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出发 第一更
周杨是说到做到, 苗苗要出发的那天,他一大早就到方家门口。
大家也都习惯有要用车的时候他会出现,不过禾儿还是说:“我们随便打辆车就行。”
马路上的, 哪能一样。
周杨客气道:“我也没事做。”
挣钱的人, 哪有闲工夫的, 不过是看想把时间放在哪而已。
赵秀云笑而不语, 带着两个女儿坐后排。
方海坐在副驾驶座说:“事办得怎么样了?”
公安学校要建新宿舍楼, 需要有人拉货, 他直接拍板把这钱给周杨挣, 连施工都是找的大米, 不是为谁谋私利,主要是赶时间。
要是赶在明年三月前建好,学校升本科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
他别的人也不放心,毕竟盖楼不是小事, 只有交给这几个看着大的孩子,才有把握质量好、速度快。
这是笔大生意, 周杨也有自己的私心, 各方面都多花时间, 跟自家盖楼似的, 连材料都帮忙各方比对,争取省下更多的钱。
他这会说:“过两天就能拉石料了。”
项目进展, 方海也是要天天过问的,知道这步是什么意思,说:“行, 反正东西一定要好,你也帮忙盯着点。”
这种话,也是把他当自家人才能说。
周杨点头应, 余光透过镜子看后方。
苗苗最近很喜欢发簪,天天戴在头上,大概是为配合,穿裙子的次数也更多。
今天也不例外,是件小朵红花的白底裙子,长到膝盖,露出的手臂像两节嫩藕,她从来不是十分苗条的那类型。
垂着头的时候,平添三分娇憨。
怎么看,怎么是个大姑娘。
周杨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往机场走开。
到之后又帮忙提行李,别提多周到。
方海只以为他是为报答这次给生意的事情,强调说:“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周杨都压根没想这件事,怔愣道:“那,也还是谢谢您。”
赵秀云看男人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拉过女儿又细细叮嘱,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去。
这次的学者访问不单有陈教授,还有好几位本系老师,以及研究生的学长学姐,不过人家都是公费,只有苗苗是自费。
但仅凭这点,也看得出老师对她的偏爱。
一行这么多人,做父母的也勉强放点心。
但想到是那么远的地方,一颗心也是忐忑,只有多多给她带上钱。
现在外汇也不好换,幸好高明是做进出口的,比较方便,大手笔给了两千镑的支票,可以拿着去存款的外资银行的分行取。
苗苗是头回身上揣这么多钱,把几张支票和现金分开藏,甚至连夜缝在不穿的衣服下摆,总之确保万无一失。
只在口袋里放两百镑,以备不时之需。
在她看来,两百已经是很大的数字。
要是换在家,这可以花上一个多月。
她怀揣着对这次出行的期待,头一次踏上出国的飞机。
只是进登机口之前频频回头,眼里可以看到所有人。
周杨是真的来送行,都没能说上几句话,这会比一个口型说:“小心。”
这两个字,苗苗听了不知道多少,她作为回应的点点头,拉好自己的行李箱。
飞机的座位还是挺宽敞的,苗苗左右看,坐下来和陈教授带着的研究生学姐于念说话。
于念年纪在几个学生里比较大,已经是结婚生子的人。
她的个人经历也比较传奇,本来就读于工大的化学系,不过大三的时候退学重新参加高考,由震旦的哲学系本科一直到今天。
因为这样,她的年纪在几个学生里属于比较大,已经二十五。
也大概是这样,有一种长辈的能照顾人。
苗苗天生会靠近这种性格的人,跟这位学姐也挺聊得来的,两个人说着闲话。
于念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当然,像她这样的人,其实才是这个时代的多数。
本来苗苗是坐靠窗的位置,特意让给她说:“一定要看窗外。”
飞机已经在高处,于念也确实很想看,不过说:“那我们换着坐。”
苗苗点头同意,还拿出相机说:“学姐我给你拍照。”
其实单论和人相处,她从来是不差的,礼仪家教摆在那,只是能做和愿意是两回事而已。
她只是遵从本心不喜欢,而不会故意讨人不喜欢。
于念此前见过几次这位学妹,确实也觉得她不爱说话,现在却觉得,话那么多也没有用,得句句有用才行。
这才多久她就欠下两个小人情,本来老师还说人家年纪小让她多照顾着。
但这件事也是她没办法拒绝的,想想说:“回头我把胶片钱给你吧。”
现在也不是家家都有相机,能让孩子带着出远门更是罕见。
苗苗拍口袋说:“没事,我带了好多。”
于念微笑看她,知道这是家境好的孩子的通病,有时候会无意间显露出与别人不一样的生活来。
要是换个气量狭小的,心里就会把这件事记下来,是长久生活压力带来的容易自卑。
但于念不是这样的人,笑说:“那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这才是人和人来往的基石。
苗苗是发自真心地说不用,再次摇摇头。
反正也就是一张,于念应下来,只是心里觉得要对她更照顾。
两个人慢慢说着话,没多久就到香江。
需要在此转机到伦敦,之后才能到目的地。
等候的时间有点久,苗苗找到一个电话,给妈妈报平安,就接通说句话的功夫,居然要花一块钱,她都没舍得像以前一样再给姐姐和爸爸打电话,只交由妈妈转述。
苗苗别提有多心疼,但也知道从特区打过去是这样的,要是从英国的话更是贵得吓人,但她还是又给周杨打一个。
周杨几乎都在自行车店,旁边的小卖部就有安装电话,及时接到也是就一句话,挂上后半颗心勉强落地。
之后才是更漫长的行程,由香江飞往伦敦要十几个小时。
苗苗在飞机上没事做,可以看到一点窗外的蓝天白云,她把东西随身的画本和笔拿出来,开始勾线。
于念此前对这位学妹不太了解,看到她画画还好奇道:“你是从小学这个的吗?”
苗苗“嗯”一声,说:“有十年了。”
十年,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很多。
但不是专业走这个路子的人不会花这么多时间。
于念也不太懂画,不过说:“那你怎么没考美院?”
又想起来她曾经是高考状元,说:“不过你这个成绩也是浪费。”
世人都觉得成绩不好的人,才会去学体育和美术,殊不知那其实是更看天赋的领域。
苗苗已经习惯,说:“我有自己的老师。”
她不用去美院,也已经在接受很正规的教导。
更何况赵老师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国画大师。
自己的老师。
听上去好像就很厉害,不过于念也无意打听。
倒是陈教授从前座回过头,说:“是老赵吧?”
苗苗诧异道:“教授认识?”
