,没办法只能去剧院找你。”
路眠也笑了,晃了晃手机:“已经解除了。”
之前屏蔽秦泽,是不想秦泽卷进他跟厉枭的事。
现在他依旧有些不安。但知道了秦泽是白俪的儿子后,他对待他的出发点就变了。白俪是他的亲人,那白俪的儿子,应该也是算是亲人。
秦泽没有吃过这么接地气的火锅,一晚上在餐桌上都很活跃,完全没有公子哥的架子。
“对了于耀,你哪一天的飞机?”他边喝着酒边问。
“下周三。”
秦泽拿出了手机:“我给你推个人,他是我在j国的老朋友了,我让他那天去机场接你,带你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还有什么找房子啊开账户啊,你在那边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
“诶,我正愁接机的事呢,谢谢秦少!”于耀兴高采烈地拿起酒杯,跟秦泽碰了一下,“秦少,有你在这儿照顾路哥,我就能放心地走了。”
米小菲说:“秦少,那我明年去k国,有人接吗?”
“有啊,k国我也有朋友,包在我身上。”
“秦少,你真是太帅了!”
路眠看着这一桌子闹腾的人,他没想到秦泽能这么快融入这些年轻人。而且,好像有秦泽在,这些小孩都不需要他的照顾了。
他想着,拿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酒过三巡,米小菲还要喝,拉着于耀陪她下楼买酒。
路眠今天喝得有些肆意,不知不觉眼角就染上了一抹晕红。秦泽把他面前的酒杯拿开,给他换上了茶。
路眠没注意给他换茶的动作,等到再想去拿酒杯时,才愣了一下。
秦泽像家长一样,点了点他的茶杯:“喝点茶。”
大约是心理作用,路眠现在觉得秦泽跟白俪真的挺像的。连举手投足间,说话的语气,都有那么一丁点儿白俪当年的影子。
他突然有些感概,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当年白老师的家,也是像这么一间小公寓。”
秦泽顿了一下:“一居室?”
路眠又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格局都一模一样,卧室也在东边。”
“那,你们怎么住?”
“嗯?”路眠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们挤在一个房间?”如果他没记错,路眠成年后还是跟白俪住在一起,两个成年人住一居室,也有点太挤了。
“哦。不是啊,我的床在客厅。”
“客厅?客厅怎么睡?”
路眠比划着:“在那个地方,拉了张帘子就可以啊。”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竟然还要解释。他摇了摇头,把茶杯放下。
秦泽沉默了,望着路眠,眼中充满了愧疚。他不知道,他妈妈和弟弟一直住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卧室都没有。
他把杯子里剩的酒都浇进了喉咙,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给你找个房子,搬出来住吧。离市中心近一些的,这儿太远了。”
路眠看着他,摇了摇头:“租约还没到期,房租都交了,不住也不能退钱了。”
秦泽不死心,又说:“那等到期了,搬出来吧。”
白俪如果知道他找到了路眠,还不好好照顾路眠,一定会不高兴。
“再说吧……我其实挺习惯住在这样的小房子里。”路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秦泽不说话了,他开始思考着市中心哪里有高档的小户型公寓。
“对了秦泽,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路眠想了想,这个问题困扰他好几天了,“当年,秦家也对那块地感兴趣,你爸就没去找过白老师吗?”
“去过,但是据说我妈不见他,因为他想建夜|总|会。”秦泽转动着手上的空酒杯,苦笑着,“他们俩,其实根本不是一路人,没有在一起可能对他们都好。”
路眠听着,不自觉跟着点头。他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白俪就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现在秦泽的出现,让他觉得仿佛白俪还没离开他。
“这两天你听见关于厉枭的传闻了吗?”秦泽突然问。
听见厉枭的名字,路眠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愿去想厉枭,今晚借着酒精和朋友,好不容易暂时把人忘了。
“听说他和江慕宁的婚约出了问题。”秦泽看着他,眼神里隐隐写满了担忧。
路眠对厉枭有感情他当然看得出来,但好在路眠底线清晰。只是他怕万一这个底线消失了,路眠会不会再次一头扎进那个黑洞里。
路眠眼神变了变,但随即就明白了秦泽的意思。
“我跟他,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使厉枭不跟江慕宁结婚,也不会明白他的感情,更不可能回应。他在厉枭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秦泽接起后,脸色骤变。
“好,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路眠见他匆匆挂掉电话,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公司的事。”秦泽站了起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这几天我可能没时间陪你了,让于耀接送你。”
路眠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泽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说:“不,还是让我的司机来,坐车安全点。”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今天没有那么短小了吧?
一个大转折快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