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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明昭握住他的拳头:“我没有乱说什么。”


    他只是如实说了而已。


    祁元一点都不相信他, 另一个拳头揍上来。


    明昭放出触手把他卷进去,祁元挣扎:“明昭,放开!”


    高副队大惊, 想着上去帮忙,被明昭一个眼神定在原地。门关上的最后一刻, 透过门缝,高副队看见被触手簇拥着围在中间挣扎的祁元,以及从始至终看不见杀意,专注望着祁元, 目光深深的明昭。


    这家宾馆的隔音委实不好,门关上后高副队听到里面传来乒里乓啷的打斗声,异常激烈, 还有祁元骂骂咧咧的声音。


    应该不会有事吧。


    门的后面,明昭单手钳制住祁元后颈,将他压在床上, 自己分开双腿跪在两侧。


    侧脸陷入柔软的被子中, 祁元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只有愤怒:“有本事把我放开,我今天非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好啊。”明昭欣然把他放开。


    单论体术, 明昭没有祁元强,但他有触手作弊,没一会又将祁元压制住。


    明昭抓住祁元的手,将大刀打落。


    祁元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指甲盖圆润,修剪得干净。明昭将他的手翻看了一会,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问道:“我之前在你手上咬的印呢?”


    祁元掰着明昭的手,没有犹豫地回答:“什么印?我不记得了。”


    明昭小时候打不过他那会,挣扎反抗用嘴咬他的次数最多。包括不限于手,胳膊,脸,脖子,只要是能赢,他都会咬上来,透着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劲,咬住就不放开。


    不然祁元不爽的时候怎么会叫明昭狗东西,因为明昭这种乱咬人的习惯和疯狗没什么两样。


    常常把祁元咬出火来,明昭咬得狠,他就下手更狠,两个人打在一起,打得鼻青脸肿的,最后还得老师急匆匆赶来把他们分开,分别叫家长过来谈话。


    那也是他们关系变恶劣最迅速的一段时期。


    两个人年龄小,站起来还没有祁昊东腿长,却已经学会放狠话把对方列为自己最讨厌的人,要一辈子讨厌他。


    “是吗。”明昭摩挲着祁元虎口处,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咬的就是这里,咬出血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和祁元打架的时候都能看见上面的印子。


    一圈完整的牙印,出了血结了疤,疤又掉了,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动作很轻,抚摸得祁元心情怪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一把推开他:“起开。”


    他整整凌乱的衣服,回头警告明昭:“下次再被我知道你乱说,别想我善罢甘休。”


    祁元眼神在明昭身后那些触手上扫过去,触手数目太多,在对打中很难对付,简直跟作弊一样,他需要找到制止触手动作的办法。


    高副队的言灵对触手有一定的遏制作用,但祁元不可能一直带着高副队和明昭打架。


    所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祁元视线收回来时不经意又瞥过明昭鼓起的地方。!


    靠!死变态,这都能起来!


    祁元感觉这个房间里充斥着肮脏的空气,令他窒息,还有肮脏的东西,脏了他的眼睛。


    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又和明昭打起来。


    祁元离开的时候把门关得砰一声巨响,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一下里面,显示出他是有多讨厌这个地方,恨不得赶紧逃离。


    明昭坐床边,手撑在后面,隆起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结实强劲的上半身,背脊宽厚,腰身紧实有力,放在外面能够上杂志封面的身材。


    触手尖尖蔫蔫地搭在明昭大腿上,明昭捏了几下,像安抚小狗一样:“他对我的身体没有感觉。”


    如果祁元喜欢他,看见他的身体应该会紧张红脸,眼神闪躲。


    但明昭看得清楚,祁元视线是扫过他没错,不过没有以上他说的那种类似害羞的情绪,反而更像嫌弃居多,就那么一扫而过,看多一眼都嫌辣眼睛。


    明昭沉思:“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他昨晚会有反应?”


    明昭难以理解他人的情绪,不明白为什么要大哭,为什么要大笑,分不清难过和高兴。


    他性子冷漠,对待事物有种不经人事的残忍感,因此能做出把小鸟掐死只为了把小鸟做成标本永远陪着他的事。


    放在大人身上都有点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小孩子做来更显惊悚,因此也不怪明老爷子担忧他是先天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没有同理心,漠视生命,做事随心所欲,只看自己的心情,无羞惭感。


    后面明昭长大,看着身上的冷漠褪去,能够感知别人的情绪从而做出正确的反应,不至于像幼儿园里一样,同一个班里的同学伤心得哇哇大哭,他在旁边无动于衷,哭久了还会不耐烦道:“安静点,你吵到我看书了。”


    祁元的情绪十分鲜活生动,对明昭来说就像那只大胆的在他手心里歌唱的小鸟,吸引着他的目光。


    在他身上,明昭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生气。


    那是一种全身的细胞都苏醒过来,血液流动加快,心脏有什么东西涨大饱满,迫切需要宣泄的冲动。


    对明昭而言,是种新奇的体验。


    世界好像活过来了,时间开始流动,周围的人在明昭眼里终于带上了色彩,厚厚的屏障破碎,外面的声音朝明昭涌来。


    祁元是里面最亮眼的一抹颜色,火红的,跳动的,生机盎然。


    小明昭每天都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视线永远在祁元身上跟随,如影随形,乌溜黑的大眼睛时刻映着小祁元的身影。


    祁元是个很简单的人,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皱着眉头,明昭就知道他不赞同。眼尾上扬,明昭就知道他高兴了。


    他心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行事光明磊落,所以他的情绪也很容易看懂。长大后祁元的性子变得沉稳些许,但那时候明昭已经相当了解他,就算他绷着个脸,面无表情,明昭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昭有很多东西都是从祁元身上学来的,这些学来的东西,帮助明昭逐渐变得像一个正常人。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背地里,明昭还是那个对他人的情绪漠不关心的人。


    明昭了如指掌的祁元,昨天却出现了明昭看不懂的问题。


    有东西脱离了掌控,换做别人,明昭会先解决他。但如果是祁元,明昭还是耐下了性子。


    由于明振德的影响,明昭认为性与爱是能分开的。


    就像明振德口上说着深爱明昭的母亲,却又能与刘秀玲生下明曜然。


    所以明昭不觉得自己喜欢祁元,发情期需要祁元解决,一是触手渴望着他,再就是当时的情况,没有比祁元更适合的人。


    他对祁元最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叫信任。如果是路修远,绝对踏不进他半米之内,因为他不信任他。


    但是性的前提是能够接受,不讨厌。


    祁元明明很讨厌他。


    明昭一点一点地捋清自己的思路,不知不觉中把触手尖尖团成球状,眼睛望着虚空出神。


    身后的触手焦躁地拍打着床。


    明昭抄起触手,问道:“你也觉得我该再多试几次?”


    从前他也是观察了很久,才将祁元的情绪掌握。如今出现想不懂的地方,理应耐心地观察试探。


    “按祁元的性子,后面我们会很难再接近他。”


    明昭想的一点都不错,后面的时间祁元对他严防死守,身边时刻都跟着路修远或者高副队。


    为了防止落单,祁元甚至放弃了继续外出做任务的计划,跟随路修远他们回异管局。


    明昭倚在门边,抱臂看着不远处祁元和阮金赋说话。


    他们一行五人,坐在同一辆车里回来,经过高速服务站,暂时停下来歇息一下。


    所有人都下车了,祁元自然也下车,不给明昭一个眼神,和放风的阮金赋走到一边说话。


    阮金赋原本就属于分部特别邀请的成员,没有签合同,不需要一直驻扎在分部。


    他这回遇到了三个面相有异的人,压抑不住好奇心,征得路修远同意后,屁颠屁颠地跟回异管局总部。


    他人很机灵,这一路上眼睛滴溜滴溜地小心观察明昭和祁元之间奇怪的气氛。


    弄懂他们之间什么情况后,心里痒痒的,憋了一路,这回趁着在服务站休息,他和祁元走一块,终于忍不住感叹:“你们一点都不像死对头。”


    像闹情绪的小情侣。


    后面那道视线都快把他看穿了,阮金赋不相信祁元没有感受到。


    这几天相处下来,阮金赋也知道祁元脾气好。他和祁元混熟后,说话间顾忌也少了很多,捧着保温杯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枸杞水,舒服地叹口气:“人生真是美好,如果那位明先生能不盯着我就更好了。”


    他目光灼灼望着祁元,小声道:“你悄悄告诉我,你们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关系吗?”


    祁元无语:“没有,我和他就是死对头,打了十几年那种。”


    阮金赋摇头晃脑:“那就奇怪了,我觉得那位明先生很在意你。”


    他再次仔细打量祁元的脸,这种行为在这几天已经发生好几次了,祁元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我脸上难道有东西吗?”


    阮金赋:“我在看你的面相。”


    “我的面相?”


    阮金赋认真看完后,歪歪头:“真奇怪,如果你不喜欢那位明先生,难道你喜欢别的同性?”


    祁元好笑:“我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阮金赋给他解释:“从你的脸上,我明明看出你有一段姻缘,但又是命中无子的面相。”


    他摸摸下巴:“还是说你身体有什么隐疾?”


    祁元黑脸:“我身体好得很,很健康,没有问题。”


    阮金赋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从你面相上看到的就是这些。”


    他微抬下巴:“不过我看人看得很准的,很少会看走眼。”


    阮金赋凑近他,小心瞄了一眼明昭,轻声道:“那位明先生的,我就不太看得明白,但也就那么一个。你的面相,绝对错不了。”


    祁元当然是否认。


    但阮金赋那些话还是进入了他的耳朵,结束休息上车时,祁元没忍住多看了明昭两眼。


    在脑海里脑补他和明昭在一起的画面,瞬间被自己雷出鸡皮疙瘩,怎么想怎么别扭。


    还是那句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多年的争锋相对,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扭转的。


    明昭望着窗外,侧脸优越,似有所觉,转过头来,眼睛淡淡:“看着我在想什么?”


    一辆车五个座位,路修远开车,高副队坐副驾,阮金赋不敢和明昭挨着坐,最后坐中间的还是祁元。


    车子经过减速带,祁元的腿不小心和明昭碰在一起,瞬间被灼热的温度惊住。


    明昭这几天很安分,以至于祁元差点忘了他还在发情期。


    祁元不动声色地向阮金赋那边移动,拉开距离:“没想什么。”


    可也不知道明昭是不是故意的,他一退,明昭的腿也跟着过来挨着。


    望了望车上其他人,祁元:在车上不能打起来,我忍!


    明昭微微颔首,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少见的没有追问祁元,情绪寡淡,和惊人的温度形成强烈反差。


    祁元忽然就想起一个问题,明昭还在发情期,那这几天没有过来骚扰他,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祁元不确定地想,应该是有他的办法吧,总不至于一直忍着。


    如果是这样,那祁元是真的提起了心,就怕明昭憋着憋着变态了。


    祁元想,果然回去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尽量待在异管局里。


    而望着窗外的明昭也在想,祁元肯定会因为他的反常引起警惕,马上就要回到A市,祁元可能会一直躲在他暂时还没找到的异管局里头。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明昭眼睛还在望着窗外,手却悄悄搭上了祁元大腿,然后牵住他的手,暧昧地捏了捏。


    祁元:!!!


    他想错了,果然明昭不会安分下来。


    车里还有其他人,祁元不好动作太大,面上不动声色地甩开明昭的手。


    甩开后明昭似乎安静下来,祁元刚松了口气。


    明昭转过头来,微笑,强硬牵住祁元的手,声音大得前面的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都能听见:“我想牵你的手。”


    空气似乎凝固了,祁元能感觉到前面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通过后视镜不着痕迹地观察后面的情况,阮金赋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滴溜溜地转。


    而罪魁祸首光明正大牵着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十分坦然且满意。


    祁元:……


    每天都是想杀死明昭的一天。


    第62章


    祁元当然是想甩掉明昭的手, 但明昭抓得死死的。


    祁元完全不懂明昭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说想牵他的手。他们明明是死对头,还是天灾和天赋者这种对立的关系。


    在不久之前, 他们甚至经历了一次生死之战。明昭差点杀死了他,他也一刀捅穿了明昭胸膛。


    在生死面前, 他们应该头也不回,背对而行,承诺下次再见一定要杀死对方。


    他们是从血水中汲取厌恶为养料茁壮生长的两株藤蔓,相互纠缠, 紧紧绞杀,誓不罢休。


    原本该是如此。


    如今这中间不知道哪个过程出了差错,经历过生死后, 他们没有将对方恨入骨子里,还是像从前那样争锋相对。


    他们不用沟通,仿若天生默契那般讨厌对方, 却又没有真的想要杀死对方。


    或许曾经或多或少都有动过杀意, 不知怎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名其妙。


    就像现在明昭牵着他的手一样。


    祁元深深望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明昭个子比他高一点,手也比他要大一点, 就那么牵着,祁元有种自己被他包住的感觉。


    荒谬且不可思议。


    触手对明昭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咳咳,祁元,我开了这么久车,有点累了, 我们交换一下。”前面路修远咳两声,善意地替祁元解围。


    “好。”祁元应声,皮笑肉不笑重重在明昭手背拧了一下, 抽回自己的手,和路修远换了座位。


    路修远坐到后座中间,左手边明昭似乎凉凉瞥了他一眼。路修远目视前方,坚决不和他对视。


    路修远和高副队不是话多的人,明昭和祁元气氛怪异,唯一一个话多的阮金赋左看看右看看,抓耳挠腮,不敢说话。


    车里又安静下来。


    但这种安静只是表面上的。


    祁元偶尔会抬头看车后视镜,在窄窄的镜子里,明昭一直看着他,两人视线无声交汇。


    暗潮涌动,微妙的气氛在车里弥漫开。


    明昭的眼睛是纯粹的黑,深不见底,当他专注看着一个人时,有种极端的吸引力。


    任何一个人被这双眼睛注视,都会无法挽回地心动。


    祁元的心脏重重一跳,手握紧了方向盘,收回视线。


    该死的直觉三番两次向他做出提示,指向一个不可控的答案。


    明昭似乎,真的,喜欢他。


    车到了A市,祁元迫不及待找了个地方就要将明昭赶下车。


    明昭下了车,却拉着前门车把手,不让祁元随意逃走。


    他敲了两下车窗,示意祁元放下。


    祁元不动。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过久,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


    祁元不情不愿放下车窗,冷着脸:“你还要说什么?”


    明昭:“明天我去找你。”


    “我没有什么事要和你说的。”


    “我有。”明昭微笑,“我的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祁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


    明昭点点头,等祁元把手移开,才道:“明天我会去异管局找你。”


    祁元撇过头:“不用,我会去找你。”


    明昭微微讶异:“你确定?”