陈教授微微点头说:“都是上年纪的老骨头,见过几次面而已。”
也隐约听说过几次他的关门弟子,是个不按常理走的小姑娘。
苗苗了然点头道:“不过我画得还没有老师好。”
这也是实话,绘画不仅看天赋,也看功底,她到底太年轻。
陈教授心想,能在一件事上做得颇有名头,已经很了不起,说:“你还小。”
到她这个岁数,再来谈成就不迟。
在这点上,苗苗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年纪。
她郑重点头说:“以后会好的。”
这话更适合别人用来鼓励她,但是自己说出来也不觉得做作,更显得赤子之心。
陈教授看人是准的,说:“那当然。”
老师和学生之间说着闲话,时间好像转瞬即逝。
只是睡一觉的功夫,飞机就盘旋在伦敦的上空预备降落。
苗苗很早就醒,正好轮到她坐靠窗的位置,她镜头对着自己,借着那点亮光按下快门。
出来的成品,明暗之间她的眼睛是最亮的,成为她很长一段时间最喜欢的照片。
她看着地上的建筑缓缓靠近,日出好像就在自己的脸侧,一切都让人觉得很新奇,不由自主手托腮道:“这就是伦敦吗。”
也不需要谁来回答,更像是告诉自己答案,心里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日子。
于念也凑在她旁边看,说:“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高楼大厦。”
她们毕竟谁也没来过,一切都是凭借想象,心里对这个未知的国度,添上许多道听途说。
苗苗握紧拳头想,这趟出门,我一定要有所收获才行。
好像这样就能压下那点慌张。
第102章 态度 第二更
飞机降落在伦敦之后, 还要再转一趟车。
访问团这次的行程挺多的,主要是在牛津有一场国际性的专业会议,陈教授是主讲人之一, 她的吃住都由主办方负责, 其他人都是震旦选出来学习的, 费用由学校出资。
苗苗虽然是自费, 不过钱已经交给学校, 直接跟着大部队走就行。
机票要自己买, 酒店要自己付钱, 两样加起来就不是小数目, 更别提吃吃喝喝。
她交钱那天,脸已经皱得跟苦瓜似的,恨不得马上能在路上捡到钱。
但缓过劲,反正已经是花出去的钱, 还不如好好享受。
她和于念一间房,房间可以看到一点点泰晤士河。
她在心里计算, 按照人民币来算, 这点巴掌大的河景, 每晚都要好几百。
她家可就在外滩边上, 人家那么大的江都不敢这么收。
苗苗一边咂舌,一边欣赏。
于念在她旁边, 说:“收拾好了吗?好了就下楼吧。”
苗苗行李没多少,只有换洗的衣服。
她在飞机上睡过一觉,只简单洗漱过, 又换身新衣服,就跟着于念往酒店大堂走。
这次给他们做导游的是一位震旦的公费留学生,还在读研究生, 年纪不大。
对本地的一切还算熟悉,主要是中英文流利。
导游已经在大堂等了一会,看到她们俩下来说:“你们最快。”
不是他记忆力好,这么一会就能认得人,实在是个别人太出众,他目光掠过苗苗的脸,有几分欣赏。
苗苗已经习以为常,眼睛好奇打量着一切,看到前台处有电话,又过去打了两个。
加起来通话时间不到三分钟的跨国电话,居然就要十几块。
她嘴角抽抽,心在滴血,一双眼睛都显得可怜巴巴。
过去对着于念说:“学姐,英国什么都好贵。”
于念虽然是公费来,对她来说吃喝是不用愁,但除此以外的钱恐怕不用想。
心想这么一会就打两次电话,看来这位学妹的家底比她想象的还要厚,安慰道:“可能就电话贵吧。”
苗苗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花许多钱,毕竟这样才能让担心她的人安心。
她匆匆结束这个话题,站在一旁接着等所有人到齐。
在异国他乡来说,中国人恐怕才是少数。
就像在沪市,大家也会对金发碧眼的人们好奇,他们这样黄皮肤黑头发的人,也是引起些关注。
叫人不自觉束手束脚,昂首挺胸。
苗苗始终挂着笑,保持礼仪。
眼中虽然有对不同事物的差异,却没有表现在面上。
和长她几岁的学长学姐们相比,多了一丝大将之风的淡然。
陈教授看在眼里,跟同事说:“没白把这个名额给她。”
即使是自费,本来也是和政策不符合的事情,是她努力争取过才有的,也是觉得方青苗平常看着家里条件就不错,这才有此一试。
殊不知苗苗心里的话已经多得堆成山。
不管看到什么都嘀嘀咕咕,觉得连红绿灯好像都跟沪市的不一样。
因为她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全然不知已经被人高看一眼,老老实实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时不时举起相机。
这顿介于早餐和午餐之间的饭在大学里吃,和国内的食堂不一样。
用餐环境好到惊人,居然是古堡。
屋顶透露着几百年前的风光,室内的灯光并不算亮,长长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烛台,零星散发着点微光。
要不是条件所限,苗苗都想坐下来画一幅。
可惜她不行,只能听着刀叉划过餐盘的声音叹息。
心里惦记着以后有机会自己来,但那也不妨碍她先享受旅程。
下午的行程是参观。
这所建于几百年前的名校,每一处都透露出历史的痕迹。
苗苗给自己拍了不少照片,用光一卷胶卷,这是她打算带回去给家里人看的。
对大家来说这都是见世面开眼界,但前一晚的长途跋涉还是让人疲惫,尤其中间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差。
因此当晚五点多吃过饭,就是休息时间。
别人可以躺在床上,苗苗倒是惦记着画画,打过招呼后到酒店楼下。
这间店透过树木掩映,可以看到牛津,一整面墙的绿色藤蔓和建筑的圆顶。
她找了个最好的角度,直接把画架支起来。
时间上肯定是不够画完的,只能先勾线,再拍下照片,回头把细节的部分全填上。
正是日落时分,一点点夕阳洒落。
余晖透过树杈,拉出斜长的影子。
苗苗为赶时间,一刻都不停。
对她来说,很多东西都是看一眼就留在脑海里。
下笔不见犹豫,给人的感觉颇有些凌厉。
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看这位华人姑娘在搞什么名堂。
然而看着就是最简单的线条,画的雏形已经出来。
也没让人觉得有多高深,只有懂的人才知道每一笔需要多少功夫。
有人忍不住用英文搭话说:“这是中国画吗?”
用的笔就是不一样的。
苗苗用流畅的英文回答。
她会四门语言,这个只是最基础的,大概遗传自亲妈,母女三个在外语上都颇有天赋。
她一般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跟人说话,但是考虑到国际礼仪,人在外面的行为代表整个群体,只得忍耐下来。
就是手不由自主慢下来,显然分神对她也是个难题。
不过很快人家就走,只是还有新的人围着看,似乎很好奇成品。
可惜日暮将至,即使有路灯,也是很多东西都看不清。
苗苗在沪市都很少大晚上在外面晃荡,更何况是在陌生的国度。
她看时间差不多,把东西收拾好,回房间洗澡睡觉。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访问时间。
主要是会议开始前的交流,参加的都会是行业内的知名人士,随便几句话都让人受益颇多。
对多数人来说,最头疼的还是语言。
这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专家学者,光是口音就有一箩筐。
苗苗在这方面还是有点优势,毕竟她的外语真的不错,被陈教授提溜到最前线,负责翻译。
像他们这样的学生,一般都是跟在后面,能听到多少算多少,现在到前面去,露脸的机会陡然多起来。
这次来的人,大多数都住一个酒店,因为离会议地点近,也是最方便的。
很快有人注意到这个每天晚上都在路边画画的华人姑娘,毕竟她长得实在太有东方韵味,像是从博物馆画像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苗苗自己都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想看她的成品,只得承诺到时候拿出来给大家看。
但对她来说,也是个挑战,毕竟白天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只得抽出晚上那点时间多干一点。
不过这次来,最主要的还是学习。
苗苗随身带着小本子,听到什么都记下来,见缝插针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来参加会议的不乏一些出过书,已经有学说流传于世的人。
苗苗也不是瞎问,是认真研读过别人的理论才来提的。
不管是什么时候,有备而来总是让大家心生好感。
几乎是有问题,有时间,别人都很乐意为她解答。
说来也奇怪,她平常很少主动跟人搭话,一般人都会以为她是内敛。
但该张嘴的时候又是落落大方,倒叫其他人吃一惊。
有的时候,即使是提出问题的勇气就已经很了不起。
更别提还有被拒绝和刁难的可能性,这种事情在哪里就是存在的。
比如一位学者,就颇有偏见说:“哲学这样高深的东西,我想你们还是先吃饱饭再来吧。”
虽然用的不是中文,但准确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苗苗是当面听见的,说:“我想思考是每个人的权利,对吗?”
人权在西方世界一直是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人家也就避而不谈。
不卑不亢,未必不是风度。
苗苗倒也没有被人当面奚落的难堪,这就是她的性格,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欣赏的。
哪怕是陈教授,都觉得这样很好。
毕竟哪怕礼仪之邦,也不能任人踩在脸上,私下还劝方青苗别放在心上。
苗苗是压根没往心里去,反而正经道:“我不在乎的。”
她的世界,只把那么点东西放在眼里,不管是什么,都影响不了她追求自己的道路。
陈教授越来越觉得这个学生叫人惊喜,道:“你有兴趣读研究生吗?”
她上年纪,带不了那么多人,每年的名额就一个,凡是就读于哲学的人都抢着报,这样的橄榄枝,不伸手才是傻瓜。
更何况苗苗本来就有心想接着念,大声说:“非常有,谢谢陈老师!”
第103章 迟钝 第三更
当然, 这次到英国,除开严肃正经的会议,也是有几段自由时间可以安排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一个人,
大队人马去商场, 到里面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才分开走。
苗苗想给亲朋好友们带礼物, 揣上所有的钱慢慢踱步。
但她本人并不是很擅长购物, 东看西看都觉得无从下手, 而且看得上的东西, 价格一换算都高得惊人, 叫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苗苗把钱包放口袋, 手也在里头紧紧捏着,毕竟那是一笔几乎是好几万的巨款,只是换成英镑就只剩薄薄几张纸。
逛来逛去,带出门几张钞票, 就还是剩几张。
她沮丧地买了杯红茶,在广场的长椅上看鸽子, 一只一只都很白胖, 炖汤清炒应该都很不错。
她对着鸽子咽口水, 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感受到危机, 扑棱棱振翅全飞走了。
她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觉得一次性要看到这么多也很难得。
这种行为其实是挺浪费的, 大家一般都不会不拍人,风景好像没什么意义。
但苗苗擅长的就是花鸟鱼虫,很多照片洗出来之后她都会拿来画。
就这么原地坐好一会, 她才站起来沿着大街走。
异国风情,看头当然多多,连路边的小孩, 她都会微笑想跟人打招呼,好像心情都不一样。
就这么走着走着,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像是山茶花。
苗苗在某家店门口停下来,进去看。
这应该本土的品牌,专门做肥皂沐浴露之类的,也有香水和护肤品。
用来送礼给女生很不错,就是重了点,哪一样都不轻。
苗苗掂量着,一个味道一个闻过去,忽然觉得有点淡淡的茶香。
闻起来很舒服,有点像……周杨。
她不由得有些犹豫,因为一般大家都觉得男生不用香水。
哪怕周杨平常很仔细打扮,也没有用这些的习惯。
千里迢迢送一份派不上用场的礼物,好像多少有些失礼。
他们这代人,哪怕爱花钱,也是一点冤枉钱都不花的。
苗苗重重叹气,又觉得难得有份合适的,站在柜台走吸鼻子。
售货员来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苗苗摇头说:“我自己看看就好。”
心里还是摇摆不定。
像这样的客人,售货员见得多,说:“也许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这个倒是,苗苗问道:“有没有适合男生的礼物?”