    “确定。”祁元不耐烦,“说完了就放手。”


    明昭把手放开,祁元一踩油门就飞了出去,一秒都不想多呆。


    看着车子远去,明昭微挑眉,祁元似乎想通了什么,不仅答应了,还主动说要来找他。


    祁元将他放下车的地方正好在明昭家附近,明昭慢慢地踱步回家。


    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明昭又挂起了面具一样的微笑。这种弧度精准到一模一样的微笑,在这大半个月很少出现,以至于明昭挂起后,顿了一下,嘴角稍稍扯平。


    因为要追赶祁元,又是在陌生的城市,如果没有需要,明昭不会为那些陌生的人特地伪装自己。


    在祁元面前,他向来展示的是自己恶劣的一面。


    所以这大半个月,竟是他难得的真实的一段时间。


    明昭很快调整好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小区,小区的保安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起身打招呼:“明先生,你回来了。”


    明昭回应他:“对,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业主们服务。”


    搭电梯上楼,正巧遇到加班回来的楼上邻居,互相友好地寒暄了两句。


    楼上邻居还说起那条有污染的鱼:“我那朋友吃了那鱼,进了ICU,后面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他跟我说以后打死都不吃鱼了,这吃一条鱼,差点没命,想起来都后怕。”


    “后面还有人专门上门来检查,那段时间医院住了好多吃了污染的鱼肚子痛发烧的人,我有个亲戚在医院干的,忙得脚不沾地。”


    楼上邻居也吃了鱼,却只是痛了一下肚子,后面身体检查依旧没什么毛病,不禁感叹两声自己的幸运。


    明昭只是微笑地当一个听众,然后分别。


    回到家门口,明昭的微笑一凝,伸手取下门框边边不特地去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微型摄像头。


    微弱的红光亮着,下一秒就被明昭碾碎。


    明昭叹了一口气:“刚回来,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家里还和离开前一模一样,那些人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并没有潜入进来。


    门窗紧锁,窗帘全拉起来,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整座房子显得有些暗沉。


    明昭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垂眸往下看,轻而易举就看到行踪诡异的男人在他拉开窗帘后,连忙向下压了压帽檐,低头匆匆离开。


    楼房阻碍了明昭的视线,很快男人就不见了踪影。


    明昭手抚着窗,长长的睫羽半掩住眼眸里的讥诮和冷漠,触手浮现在身后,漆黑冰冷,如蛇一般静静蛰伏。


    “见不得人的老鼠。”


    他出现在A市不久,很快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


    明昭没有理会,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结果跟踪者跟了一路,明昭都故意流露出了几个破绽,也没见他有所动作,十分谨慎。


    因为明昭住的是高档小区,安保比较严格,那人被拦在外面没有跟进来。


    但他显然摸清了明昭家的位置,一直关注着明昭什么时候回到家。


    当明昭拉开窗帘准确看向他藏身的位置时,那人就知道自己这次的行动暴露了,惊得立马离开。


    明昭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最近会很忙,没空和这群老鼠玩什么跟踪窥视的游戏。陌生的带有恶意的人在他家附近游荡,会激发明昭心底领地被窥伺的不悦感。


    他要告诉那群人,我已经发现你们了。


    明昭俯视楼下,像是能透过建筑找到在楼与楼之间匆忙穿梭的男人,跟踪他回到他们见不得光的老巢。


    他离开A市这么久,一回来这群人就能盯上他,可见他们的消息有多迅速。保不齐有人一直盯着他的行踪,一发现他回到A市,就立刻跟上来。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那个男人在明昭露出破绽的时候不动手,因为他的目的主要是收集情报,等他将情报拿回去,背后的人才会制定进一步的计划。


    想到这群人能溜进小区,摸到他家门口给他安装摄像头,明昭先给明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并且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


    明老爷子惊喜明昭回来,乐呵呵道:“没有,一切都正常,我的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明昭:“行,那天我去接你回家。”


    明老爷子身份不一般,明昭又请顾巍安排人保护他,身边围得像铁桶一样,聪明点的人都不会往那边凑。


    明昭在沙发上坐下,手指轻敲手机屏幕,思考了一会后又给饶天纵打电话。


    没几秒饶天纵就接了电话:“喂,明昭吗?你回来了?”他那边声音有点嘈杂,听着像刚下课,挤在人群里下楼梯。


    旁边还有迟乐志的声音,模糊一些:“什么?明昭回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迟乐志开心问道:“明昭明昭,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明昭走之前和祁元一样请了假,现在算是提前回来。


    明昭:“还要过几天,你们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迟乐志想回答,饶天纵把电话抢了回来,迟乐志瘪嘴:“小气。”


    饶天纵不搭理他,回答明昭:“最近没什么事,有老师布置了期中作业,到时候我把题目发过去给你。”


    明昭“嗯”一声:“没事就行,你们平时多注意一点,发现不对就给我打电话。”


    饶天纵敏锐察觉他的意思,边说话,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人:“好,我们会注意的。”


    他没有多问什么,像他们这种家庭的人,遇到危险并不意外。


    饶天纵初中时遭遇过一次绑架,后面警察把他安全救了回来,但是对于绑匪是谁,他想通过绑架饶天纵得到什么,回到学校后饶天纵没有提起过,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只是自那之后,他的行事手段愈发接近大人,被迫成熟。


    明昭提醒过饶天纵后便挂断了电话,饶天纵武力值不低,一般人想制服他没那么容易。


    明昭还给管家打了电话,让他多盯着点明家的事,有异动及时报告。


    至于明振德一家,明昭不说,管家也默契地不提。


    空了大半个月的屋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需要打扫。十几条触手放出来,拿抹布的拿抹布,换水的换水,扫垃圾的扫垃圾,拖地的拖地,辛勤劳作,勤勤恳恳,哼哧哼哧。


    忙完之后明昭才去洗澡,脱掉衣服,打开开关,头顶的花洒径直地喷洒下冷水,从头到脚顺着身体肌肉线条流淌下去,再顺着地板流入下水口。


    明昭的体温很高,这么一趟下来冷水往往变温水。


    触手全部放出来,把浴室挤得满满当当,纷纷去争抢那冷水,将触手表面的体温降下来。


    它们和大多数深海生物一样,喜寒不喜热。发情期这几天把它们折磨得够呛,体温高得分泌不出粘液来润滑身体,原来的粘液蒸发成一层白色的东西凝固在触手上,十分难受。


    除了面对祁元时能打起精神,其它时候都是蔫蔫的。


    明昭没有去找祁元那几天,触手一直在泡冷水,水温热了就换冷的,来来去去几趟。


    若非如此,明昭早就压抑不住,用触手将祁元卷入房间,关起来。


    明昭闭眼,任冷水漫过眼睛和鼻梁,轻喘着动作。然而过了许久,依旧无法出来。


    明昭皱眉,关掉冷水,用浴巾随意擦了擦身体,便出来了。


    明昭不知道其它天灾进阶会不会如他一样需要度过发情期。


    这几天明昭对发情期体会最深的,是无时无刻的干渴,火燎烧的体温,触手极度渴望着祁元,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能缓解燥热的东西。


    理智和本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明昭能感觉到,只要体内的火再燃烧得旺一些,他便会像之前那样失去理智。


    生存和繁衍是触手的本能,当这两者都与祁元有关时,表现出来的便是深夜明昭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祁元的房门。


    他原应该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熟睡,现在却站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走廊尽头的窗户外是深沉的黑夜,面前的门板后面,是祁元轻缓的呼吸声。


    触手早已经按耐不住齐齐趴在门板上涌动,明昭如果不及时醒过来,它们很可能会冲破这一扇对它们来说薄如纸片的门板,将祁元全身缠绕起来。


    想要。


    想吃。


    好渴。


    明昭就那么站在门外,目光沉沉。


    他没见过祁元睡觉时候的样子,但根据房间里的呼吸声,不难想象祁元应该睡得板正,是那种规规矩矩的睡姿,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眉目平和。


    明昭在门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房间。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


    祁元毫无所觉。


    明昭捏着触手,眉间带着点阴郁,使他整个人气质都偏向冷感。


    “再忍忍。”他道。


    堪称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明昭一个人,还有十几条触手。


    明昭随意捏着触手,或轻或重,有点漫不经心,眼眸望着某个方向,微微出神:“明天看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又是一夜。


    明昭从早上八点开始,就坐在客厅里,等待祁元上门。


    时针转到九点,祁元没有上门。


    十点,门铃依旧没响。


    十一点,十二点……一直到下午三点,明昭从坐着,再到站起来,手指轻敲手机屏幕,思考要不要给顾巍打个电话过去。


    为什么不直接打给祁元?


    因为死对头是不会存有对方电话的。


    他们日日相见,看多都嫌,怎么可能想要在手机上再留下对方的踪迹。


    但这会,明昭看着翻到底的通讯录,觉得这里应该再加上一条电话号码。


    等待的时间是很漫长的,起码明昭就觉得今天秒针转动的速度就比平时慢了许多。


    为什么会觉得时间漫长?


    明昭也说不准。


    可能是从紧张的战斗中脱离出来,一时间不适应这种空闲的生活。书架上的书都看完了,他应该再去添置新书。家务都由触手来做,他不需要动手。


    可能是他现在想要见到祁元。


    寂静的空气中,手机突然振动打破了停滞的空气。


    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明昭莫名觉得这也许是祁元。


    他垂下眼眸,按下接通键:“喂?”


    电话那边,祁元的声音经过电流模糊后传过来:“喂,你家具体位置在哪?”


    明昭心头一动,因为等待而漫上心头的冷意和焦躁霎时间散去了,心情舒缓后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了一句:“你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哈?”祁元不懂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我问顾局拿的。”


    要电话号码的时候顾局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把他看得莫名其妙的。


    “别废话,赶紧把你地址告诉我。”


    明昭报出地址的下一刻,对面就丝毫不迟疑地挂断了电话。


    很奇怪,刚刚还觉得时间很漫长,可是听到祁元的声音后,又觉得等待的时间其实也就是一瞬,已经记不起来从早上坐到下午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


    他只知道现在祁元要过来。


    明昭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手指微动,将电话保存下来。


    这次,他没有等待多久。


    门铃响之后,他慢慢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祁元低着头,手指敲敲打打,似乎在和手机上的人说什么。见他开门,才抬头,脸色不愉:“怎么这么慢。”


    他推开明昭,自己走进去,视线在空旷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没去看其它地方,肩上的背包放下,对着明昭抬下巴:“来吧。”


    明昭走过去:“来什么?”


    “别装傻。”祁元嗤笑,“你找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你解决发情期吗?”


    明昭坐下,抬头看着祁元,嘴角上扬,饶有兴趣:“是,所以你是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


    祁元单膝蹲下,拉开背包拉链:“总这么放着你这个危险因素在外面晃也不行,作为异管局的成员,我理应对你做出约束,所以我今早去找了点东西带过来。”


    他转过身对着明昭,两边手各拿着一样东西,难得对明昭笑一下:“这两样东西,你选一个。”


    明昭扫过他手上的两样东西,一把刀,和一瓶药:“这些是什么?”


    祁元:“一把准备帮你割掉那东西的手术刀,和一瓶能让你不举的药,你想选哪个?我个人推荐前面那种,除得干净,不用担心有复发的可能。”


    为了证明,他还把那把刀往前放了放,刀锋折射出锋利冰冷的光。


    明昭:……


    看他不说话,祁元:“不用担心,两种我都请教过别人,上网看了下教学视频。”


    他举起刀示范性地在空气中一割:“就像这样,很快的,而且我算过你的出血量,凭你的身体完全能够愈合,休息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明昭:……


    祁元说话的时候,余光注意明昭的表情,看他从惊愕,到沉下脸来,心情爽快到恨不得当着明昭的面大声说一句:“爽!”


    被明昭牵着鼻子走这么久,也该轮到他反击一下了。


    所以他当做没看到明昭的黑脸,自顾自拿起另外那瓶药:“这个是我找局里的研究员要的。”


    他晃晃药瓶,里面的药丸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颗就能让你不举三天,你发情期有半个月,保守一下,要吃五颗。”


    祁元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昭,以及他后面像是被静止一样的触手:“天灾的身体应该和人类不同,如果你选吃药的办法,那得吃上双倍的剂量看看,以防万一。”


    “所以,现在你想选哪个?”


    祁元努力严肃着脸,可明昭还是能从他眉梢看出幸灾乐祸,眼尾微微上扬,眼睛里盛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笑意。


    迟乐志高中的时候早恋,给喜欢的女孩子写情书,写完后特地拿给明昭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明昭当时随意扫了两眼,写了什么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你笑起来时,眼睛像装着满当当的星星”。


    明昭觉得这句话写得很夸张,可迟乐志嚷嚷着:“哪里夸张了,她眼睛里就是有星星,她愿意多朝我笑一下,我命都给她!”


    明昭不以为然。


    可现在看着祁元的眼睛,他又觉得迟乐志说的好像也没错。


    因为带着笑意,所以眼睛看起来像星星一样,明亮得惊人。


    明昭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就像刚刚打电话听到祁元的声音一样。


    他只是似笑非笑望着祁元:“我哪个都不想选,怎么办?”


    触手在他的控制下,呈包围状态向祁元逼近。


    祁元瞥了两眼触手,骤然暴起朝明昭扑过去,左手的手术刀狠狠往他两腿之间一插!


    非常惊险的一瞬间,饶是明昭心脏也不由得惊跳了一下。


    手术刀牢牢插进了沙发里,距离那个位置只有危险的不到五厘米。


    祁元看起来有点遗憾:“没成功啊。”


    明昭额角青筋一跳,手抓着祁元一个翻转,将他强势按在沙发上,从上方俯视他:“玩得很开心?”


    祁元咧嘴一笑,满是挑衅:“还行。”


    他屈膝顶上,可之前经历过一遭,明昭早有准备,双腿夹住这条腿。


    祁元动了一下,拔不出来。


    明昭不仅禁锢住了他这条腿,还有触手爬过来就着屈膝的姿势将他的腿捆起来。


    现在这个姿势让祁元十分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下面凉飕飕的,因此收敛了挑衅:“喂,快把我放开。”


    明昭俯身在他耳边,暖湿的气流打在耳上,让祁元不自主地瑟缩一下:“上次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今天我们就来重新验证一下吧。”


    验证什么?


    明昭望着祁元轻笑,手向下伸去。


    “明昭!”


    第63章


    明昭的手直接向下伸去, 祁元惊得像煮熟的虾一样弹跳起来,被触手按回去,无法动弹, 可还是憋红了脸,弓身想要蜷缩起来。


    他咬牙切齿道:“明昭,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要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明昭这么说着,手已经摸上去。


    出乎意料的, 明昭竟没有排斥感。隔着两层布料,他也能感受到那温度。


    和握着自己的时候触感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


    很微妙。


    祁元的脸连带着脖颈全部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眼睛亮得惊人,和笑着的时候不一样,是另一种夺人目光的明亮, 里面燃烧着怒火, 羞恼, 尴尬,急切。


    “放手!你难道就不嫌恶心?!”


    祁元的要害被他钳制住, 高大矫健的身体在触手的镇压下无力挣扎,只能用装满怒火的双眼和薄唇讥诮,全身肌肉绷紧像利剑般,只要明昭一松开,必定让明昭付出冒犯的代价。


    即便是躺在明昭身底下, 被迫流露出相对脆弱的心脏和腹部,祁元表现得依旧像一头不服输,蓄势待发的豹子, 等待一击扭转局势的机会。


    这样的祁元也再次提醒明昭,这是和他斗了十几年的死对头,不是脆弱易碎需要供在展台上的花瓶,而是具有威胁性的,真正能和他势均力敌的对手。


    把强势的对手压在身下,看他挣扎,会激起一股原始的征服欲。


    想从他不服输的脸上看到隐忍痛苦,想彻底掌控他的一切,让他臣服。


    明昭的心跳声逐渐加重,本就燃烧得热烈的火焰像是又加了一把火,烧得人血液激荡翻涌,体温升高,理智开始模糊。


    祁元很敏锐发现明昭的不对,一看他眼睛,脑子里迅速拉响警报,后背发凉:这人连眼神都变了。


    明昭好像是来真的。


    来真的明昭大手覆上去。


    祁元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他着急地左扭右扭,想要躲开明昭的手。


    效果甚微。


    祁元像按在砧板上的鱼,在明昭的强势动作下,基本不会被外人接触到部位,结结实实承受了一番惨无人寰的遭遇。


    可能是过了几秒,又过了十几秒,明昭停下,略微疑惑:“为什么没有反应?”


    见他终于停下,祁元内心才大大松了口气:“我又不喜欢男人,当然不可能有反应!”


    他冷着脸,眼神如寒冰一样刺向明昭:“验证完了吗?现在能放开了吧。”


    明昭没有放开,他还是感到很疑惑,那天明明祁元是起反应了,但现在在他的手下毫无动静,到底缺了什么?


    祁元则是心想:能有动静才怪,今天来之前他自己吞了一颗能抑制反应的药,别说是用手了,就算是明昭今天说愿意给他上,他都不会有反应。


    祁元忘记了今早对着那瓶药,他是如何纠结,面部僵硬,表情严肃得好似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一样,沉闷压抑的气氛让路过的人看了都要吓一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庆幸。


    在明昭面前出丑,被他嘲笑和暂时举不起来一天两个选项中,祁元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还沉浸在庆幸之中的祁元,听到了清晰的拉链拉开的声音。


    明昭直立起身,优越的眉眼淬着漫不经心,可是眼睛却又截然相反地,紧紧盯着祁元震惊的脸,带着一股摄人的侵略性。


    咄咄逼人。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明昭已经把东西拿出来,还没开始,歪头问祁元。


    明昭长得高大,手和腿都是一样的矫健发达,肌肉紧实流畅,用力时绷紧。


    之前虽然也瞄过几眼,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观地面对和个子一样同比例长大的东西的祁元:!!!


    脑海里只有两个词,咄咄逼人,耀武扬威。


    他愣神的时候,明昭已经咬住衣服下摆,下颌线绷紧,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连带着耀武扬威的东西,带给人极大的冲击力。


    尤其是明昭不加收敛的眼神,如同盯紧猎物一样紧盯着祁元,眼眸幽深。


    他道:“单纯的刺激好像还不够,之前你是看着我才有反应的。”


    祁元脑子里绷紧的线一下子就断了,极致的紧迫感催发了动力,全身的力量调动起来,金色的光压缩凝聚成锋利的小刀,迅速割断了缠住祁元手脚的触手。


    得了自由,祁元丝毫不停歇,身体翻转,手臂用力撑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大门。


    砰!


    触手快他一步狠狠砸在门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都晃动了一下,厚重的大门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察觉到猎物逃跑的触手愤怒地冲过来,卷住祁元小腿,要将他拉回去。


    祁元倒在地上,触手的巨力拉着他拖行。


    祁元咬牙,故技重施,再次割断触手。被割断的触手尖尖神经未完全消亡,仍能蜷缩起来,朝着祁元的方向,像被捞起来的鱼一样活蹦乱跳。


    祁元惊魂未定,余光看到明昭从沙发上下来,大长腿迈开走进他,面上看不出喜怒。他颇感头疼,连忙大喊一声:“停!”


    明昭脚步未停,触手也疯狂涌动着过来。


    祁元:“你不会想我和你在这里同归于尽吧。”


    明昭停下脚步,看向祁元警惕的神色,又扫一眼他至今毫无反应的下半身,平淡道:“让我验证一下就行,我不会做其他的。”


    “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


    “条件不完全,你没反应。”


    祁元感觉自己和明昭完全说不通:“没反应才是正常的,不管你怎么做都一样!”