结果售货员给他推荐的也是这款香水,说:“这是我们的热销商品。”
很多人买的,必定是最好的。
苗苗有时候想得也很朴素,顷刻之间就下决定。
买完这一样,还有很多别的。
要说英国特产,茶恐怕也是其中一种。
苗苗没少买,加上稍微贵重的漂亮围巾,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和她的大手大脚比起来,其他学生们就显得没怎么花钱。
好比于念,两只手都是空的。
对还在读书的人来说,经济上是稍微困难。
像几位老师,一样没少花钱,甚至看袋子就知道,都是相对贵重的东西。
苗苗这才想起来自己买得都忘形,这种群体性的时候最忌讳突出。
父母在这些事上没少叮嘱她,但是她知道这个道理,常常是忘记做。
但花出去的钱又不能变回来,她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回酒店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于念和她同住一屋,看着不是不羡慕,不过什么也没说。
苗苗也是静悄悄地,只对快完成的画小心翼翼放在一侧。
她这回本来只打算都带线稿回去的,但前几天已经承诺过会把自己的作品给大家看,不管别人还记不记得,她总得把事情做好。
抱着这个想法,在会议的闭幕的当天的午宴上,她还是把画带过去。
好在记得人还是有的,避免她主动提起的尴尬,有点动静大家都凑过来看。
这是一幅西方建筑和东方艺术相撞的作品。
说实在的,类似古堡这样的东西,在国画里本身就有极强的割裂感,不管在哪个博物馆,展出的都是花鸟山水的风光。
谁也没想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一幅画里能完美融合。
艺术本身就是超脱语言的东西,每个人感触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甚至有人开价想购买,虽然价格不高,但换算汇率以后就不是小数字。
可惜苗苗不愿意,她将来还不知道哪天可以再在这片土地上画画,难得的几幅作品,是要送人的。
但直白的拒绝又显得有些小气,多少不太合适。
苗苗其实在人情世故上没有那么愚笨,更多时候是懒得,她有可以依靠和替她挡风遮雨的人,但轮到自己上的时候也是不含糊。
她临时用水墨画了竹子,又挨个跟人解释“竹”在传统中的寓意。
大多数人都挺满意的,毕竟这是免费。
也有人给她回礼,不外乎是书和特产,热情一些的也会留下联系方式。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种几面之缘的联系是不坚定的,要看以后还有没有可以维系的地方。
苗苗也只是收下来,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
对她而言,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
就是相对来说,钱包也是空空。
回程的飞机上,她都没有心思看风景,只是前前后后算着这趟自费到底花多少钱。
心知哪怕自己的画能挣点钱,但没有父母和姐姐也是很难负担的。
她神情怔忪地发呆,一直到落地都是这种状态。
和她相比,来接机的人显然就兴奋很多。
正是大半夜,赵秀云夫妻是睡过一觉才出门的。
照例是周杨接送,他站在通道口和方青禾瞎聊天,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禾儿说:“其实我们随便叫个车都行。“
周杨微微摇头说:“大半夜,我估计你们叫不着。“
现在出租公司都是承包制,谁都愿意跑白天的车,夜里的话都是在火车站、医院这些地方拉客,要是想在马路上找车,恐怕不容易。
他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
禾儿还是客气道:“那也是给你添麻烦。”
周杨找借口说:“高明这次出门前还跟我提过。”
当然,是决计没提过叫他来帮忙接的,那样听着就不合适。
禾儿听这话,又惦记起高明已经去南方半个多月,比苗苗出门都早,完全忘记他这话是有漏洞的。
倒是方海偷偷跟媳妇说:“你说说,我不就又帮他拉了笔生意,这也太殷勤了吧。”
赵秀云看他简直是一言难尽,连带觉得这大闺女也不大像自己,究竟是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还是脑袋里缺根筋?
她想不明白,嘴角抽抽等着孩子。
苗苗在飞机上也睡了一会,降落的时候才睁眼,只看到窗外一团漆黑。
这班飞机就是这个时候到,对大家来说都有些不方便。
这种时候,就显出有人接的好来。
苗苗一看到人就把行李交出去,一手是姐姐,一手是妈妈。
母女三个说着话往前走。
方海看着自己的手上的东西,又看看周杨手上的,心底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是哪里。
周杨没察觉,还说:“方叔,我提吧。”
方海就权当他是尊敬长辈,说:“我还没老到这份上。”
论体格,多少年轻人都不如他。
周杨知道他向来勤加锻炼,说:“是我应该做的。”
怎么还能叫应该,方海觉得这话更加奇怪,说:“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
哪怕是换高明来,他也就接受了,毕竟身份上不一样。
周杨更加客气,觉得自己的心思也算是摆在明面上,怎么方家好像没怎么看出来。
难道苗苗这种迟钝,还是家族遗传的吗?
第104章 姐妹 第一更
凌晨五点, 正是各家休息的时候,方家一楼所有的灯都亮着。
赵秀云睡之前给炖了点汤,正好煎鸡蛋、放点青菜和面条, 给大家做早饭。
苗苗喝一口, 诚恳地说:“家里饭好吃。”
在英国也有好吃的, 可惜越到后面这几天, 越怀念妈妈的手艺, 和沪市的小摊小贩们。
赵秀云怜爱地看着孩子, 说:“那就多吃点。”
这个时间, 说是早饭其实也太过, 但要是再睡回笼觉也没多少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苗苗嘴巴咀嚼着,含糊说着话,也没人能听清。
看来她这趟出门玩一定很有意思, 难得有些叽叽喳喳。
赵秀云只等她兴奋完,才问说:“你这大包小包的都是什么?”
去的时候, 可就一个箱子, 怎么会来变三个了, 难为她能扛回来。
苗苗得意道:“是礼物!”
她惦记的人不少, 简直是人人有份。
给妈妈的是围巾和护肤品,给爸爸的是皮带和钱包, 给姐姐的挎包和鞋。
就这些,都够填满半个箱子的,更别提吃的喝的。
家人以外, 像向来对她照顾的小麦他们也有礼物,只等着回头送过去。
其中给高明哥的那份和给爸爸的差不多,毕竟人还是要分出亲疏来的。
苗苗背过爸爸, 偷偷给姐姐。
姐妹俩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周杨瞅见,听她数来数去,好像都没轮到自己,有些期待,又怕是被忘记。
倒不是惦记多贵重的东西,而是那份心意。
苗苗当然是记得的,只是越来越觉得买得不好,很是犹豫。
心里想着要不要换成别的,但好像都更不合适。
她这样的表情,落在周杨眼里就是忘记买但不好意思说,想来也觉得是,人家一家团圆的时候,自己未免太不识趣,索性提出告辞。
赵秀云当然不会让孩子这么失礼,问道:“你给周杨买了什么?”
苗苗悄悄说:“是香水。”
男生用香水,听上去是很古怪。
赵秀云也觉得不是那样合适,不过说:“买了就送,人家可是两三点就等着去接你。”
苗苗有些高兴,看人已经要走到门口,背影有几分可怜。
自己也懊恼起来,跑过去说:“杨哥。”
周杨表情尽量自若,说:“怎么了?”
好像跟平常一样。
苗苗偷偷说:“我给你买了礼物,但要回头才能给你。”
说得神神秘秘的,余光一直在看爸爸。
周杨心想,哪怕是地上捡个破烂叶子他都认,陡然容光焕发,说:“好,我等着。”
苗苗稍微用手比划一下,说:“是特别大的礼物。”
其实本来是不该这样的,但苗苗想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一点,就是那幅她画好有一阵子,不知道要摆在哪的自画像。
但话出口,又变得更加奇怪起来,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说出口,心里惦记着有没有什么能代替。
周杨不在乎是什么,只要能有就行。
看她的样子,期待值也拉到最高,说:“那你拿得动吗?”
都到这一步,苗苗沉重点头道:“可以的。”
决定到时候给他就跑。
周杨还不知道,不过脚步轻快地回家。
禾儿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地沉思起来。
很快被妹妹的话吸走注意力,毕竟那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
别看苗苗在英国没几天,事情倒是不少,兴奋起来还手舞足蹈。
方海养她十几年,都很少看到这样的孩子,说:“等以后有机会,爸爸再带你们去。”
苗苗想起件事来,说:“花了好多钱。”
她仔细地都记过帐,不过谁也没放在心上。
家里恐怕只有方海的工资是最低的,赵秀云现在每个月的就领好几千的工资,加上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分红。
哪怕是她自己,都供得起孩子的一切花销。
更何况家里这么挣钱的人有两个。
禾儿对家里人从来不吝啬,只放在一旁说:“开心就好。”
苗苗当然是开心的,就是喜悦之后也有忧烦。
赵秀云夫妇在孩子回家以后的第二天就出门旅游,家里只剩两个女儿。
禾儿则带着妹妹开始着手瞒着父母搬家的事宜(详见55章)。
说真的,家里这房子买好长一段时间,但因为面积大,之前老化严重,加上装修要求高,实际上是才完工没多久,还在通风状态。
姐妹俩是早打定主意要给父母一个惊喜,所以一直在等着他们出门的机会,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不得抓紧时间。
苗苗平常干什么都不快,这次倒是动作迅速。
当然,也多亏高明和周杨的帮忙。
和周杨。
禾儿现在想起来这几个字就怒火中烧,看周杨的表情跟朋友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周杨早有预料,说真的,他甚至觉得到这个时候才发现,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不管什么样的阴阳怪气,都没法阻挡他上赶着献殷勤。
禾儿是想赶在爸妈到家之前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接受。
当然,她也是看在妹妹的态度上。
苗苗对周杨依赖和信任,是个人都看在眼里。
禾儿从前没往这上头想的原因,其实和他年纪比较大有关。
别看大五岁没什么,换个角度想,苗苗上小学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初中,念高中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工作。
想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禾儿一直觉得妹妹还不大,一贯对这些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会才惊觉苗苗已经十八,不管干什么年纪都很够,只得连夜把人提溜起来开小会。
主题也简单,关于是否有心上人。
其实这件事,苗苗很长一段时间都想说,但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加上姐姐向来很忙,早出晚归。
她也不想再把自己的事拿出来给人家增添烦恼。
到眼下,正好就是个好机会。
苗苗瞅着姐姐的脸色说:“好像是喜欢的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禾儿瞪妹妹一眼说:“准确点。”
苗苗抿着嘴,想想说:“那就是喜欢的。”
禾儿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你怎么知道?”
苗苗眨巴眼,说:“心里知道。”
不像考试有标准答案,得出这个结论好像就是靠她自己的理解。
禾儿就是因为这样,才总觉得她还是个天真纯粹的孩子,叹口气说:“你就一直瞒着我?”
苗苗揣摩姐姐的脸色,说:“不是,是怕你生杨哥的气。”
禾儿当然很生气,但心里知道这种情感并非周杨的问题。
她如果早知道,恐怕会因为对妹妹的在乎而摆脸色,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这两天一样。
但这不是她可以接受妹妹隐瞒的原因,眉头微蹙,就听她又说:“我自己也拿不准。”
即使是到今天 ,她好像都没想得太清楚,说:“好像是哥哥,又好像不是。”
连自己都不知道,何必说出来给别人带去困扰。
禾儿掐妹妹的脸,说:“那现在就拿准了?”
苗苗含糊不清说:“是吧。”
语气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其实她自己本来觉得是喜欢的,架不住好朋友们都说是“哥哥”,搞得她自己都迷糊起来。
禾儿又有几分好笑,说:“怎么能连这个都弄不明白?”
苗苗歪着脑袋不说话,眼睛看着姐姐。
禾儿拍她的手,说:“下次要先说。”
这种事情,估计也没有下次。
苗苗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要是周杨也不是的话,一时之间好像也没有别人。
但她识趣地没有说出来,任由姐姐数落。
禾儿看她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冷笑道:“周杨跟你说什么了吗?”
要说什么?
苗苗坐在椅子上,下巴微抬,表情有些不解。
禾儿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说:“那他搁这献什么殷勤,八字还没一撇。”
苗苗左手在右手掌心划拉一下,心想这已经有一笔,怎么会没有。
但还是那句话,她不敢说给姐姐听,她现在看上去就很生气的样子。
小姑娘整个人有些不安,手心不由得捏紧。
这样子,真的到可以处对象的时候吗?
禾儿叹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她不管有多少念头,当着妹妹肯定是这样。
这是她从小护在身后的小人儿,希望她一辈子顺遂,希望她能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
周杨错不是错在不够优秀,而在于他喜欢的人是苗苗。
现在哪怕是天王老子来,禾儿都会觉得差点意思。
苗苗其实是松口气,觉得姐姐好像也不是很激动。
殊不知这份平静是对着她的,而不是对着周杨。
第105章 赠画 第二更
周杨今年二十三岁, 从小也是半个别人家的孩子,热情助人、勤劳认真,具备不少良好品德。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是个好人, 熟料突然有件亏心事, 那就是喜欢苗苗。
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是把苗苗当自家妹妹, 很是照顾。
现在陡然对“妹妹”产生男女之情, 一种道德上的别扭束缚着他, 还对自己有些谴责。
因此, 他对方青禾的冷眼是意料之中, 甚至理所当然。
毕竟他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合适。
但苗苗不这么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在于,隐约知道自己是喜欢周杨的。
却没有从周杨超乎寻常的关心里,感受到他也是喜欢自己。
由此她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趁着大家在给新家收拾院子的时候凑过去,说:“杨哥。”
叫完这一声, 就不知道要讲什么。
周杨眼神都递过去, 看她没有下文, 说:“累了?”
方家新房子买得大, 院子就有一百平,为省钱只买了树苗, 他们正在挖坑种树。
苗苗拿着个小铲子给树根盖土,一滴汗从她的额角滑落,主要是晒的。
她摇头说:“没有。”
周杨这几天其实一直有件事惦记着, 那就是苗苗承诺的“大礼物”,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么些日子都没见再提起。
他也不好意思催, 只是念头纷杂。
苗苗本来也在躲他,就是因为礼物的事情。
她每天看着自画像,越觉得把这作为礼物送出去有些奇怪,正在动手画别的。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件事,但都避而不谈,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古怪。
禾儿眯着眼看,说:“苗苗,你去买冰棍吧。”
就在街口有个小卖部,没几步路。
苗苗老实应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往外走。
不过才跨过院门,她就反应过来掏自己的口袋,里面压根就没钱,只得往回走。
禾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摘掉劳保手套说:“好歹带个块儿八毛的。”
出门在外,哪能一分钱都没有。
苗苗脑袋转一圈,她只要有可以依靠的人在身边就大大咧咧。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万事不用人愁,不以为意地捏着钞票往外走。
禾儿无奈摇摇头,看到周杨冷哼说:“别偷懒。”
周杨今天是一大早就来,说是“偷懒”也太鸡蛋里挑骨头。
但他本人也没有可以抗议的地方,锄头往地上一砸,溅起尘土。
高明对哥们还是同情的,挪过去说:“咬定青山了?”
周杨看他一眼说:“有没有什么诀窍传授一下?”