    明昭显得有些执拗:“不一样。”


    他看着祁元的眼睛,重复一遍:“完全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祁元也被激起了火气,同样激动地上前一步,质问他,“就算我有反应,那又能说明什么!”


    明昭眼都不眨:“那说明你喜欢我。”


    一句话,祁元直接安静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昭,薄唇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但由于过于震惊,大脑空白一片,什么话都说不出。


    半晌,他调整好心情,看着明昭冷笑:“我没有喜欢你,相反,是你喜欢我。”


    喜欢两个字,放在他和明昭之间简直烫嘴。


    然而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祁元竟然也能将它说出口,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听到这句话,表情一直不变的明昭终于皱起了眉;“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祁元抱臂,锋利的眉眼捎着讥讽,“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验证我对你有没有反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真的喜欢你,你知道了又想怎么做。”


    知道祁元喜欢他后,他要怎么做?


    明昭没想过这个问题。


    知道之后,无非就是拿这件事嘲笑祁元,看祁元又羞又恼,百口莫辩。


    这是一个祁元主动送上来的,绝佳的把柄,他能用这件事嘲讽祁元一辈子。


    “明昭,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祁元似是忍无可忍,手往后捋了一下头发,露出无奈的眉眼,沉沉吐出一口气,“你真的不明白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为什么吗?”


    他盯住明昭的眼睛。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调转,现在向明昭步步逼近的是祁元。


    明昭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


    他从祁元身上学会了生气,难过,高兴等等,但是没学会喜欢。


    因为祁元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明昭今天学会了什么叫等待,等待就是在那个过程中,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心情不太好,躁动,会想很多其它事情,比如祁元今天没来,是反悔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然后在等待的那个人到来时,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清空了,只留下一个念头:他来了。


    因为等待的人已经到来,所以不会再去回想等待的艰辛。


    明昭安静地看着祁元,等待他教他。


    被他这样看着,祁元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什么白纸般单纯的家伙一样,咬牙骂道:“别看我,自己琢磨不透就算了。”


    本来刚刚他都做好捅穿窗户纸的准备了,结果被明昭那句我不知道噎住。


    祁元气上头,以为明昭是在故意捉弄他。


    毕竟明昭就是这么恶劣的人,指不定他就等着他巴拉巴拉解释一通,口干舌燥停下来之后,朝他微笑,无辜道:“啊,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好像自己是大少爷,祁元就是那个尽心尽力解释的仆人一样。


    他气愤地转身,明昭却不让他走,触手卷住他拉过来。


    明昭从后背抱住他,手臂环住他的腰,后背与胸膛紧贴。明昭埋头在他肩膀上:“别走。”


    因着这个姿势和距离,祁元很明显感受到来自身后人浓浓的危险性,一时僵住。


    “帮帮我,祁元。”


    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捏住他下巴,转过来,低头吻下去。


    “嗯唔!”唇舌入侵了他的口腔,像缠人的大蟒蛇一样令人窒息沉闷。


    好不容易舌头退出去,祁元还来不及喘口气,见明昭还要再来,急得大喊;“停!我帮你!”


    明昭停下来,祁元竟能从他脸上看出那么一丝乖巧?


    真是见鬼了!


    祁元骂骂咧咧推着明昭坐下,顺手拍了旁边的触手一巴掌:“去把我背包拿过来。”


    触手那边传递来的情绪很高兴,一般来说,只要祁元愿意和它们接触,它们传给明昭的情绪都是高兴的。


    明昭若有所思摸摸自己的心脏,好像也是高兴的,这种高兴是喜欢吗?


    触手已经拎着刚刚趁两人说话偷偷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背包过来,祁元在里面翻找出一次性手套,戴上,神色严肃,像是研究什么医用器材一样,态度相当认真。


    面上很镇定,实则动作僵硬,眼神都是放空的,焦点没有落处,机械动作。


    祁元做的很干巴,没什么技巧,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


    就算是这样,明昭还是能从中得到舒缓,比自己来能更有效地浇灭体内的火。


    这次他很安分,祁元提心吊胆,反而没等到他来验证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元手都酸了,任务才完成。他松了口气,事实证明他松的太早了。


    明昭牵着他的手重新放回去。


    “再来一次。”


    祁元:……


    这一天的工作量远不是之前能比的,中间还要时不时忍受触手的骚扰,祁元怨气比鬼还重,很想直接就那样捏爆明昭作案的工具。


    终于完成后,他迫不及待站起来,脱下一次性手套狠狠甩明昭脸上:“满意了?以后别来烦我!”


    弯腰捞起自己的背包,走之前还得一脚踢开那些围在他身边的触手。


    祁元斜眼瞧着,冷笑:都这样了还说不是喜欢他。


    他倒要看看明昭能忍到什么时候。


    祁元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后,明昭无辜的表情瞬间一变,变成平时淡然的模样。触手拿走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回来明昭拍拍它:“祁元吃软不吃硬,以后不要再冲上去围住他。”


    看看门上的凹陷,明昭淡定打电话让人明天过来修一下。


    明昭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祁元正好走出来。他目送着祁元一路走出小区,直到看不见。


    “喜欢?”明昭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心脏。


    喜欢是什么感觉明昭还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在祁元身上投下的目光越来越多,接触也越来越多。


    明昭抚上自己的唇。


    最开始亲祁元只是为了恶心他,那时候是恶趣味多一点。可刚刚看着祁元,他分明有好几个瞬间,想再次亲上去。


    死对头和喜欢两个词在脑海里盘旋,最后试着组成一个句子的时候,明昭的心重重一跳。


    很奇怪的感觉,比起厌恶,内心第一时间涌上来的,竟然是一种欢欣的情绪。


    明昭阻止不了擂鼓般的心跳声,就像触手无法抑制对祁元的渴望。


    他抓住一条触手,问它:“原来你比我更早知道吗?”


    在他还厌恶着祁元,以为他是死对头,与他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的时候,触手已经反映了他内心最深处想要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


    祁元怒气冲冲回到异管局,一路上看到他的人本来想打招呼,看看他的脸色,最终还是咽下去,纷纷避让,看祁元离开后立马打电话通知同伴们:“快躲起来,祁元又被他那个死对头气到了!”


    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后,确认都通知到位后那人才松口气,神情悲悯:“我已经尽力做到我能做的事了,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祁元一肚子的气,走进休息大厅发现这里冷清得很,只有一个人脸上盖了本书,在长椅上睡得正香。


    祁元只想了一下,便知道他们应该是得到了风声,通通都躲起来以防他拉着他们去对练了。


    意识到自己一被明昭气到就回来找人对练,把人搞得都躲起来,祁元沉默一下,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他们。


    满肚子的气泄了一半。


    冤有头债有主,明昭惹的事,以后还是冲着明昭去吧。


    至于还在呼呼大睡的某位被动落单的人,祁元走过去掀开脸上的书,露出赵千山的脸。


    似是被光线照到,赵千山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


    他坐起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哈~原来是祁元啊,你回来了。”


    赵千山扭头看看四周,疑惑:“咦?人都去哪了?”


    祁元绷着脸,没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转移话题:“你怎么又在这里睡,顾局交代你做的事都做完了?”


    “当然——”赵千山又打了第二个哈欠,“没有。”


    他伸了个懒腰:“急什么,距离天灾时代开始还有两个月呢,在那之前,我肯定能做完。”


    “倒是你,你这是又被你那死对头惹生气了?”说起这个,赵千山就精神了,目光灼灼凑近祁元。


    祁元纳闷:“你们怎么都知道?”


    “除了你那死对头,还有谁能让你这么暴躁。”赵千山理所当然道,“你一碰上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祁元不由得认真思考,他对别人和对明昭,真的态度差别很大吗


    还真有,但那也是因为明昭太气人了。


    “哎,这回又是因为什么事啊?”赵千山挤眉弄眼地问他。


    祁元知道赵千山最喜欢打听八卦,边界感不是很强,也知道他这么做其实没有恶意,单纯是好奇,但还是皱了一下眉。


    他和明昭之间的事,太复杂,他并不想和别人聊起。


    一看他皱眉,赵千山就机警地后退,连连摆手:“诶诶诶,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听,仔细想了一下,你们之间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我们这些外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祁元松开了眉头:“我不是……”


    “停停。”赵千山制止他,“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他拍拍祁元肩膀,感叹道:“你们之间的事,确实太复杂了,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听懂。”


    祁元跟着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复杂?”


    总觉得赵千山想的东西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赵千山:“就你们之间那些爱恨情仇啊,前段时间你走之后,你那死对头来找顾局,我正好碰上,所以我就那么巧地问他你和祁元之间是什么关系,你猜他怎么说的?”


    祁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怎么说的?”


    赵千山一拍手:“嘿!他说你们之间是不一般的关系,然后我就懂了,全懂了。”


    他怜悯地望着祁元:“在国家大义和自己的感情之间做选择,肯定很不容易吧。你们一个是天灾,一个是天赋者,中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种族差异和阵营对立,这样的苦难中磨练出来的感情一定尤为真挚,我都要忍不住祝福你们俩了。”


    赵千山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斜眼悄悄觑了一下祁元的脸色:“都这个时间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睡觉了。”


    他走到门边,扒拉着门框探头对祁元道:“加油,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


    然后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休息大厅里,祁元熄下去的火重新又被点燃:“明昭,你到底都胡说了些什么!”


    该死的明昭,都这么说了还在那跟他假装不懂什么叫喜欢。


    祁元觉得自己那小小一瞬间的动摇实在是可笑,明昭果然是在耍他!


    “装,你继续装。”祁元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多久。”


    什么不好意思,什么尴尬,祁元通通都不在意了,身为死对头心里那股争强好胜,不服输又冒了出来。


    祁元冷笑:“等着吧,看谁先玩死谁。”


    第64章


    把那群老鼠在他身边做的小动作和顾巍说了一下, 明昭便去医院接明老爷子出院。


    到的时候刘秀玲也在,就她一个人。


    管家凑近明昭,小声道:“那天你离开后, 老爷子住院住了多少天,她就来了多少天, 曜然少爷除了上课之间外也会来。”


    刘秀玲不是一个那么孝顺好心的人,管家觉得她态度有异,暗地里盯紧了点,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刘秀玲还真就是来照顾明老爷子的, 老爷子渴了饿了,她比管家自己跑的还快。


    反常的态度和老实的举动让管家摸不着头脑,只好在明昭回来的时候禀告他, 让他做决定。


    明昭:“没事,我心里有数,她会好好照顾爷爷的。”


    虽不知道明昭为什么这么说, 但管家还是放下心来。


    明昭环视一圈病房, 又问道:“明振德有没有来过?”


    管家已经习惯他直呼父亲大名, 回道:“来过几次,最近推说公司很忙, 已经一周没来了。”


    明昭:“是他的风格。”


    明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明昭没见过他那位大伯,但在明老爷子的回忆下,将他归为祁元那类人。


    至于明振德,和明昭大伯则是相反的人。


    他和明老爷子没什么感情, 于是表面功夫也懒得做,敷衍一下,知道刘秀玲一直过来探望明老爷子, 便也心安理得地将照顾明老爷子的责任推到妻子身上。


    不过这也好,明振德能做的事可比刘秀玲多多了,若他经常过来,明昭反而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


    明振德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手段凉薄狠辣。


    明振德讨厌明昭,认为明昭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也不想想,作为身上和他流着相同一半血的人,何尝不是他将自己那部分凉薄的基因也传下来了。


    明昭同样讨厌着他。


    不过他不会是下一个明振德,他和明振德不同,他懂得喜欢是什么。


    明昭帮明老爷子办理手续出院,扶着他坐上了车子里,拦住想要跟着上车的刘秀玲道:“你去后面那辆车。”


    刘秀玲下意识按着他的话做了。


    等明昭和明老爷子坐的车发动开走,刘秀玲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为什么我会听他的话?”


    她辛辛苦苦照顾明老爷子这么久,结果明昭一回来就摘桃,刘秀玲恨得牙痒痒的,手上的丝帕都要撕碎。


    明老爷子舒舒服服坐在车里,从后视镜看到刘秀玲的车没跟上来,和明昭道:“你这些天不在,她照顾我照顾得挺尽心尽力的。”


    什么都和管家抢着做,不让她做她还静不下心来。


    明老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斜觑明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明老爷子将明昭一手带大,思及他住院的时候明昭放心离去,明白他一定是准备了什么后手。


    可能他和刘秀玲做了什么交易,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明老爷子想过很多交易的内容,却想不到明昭根本没有和她交易,而是通过能力直接操控了刘秀玲。


    明昭轻笑:“爷爷,你不用管这么多,好好修养就行。”


    明老爷子没好气道:“我现在身体很好,还能再撑个十几年。”


    明昭挑眉:“那就最好不过。”


    车子缓缓开入明家,明昭扶着明老爷子下来。


    明老爷子感叹道:“现在国家的医疗技术也是越来越好了,本来以为没几年我就该走了,没想到还能活到看见你娶妻生子那天。”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把家族的事务都移交给你,我就好好休息,等着将来抱曾孙了。”


    明昭扶着他边走边说话:“爷爷,你可能是看不到了。”


    明老爷子吓得脚步都停了,惊讶转头:“什么意思?”


    旁边的管家也是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


    被两个人同时看着的明昭表情很淡定,仿佛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惊骇之言:“我喜欢男人。”


    “咳!咳咳!”有人被口水呛到,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明老爷子和明昭两人看去,管家涨红了脸,捂嘴,低头说一句:“抱歉,我先离开一下。”然后匆匆走掉。


    作为合格的管家,他深知自己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


    这一插曲稍稍缓解了一下明老爷子的震惊,他看着明昭,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欲言又止,看着明昭叹气,十分为难的模样。


    明老爷子叹口气:“算了,我们家往上数三代也是黄泥土出身,也没有皇位要继承,没有曾孙就没有曾孙吧,以后那家产就捐给国家。”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老人家年龄大,思想却不老派,或者说他们那一辈的人,实际上比现在网络高速发达时代长大的人们思想还要开明,接受度高。


    明老爷子没有生气明昭喜欢同性,调整好心态,说服自己后,反过来询问明昭:“那你现在是有喜欢的人了?”


    说实话,明老爷子虽然前面说要抱曾孙,但也只是说说。


    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接触异性,明昭却只顾着和祁元争锋相对,有一次打架被老师发现,找家长谈话,还是明老爷子亲自接的电话。


    一点都没有开窍的迹象。


    明老爷子偷偷怀疑过孙子可能谁也不喜欢,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一点兴趣都没有。


    生来好似就不懂喜欢是什么的人,今天竟然说喜欢同性。


    明老爷子发挥敏锐的侦查能力,判断出最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明昭意识到他喜欢同性。


    震惊过后,明老爷子有点期待明昭的回答。


    不知道明昭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明昭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说:“以后爷爷会知道的。”


    “是吗?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背影其乐融融,好不容易赶来的刘秀玲看到这一幕又酸了,实在受不了给明振德打了个电话。


    她满肚子怨气,憋了一路,现在急切想要宣泄出去,就等着电话一通就跟明振德诉苦告状,挑拨一下关系,再装可怜拿点好处。


    可电话响了两声,直接被人挂断。


    刘秀玲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不信邪地又打过去一趟,这下子挂得更快了。


    刘秀玲气得把手机一摔:“没良心的东西!”


    她每天忙前忙后伺候明老爷子,都是为了谁,明振德现在竟然都不接她电话!


    明振德在手机响起那一刻就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断,接连挂了两次,他面色有些不好看。


    坐在他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微一笑,善解人意道:“我们工作的时候,总会有些突发情况打扰,不是吗?”


    他表示理解,明振德脸色好看点,但还是觉得在这人面前已经撑不起他的场面。


    于是他直接下逐客令:“崔先生,请回吧,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


    崔先生笑容不变:“明先生,不用着急做出决定,我愿意给你多点时间好好考虑我的意见。”


    明振德冷笑:“我是个商人,可从来都不蠢,和你们合作得到的远比不上我失去的,这是赔本的买卖,我不可能会做的。”


    崔先生:“明先生,你这句话就说的不对了。”


    他气定神闲,说出的话却刻薄得像刀一样,扎在明振德心里:“我们也是看你在明家的处境尴尬,才愿意和你合作,帮帮你。你成为明家的家主,我们获得未来明家家主的支持,这是双赢的买卖。”


    他嘲讽道:“明家由你的父亲,明老爷子掌控,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理应继承明家。但据我所知,明老爷子似乎不是很满意你这位继承人吧。”


    崔先生的话像一条毒蛇一样,缠绕上明振德的心脏,收紧,毒牙扎入其内缓缓注射着毒液,令他窒息烦闷,以及恐慌。


    观察到这些细微的表情,崔先生满意地勾起唇角,再加一剂猛药:“你的父亲,之前属意你的大哥做继承人,现在属意你讨厌的儿子做继承人,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这个儿子。”


    “够了!”明振德一拍桌子,忍无可忍地怒斥,“现在你就给我滚出去!”