诀窍嘛,高明对着禾儿有用的,教给他也没用。
但对着别人的,还是有几句,说:“方叔是嘴硬心软。”
周杨想想都头疼,说:“我跟苗苗还没怎么样。”
就是没怎么样,才更要讨好啊。
高明不可思议道:“早晚要的事。”
苗苗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相对的也很看重父母和姐姐的意见。
哪怕有一个人不点头,她恐怕都会放弃。
周杨就是知道这个道理,说:“有没有再具体一点的?”
高明欲言又止,看见女朋友已经在冷笑,憋回来说:“爱莫能助。”
然后灰溜溜跑到禾儿边上,看着就狗腿两个字。
周杨嘴角抽抽,一个人跟锄头较劲。
苗苗提着冰棍回来,给他一根绿豆的说:“吃完再干吧。”
禾儿倒不至于剥削他,说:“你要是有事,先去忙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人要是踏出这个门,就是减分行为。
周杨听得出意思,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自愿的,说:“我最近都不忙。”
甭管真话假话,态度起码是好的。
禾儿说不上满意不满意,在她看来,周杨不殷勤是错,太殷勤也叫人生气,总之喜欢妹妹就是错。
但她侧过头看,苗苗看人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所有情意好像展露无遗,叫人不得不心软。
真是女大不由人。
禾儿看着天,觉得这太阳大得叫人心头火起,连吃两根冰棍都不够。
高明都怕她吃坏,说:“要不咱俩到后院把那两棵玉兰栽了吧。”
看不见,还能好受些。
周杨心里期待,毕竟他已经好几天没跟苗苗说上几句话,随时随地都像背后有针扎是的。
她在英国有什么事,他还通通不知道。
苗苗其实也有话跟他说,但总被姐姐打断,眼睛不自觉流露出希冀。
禾儿心中腹诽,搞得她像是什么王母娘娘,专做拆散人的事。
她不太想叫他们如意,高明压低声音说:“我过两天又得出门。”
他今年几乎是全国各地跑,钱是没少挣,约会的时间却很少,难得回来一趟净干活,禾儿也很过意不去。
后院和前院隔着正屋,她警告地看一眼两个人,还是过去。
周杨简直想给高明磕头,不自在咳嗽一声说:“你到树下坐着吧,就剩一点,我来就行。”
说是一点,其实还有好些。
苗苗拿着自己的工具,闷不吭声蹲在他挖的坑旁边。
周杨觉得她的头顶写着“脾气倔”三个字,哪哪都可爱,说:“那你扶着树吧。”
又说:“英国好玩吗?”
当然好玩,说几遍苗苗都不会腻,表情眉飞色舞。
周杨看她的样子,说:“以后有机会带你去。”
和其它的比起来,时间才是最大的问题。
苗苗已经收到好几个人的承诺,说:“我已经要去好几趟。”
她本来就是这样受宠。
周杨每次意识到这个事实,都只能苦笑。
这会说:“那就带你去别的地方。”
世界可大了。
苗苗想去的地方也很多,一个一个数,最后说:“还要画很多画。”
最好把家里墙壁挂得满满的。
提起画,周杨问道:“这次去画的什么?”
苗苗这次有得意之作,笑着说:“是古堡!”
周杨想起来她每次有好作品都会拿出来展示,说:“看来最近这个最满意。”
其实最满意的不是这个。
苗苗抬眼看他,一不小心被土迷住眼,腾挪不开手说:“眼睛疼。”
周杨手脏,说:“别动,我给你吹一下。”
大概是靠得太近,苗苗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但也不臭。
她吸鼻子说:“我给你买了香水。”
香水?
周杨印象里,一个香字可以概括这类东西,怎么听着都不像男人用的,但能收到就不错,他说:“英国带回来的?”
他们这代人有个毛病,那就是默认国外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
是基础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恶果。
苗苗点头,然后悄悄说:“还有一个。”
基于前情,周杨以为是她画的古堡,默认是刚上色好,难怪这么迟拿出来。
他心底是有几分得意,不过说:“实在喜欢,你就留下吧。”
哪怕是再画,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作品。
苗苗现在看着自画像都感觉是烫手山芋,只想早日送出去,疑问道:“你知道是什么?”
周杨奇怪道:“不是画吗?”
苗苗短促啊一声,觉得这个惊喜也没意义,丧气道:“是啊。”
周杨骤然觉得自己不该说,只能赶快哄说:“一定画得特别好。”
从某个角度,估计是苗苗这几年最喜欢的作品。
她点头说:“非常好的。”
这种夸奖,随时对她都有效。
主要是这几天姐姐都在家,苗苗也不好把那么大的画框拿出来,只得说:“你见机行事,我拿给你你就跑。”
不知道的以为是抢劫犯。
周杨十分之好笑,面上还一本正经说:“行,拔腿就跑。”
他也说到做到,等忙完他和高明送两个女生回家。
趁着小情侣说悄悄话的时候,苗苗在月色里把画给他。
周杨跟做贼似的就走,惹得禾儿多看他几眼,念叨着说:“居然没缠着苗苗。”
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高兴。
高明知道她的心思,既觉得周杨好像还可以,但要她就这么接受又没办法,只得端着架子,希望男方越殷勤越好。
他好笑道:“太过分了。”
语气不像谴责。
禾儿瞪他一眼,自己也觉得好笑。
另一边,周杨也在笑。
画被苗苗包装得很好,厚厚一层牛皮纸,还系着丝带,可见是准备很久的。
他连这些都舍不得破坏,到家以后小心翼翼拆开,以为会看到古典建筑,没想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他不自觉伸出手,又怕亵渎地停住,目光却不肯挪开。
画中少女笑盈盈,油纸伞靠在左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身段一览无遗,连脖颈都透着勾魂。
周杨不自觉咽口水,心想真要命,这甭管挂哪里,他睡前要是看一眼,那真是要不能安眠。
第106章 直球 第三更
这一夜, 周杨是没睡好。
他被搅得心绪纷纷,作为一个四肢健全、发育完好的成年男人,说实在的, 要是别人送这样一幅画, 男女之情的意味就很重。
但是向来天真的苗苗送出来, 就没办法让人想太多。
周杨只想把它当做一份单纯的礼物, 心却跳得“咚咚”响, 那种只会在有大事发生的不确定找上他, 叫他夜不能寐。
等天一亮, 还是照常起床, 准备出门。
大概是没睡好,眼皮都不自觉地耷拉着。
他随便在路边买好早餐,到方家接人。
到得比高明还早,也不知道是在别什么苗头。
禾儿对他的出现已经不意外, 只是看待上和从前不一样,言语上还是客气的, 哪怕人到齐坐上车, 还说:“我们随便打辆车就行。”
周杨透过镜子看苗苗, 说:“没事, 我也不忙。”
其实他压根也没多少空余时间,花在这儿就少挣钱。
禾儿其实很早想过, 妹妹有一天会找对象的。
因此对她来说,周杨的个人条件其实是次要,首要的是对苗苗的态度, 她希望有个人把苗苗的事情永远放在第一位,即使听上去好像有些苛刻,像是没有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 周杨不管是因为还没得到还是怎么样,起码是做得够好的。
禾儿也想尽量保持自己在社交上的游刃有余,尽管有点难。
苗苗最近在周杨和姐姐同时都在场合,基本都跟个小鹌鹑似的。
她静静靠在座位上,眼睛向外看。
周杨也只看得到她半张脸,等红灯的间隙都不放过。
他透过镜子,还是在思考昨夜让自己睡不着的事情。
这幅自画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但如果他去问,苗苗也是说不出究竟的,她很多时候做事情全凭心,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她画的时候想送给他的念头一闪而过,不管分析几次都没有改变想法,对她来说就是必须做的一件事。
不过她这会其实也在躲避。
一般她送画给人家,都会问有没有什么评价,这次是难得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心里说不出来地觉得奇怪。
这种古怪,她暂时没办法解释,只能看着不断退后的风景出神。
在禾儿看来,妹妹这个行为并没有多少含义,毕竟她从小都是这样的孩子。
但周杨看出了点心虚,手指不由得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
高明坐在副驾驶,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过理智地没有说话。
就在这种氛围里,车在花鸟市场停下。
新家做了个鱼池,里头还只有水。
禾儿没敢太早买鱼,生怕养不活全死了,只得趁着父母明天要回来才来买。
四个人往里走,渐渐分成两队。
禾儿被男朋友牵着,觉得好像越走和妹妹越分开,出其不意问道:“周杨给你什么好处?”