    他现在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被戳中了痛脚,毛发都狂怒。


    可惜被下属看到会瑟瑟发抖,心生畏惧的模样对崔先生而言却没有半分威胁力,他淡定地站起来,理理衣袖,对明振德道:“总之,明先生你再考虑一下吧。如果考虑清楚了,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放下一张名片,向明振德微笑:“静候佳音。”


    崔先生离开了,明振德身形晃了两下,颓然地倒在椅子上。


    他难耐地撑着额头,去拿桌上那张名片,喃喃出声:“mythology生物制药,崔传。”


    没听说过的名字。


    原以为只是个无名小卒,明振德起初只是抱着随便见一面就打发走的想法,结果这个无名小卒见到他就口出狂言,说想和他合作,推他坐上明家家主的地位。


    在他面前堪称狂妄,嚣张。


    明振德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作为华国身份顶尖的那一波人之一,只要他动动手指,都能把这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公司推倒。


    明振德望着纯黑色的名片,嗤笑:“可笑的玩意。”


    话是这么说,可明振德还是鬼使神差地把名片丢进了抽屉最深处。


    他透过落地窗望着底下繁花街景,神色不定,自言自语:“我才是他唯一的儿子。”


    明家未来的家主只会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明家未来的家主会是你。”明老爷子放下碗,用纸巾擦擦嘴角,“所以我打算过段日子就正式把你介绍给所有明家的合作伙伴。”


    明昭放下筷子:“爷爷,是不是太急了点,您身体已经好了,没必要再急着把权力过渡。”


    明老爷子摇摇头,接过管家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这种事还是得早早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他瞥了眼明昭:“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想掌控明家?”


    明昭:“我确实不急,在掌控明家之前,我还有东西要学。”


    最主要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让他无法稳定地接过明家。


    明老爷子不知道这事,哈哈大笑:“你很出色,现在缺少的不过是一点经验,这恰恰需要你接过明家后进行实践才能得到。”


    明老爷子的双眼睿智:“你比你的父亲更适合当一个掌权人。”


    他拍板决定:“就这样吧,两个月后,我会办场宴会,邀请所有人过来,当场宣布你继承人的身份。”


    两个月,那时候发情期已经过了,升到B级,他应该会稳定一段时间,这时候接下明家的重任,似乎也可以。


    于是明昭没有再拒绝。


    明老爷子笑容更深了:“你接受了就好,对了,到时候我还会请祁元过来。”


    听到祁元的名字,明昭心里有些触动:“你决定就好。”


    他重新端起碗,喝了口鸡汤。营养充足的汤水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奇异的,发情期带来的燥热缓解了不少,平时触手还是会有点躁动,但已经在可控范围内。


    喜欢祁元这件事带来的情绪,似乎压过了繁殖的本能,让明昭能更加纯粹地直视自己的心。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明昭仿佛打开了另一个视角,去看待他和祁元之间的关系。


    有些藏得太深的心思,深到本人或许都已经遗忘了,明昭现在想把它们一点一点拾取出来。


    他是个很聪明,有耐心的猎手。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祁元逼得太紧,现在是时候应该适当松一下。他也需要时间,来调整一下态度,思考以后该怎么做。


    他要怎么样,才能让祁元拥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被念叨着的祁元,身穿一身黑色特种作战服,腿环和腰带勾勒出紧致的线条,随着走动绷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高大矫健,每一步都走得坚定稳当,如同祁元这个人一样。


    来到会议室门前,祁元敲了两下门,得到顾巍“请进”的许可后,推开门走进去。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扭头朝他看来,都是熟悉的面孔,路修远,高副队,孟嘉远,赵千山,阮金赋等等,或坐着发呆,或站着一言不发,或两人聚在一起聊天。


    会议桌的最前面,顾巍转过身来,让大家找位置坐下。


    这是异管局第一次大会,将深刻影响未来国家发展的每一步,因此除了异管局的成员,还有三位上层派来协助记录的国家工作人员。


    他们身穿统一的工作套装,手握着笔和记录本,安静地坐在一边。


    但众人不可能忽视他们。


    顾巍向他们点点头后,神情严肃,向众人分发文件,开始讨论两个月后,天灾狂潮降临,他们需要做的事。


    祁元坐在高副队后一位,翻看这沓厚厚的资料。


    这份资料经由路修远提供信息,国家专业人员调查补充完成。


    顾巍打开投影仪,上面是一张华国的地图,标满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路修远能够记起来的,赵千山看到的天灾位置。


    其间也夹杂着一些绿色的点,那是异管局分部的位置。


    顾巍环顾一圈:“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这是两个月后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我们的十倍不止。”


    “两个月后,世界上的污染会呈指数型倍增,催发出各种各样的天灾,一夜之间出现众多灾害。”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消灭了部分天灾,减小了污染增生后出现不可敌对的天灾的几率。但是还是有一些强大的天灾是在一夜之间出现的,我们无法提前处理。”


    顾巍放出下一张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散去,只剩下三个大的红点。


    “这三个点,分别是昆仑雪山的蛟龙,A级天灾;东南海银雪沙滩的深海巨怪,B级天灾:以及T省广岩市崇雄镇的哭怨女,B级天灾。这三个地方需要我们重点关照。”


    顾巍手撑着桌面,严肃地告诉大家:“我们异管局的能力相比天灾来说弱了点,但好在已经不是路队长说的未来里手无缚鸡之力,一边倒的局面了,我们比那个未来领先了许多步,这次事情的发展也会比那个未来好很多。”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


    所有人都严肃着脸。


    孟嘉远转头看看两边,举手:“顾局,那那个混沌怎么办?我们需要重点关照他吗?”


    祁元视线移过去。


    顾巍:“混沌现在和我们暂时是合作关系,优先级排在三个高等级天灾之后,但污染增加,混沌必定也会变得强大,我们需要警惕他失去理智暴走。如果是这样,混沌的危险性会比那三个高等级天灾还要高。”


    这也是上层头疼的地方。


    人类方面的力量比起天灾还是太弱了,尽管他们安慰自己已经比路修远的前世好很多了,可依然免不了贪心。


    如果再强大点,再强大点,就能救下更多人,也不必为了几个战力的分配绞尽脑汁。


    偏偏局里战力最高的两人,路修远和祁元,一个精神受到混沌影响,一个重要性极高,不能让他被混沌所吞噬。


    顾巍为了这些事,感觉自己苍老了不止一两岁。


    他心底深深地叹气,却见祁元举起了手。


    祁元认真道:“顾局,明昭那边就由我来负责吧。我了解他,并且能力天克他,让我去最合适。”


    顾巍郑重问道:“祁元,你确定吗?”


    祁元点点头:“我确定。”


    他目光坚定:“我会尽全力去阻止他的。”


    因为明昭心烦意乱的心,在这句话落下后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之前他在想什么,也不管明昭在想什么,只有度过了两个月后那一关,他们才有资格继续去想。


    第65章


    久违回到校园, 认识的人都对明昭请了这么久假感到好奇,围在他旁边叽叽喳喳。


    明昭面上微笑着回答,可后面别人仔细一琢磨, 发现他好像句句有回应,但又丝毫没有透露出任何一点私人信息, 说了跟没说一样。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讪笑着识趣地离开位置。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于对明昭过往塑造出来的温和形象深信不疑,同学们自己给明昭找好了理由。


    肯定是旅游回来太累了, 没有精力和大家聊天,这很正常。


    于是围在明昭身边说个不停的同学们渐渐地越来越少,唯有一个自来熟的同学仍手撑着课桌, 烦人地问个不停。


    明昭的微笑仅停留在表面上,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带着点冰冷。


    迟乐志在一旁看得属实是胆战心惊, 生怕那人把明昭惹毛了, 连忙拉着他阻止道:“哎哎, 我看好像快要上课了,你也该回位置了。”


    那人看了眼手机, 满不在乎:“什么啊,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呢。”


    他甩开迟乐志的手:“还能再聊聊呢,明昭,你说对吧?”


    迟乐志捂脸,有人要作死他总是拦不住的。


    那人对着明昭挤眉弄眼:“明昭, 我知道为什么你心情不好。”


    迟乐志愕然地放下手,这人知道明昭心情不好还往上凑?这么没眼色,被教训了也是活该。


    明昭嘴角的弧度不变:“你知道为什么?”


    尾音上扬, 似是十分好奇。


    那人得意洋洋道:“当然。”


    他看了看周围,凑近明昭小声道:“你肯定是和祁元又闹矛盾了吧。”语气十分之肯定。


    明昭眉尾轻微挑了一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咧嘴:“其实我观察你们很久了,知道你们经常闹矛盾。祁元那个人,就是这么讨厌,总是没事找事,不瞒着你,我也讨厌他。”


    明昭的笑容微微收敛一点。


    那人没发现不对,还拍拍胸膛:“既然我们都讨厌他,那我们就是朋友。”


    他弯腰,声音里充满诱惑意味:“你肯定也很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吧,我愿意帮你去做,毕竟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


    明昭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观察这个人,吊梢眼,高颧骨,长得刻薄模样。


    没见过的面孔,不知道祁元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个小人。


    那人见明昭认真打量他,还有点受宠若惊,端正了一下身形,清清嗓子。


    明昭眼神带着点疑惑,很认真问他:“你是……”


    “哦,我叫孙瑞明。”


    “好,这位孙瑞明同学。”明昭唇角勾起谦和的弧度,几分疑惑又诚恳地问他,“我们很熟吗?”


    孙瑞明嘴唇迟疑地开合:“什么?”


    明昭忧心地皱皱眉:“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很熟吗?”


    “大家都能看出我心情不好,自觉地离开。只有你装得和我很熟的模样,像块牛皮糖粘在这里,听不懂人话似的。”


    孙瑞明脸上的颜色由羞恼的通红转为尴尬愤恨的铁青色。


    坐的近的同学有幸听到了全过程,目瞪口呆地看着明昭,不明白这人怎么能一脸温和说出这种讽刺极强的话。


    明昭说完后就自顾自地整理桌面,好一会后抬头,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需要我请你吗?”


    孙瑞明咬紧牙关,手指颤抖地指着明昭:“你、你,你给我等着!”


    转身离开,只是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狼狈。


    明昭又看向那些偷偷观察他的同学:“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同学们把头摇成拨浪鼓:“没问题没问题!”


    “那就好。”明昭收回视线,余光望着孙瑞明,眼眸深沉。


    迟乐志还沉浸在他的讽刺中,乍然听到他道:“去查查看那个人和祁元有什么矛盾。”


    迟乐志应下,又犹豫问道:“你是想利用他来对付祁元吗?”


    明昭转过头:“我为什么要对付祁元?”


    “啊?”迟乐志摸不着头脑,“对付祁元,还需要理由吗?你不是一直讨厌他吗?”


    “讨厌他就能无缘无故找他麻烦?”


    迟乐志犹豫又疑惑:“可是,你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找茬的理由千奇百怪,两人对上眼,确定今天看对方很不爽,就直接开干。


    有时候祁元久不来找茬,明昭还会主动去找人。


    明昭难得被噎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失笑:“还真是。”


    “所以说,为什么要故意找茬呢?对待讨厌的人,无视不理会难道不是更好吗?”明昭声音低下去,似是自言自语。


    迟乐志没听清,挠挠脑袋,指指自己:“啊?你问我吗?”


    明昭斜睨:“不是。”


    他拿出手机,在界面上敲打几下,整个过程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


    和前面假面似的微笑不同,这次迟乐志能看出明昭是真心的笑,愈发好奇明昭今天怎么那么不同,很想探头去看看他在和谁聊天,又因为家教拘在原地抓耳挠腮。


    祁元和两位一见到他就泪眼汪汪,声音哽咽喊“老大”的小弟见面,好好安慰他们一番后,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号码很陌生。


    短信上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小胖子见他一直看着手机,好奇问道:“怎么了?”


    祁元收起手机:“没事,垃圾短信。”


    混蛋发的短信就是垃圾短信,祁元完全没有回复的意思,直接把它删掉,勾着两人的肩膀道:“走吧,我们去上课。”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明昭没收到任何回信,知道肯定是祁元直接无视掉了,也不着急,收起手机。


    这节课并不是两个班一起上,明昭想找祁元,也只有在下课后亲自去他教室找。


    迟乐志跟在他身边,越来越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试探问道:“我们去找祁元麻烦?”


    明昭回答不是。


    他个子高,在下课拥挤的走廊里依然鹤立鸡群。优越的身高让他能一眼看到尽头背对着他,和小胖子两人说笑的祁元。


    找到了。


    走廊上很吵,大家都在和同伴们说说笑笑,楼梯口挤得水泄不通,一点一点龟速移动。


    不知不觉中,明昭已经来到了祁元身后,隔着两个人,盯着祁元的后脑勺看。


    祁元没注意到他,还在和小胖子说话,偶尔会给明昭一个侧脸。


    他笑着,眉目舒展,不是面对明昭时的冷笑,皮笑肉不笑,似笑非笑,而是和朋友说到有趣的事情时,高兴的笑。


    嘴角牵起,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留下细碎的光影,正好有那么一小块投在高挺的鼻梁上,褐色的小痣立马变得鲜活生动起来,让人目眩神迷。


    明昭在人群的喧闹之中,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有些事情,只要出现缝隙,便能轻而易举地撬开。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难移,反而说不出的顺畅。仿佛就等着那么一道缝隙,随后自有洪水滔天,浩浩荡荡,强硬地冲刷掉所有的言不由衷,露出最真实的内里。


    正在说话的祁元声音一顿,朝后看去。


    他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他。


    可向后看去,又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人物。


    疑惑之际,他重新转回头,垂在腿侧的手背却被一抹温热擦过,灼热的温度,似曾相识。


    那人像是不经意一般,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稍瞬即逝。


    祁元震惊地唰一下看过去,明昭和他擦肩而过,侧颜线条利落流畅,唇角似是轻微勾起。


    他带起一阵轻风,没有停留地走过,留给祁元一个挺直的背影。


    在他之后是迟乐志,紧紧跟着明昭,没忍住看了祁元一眼,眼神很复杂。


    “老大,是明昭。”耳边小胖子紧张不安地凑近小声说道。


    祁元还沉浸在震惊中,左手小拇指的位置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心脏紧缩一下。


    “老大,老大?”小胖子的连声呼喊唤他回神,“老大你没事吧?”


    祁元对上小胖子干净的担忧的双眼,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昭偷偷摸摸地勾他小拇指,让他有种瞒着所有人偷情的感觉。


    祁元摇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凌乱的想法也摇出去:“没事,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哦,说到……”


    祁元一边听着小胖子说话,范毅在旁边附和,一边大手伸进裤兜里,摩挲着手机的屏幕,一心二用。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看到熟人,停下来聊一下天,祁元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一顿噼里啪啦。


    然后走远的明昭如愿等来了手机的振动,祁元连发三四条短信骂他。


    仿佛透过短信看到了祁元生动的模样,明昭微微一笑。


    迟乐志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明昭和祁元之间的关系了,从前可以说是纯粹的死对头,但现在他不敢保证。


    谁家死对头会偷偷牵手?


    迟乐志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睛都给瞪出来。


    仔细想想,两人先后请假一段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去,回来之后关系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一起长大的死对头彼此之间当然熟悉,可回来之后这种熟悉更进一步,是共同拥有属于他们彼此的别人不了解的秘密的那种熟悉。


    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


    迟乐志有了点酸意:“明昭,以后你出去也带上我吧。”


    他扒拉在明昭身上哭诉:“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对着粽子那张死人脸,每天都无聊得要死。我说一堆话粽子连一声都不应,他敷衍我!”


    明昭无情推开他:“没空。”


    迟乐志见哭诉不成,眼珠子一转,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和祁元都干什么去了?”


    迟乐志是真的很好奇,心脏像被猫挠一样,得不到一个答案就没法静下心来。


    “没干什么。”明昭丢下这一句话就抬脚走。


    迟乐志连忙跟上去:“你这句话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俩请假的时候确实在一块?”


    明昭不否认,迟乐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什么都没说,瞬间拿出手机拨打熟悉的电话。


    明昭:“你干什么?”


    迟乐志严肃着脸“嘘”一声:“别说话,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粽子。”


    说粽子死人脸的是他,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要告诉人家的也是他。


    迟乐志等了许久,不见电话接通,奇怪道:“怎么回事,粽子怎么不接电话?”


    明昭看过去:“他今天没来和你说了什么?”


    迟乐志:“他说家里有点事,请假一节课,迟点再过来。”


    想起什么,迟乐志对明昭道:“粽子家里最近有点乱,他们家老爷子快去世了,粽子那些叔叔伯伯都在争家产,闹得不可开交。粽子也忙着帮他爸妈,不过这件事他让我别跟你说。”


    不说给明昭听,就是不想他掺和进去。


    明昭身份地位高,若是有他下场,饶天纵一家能在争家产中夺得更大优势,饶天纵爸妈当初叮嘱他和明昭结交也是存了攀交情的意思。


    但是饶天纵越长大,就越不想听他们的话,不愿意把两位朋友扯进饶家这个漩涡里。


    虽说本来交朋友的目的也不单纯,但后面的友谊却是真心的,说饶天纵天真也好,傻也罢,总之他不想玷污了这份友谊。


    明昭明白,迟乐志也明白,因此选择了默认。


    明昭沉吟一下:“再给他打个电话看看。”


    饶天纵向来守约,此时不接电话,也是怕他出什么意外,毕竟从前也经历过这种事。


    当然,明昭还有更深一层忧虑,被他发现后就一直毫无消息的邪神信徒们有可能也盯上了饶天纵。


    明老爷子身边防守严密,唯有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身边防守空虚一点,也更好得手,若邪教徒们真的把饶天纵抓去,拿他来威胁自己,饶天纵的遭遇绝不会好受。


    毕竟从神山村的巨蛇就能看出他们的疯狂。


    有狂热信仰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可怕的人。


    迟乐志又打了个电话,可还是没人接。


    明昭脸色变得严肃:“他上一次和你通话是什么时候?”


    迟乐志傻愣愣回答:“上课前,我们还打了个电话,他说他还在家里,准备出发。”


    上课前,那就是一个半小时前,如果顺利的话,现在理应快到学校了。


    明昭当即道:“我们走,粽子可能有危险。”


    环海大道上,车与车接连相撞,车头和车尾撞出巨大的凹陷,汽车引擎盖被压扁,有的车已经被撞翻,脱落的车门横躺在车道上,挡风玻璃碎了一地,伤者满头是血,陷入昏迷,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倒立,一只手耷拉下来,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呼喊声。


    饶天纵倒立着,全身血液往头部涌,使得头部充血肿胀发晕,眼前发黑。额头的血液汩汩流下,使得他如今看起来面目凄惨。


    有些血液甚至流入了眼睛里,饶天纵不适且缓慢地眨眨眼睛,感受到眼睫毛的湿润,血腥味和漏出的刺激汽油味弥漫在鼻间,脑袋愈发晕眩。


    掉在地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引起了饶天纵的注意。


    他努力振作起精神,伸手去够地上的手机。可人与手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任凭他怎么去够也抓不到。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饶天纵的心脏也跟着起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挣扎着去摘掉安全带。可他失血过多,手没了力气,努力了好一会,还是没能成功。


    饶天纵不想死。


    虽然最近家里水深火热,勾心斗角,他有想过会不会哪一天就被利益熏心的亲戚们一脚油门送走。


    但他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在亲人的手里,也不想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车祸中。


    这起车祸发生得很奇怪,前车一直在正常行驶,突然间就像撞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整个车撞飞,在空中翻转几圈后重重落下。


    而他跟在后头,眼看着前车出意外,紧急刹车,却还是来不及了,连着撞上去。


    天旋地转之后便是剧痛,再到现在隐隐麻木,身体失血过多而感到寒冷。


    饶天纵艰难地撑起头,去解安全带。被鲜血沾湿的手指在扣口失手滑过了几次后,终于颤颤巍巍地按下去。


    没了束缚饶天纵瞬间掉下去,好在他还记得护住自己的脑袋,没有造成第二次伤害。


    他调整了位置,朝着手机的方向爬去。


    一点一点地挪动,缓慢但顽强,就像他极为强烈的求生意识一般。


    手指触碰到了手机,饶天纵大大松了口气,趁着意识还清醒颤抖着手指给迟乐志拨打电话。


    手机嘟嘟地响起,几下后立马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迟乐志焦急的声音:“喂喂,粽子,是你吗?你还好吗?现在能说话吗?喂?”


    饶天纵没办法回答他,因为他现在已经被掐着脖子高高举起,双腿无力地在空中蹬。


    嘴角开到耳边,又被针线缝起来,鼻头又红又大像小丑一样的男人笑容滑稽而欢乐,哼着不成调的诡异曲子,对着饶天纵眨眨眼睛,声音高亢兴奋:“surprise!找到你了!”


    第66章


    饶天纵眼前一阵发黑, 胸口像沉了一块巨石般呼吸艰难,微弱的气流从喉咙中溢出。


    小丑模样的男人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怪异服装,头发乱蓬蓬的, 与惨烈的车祸现场格格不入,背景音里到处是车喇叭声, 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可男人显得悠然自得。


    而周围的人好似也没看到这里有个奇怪的人一般, 慌忙地寻找伤者,几人齐心协力将伤者抬出受损严重的车内。


    “快快,这里还有一个人被压着!”


    他们招呼同伴过来, 把撞得头破血流的人搬出车内,从两人面前擦肩而过,却对两人视而不见。


    饶天纵喉咙里发出丝嗬丝嗬的气音, 眼珠子随着他们转动, 流露出求救的信号。


    小丑举着他, 面孔一下子靠近,两颗凸起的眼球近在咫尺, 看得饶天纵心里一惊。


    他笑嘻嘻道:“别看了,没有用的,这里没人能看得到我们。”


    他的笑容扩大,狰狞的蜈蚣似的伤疤好似活了过来般扭动。


    饶天纵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男人盯上他一定是有什么意图。虽然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别人看不到他们,但饶天纵直觉这个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做生意不怕难,就怕无利可图。


    只要他对男人还有用, 他都能找到办法活下去。


    脑袋因缺氧而晕眩,饶天纵张开嘴,声音微弱游丝:“你……你想……做什么?”


    小丑歪了歪脑袋,笑嘻嘻:“你很聪明,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


    他细长像蜘蛛一样的手指抚上饶天纵的脸:“细皮嫩肉的脸蛋,我当初也有的。”


    小丑哀愁地叹口气,一会笑一会哭,情绪波动极大,疯疯癫癫的。


    饶天纵背上窜起寒意,他看出小丑精神不太正常,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能手上留情下。


    饶天纵余光忍不住去瞥掉在地上的手机,迟乐志已经没有声音了,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同时通话也一直没有挂断,试图从背景音中汲取更多信息。


    小丑疯癫归疯癫,观察力却敏锐。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好奇地晃了晃:“你在和谁打电话?”


    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迟乐志手一抖,车子在路上拐了个弯然后迅速回正,惹得后面的司机大骂,惊魂未定。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对面那人饶有兴趣地打招呼:“hello?有人在听吗?我发现你了哦~”


    尾音拉长,说不出的恶劣。


    迟乐志屏息凝气,在疑似绑架犯面前不敢出声,求助的眼神不由得看向旁边的明昭。


    明昭垂着眸,似乎是在沉思,注意到迟乐志的视线,食指竖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通话是外放的,两人都很清楚听到对面那人的声音由兴奋转向疑惑:“没人吗?”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是某样重物落在地上,发出闷哼声。


    是饶天纵的声音。


    迟乐志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绑架犯想做什么,提着一颗心,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奇怪的绑架犯对着手机一字一字地念道:“迟,乐,志?你叫迟乐志?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名字被他念出来,迟乐志感觉身上被什么阴湿粘稠的东西舔过一样,头皮发麻,差点没叫出声。


    尽管他仅仅把嘴闭上,可是呼吸还是暴露了他。


    小丑兴奋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你吧,你果然在听!”


    迟乐志忍不住再次看向明昭,不行了,他受不了了,好像家门口跑来个疯子在监视挑衅他一样,后背发凉。


    这回明昭点头了。


    迟乐志松口气,镇定地问道:“你是谁?你绑架饶天纵是为什么?我们谈一谈。”


    他试图和绑架犯交涉,可人家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地兴奋,一拍手掌:“啊,我记起来了,你是,另一个,倒霉蛋~”


    他边拍着手掌边猖狂大笑:“倒霉蛋倒霉蛋。”


    迟乐志摸不着头脑。


    那边的声音突然又小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像是怕别人听见:“容器在你身边吗?我真替你可怜,你怎么会和容器做朋友呢?”


    倒在地上咬着舌尖让自己不要昏过去的饶天纵听见了这句话。


    如果说前面一句还不知道他说的容器是谁,那后面一句就明白了。


    容器指的是明昭。


    小丑假模假样摸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眼尾嘴角都往下垂,似乎在真心实意地替迟乐志感到担忧,如同唱咏叹调一样再次重复一遍:“你们怎么会和容器交朋友呢,那真是,太不幸了。”


    “因为我会杀掉你们。”


    笑吟吟的声音传过来,经过电流的模糊加工,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像飘在天上的气球一样。


    迟乐志毫不迟疑质问:“你什么意思!”


    “哎呀,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吗?”小丑捂嘴,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抱歉,我还想再忍忍的,可是我现在太兴奋了。”


    小丑站在惨烈的车祸现场里,周围充斥着惊恐,害怕,悲伤,绝望等等负面情绪,人们脸上恐慌的表情简直是绝赞的美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甜美气息一样陶醉。


    “我好像等不及了,神在催促我拯救这些可怜的,迷途的小羔羊。”小丑双目放空,陷入狂热迷恋的情绪中。


    他张开双臂,表情是迫不及待的,在饶天纵震惊的目光中狂笑:“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要是赶不来,你们的小伙伴我可就要杀死咯。”


    他向电话那边的人发出了死亡宣言,下一秒,有个迅疾的东西猛地靠近一把抽飞他。


    小丑腰部往后飞出去,落在地上狼狈翻滚了几圈。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饶天纵露出茫然的神色。


    一辆车冲过来,极速刹车,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地上留下清晰的轮胎印记,在饶天纵面前停下。


    迟乐志打开车门冲下来扶起他:“粽子,你没事吧?”


    “没事……”粽子还有点懵,平日里精明的脸上难得露出无措,“你们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迟乐志边把他扶向车子,边快速解释道:“我们没打通你电话,就发现不对劲了。”


    明昭从副驾驶下来,看到饶天纵凄惨的模样,皱皱眉,交代迟乐志:“你带着他先走。”


    “好!”


    看得出这里不是他能掺和的地方,迟乐志忙不迭答应,费劲将饶天纵搬进车里。


    打开驾驶位车门,迟乐志冲明昭大喊:“明昭,我很快回来帮你!”


    “不用。”明昭摆摆手,“你们走就行,不用管我。”


    望着车辆远去,明昭走到倒地不起的小丑面前。小丑浑身哆嗦着,面如金纸,双臂环住自己低声哀叫道:“痛,好痛啊,我最怕疼了……”


    明昭眼中没有半点波澜,踩住他:“你是那个邪教的人?”


    如今周围忙成一团,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小丑瞳孔虚焦,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只一个劲喊“痛,好痛”。


    明昭换了个问法:“你们的组织在哪里?”


    这回小丑有动静了,眼神移到他身上,瞳孔逐渐聚焦,咧嘴一笑:“在全知全能的神的庇佑下。”


    全知全能的神,听起来便像是西方邪教那一套。


    小丑眼神狂热望着他:“神不日便会降临世间,拯救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永世的欢乐。我们要赞美神,崇拜神,清扫一切阻碍神降临的障碍。”


    他死死盯着明昭,念念有词:“你是神的容器,神啊,请原谅我们这些愚钝的信徒们,只能找到这么一具未经洗涤,沾染尘埃的身体。”


    小丑说到动容处,眼神悲悯,两行泪水从眼角泌出:“神啊,请原谅你愚钝的信徒。”


    明昭的脚加重了力道,小丑咳嗽两声,眼神却明亮:“一切存在都应为我神降临而避让。”


    他手腕一翻,十指间耍戏法般夹出几张扑克牌,手腕一抖,薄薄的扑克牌带着凌厉风声迅疾地向明昭袭去。


    扑克牌瞄准了明昭脖颈,太阳穴,胸口等几处要害,明昭侧身闪过,那几张薄扑克牌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竟在空中拐了个弯又飞回来。


    与此同时,小丑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暴起,袖口一抖出现两把小刀,手肘屈起冲向明昭。


    前有扑克后有小丑。


    明昭躲得很快,可还是不妨被扑克牌擦过在左肋下留下长长的血痕。


    小丑嘿嘿一笑,接回扑克,两根手指夹着那张伤到明昭的扑克牌,纸牌边缘处沾着红色血迹。


    他挑衅地盯着明昭,伸出舌头慢慢地将这点血迹舔干净,务必要让明昭看得清楚。


    “等抓到你,我一定会放光你肮脏的血,把容器准备得干干净净等待神的降临。”他道。


    回应他的是一条粗壮漆黑的触手:“你话太多了。”


    明昭脚下一跺,漆黑冰冷的领域展开,将两人夹裹在内。


    小丑第一次见到触手,都惊呆了,迟迟回不过神,自然也没有防备,被触手一击打飞。


    他翻滚两圈,很快爬起来,怔怔地望着明昭。


    准确来说是明昭身后那十几条触手,每一条都粗壮漆黑,缓缓地扭动着,簇拥在明昭身后,仿佛宇宙中未知名的外星生物。


    小丑热泪盈眶,嘴唇颤抖:“容器……这就是神的容器……非人的冰冷的美,神的容器就该是这样的。”


    他站起来,发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跺脚,面色扭曲愤恨:“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对!”


    明昭从见到他开始他就是疯疯癫癫的,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从他语无伦次的激动话语中,明昭听出他们一直在苦苦研究制作神的容器。


    这个过程恐怕还不短,毕竟一直没成功。


    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实验,必定需要极大的物力人力。


    上次顾巍从背后支撑神山村实验的公司下手暗查,得到的只有一具空壳,背后的人隐藏极深,探查这么久也只知道他们属于一个邪教组织。


    至于邪教组织的头头,发展成员都有哪些,提供财力人力的人又有哪些,这些通通不清楚。


    明昭思考着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告诉顾巍一声让他查查底下科研人员多的公司或者家族。


    那边小丑发泄一通后,情绪收得极快,迅速冷静了下来。


    无故出现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没有半点疑惑,满脑子都是明昭的身体:“你的身体,我一定要得到。”


    话音落下,他蹬腿攻了上来。


    这次他的攻击速度更快,招式间能看出专门的经受训练后的暗杀痕迹,出手极其狠辣。


    他的左右手非常灵敏,运用自如,交错着攻击,密不透风让人找不到空隙。


    触手在近身攻击的时候能发挥反而受限,好在没了触手,明昭的体术依然算得上顶尖,两人缠斗在一起。


    久攻不下,小丑没了耐性。


    他把刀往上一抛,直直朝明昭冲过来,抓住明昭衣领,两颗凸起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看着我。”


    小丑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有了魔力般,如同水底旋涡吸引着明昭的视线,声音也带着缥缈虚幻:“放开你的内心。”


    明昭的眼皮子逐渐变得沉重,似是经受不住困意一般慢慢阖上。


    小丑嘴角一咧,丑陋的疤痕更显得他气质诡谲:“让我来看看你在最恐惧的是什么。”


    他信心满满地打开明昭的内心世界。


    小丑最开始是街头的乞丐,后来被仁慈的教徒带回组织里,用心培养他成为侍奉神的下属。


    被疯狂洗脑的他坚定不移地认为神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他的一切都要奉献给神,为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经历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后,他终于打败同期的所有人,获得了一项能力,窥探心灵。


    他能看到别人内心最恐惧的事情,并且操纵着日复一日地重现,成为他人的梦魇,在无法逃脱的梦境中不知不觉死去。


    他用这项能力,为组织发展来了很多信徒,也替组织解决了不少敌人。


    今天本该也是这样。


    可小丑进入明昭的内心世界后,眼睛逐渐瞪大,瞳孔极致收缩,仿若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他的精神承受不住压力,双眼控制不住地翻白,浑身剧烈颤抖,口鼻眼耳喉不断往外涌出鲜血,刹那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他的皮肤开始融化,头发大把大把脱落,头顶露出白骨,可是很快,白骨也融化成一滩烂泥,皮肤融化后露出内里的脏器,一个一个挂不住般脱落,融化,从头到脚,直到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变成一滩水般稀释的烂泥。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明昭紧闭着眼,几秒,又或者是十几秒后,缓缓睁开,看见地上的烂泥没有半分意外,好似他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而另一边,迟乐志正带着饶天纵飞驰赶往医院。


    饶天纵的伤很重,估摸着胸口肯定有骨头是断了,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在发痛。


    他仰着头,艰难地汲取空气。


    迟乐志看得愈发着急,咬牙一踩油门,飞得更快了:“粽子,坚持住,再等等!”


    他说道,随后下一秒,车子仿佛撞到什么东西一样,那东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纹丝不动,反而是迟乐志他们的车后车尾飞了起来,带着整辆车子翻转,翻转。


    迟乐志的视线中,一切的速度都变慢了,他能清晰看到方才车子撞上的位置,分明空无一人。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车子翻滚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玻璃,车门掉了一地。


    砰!


    第67章


    明昭在眼皮沉重的时候就醒过神来, 不动声色地警惕,看看小丑要做什么。


    他清醒地意识到有道触角大摇大摆地探进了他的脑子里,如入无人之境。


    明昭在那一刻就起了杀意。


    像他这样的人, 天生不能轻易卸下防备,边界感极强, 对任何人都留有一道墙壁。


    小丑想要探知他内心的隐秘,在明昭看来已经是个死人,冷眼看着以为即将得逞的感知触角探进来,准备将它绞断搅碎。


    可还没等他动作, 小丑却自己成了一滩烂泥,死的不能再死。


    连带着他探进来的感知触角,也像被某种锋利的东西一下子切断般, 断开了联系,如同迷雾在明昭身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昭蹙着眉,不理解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从触手出现开始, 他身上的谜团便一个接一个。


    触手是哪来的?为什么他和其他天灾不一样?他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 才会让小丑一瞬间死于非命, 连挣扎都不能?