高明直呼冤枉,说:“最迟下礼拜,我又得出门一个月。”
他难得回来一趟,私心里想独占女朋友的所有时间,但这回净忙着搬家,正经话感觉都没说上几句,哪里要周杨开口,他自己就先急得跺脚。
事有轻重缓急嘛。
禾儿左右看看,觉得这么会功夫,周杨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但她没想到,人有时候,几秒钟就可以改变人生。
苗苗茫然看着姐姐和高明哥走远,只得收回目光,盯着脚尖走路,余光却知道周杨离自己很近,甚至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她不自在咽口水,往旁边挪开。
路也不看,差点撞到人。
周杨伸手把她往自己边上带,无奈道:“方青苗。”
虽然是连名带姓,却品不出任何生疏的意味,尾音里带出亲昵。
苗苗抿着嘴说:“不小心的。”
又觉得天气太热,自己好像都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赶紧缩回来。
避如蛇蝎啊这是,以前怎么不见这样。
周杨些微怔忪,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
苗苗圆睁着眼睛瞪他。
周杨看她的表情生动,说:“礼物我看了。”
果不其然,小圆脸马上又别开。
苗苗凑近看小鱼,好像那是多么吸引人的东西。
周杨胆子更加大起来,说:“我很喜欢。”
欢喜到一夜未眠的地步。
苗苗耳朵莫名烧起来,抬头看市场的铁皮顶,寻思一定是天气太热,里面人太多,空气都有些不流通,她都有些呼吸不上来。
周杨只看她脸变得红扑扑,问道:“生我气吗?怎么不理人。”
苗苗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大礼貌,呐呐道:“没有生气。”
要不是靠得近,周杨都快听不清,说:“画得很好,好像就是你。”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更希望是那个会笑会动的小姑娘。
画得好,怎么就只是好像。
苗苗不服气,说:“就是我。”
表情已经是你给我好好说话的意思。
虽然是没有牙的小老虎,也得看是咬在谁的心口上。
周杨的心缓慢跳动着,说:“可是‘她’不会说话。”
苗苗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它会。”
人人都说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她在画的时候也格外注意这一点,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点睛之笔。
周杨不由得半蹲,和她平视,好像从她的瞳孔里,只看到自己。
那种世界只有你的感觉真是美妙,叫他的心口颤颤。
他忍不住说:“我的也会。”
苗苗目光落在他的眼尾,按世人的说法,就是这一处显得太风流。
看着就是不正经的做派,然而实际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
说起来,因为身高差距,这好像是两个人头一次对视。
但苗苗没法从其中看出什么,问道:“那现在在说什么?”
周杨勾起嘴角,说:“你看到什么?”
苗苗凝视着那一点,食指点在嘴唇上,说:“我?”
语气里又带一些不敢置信。
周杨心想,不管那幅画是什么都好。
对他来说,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率先开口的也应该是男人。
他小心道:“是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苗苗一下子又有些茫然,咬着手指。
周杨想,老天爷一定格外喜欢这个小姑娘,才让她同时拥有天真和勾魂两种特质,结合得完美无缺。
他心口一紧,说:“苗苗,别咬手。”
苗苗从小就有这个坏习惯,被父母和姐姐教育过好多次。
她改成咬嘴唇,有一种被教训后的愤怒,要是有头发丝,早就竖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周杨都被自己弄傻了,寻思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他懊恼叹口气,说:“苗苗。”
叫叫叫,又不说有什么事。
苗苗干脆不理他,手无意识地摆动,突然“咦”一声说:“含羞草。”
她长这么大,听说过很多次,但见还是第一次,不由得蹲下来,津津有味地用手指触碰着这一株小植物。
周杨心生羡慕,人家被触碰可以卷起来。
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跟着蹲下来,说:“苗苗。”
这样一来,好像又是眼睛平齐的高度。
但苗苗正在新鲜上头,只偏过一点头,说:“你说呀。”
周杨自我鼓励地想着,是她让我说的啊。
他想想说:“你看我一下。”
语气有点可怜,苗苗不自觉望向他,眼睛确实会说话,那句“我在看了”叫人明明白白察觉出来。
连说话时的样子,你都好像可以想象出来。
周杨心软得不像话,觉得连跳动都像是由她操纵,搓扁揉圆。
他不自觉道:“我很喜欢你。”
苗苗得到的爱意很多,一时没反应过来。
眨巴眼说:“啊?”
嘴巴都微张成一个圆圈。
周杨拿不准这是什么反应,道:“是想跟你处对象的喜欢。”
处对象啊。
对苗苗来说,这几个字意味着顺理成章的牵手和接吻,想想就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说:“我得想想。”
人生大事,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周杨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其它,应道:“好,你慢慢考虑。”
苗苗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试探性道:“不能这么回答吗?”
怎么样,都是她的自由。
周杨尽量和平常一样笑,说:“可以的。”
苗苗还是觉得他怪怪的,就像眼前的含羞草,已经把所有叶片都卷起来。
她嘴唇摩挲着,说:“虽然我也喜欢你,但是处对象还不行的。”
什么叫天籁之音呢。
周杨从前没听过,但现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或许真的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只取决于听到的那个人是什么心情。
他僵硬道:“虽然,也喜欢吗?”