    往深里追究,污染是从哪来的?天灾又是从哪来的?


    这两个问题不仅顾巍不知道, 连路修远也给不出答案。


    污染和天灾的来源在路修远的前世也是研究人员们一直苦寻未果的话题。


    彼时人们已然获得天赋者,拥有了和天灾对抗的力量。但天赋者毕竟是少数,这世界上存在更多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上天灾基本只有死路一条。


    天赋者能有多少,普通人又有多少, 天灾强大无比,一个天灾便能令成千上百条生命死亡,再多的人口也不够它耗。


    于是大家达成共识, 不能再和天灾纠缠下去,他们必须找到彻底消灭天灾,结束这乱世的办法。


    当时研究人员们认为,彻底解决天灾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解决掉天灾的能量源头——污染,污染没了,天灾也会跟着没。


    要么就等人类都死光了,那会天灾的形成条件缺一,便不会再形成新的天灾。


    可如果人类都死光了,解决天灾也就毫无意义。


    众人只能将目光瞄准解决污染这一法子上,这个办法成功的难度不亚于人类凭肉身登天,可它起码还能看见一点希望的曙光,不至于前面黑茫茫一片,丝毫没有光亮。


    直到路修远死之前,国家还在坚持寻找解决污染的办法,只可惜一直没有进展。


    现在明昭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和那些研究人员一样,暂时毫无头绪。


    便是路修远的那个前世,对于污染从何而来,也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大自然给人类的惩罚,有人说这是地球上本来就有的,只是先前一直被压制住,现在被人放了出来,也有人说这是外星人的阴谋,想要地球人种族灭绝。


    但不管是哪个说法,到了后期大家疲于生存,最后都会渐渐地习惯这些污染。


    对他们而言,污染也就成了空气一般的存在,普通人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人类优越的适应能力此刻再次发挥作用。


    无论沦落到什么境地,他们都能如墙缝贫瘠土壤里长出来的小草,看似柔软的身躯却有一颗强韧的心,风刮不倒,雨打不掉。


    这是世界赐予人类的天赋。


    明昭暂时将这些疑虑放在心底,撤去领域,乍见天光,面前有人背对着他,背脊挺阔,武装带勾勒出劲瘦结实的腰,微微垂着头,露出半截脖颈。


    察觉到视线,倏地回过头来。


    是祁元。


    见到明昭,他先皱了眉,却没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放到他面前的那摊烂泥上,蹲下身,仔细去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邪教徒?”


    祁元站起来,目光湛湛:“你杀了他?”


    明昭:“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明昭如实道:“和我有关,但我不知道怎么死的。”


    祁元两条眉毛这下子都要拧成麻花状了:“你耍我?”


    人在他的领域里,却不知道怎么死的?


    祁元差点又要和明昭吵起来了,可他想起自己是在办事,终是忍了下去。


    他不嘲讽两句,明昭反而凑到他面前,笑着问他:“我给你送了这么件礼物,你没什么表示?”


    祁元抱臂冷笑,指了指地上那摊烂泥:“你说这堆连人的模样都看不出的东西?拿回去有什么用?”


    明昭打电话给他,说遇到一个邪教的信徒。祁元马不停蹄赶来,结果就是这么个东西。


    别说审问了,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祁元只能寄希望于将这团烂泥铲回去,看能不能从血液里头采集出DNA和数据库对比一下。


    不过看着那团烂泥,祁元心脏稍微凝涩,胃里不太好受。


    他杀过天灾,却没正儿八经地杀过人,一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也只是一会,看看这里的车祸惨状,他便也不会同情这种把人命当做工具的人。


    祁元打了电话让异管局的人过来采集DNA,说了没两句,突然朝明昭看过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后挂断电话,直接对明昭道:“你那两个朋友出事了。”


    明昭抬眸。


    赶过去的路上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本是赶往医院,但途中又发生了车祸,如今两人都是重伤,危在旦夕,生死关头饶天纵竟激发出了异能,将他和迟乐志两人关在一个透明正方体空间内,别人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异管局的人守在外面对着里面气息逐渐微弱,胸膛看不出起伏的人干瞪眼,只能先把周围的人驱散,尝试攻击透明空间。


    祁元肯定道:“他们的车祸不是意外,制造车祸的有两个人。”


    赵千山把事故路段的监控都给看了,很清楚地看到两人就是撞上了路段中央某个看不见的物体。


    这和邪教信徒有关,赵千山立马上报异管局里。


    明昭原还想着将天灾的能量核交给两人,帮助他们激发天赋,没想到这种时候饶天纵自己先激发了。


    只不过这件事发生在异管局眼皮子底下,被异管局知道了,明昭手里就少了一张牌。


    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孟嘉远见到祁元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乍一看到祁元身后的明昭,又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默默靠近祁元,汲取一点安全感,举起自己刚刚拳击饶天纵的安全屋锤得指关节通红的双手,哭诉道:“祁元哥,这屏障太硬了,我打不破。”


    孟嘉远早也激发了天赋,和天灾对战时,天灾沉沉压得他喘不上气,他恍惚中想要是他力气大一点,能把天灾直接掀翻就好了。


    于是他的天赋还真和巨力有关。


    算起来他现在也是个E级天赋者,却连刚刚激发天赋的饶天纵的墙都打不破,哭诉的同时孟嘉远也有些羞愧。


    路队长不是说他天赋异禀的吗,怎么他瞧着随便一个人好像都比他厉害?


    孟嘉远在心里落泪。


    祁元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没事,这边交给我。”


    余光见明昭盯着孟嘉远,没好气道:“你那俩朋友受重伤,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明昭去看了,反正这边无关人员已经全部清空,附近都是异管局的人,他直接放出触手一击粉碎透明的屏障。


    孟嘉远张大了嘴,心里酸涩,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吧。他还以为激发天赋后能和混沌掰掰手腕,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多了,他进步了,难道别人没有进步?


    孟嘉远到底年纪不大,心思浅些,意识到自己的骄傲,忙把心态摆正。


    不说混沌,祁元哥他们,就是随便一个路人天赋也比他要好啊。


    所有异能者都会加入异管局内,孟嘉远看看被送进担架,面色惨白的饶天纵,想着以后会多这么一个同伴,又是高兴又是忧愁,最后全部化为动力。


    饶天纵已经昏迷,只凭昏迷前的本能死死地撑住保护罩。迟乐志倒是还有一点清醒意识,迷蒙着眼看到明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也昏了过去。


    祁元派了人去守着他们,以免邪教信徒重返回来。


    而迟乐志他们撞上的东西,异管局仔仔细细地毯式地搜寻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踪影。


    祁元揉揉太阳穴:“这下麻烦了。”


    一个疑似有隐身能力的人,实在是搞阴谋诡计暗杀的好苗子,让人不得不防。


    他可能逃走了,也可能就站在现场静静地看着众人寻找他。


    孟嘉远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警觉地扭头看看四周。


    赵千山看见他这模样觉得好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悄咪咪来到他身后,突然使劲一拍他肩膀,把孟嘉远吓了一跳,头发都炸起来,拳头差点没挥出去。


    赵千山捧了肚子哈哈大笑,孟嘉远羞恼着要追着他打,被祁元拦下。


    “你们先回去吧,把事情报告给顾局,在场所有人回去时一定要结伴走,不要落单了。”


    “是!”


    这边的事暂时解决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祁元转头一看,明昭还定定站在那里看着他。


    祁元心里还记着今天那个奇怪的小勾指,现在只有两个人在了,小拇指那块地方又开始痒痒的。


    他面上镇定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没事就滚蛋。


    明昭:“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小心点。”


    祁元:“呵,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蹲下身去查看车头撞毁的痕迹,很明显的凹进去一大块,就跟撞柱子上一样。


    明昭同样蹲下身来:“刚刚那摊烂泥也有天赋能力。”


    迟乐志撞上的是什么暂且还不知道,但先前那个小丑确确实实是个人类。


    祁元脑袋一下转过来:“你刚刚怎么不说?!”


    天赋是路修远回来后国家这边才知道的事,异管局里的天赋者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队伍壮大了点,可依然不够看。


    两月之期在即,国家那是求贤若渴,急得上火,逮到有天赋者的苗子那是往死里练,争求在那之前提高战力。


    可现在明昭突然说邪神信徒是个天赋者,祁元霎时间就想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一个疑似对人类有恶意的组织,手里揣着天赋者。


    天赋者的事在国家还属于机密,如何激发天赋的办法也没有公布出来,这些邪教徒是怎么拥有天赋者的?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拥有天赋者的?


    联想到神山村的实验室,祁元表情沉下来:“人体实验……”


    对于这种邪教信徒,祁元对他们的道德底线不能太过奢求。能拿动物做实验,怎么就不能拿人做实验了?


    而为了获得天赋者,期间又会牺牲多少个实验体,祁元不敢去细想。


    明昭觑见他厌恶的神色,道:“也不一定,既然他们信仰邪神,这能力说不定是邪神赐给他们的。”


    像这种信仰邪神的邪教,教徒们若不是寻求心灵安慰,那便是有所谓的神迹出现,驱使他们狂热。


    这个神迹是人造的还是自然的,也说不准。


    当全教上下一心,目标高度凝聚时,掌教者便能轻易达到他的目的。


    不管这个目的是什么,明昭和祁元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个邪教绝不能留!


    祁元把事情报告给局里,顾巍再报给上层,上层对这件事很重视,强调一定要将这被蛀虫深深扎根的树连根拔起。


    当天路上这起大车祸还登上了新闻,全网热议。


    在媒体赶来大肆报道之前,异管局已经取了烂泥回去检验,地面只留下一个印记,在经过车水马龙后马上也要消失了。


    异种人006号慢吞吞地从路的那边挪来,在地上留下淡淡的水印,然后又消失。


    他个子很高,壮得像头熊一样,威猛异常,只是面庞带着点憨厚,两颗眼珠子连眨动也是慢慢的,倒显得他气质像树懒,戳一下才会动。


    他来到小丑死于非命的位置,四处转头看了看,动作慢得偏让人看了着急。


    找不到同伴,他眼神迷茫,愣了好一会才喊道:“异种人010号,你在吗?”


    地上已经淡得看不清的血印里,细小的物质聚集在一起,很快,在异种人006号的面前,凝聚,再生,发育,血管与血管黏连,脏器生成,皮肤黏合,最后重新组成一个完整的人。


    嘴角咧到耳边,鼻头又红又肿,正是小丑。


    他刚复生,双臂就环着自己,剧烈地颤抖,眼神恐惧,没有焦点,呓语般道:“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异种人006号一看他那模样,便知道他又是发病了,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摸出药来,神情不免担忧:“我没有药……”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往外吐。


    小丑仿若听不见他说的话:“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异种人006号认真道:“我任务失败了,他们来得太快,目标还有个能力阻挡我,我没能将他抓回来。”


    小丑:“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异种人006号继续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等了好半会,没等到小丑出主意,表情便犯了难,认真询问道:“你既然没有主意,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没听见小丑反对,他小小地松口气:“任务失败,回去他们肯定嘲笑我们,我们就先不回去了吧,我带你去治病。”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把胸膛拍得哐哐响。


    小丑失神:“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异种人006号上前一步,礼貌道,“你太吵了,我怕你吵到我耳朵,你就先歇一会吧。”


    他手掌成刀毫不犹豫砍在小丑脖子上,小丑一下子没了声响,软在他怀里。


    异种人006号把小丑扛在头顶上,慢慢地走进夜色深处。


    没有人发现他们。


    第68章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在重症室待了两晚, 出来又活蹦乱跳的了。明昭去看望他们的时候,迟乐志正在抢饶天纵的鸡腿,两人的筷子激烈交锋。


    不一会迟乐志就捂着脑袋痛呼:“哎哟, 我的头!”


    饶天纵信以为真,他头上也裹了厚厚的绷带, 探头去看迟乐志的情况。


    迟乐志趁机伸筷子,出其不意地把鸡腿夹了过来,先舔了一口,把鸡腿裹上自己的口水, 然后对着饶天纵得意道:“是我的了。”


    饶天纵满头黑线,放下碗就去掐迟乐志脖子。


    迟乐志“哎哎哎”连声叫着,护着自己的碗别被打翻。


    两个刚从重症室出来的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在病房里打闹上了。


    两人家境都不差, 原本准备的是两间单间病房,可迟乐志一睁眼,没找着饶天纵, 嚷嚷着非要住一块, 两个人并排躺着才安心。


    还在打闹着, 见到明昭过来,迟乐志眼睛一亮, 大喊:“明昭!救命!”


    明昭将带来探望的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身体都好了?”


    饶天纵放下手,恢复冷静的模样:“好很多了。”


    两天时间里,他硬生生从垂死边缘爬出来。


    饶天纵握紧自己的手,这双手没有伤重的无力,反而很健康, 指腹红润:“我的伤好得很快。”


    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让他想到了什么,看着明昭问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成为了天赋者。”门口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三人看去,祁元倚在门口, 抱臂看着他们。


    “天赋者?”


    饶天纵惊讶,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


    祁元放下手,走过来:“就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你在生死关头受到刺激自发觉醒,恭喜你,你现在是一个E级的天赋者了。”


    孟嘉远觉醒一个月,也才是E级,饶天纵刚觉醒就有E级了,顾巍知道他的天赋后一拍桌子,勒令一定要把人拐进来。


    祁元眼睛一瞟明昭,他却觉得没那么容易。


    饶天纵是明昭的朋友,一向听他的话。明昭如果不想他加入异管局,而是留在自己手下做事,饶天纵说不定真的不会答应异管局的招揽。


    收到祁元视线的明昭微笑着看着他。


    饶天纵的记忆还停留在两边人是死对头,祁元是对面的头头,和他们的关系不好上,这回听到祁元恭喜他,第一个感觉到不适应,怀疑祁元是不是在讽刺他。


    祁元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视线移过他落在他身后的迟乐志上:“觉醒的天赋者身体恢复的速度会比别人快很多,所以饶天纵受了那样的重伤两天便能下地,但你是为什么?”


    迟乐志的伤势比饶天纵轻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恢复速度却和饶天纵差不多,精神看着比饶天纵还要饱满。


    祁元的话令其余两人的视线也看过去。


    三个人齐唰唰盯着他,迟乐志眨眨眼睛,苦恼皱眉,挠挠脑袋,小心觑着他们的脸色,试探道:“可能我也觉醒了?”


    异管局也想过有没有这个可能,可是拿仪器一检测,仪器毫无波动,说明迟乐志就是个普通人。


    迟乐志干脆躺平:“那可能是我身体好吧。”


    祁元这次来除了招揽饶天纵进异管局,再者就是为了迟乐志的事。他给迟乐志再次检测了一遍,迟乐志凑过去看机器屏幕:“什么都没有变化诶,看来我真的是普通人。”


    他有点丧气,两个朋友都不是正常人,只有他还是普通人,这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不过他心态很好,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自卖自夸:“果然我的身体很好。”


    他很好奇天赋者的事,抓着祁元问,祁元耐心地给他,顺便也给饶天纵解释了一遍什么是天赋者,还有其它的事。


    饶天纵抓住重点:“所以你也是天赋者?”


    祁元点点头。


    饶天纵又看向明昭:“明昭就是天灾?”


    明昭点点头。


    还真是,天生的死对头。


    饶天纵感慨,他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一圈,但是怎么这两个平时水火不容的人现在能这么和平地坐在一间病房里?


    从前饶天纵作为明昭一边的人,和祁元对立。但现在身份的变化,反而让他和祁元成了一边的人,明昭反而成为了对立的一方。


    饶天纵从祁元口中得知事情的大致经过,猜到这次祁元过来肯定有事。


    果然就听到祁元道:“饶天纵,我现在代表异管局,邀请你加入我们。”


    饶天纵第一时间去看明昭,但明昭正在看着祁元。


    他心里疑惑,没得到指示,他不敢轻易做决定,于是谨慎回答:“给我时间思考一下。”


    “当然,我会给你时间思考。”祁元挑眉,“你放心,不用担心你进来后会被我针对,出于我们之前的交情考虑,进来后你也不会被编入我的组。”


    天赋者的队伍扩大后,异管局也分编出其它小队,祁元正式被命为其中一支小队的队长,孟嘉远是他的队员之一。


    祁元在交情上咬重音,同时瞥了明昭一眼,很明显是说给明昭听的。


    他告辞:“那你好好休息吧,做好决定后再联系我。”


    饶天纵还等着他走后和明昭商量接下来怎么做,没想到明昭后脚就跟着祁元出去了。


    他挽留的话在嘴边滚了一趟,回头问迟乐志:“怎么回事?我不在那天发生了什么?”


    迟乐志早就想告诉他了,在后面憋了一肚子话,终于等到饶天纵问他,拉着袖子凑到他耳边和他嘀嘀咕咕。


    饶天纵的表情从冷静到逐渐裂开。


    出了门,明昭拦住祁元:“从那人的DNA查出什么吗?”


    这两天忙于追查邪神组织的事,祁元在学校里仅出现了一天,又不见了踪影。


    祁元:“研究人员在他的DNA里发现多段拼接的动物基因,占据大头的有丝带蠕虫,墨西哥蝾螈,拟态章鱼,索诺兰沙漠蟾蜍。”


    带回来的烂肉泥中提取出来的DNA很复杂,邪神组织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技术将多段动物基因与人类基因拼接在一起,还能使基因链没有崩溃。


    明昭:“索诺兰沙漠蟾蜍?”


    基因拼接说明小丑是人体实验的产物,他的特殊能力也许就来自这些动物基因。


    前面三种动物明昭不难懂。


    丝带蠕虫和墨西哥蝾螈都是拥有很强再生能力的动物,小丑如果拥有这种能力,说不定并没有死,而隐身能力自然对应拟态章鱼。


    唯有最后一种动物明昭没听说过。


    祁元解释:“一种能自己产生致幻化合物的动物。”


    他觑了眼明昭,提醒道:“你应该没有中招吧?”


    “没有。”


    小丑想通过这致幻能力窥探明昭内心最恐惧的事物,但没有成功就变成了一滩烂泥,精神触角被斩断。


    小丑目前可以确定是人体实验的产物,那么另一个让迟乐志两人发生车祸的东西,估计和小丑差不多的性质,目前已知的能力有隐身能力。


    一个疑似未死,一个全程没有正面交锋,要捉到这两人难度不小。


    邪神组织威胁到明昭的家人和朋友,他们掌握的能力也对国家安全造成潜在威胁,明昭和异管局都想找出邪神组织消灭它。一致的目标让他们不用言语,默契地再次成为合作伙伴的关系,两边信息需要时刻保持同步跟进。


    祁元把消息和明昭说完后,就干巴巴站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明昭又在盯着他。


    祁元心里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祁元发现明昭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好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不易引人发觉,但在偶尔回头的时候,又能发现那道视线。


    也许是被那双眼睛看得烦了,祁元脱口而出:“你发情期结束了?”


    他没什么意思,单纯就是想找个话题把这种尴尬的气氛掩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他下意识说出口的会是明昭的发情期。


    祁元清晰地看到明昭瞳孔紧缩一下,某种深沉的令人背脊发凉的东西浮现出来,可又仅是一瞬,就被强制压下去。


    前后的差别,大概就像贪婪饥饿到极致的捕食者看到猎物和有耐心的猎人看到猎物,同样的让人毛骨悚然,但后者藏得更深更沉。


    因为想要得到猎物,所以必须得伪装好,不能将猎物惊走。


    沉默过后,明昭缓缓道:“没有。”


    发情期半个月,如今也才过去三分之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身体的火压下去大半,所以没有祁元帮忙也能硬抗过去。


    但硬抗过去的后果,就是他升到B级的时间得往后推,靠时间慢慢积累力量。


    这些明昭不打算告诉祁元。


    他明确自己想要什么后,曾经能轻易做出的举动如今却不能再做。


    祁元是个很敏锐的人,被他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必定会逃得远远的,那不会是明昭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就算体内的触手兴奋地涌动,明昭也能面色如常地和祁元说话。


    明昭不知道,他这样收敛的行为反而让祁元怀疑他打算干票大的。


    他下意识地想警惕后退一步,可是想起自己那句看谁玩死谁,脚步定住了,对明昭建议道:“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随时都能帮你阉了它。”


    眼神如果能化刀,明昭相信祁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来回扫视。


    喜欢的人摩拳擦掌想要帮他解决作案工具,明昭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再来一次,他手段一定会温和点。


    但人生没有重来,明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温水煮青蛙,改变祁元的想法。


    明昭整理一下心情,刚准备开口,抬眼却是看见一张失去血色的惨白的脸,紧闭着双眼,薄唇没有一丝血色。


    分明是祁元的脸,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冷的,毫无生机的。


    明昭的心重重一跳,死死盯着那张脸。


    第69章


    明昭凝视那张脸, 高挺的鼻,英气的眉,双眼紧闭, 毫无生机的如同死人般惨白的脸,不可能会出现在祁元身上的死寂。


    滔天巨浪在心底无声翻涌, 冲刷着震荡的理智。


    “你怎么了?”祁元的声音遥遥的仿若从天上突然传来,而面前惨白的脸嘴唇从未开合。


    明昭闭上眼睛,再一睁眼,祁元正拧着眉看他。


    祁元重复了一遍:“喂, 你怎么了?”


    明昭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手掌抚上他的胸膛。


    “喂!”祁元脚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干什么!”


    明昭置若罔闻, 只专心感受着胸膛下的心跳声。


    每一下都强劲有力,源源不断地为身体传输血液,昭显着身体主人的健康和旺盛的生命力。


    是活着的。


    意识到这点, 汹涌的波涛暂时地被安抚下来, 吞噬一切的洪水逐渐变得平缓。


    祁元还活着。


    还?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话让明昭顿住, 为什么要说还?


    祁元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有病吧。”


    明昭的手被拍开了, 却顺势牵上祁元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任凭祁元怎么扯都扯不出来。


    明昭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祁元, 你不会死的,对吧?”


    他的手劲大到祁元怀疑他是要报复自己那句阉了它,手指骨生痛, 好似要硬生生掰断一样。


    祁元:“当然,我会活得好好的,比你活的还要久,所以能把你的手松开了吗?”


    他皮笑肉不笑,最后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明昭牵着他往楼梯间大步走,祁元一个踉跄:“喂!明昭!”


    迟乐志他们的病房在医院的高楼层,一般很少会有人走楼梯。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很安静。


    触手终于能够放出来,缠住祁元的小腿,却没像之前那样再不管不顾地痴缠上祁元的腰。


    祁元身体紧绷一瞬,发现触手虽然粘人,但是老老实实待在腿上时,心底松了口气。


    那么粗壮的触手,每次还像大蟒蛇一样缠得紧紧的,挤压着他胸膛内的空气,那滋味属实不好受。


    他推推明昭肩膀:“你又想干什么?”


    语气颇有点无奈,没发现自己现在对触手的底线降低了许多。


    明昭:“没什么,触手想缠着你。”


    毫无生机的祁元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一刻,明昭的心脏揪紧。心脏好像破开了一个大洞,空空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呼吸都僵住,血液停止了流动,大雪冰封。脚底陷入了淤泥里,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


    没来由的,明昭就知道这种感受叫害怕。


    不安的情绪影响了触手,让它们不管不顾地躁动起来,蛮横地破开身体冲出来紧紧缠住祁元,感受到灼热的体温和强劲的心跳,才能确定这个人还好好地活着。


    那都是幻觉。


    理智告诉明昭,小丑的精神触角斩断后在他大脑内消散,对他造成了影响。


    可是这个幻觉太逼真,每一寸皮肤,每一寸弧度,都和真实的祁元一模一样,好似那个就是祁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最恐惧的竟然是祁元死掉?


    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惧,因为那次差点杀了祁元?


    脑袋一阵刺痛,明昭皱眉揉揉太阳穴,可并没有缓解多少,于是触手缠得愈紧,拥挤着占据祁元腿上的位置。


    金光浮现,祁元手上浮现两把小刀,手腕抖动,小刀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冲出去,深深扎入触手内,净化之力强势席卷触手内部,刺激得它们不得不松开。


    祁元一脚踩住其中一条触手,那条倒霉的被刺中的触手原本因为净化之力带来的灼痛而扭动蜷缩,一下子不动了,乖巧地躺平。


    其它触手期期艾艾,蠢蠢欲动想靠近祁元,几把小刀唰唰唰深深钉入它们面前的地板,察觉到警告之意,它们也老实了。


    祁元看着明昭:“你说你的触手控制不住?”


    他鞋头踢踢装死的触手,几把小刀就能让它们老实,但它们的主人却说控制不住。


    依照祁元对明昭的了解,控制不住的东西,他应该会想方设法地销毁,而不是任由它们缠着死对头。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明昭是故意的,放任触手缠着他。


    祁元忍不住多看了触手两眼,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些触手就很喜欢缠着他。


    之前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明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如果触手能代表明昭的想法,那不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昭就已经喜欢他了?


    想想第一次见面明昭都干了什么,用触手缠着他,拖他入水,在水底攻击他,差点让他溺水而亡。


    祁元又怀疑了,这怎么看也不像喜欢。


    他也不能直接去问明昭:“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虽然薄的一戳就破,但祁元还是想尽可能地维持它的使用寿命。


    没了那层窗户纸,鬼知道明昭会做出些什么。


    触手无法缠住祁元,明昭心底的不安感剧增,他点点头:“对,控制不住。”


    躺平的触手猛跳起来,扭动着扑上去,结果被覆盖在祁元身上的金光灼痛,委委屈屈退回来。


    明昭:“你做什么?”


    他的双眸点着寒光,冷冽如风雪,带走所有温度。


    祁元不怕他,嗤笑:“我不让你的触手缠,还有错了?”


    明昭垂眸,长睫在眼下落下浅浅的阴影,看着无端有几分可怜。祁元脚边的触手靠近他,委屈巴巴地贴着他脚踝处,被金光灼伤也不走,没几秒祁元就闻到了铁板章鱼的味道。


    祁元:嗯……


    他俯身抓起那条触手,触手尖尖贴着他的那部分已经呈现出和周边不一样的浅色,闻着还有点香味。


    别说,闻着还有点饿了。


    触手尖尖蹭蹭他的手,尖端的吸盘舒张,贴在祁元手上,祁元清晰感觉到那块皮肤传来的吮吸的感觉。


    不痛,像是做按摩一样,舒服到让人不知觉放下一点防备心。


    触手似乎知道祁元在想什么,努力朝他露出自己无害可怜的一面。一会做按摩,一会蹭蹭,一会卷着祁元的小拇指,十分黏人。


    一连套动作下来,祁元甚至觉得这触手有点可爱,像只热情的小猫,粘人了点但又有什么错。


    祁元的心动摇了一下,视线下移,看到触手尖尖后面连接着的粗壮身躯,打了个激灵。


    好险,差点被骗过去了,这哪里是什么小猫,这分明是巨蟒!


    “啧。”意义不明的声音传入耳内,祁元抬头看着撇过头的明昭,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祁元确信刚刚那一声计谋落空,遗憾又不耐烦的声音绝对是他发出的。


    混蛋明昭,竟然吃准他的弱点故意装可怜!


    祁元心头火窜得三丈高,抓住触手尖尖就像是抓着明昭脖颈一样,手背都浮现出恼怒的青筋。


    明昭冷着脸,操控触手退回来。


    祁元手里一空,看着明昭外露的情绪,怒极反笑:“我才是最应该生气那个人吧?”


    明昭抬起眼皮,瞳孔漆黑而亮:“我也生气。”


    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和占有欲紧紧交缠在一起,揉捏着他的理智和心脏。


    喜欢这种情绪明昭从前从未觉得自己会有,以至于最近虽然确定自己喜欢祁元,可也不理解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对不对。


    喜欢都是这样子的吗?


    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因为害怕而恶劣地想过把祁元关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祁元会死去,他会好好地照顾他,确保他不会受到任何死亡的威胁。


    对了,他有空间,可以把祁元藏在那里,既安全,又能随身带着。


    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明昭紧蹙着眉,抿着薄唇,下颚线绷紧。大脑像是被触手肆无忌惮地搅动,疼痛难耐。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因不是时候,牢牢地锁在大脑深处。


    然而深处的东西没能出来,明昭的情绪却受了它的影响,心底的爱恨嗔痴放大十倍,令他几乎要淹没在那浓稠的欲海之中。


    那些情绪好似属于他,又不属于他。


    太过浓烈,太过绝望,像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明昭感觉自己困在一个暗不见天光的深深洞穴里,无法挣扎,无法呼救,只有无边孤寂,死一般的寂静,了无生气。


    情绪驱使着动作。


    明昭很想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缠住祁元四肢,强硬分开,肆无忌惮地缠绕,涌动,将祁元完全裹在触手里面。


    那样就安全了,祁元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可另一方面,又有某种能说是忌惮?的情绪将他的理智死死往回拉。


    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明昭无法理清。


    他不懂怎么表达这种烦躁,也不想在祁元面前再伪装什么,于是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祁元他现在的感受。


    虚伪的人突然打直球,祁元猛地有点不适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明昭别过头:“你不懂。”


    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他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平静,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指腹捏得发白,青筋彰显着用力,指甲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无声溢出,淌在手心。


    祁元气笑,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才对!


    如果明昭用的是激将法,那么祁元表示他该死地成功了。


    死对头的胜负欲上来,促使祁元头脑一热,三两步走过来抓起触手,努力冷脸摆出态度:“就因为我不让你缠,所以你生气?”


    明昭转过头,长睫抖动两下:“是触手要缠。”


    祁元不耐烦:“我管你是谁要缠,总之想缠可以,但我有条件。”


    反正不管他给不给缠,明昭都不会听,下次还敢,那还不如拿来换取条件。


    指甲陷得愈深,明昭问道:“什么条件?”


    祁元:“你缠一次,就要答应我一件事。缠得时间不能太久,我说停就得停。什么时候缠,什么地方能缠,都需要先问过我。”


    有求于人的不是他,祁元尽管提条件。不管明昭答不答应,他都没有损失。


    他都已经做好明昭和他讨价还价的准备了,没想到明昭简洁地说一句:“好。”


    祁元狐疑:“你确定?以后可别说我坑你。”


    明昭:“我确定。”


    他看着祁元,问道:“我现在就想用触手缠你,可以吗?”


    “现在?”祁元头疼,看着明昭那堆触手,终是迟疑地点点头。


    他的头刚往下点,触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涌上来,争先恐后,拥挤的,贪婪地占据祁元身上的位置。


    祁元被它们的疯狂吓了一跳,触手一圈一圈地将他包裹起来,冰冷的粘液蹭在他的衣服上,凉意透过衣衫刺激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头皮发麻,只觉得这些触手顷刻间从柔顺的小猫变成了吃人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吃入腹,极致的危险。


    祁元暗觉不妙,开口喊道:“明昭唔……”


    触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明昭松开手掌,掌心处血淋淋的,五个深深的指印模样骇人。他将掌心的血擦在触手上,让触手吸收掉,然后走向祁元。


    触手将祁元包成了一个密闭的茧,看到这幅场景,明昭心里的巨大空缺才仿佛填满一点点。


    干旱的沙漠下了一场雨,仅沾湿了地面的沙子,就被蒸发掉。


    明昭静静望着这个黑茧,好一会才让触手松开,露出里面狼狈的祁元。


    乍然被包起来,又被放出来,祁元眼睛燃着两簇小火苗,如果不是嘴巴还被捂住,他已经破口大骂。


    明昭走过去,绕过触手,从后面抱住他。


    手臂横在结实的腰上,胸膛紧贴着后背,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触手松开祁元捂住的嘴,明昭不等祁元开骂,就吻了上去。


    祁元发狠地咬他的舌头,明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舌头搅动着血液,两人都尝到了血的味道。


    明昭的舌头越进越深,执着地好似要钻入到狭窄的喉道般,逼得祁元喉结紧张地滚动,喉道紧缩,无意间吞入大量涎液。


    净化之力也没用,触手和明昭好似一瞬间就不怕了一样,尽管被金光灼伤,也依然死死禁锢着他。


    等明昭亲够了,两人的舌头分开还能听到清晰的水声,祁元嘴角溢出的涎液被明昭拇指擦去。


    祁元大脑昏沉。


    他起先气得颤抖,可很快就再没心思想这些。


    明昭的吻技一次比一次进步,他只能无奈地卷入这场旋涡之中,难以脱身,舌尖被勾着,刮过敏感的上颚,在咽喉处试探进退。


    过久的亲吻让祁元恍恍惚惚,嘴巴都合不拢,好似还在被明昭的舌头撑开。


    明昭的呼吸稍微急促,双唇发红,覆着一层晶莹的亮色,随后被舌头不经意地舔去。


    他如今的模样,脖子以下完全不能看,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大片灼伤,深红色的伤势,因为禁锢着不放,手臂甚至能看到一点白骨的痕迹,触目惊心。


    刺痛腐蚀着他的皮肤,可身体上的痛换来了理智的清醒。


    浓烈的情绪即将淹没明昭的时候,祁元的净化之力深入体内,驱走了那些浓稠的黑泥,将理智平衡。


    那些不属于他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明昭还记得那种仿佛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巨大空虚感,不过这股情绪和他之间又竖起了一层淡淡的隔阂,不会再共情。


    垂眸再看祁元,祁元缓过神来,握紧了拳头:“明昭,你死定了。”


    祁元这会是真的发怒,手脚还发软,但握紧了拳头用尽力气狠狠往明昭脸上揍去。


    明昭自知理亏,挨下了这一拳,并且扶住脚发软差点跌地上的祁元:“小心。”


    祁元重重一拳揍他腹部,明昭咳嗽两声,扶着祁元的手却是稳稳的。


    祁元恼怒:“放手!”


    他咬紧后槽牙,对于自己被明昭亲到腿软很是羞恼。


    光从外表上看,明昭被净化之力灼伤,脸上又被祁元揍出一团乌青,模样比祁元要凄惨很多,但祁元只能说他活该。


    明昭不放手:“抱歉,是我的错。”


    能从明昭嘴里听到道歉不容易,并且是真心实意的,不是敷衍的话。


    祁元面色冷冷,心里的怒气却像气球用针扎了个小孔一样,缓缓放气。


    当然,现在比起生气,还有件更尴尬的事。


    他起反应了。


    祁元双腿微动,稍稍掩盖那处。


    他不确定明昭有没有发现,盯着明昭眼睛,发誓他要是提起,再往他脸上揍一拳,和刚刚那团乌青对称。


    然而直到他愤然离开,明昭的神态都无任何异常。


    沉重的防火门关上,祁元松了一口气。


    而一门之隔,明昭倚在墙上,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经历过那样浓烈的情绪,感官重新恢复,看周围的世界都像蒙了一层纱布,格格不入。


    只有祁元是两个世界的锚点,同时连接着两个世界。


    明昭不明白脑海里多出来的情感是怎么回事,那分明不是他的情绪,却让他很熟悉,仿佛在哪经历过一样。


    他难道曾经遗忘了什么事情?


    明昭回顾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每一处都连接得上。


    大脑如同触发了保护机制般,那样浓烈的情绪只给明昭留下了印象,想再感受一遍是不可能了,但每当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再来一遍,他可能会疯掉。


    他不清楚那种情绪的主人是如何熬过来的,无边黑暗的空间里,冰冷死寂,永远只有虚无,心脏只有一个壳子,里面是空的。


    人没有了心,怎么可能活下去,最好的结果便如行尸走肉,最坏的结果是走向自我毁灭。


    那人一定活不长久。


    奇怪的情绪是在看见幻觉后出现的,而幻觉又是小丑的能力。


    还是需要先找到小丑。


    明昭叹口气,触手来到他脸颊旁蹭蹭。


    明昭拿下它:“祁元生气了。”


    触手过了瘾,换来祁元对他横眉冷眼。


    舌头一动,舌尖就刺痛,祁元刚刚是奔着咬断他舌头来的。


    明昭捏捏触手:“真痛。”


    他一个人在楼梯间待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灼伤都消退后才离开。


    富丽堂皇的酒店,小丑和异种人006号通过旋转门光明正大走进来。


    前台看见有客人,笑着站起来:“您好,欢迎光临我们酒店。”


    “麻烦帮我们开间双人床房。”客人从大包小包里掏出身份证递过去,并且低头呵斥吵闹的小孩,“安静点,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别旅游了。”


    前台笑着双手接过身份证:“好的,您稍等。”


    小丑和异种人006号从他们面前走过,却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小丑目不斜视,异种人006号却是一直盯着那小孩子,好半晌才慢吞吞挪回头,对小丑说道:“异种人010号,人类小孩真吵啊。”


    小丑扶额:“我都说了,叫我小丑,小丑,懂吗?”


    异种人006号“哦”一声,搭电梯上楼时又问道:“那我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你自己取一个。”


    小丑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来的房卡,放门锁上嘀一声,打开豪华套房的房门,进去插上房卡,房间顿时灯火通明。


    小丑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舒适地往柔软大床上一躺。


    异种人006号进来,站在他面前:“异种人010号,你在做什么?”


    小丑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翻了个身:“我在睡觉。”


    异种人006号“哦”一声,安静下来。


    他也不坐下,也不躺下,就那么站着。


    小丑被他看得烦了,恶声恶气道:“你干嘛?”


    异种人006号高兴道:“异种人010号,你醒了?”


    小丑嗤笑一声:“傻子,真不知道主教为什么会派你来和我做任务。”他翻个身,愉悦地伸懒腰,“早知道还不如找魔女一起来了。”


    “魔女是谁?”


    小丑懒洋洋回答:“魔女是3号。”


    “我是谁?”


    “你是6号。”


    “为什么……”


    他话还没问完,小丑阴沉着脸起来,手里的扑克牌丢出去:“你烦不烦,闭嘴!”


    扑克牌打在异种人006号身上,就像插进了一团橡皮泥里。


    小丑“啧”一声:“要不是看在你把我带回来的份上,我早把你杀了。”


    异种人006号认真道:“别杀我。”


    和这么个傻子讲话,小丑都嫌累。但他和6号是临时任务搭档,没办法不沟通交流。


    异种人006号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聊起这个,小丑终于有点兴趣了。


    他舌头像蛇信子般舔舔嘴唇:“容器身上有古怪,我在他脑海里看到了神降临的景象,我们得把他活捉回去,给主教看看。”


    “怎么捉?”


    小丑:“还是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他斜睨6号一眼:“说起来,你不是去截击那两个普通人吗?人呢?”


    异种人006号低下头:“没捉到,他们有能力,和我们一样。”


    小丑坐起身:“你说他们和我们一样?”


    看到6号点头,他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经质地咬着自己边缘不整齐的指甲:“难怪,华国瞒着的一定是这件事,他们竟然也有了能力,怎么做到的?”


    小丑拍掌决定:“我们先回去组织一趟,把事情报告给主教。”


    打探到这么一个消息,就算空手而归主教也不会惩罚他们了。


    “走走走!”


    第70章


    祁元急步回到家里, 祁昊东正坐一楼沙发看电视,见到他目光移过来:“回来了……”


    祁元胡乱应一声,三两步跨楼梯, 砰一声关上房门。


    祁昊东摸摸下巴:“这孩子,怎么回事, 吃枪药了?”


    祁元在浴室里将自己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低头对着终于消下去的地方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绷着脸,努力把今天的事当做意外。


    半夜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着, 祁元终是烦躁地坐起来。


    怎么就会有反应呢?


    他放空眼神,悲愤地想。


    今天和明昭亲吻,他竟然会感觉到舒服。


    祁元是个很坦诚的人, 不仅对别人,更是对自己。当他无法再用血气方刚这个理由来忽悠自己时,他就会选择正视自己。


    猛灌下一大杯凉水, 祁元擦擦嘴巴, 红肿的唇带来的刺痛令他皱了皱眉。


    照照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长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唯有双唇略微红肿, 令人遐思。


    祁元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恨恨捶了下桌子。


    混蛋明昭!


    首先,祁元可以确定第一次在水下渡气,他还是讨厌这种亲密行为的,只不过碍于生死威胁, 他不得不捏着鼻子上,回来之后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然后是第二次,明昭突然发疯说要什么再试一次。


    那是祁元第一次凭借敏锐的直觉, 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虽说还不明白那点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但祁元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揍了明昭一顿后当晚就逃了。


    祁元相信明昭那时候也是不明白的,因为那个吻比起情欲,更像是在确定,探索着什么。


    再之后就是明昭发情期,有了第三,第四,还有今天的第五个吻。


    令祁元战栗的是,明昭的吻,一次比一次坚定,不容后退。他便也像是双腿陷入了沼泽里,跟随明昭的节奏,一次又一次陷入狂热中。


    明昭真的喜欢他!


    祁元捂住脸,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中学时候,大家还处于青春懵懂,画风青涩的时期,喜欢一个人只会偷偷地去别人班门口看他,路上只要偶遇到都能快乐很久,连告白也是羞涩的,选择用情书这种含蓄婉约的方式。


    祁元从小到大在人群中都是耀眼夺目的那一个,偏偏很少收到情书。


    祁元虽然没有早恋的想法,偶尔也会纳闷,后来才知道是明昭把那些告白信全丢进了垃圾桶,只为报复他嘲笑明昭被男生表白的行为。


    祁元得知后自然是狠狠和他打了一架,第二天双方都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教室里,冷着脸,别过头,把对方当做空气人


    到了大学,大家解放了,告白也变得大胆。


    祁元经常被人堵在路上表白,男的女的都有,也从一开始的不知道怎么拒绝到后面能够淡定地将死缠烂打的同性追求者来个过肩摔。


    拒绝表白的经验丰富。


    可是明昭和那些追求者不一样。


    他是和祁元争锋相对十几年,对对方的糗事了如指掌的死对头。


    祁元之前还同情过不知道哪个人这么倒霉被明昭看上,现在回旋镖扎在祁元身上,祁元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追求这种事祁元从未想过会出现在他和明昭身上,心里的别扭和尴尬一直消不下去。


    一但意识到明昭喜欢他这一点,亲吻就赋予了暧昧意义。


    所以明昭亲他的时候,他起反应,也是能理解的,吧?


    和一个喜欢他的人亲吻,以及和死对头亲吻,效果完全不同。前者会不知所措,羞涩,更多关注到亲吻这个动作带来的意义;后者则是排斥讨厌。


    现在祁元是两种情况叠加起来,一边忍不住排斥,一边不知所措,被明昭的吻带动。


    大半夜的睡不着觉,还老是时不时想起那几个吻,祁元心烦意乱,急需发泄一下精力,把大脑清空。


    他换了衣服,悄悄出了门,按着常跑的路线起跑。


    夜晚凉爽的风扑在脸上,吹动他的衣角,祁元的大脑逐渐在安静的夜晚放空,专注地踏着脚下的路。


    你要问他喜欢明昭吗?祁元的答案是否定。


    死对头的身份在祁元脑海里根深蒂固,像明昭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改变的人才是奇怪那个。


    祁元跑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到身体疲累了,才喘着气停下来,抓起衣服下摆擦擦汗珠。


    他想过直接拒绝明昭。


    可是长这么大,祁元还没见过比明昭更固执的人,他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相反的,如果祁元戳破了窗户纸,明昭的行为只会更大胆,毫无顾忌。


    就现在这个关系明昭都敢用触手绑着他强吻,更过分的事情……


    祁元想到什么危险的事,脸一黑,又闷头跑起来。


    打住打住!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似是要带走祁元的离谱念头,他再次将自己跑到手脚沉重,才又悄悄地回到家里。


    他满身大汗,只好又洗了一次澡。


    浴室里有一面镜子,祁元下半身围着浴巾,经过它时又倒退回来,看着镜子里宽肩窄腰的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喃喃自语:“不管怎么看,我也是上面那个……”


    依他对明昭的了解,明昭绝对也是TOP,不可能甘心被他压制。


    两个人都是不甘人下的类型,属性打一开始就不和,绝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发现自己思维太过发散,祁元急忙收住,关灯睡觉。


    或许是坚定了拒绝明昭的心,这次祁元很快安稳入睡。


    黑暗的卧室里,厚重的窗帘严实遮住外界的光。


    明昭坐起来,扶着额头,后背衣衫湿透。


    他十点半准时上床入睡,可是躺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祁元苍白没有生气的脸。


    那张脸给他的冲击比想象中的大。


    明昭倚在床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一直坐到天亮手机闹钟响起,他才有了动作,关掉闹钟,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洗漱间镜子上映着明昭的脸,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今天是失眠的第三天。


    明昭沉默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而镜子里的自己也沉默地望着他,太阳穴如同针扎般疼痛。可明昭看了一会,就离开了镜子前。


    迟乐志和饶天纵已经出院,在他的示意下,饶天纵最终还是加入了异管局,今天约定异管局的人签署合同。


    地点还是在明昭来过的五层居民楼,工作人员将他们迎进来,示意他们在会议室等候一下。


    门一关上,迟乐志就没忍住站起来,鬼鬼祟祟地趴到门板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可惜这里的隔音实在好,他听了一会,什么都没听到,又坐回来兴致勃勃道:“这里就是传说中国家处理特殊事件的地方啊,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刚刚进来看到的那些军人,那可都是正经带枪的,就别在腰间。”


    他摇头晃脑,拍拍粽子的肩膀:“粽子啊粽子,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会看到这种地方。”


    粽子很淡定:“闭嘴吧你,这里有监控的,别让人看到你这傻样。”


    “有监控?”迟乐志立马巡视头顶,果然在角落发现一个摄像头。


    他兴奋地对着摄像头挥挥手,摄像头后面的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人挺好玩的,真的不是天赋者?”


    他问的是祁元。


    祁元:“检测过两次,机器没有反应。”


    赵千山转动着椅子,遗憾道:“那可惜了,我觉得他说不定和我挺合得来的。”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咖啡:“顾局好像把签合同的事交给你了吧,你还不去吗?”


    祁元看着监控画面里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明昭,不是很愿意迈动脚。


    赵千山调侃他:“你不会是不敢见你的死对头吧?”


    祁元深吸一口气:“没有的事。”


    他抓起合同,大踏步出去,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迟乐志像多动症儿童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还要拉着饶天纵一起看。


    饶天纵面上无奈地顺着他起身,两个人摸着摸着就离明昭远了。


    迟乐志对着他挤眉弄眼:兄弟我对你好吧。


    饶天纵给他一个胳膊肘,迟乐志装作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两个人余光都偷偷注意明昭。


    连着三天了,失眠的明昭气压低得惊人,等闲人都不太敢靠近,连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待在他身边,都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现在两人都迫切希望有个人能来打破这股低气压。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他们的祈祷,会议室的门打开,祁元走了进来。


    两人下意识朝明昭看去,果然,明昭的视线已经移过来,停在祁元身上。


    饶天纵暗想,迟乐志说的没错,两人之间气氛好像的确不一样了。


    祁元努力忽视明昭的目光,让两人坐下:“我们来谈谈合同内容。”


    他坐在明昭对角线的位置,距离最远,然后就开始给饶天纵讲解合同内容,加入异管局后需要承担的义务以及该有的福利。


    同时祁元余光也在观察明昭,只要明昭一有动静,他立马起身。


    出乎意料的是,明昭很安分,就那么坐着,静静看着他。


    祁元平静地讲解完合同,将文件推给饶天纵,让他确认一下没有异议就签字,脑子里却在想明昭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明昭已经三天没睡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祁元抬头看去。


    饶天纵低着头,手指捏住钢笔在文件底下流畅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仿佛刚刚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三天没睡?


    祁元看了眼明昭,发现他眼底确实有淡淡的青色。


    饶天纵签完字,将文件推回给他,拉上迟乐志:“好了,已经签完,我们先离开了。”


    祁元起身点点头:“明天你就可以来报道了。”


    他们离开自有带他们进来的人去送,只不过祁元一回头:“你怎么不走?”


    明昭安安定定坐着,纹丝不动:“我睡不着。”


    祁元:“你睡不着应该去看医生,关我什么事?”


    “我觉得异管局有必要照顾一下我的身心健康,毕竟我也不知道三天没睡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明昭说着威胁人的话语,眉目间淡淡的阴郁之色挥散不去。


    三天没睡,铁人都熬不住。


    明昭现在看着还正常,精神却已经紧绷到极致,头痛欲裂。


    祁元:……


    明昭瞥了眼头顶的监控:“让人关了它。”


    祁元警惕:“你想做什么?”


    明昭:“你想被别人看到我用触手缠着你吗?”


    祁元后退,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我没答应你可以缠着我。”


    明昭定定看着他,祁元坚定与他对视。


    其实如果明昭不管不顾放出触手来缠住他,祁元也没有办法,毕竟十几条触手一起不怕死地涌过来委实作弊。


    但祁元划好的底线,却不允许明昭轻易破坏。


    第一次已经发生,那么后面就必须用更坚定的态度来避免第二第三次的出现。


    两人一时僵持住。


    摄像头后面的赵千山认真起来,他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但能看出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手放在一旁的红色按钮上,时刻准备一有不对就按下去。


    会议室里,最后是明昭先开口:“上次是我的错,我欠你两个条件。”


    发现祁元态度坚定,明昭就退后一步。


    祁元不为所动,冷漠道:“那是你应该的。”


    说好他叫停的时候就停,结果明昭用触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明昭:“我想……”


    祁元果断道:“不可以!”


    明昭垂眸:“那什么时候可以?”


    “等什么时候你能控制好触手之后。”


    不是说触手控制不住吗,那就控制住了再来。


    祁元打开门,走出两步,又回头:“对了,如果你敢乱来,我说过的话全部作废。”


    满意地看到明昭脸色沉下来,祁元心情愉悦地离开。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离开了五层居民楼,却没有走,在不远处路边停着的小车上等待明昭。


    迟乐志有些忧心地问:“放他们俩一块,应该没事吧?”


    过去两人碰到一起必吵架的场景还印在迟乐志脑子里抹不去。


    饶天纵无法回答,他也同样没办法想象两人和平地待在一块的场景。


    迟乐志看着窗外,精神一振,赶紧拍拍饶天纵:“来了来了!”


    他眯眼努力观察明昭的表情,发出痛苦的哀嚎:“完了,两人铁定谈崩了。”


    明昭一坐上车,车里温度好像猛地下降两三度。


    饶天纵发动车子,迟乐志安静如鸡。


    车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明昭突然问道:“让你们查的那个人查到没有?”


    迟乐志连忙点头:“查到了查到了,孙瑞明和祁元明面上没有过节,祁元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但是我找同学问到,孙瑞明有个喜欢的女生,但那个女生正好喜欢祁元,表白还被祁元拒绝了,所以孙瑞明很讨厌祁元。”


    明昭等了一会,没见迟乐志继续说:“就这些?”


    迟乐志摊手:“就这些。”


    他也搞不懂孙瑞明什么脑子,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就对祁元怀恨在心,想给他下绊子,可以说心胸相当狭窄。


    换作迟乐志,如果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反而喜欢另一个人,表白被拒了,他都要欢喜得放鞭炮庆祝一下。


    表白被拒,不就说明他还有机会嘛。


    明昭看向窗外,轻描淡写道:“找人去警告他一下。”


    迟乐志磨掌擦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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