苗苗从小就是不畏惧表达自己的情绪的人,说:“嗯呐。”
还是羞怯于再说一次。
但对周杨来说,两句话的意思是一样的。
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只要有这句,怎么样都可以。
苗苗低头看,含羞草不知不觉张开所有叶片,她伸手去摸钱包,说:“这个送你可以吗?”
觉得还是因为自己的回答不好他才这样,想着那就送一份礼物作为补偿吧。
周杨简直是对天长笑,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情绪要抒发,最终化为一句道:“好啊。”
人家是定情之物,他们是定情植物,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苗苗觉得他这一刻的笑才是笑,心情也好起来,就是手停在口袋,苦着脸说:“我没带钱。”
她跟姐姐出门就是有这个坏习惯。
周杨终于忍不住笑,钱包掏出来放她手上,说:“这也是你的。”
苗苗掌心多出其它的温度,指尖动一下,说:“借的。”
她要送礼物,就得自己买才行。
第107章 勇气 第一更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总之在这个不大的花鸟市场里,禾儿确信自己没有离开妹妹太久。
但气氛上的变化还是很快让她感知到,尤其是周杨的眼神。
胜券在握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禾儿不禁冷笑, 高明站她旁边都抖一下, 理智地没说话。
她也不在乎这些, 视线固定在妹妹身上。
苗苗还是和以前一样, 水灵灵的大眼睛, 冲姐姐歪着脑袋。
好像没发生什么啊。
禾儿觉得兴许是自己的疑神疑鬼, 到新家后把鱼往池子里一放, 仔细观察它们在新环境里适应得好不好。
头都快埋到水里去, 连上了年纪不太爱动弹的小黄都凑近看,试探性伸出爪子想去碰。
苗苗看着漂亮的鱼尾巴,说:“姐。”
禾儿“嗯”一声,注意力还是在鱼身上。
苗苗也没有自己在说一件多大事的自觉, 说:“杨哥说喜欢我。”
嗯?
禾儿的头缓慢地向右偏,说:“什么时候?”
苗苗还以为她是在问“什么时候喜欢”, 摇头说:“我不知道啊。”
禾儿眉头蹙起, 说:“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不知道?”
苗苗道:“哦哦, 是刚刚。”
刚刚还能在哪, 禾儿隔老远瞪了一下高明。
他摸不着头脑说:“我干嘛了?”
周杨站他边上,隐约知道, 不过说:“谁知道呢。”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太明显,高明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周杨双手一摊,说:“没有啊。”
没有, 高明也不是个傻的,说:“你少拖我下水啊。”
又说:“苗苗也是我妹妹。”
他是正儿八经,从小拿她当亲妹妹的, 论疼爱也仅次于方家这几个。
表情严肃道:“哥们归哥们,你要是动什么歪心思,小心你的腿。”
周杨郑重道:“那我肯定要留着好好走路的。”
两个人讲话的时候,另一边姐妹俩也在说着话。
禾儿听完起因经过,忍不住问说:“为什么不处对象?”
虽然她也不赞成,但要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不答应呢,实在奇怪。
苗苗有些不好意思,鬼鬼祟祟看后面,说:“那他要是牵我怎么办?”
这能有什么怎么办。
禾儿笑出声来,说:“确实很危险。”
也不是危险。
苗苗骨子里其实是个保守的姑娘,长得太好看,家里人给她灌输很多男女之别,多到她即使接受到正确的教育,隐约有点抗拒,总觉得是不太好的事情。
禾儿也是到现在才发现,妹妹原来是这个想法。
她有心想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两个相爱的人不管是牵手、接吻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当然有些事必须等结婚。
但回过头看周杨一眼,扬起嘴角说:“当然得看我们苗苗愿意不愿意了。”
这个表情,周杨说不好是什么意思。
但高明大发善心,说:“是你要倒霉了。”
周杨一咯噔,苦笑道:“那我有什么办法。”
苗苗看重家里人,连带着他也要供起来。
说起来也是,高明想想自己,再看看他,也觉得怪可怜的,说:“好自为之。”
周杨还以为能从他那听到两句人话,不可置信道:“这就是哥们?”
高明理所当然道:“没给你下绊子,就是我的义气了。”
换个人来,都未必都这么好的待遇。
周杨哑口无言。
禾儿对妹妹其实也颇为无话可说,很想看看她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出于想看周杨着急的心情,仍旧不对此发表看好,只是又对注意事项又警告一番。
苗苗其实听过很多,频频点头。
姐妹俩氛围良好,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第二天是赵秀云夫妇旅游归来,也是要搬家的大日子。
禾儿照例带着妹妹去接,对周杨视而不见。
周杨反正就是来当司机的,殷勤献到位就行。
就是跟方叔叔讲话对他来说,有点难熬。
方海浑然不觉,对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热络,说:“给你们都带了特产,待会记得拿啊。”
也不知道兴高采烈地在说什么。
禾儿回头看爸爸一样,还是想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不过冷哼一声。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赵秀云看她,不过听完始末也明白,好笑道:“你有时候还说爸爸对高明太过分。”
是悄悄跟妈妈嘀咕的,当着爸爸的面可从来不说,好像什么都听他的样子。
禾儿现在就是两套标准,理直气壮道:“反正我就是看不惯。”
赵秀云戳她的额头说:“少捣蛋,听妹妹的啊。”
苗苗自己已经下了决定,周杨又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赵秀云最大程度还是尊重孩子的想法,她自己的姻缘从来没掌握在手上,日子能过成这样是“三分看努力,七分看命运”,只盼着女儿们一切顺遂,所以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她都是看破不说破。
禾儿心想,自己可还没做什么,是妹妹自己给周杨设的障碍。
她拍苗苗的肩膀说:“做得好。”
什么好呢,苗苗也弄不清,只是全盘接受夸奖。
姐妹俩把父母领到新家门口,倒叫夫妇俩吃一惊。
赵秀云左右看着,说:“多少钱买的?”
禾儿避而不谈,说:“反正都买了。”
又推着妈妈上楼说:“快看房间。”
面积大,做什么都不吝啬,一整排的柜子,主卧还有个小阳台,从旧家搬来的花也大都养在这,毕竟是他们夫妇一手打理起来的。
进门的地方还有个洗手间,有马桶和热水器,这以后就方便了。
赵秀云开关水龙头好几次,说:“总算不用公共厕所。”
她算是忍受好些年,睡前都不敢多喝一口水。
苗苗凑到妈妈边上,说:“还可以在房间洗澡。”
以前都是烧热水,提着桶进洗澡间,一天光烧水,煤气都不知道要用多少。
总之是新的,样样都好。
一家四口带着小黄在新家门口合影留念,将来洗出来可以和搬到旧家时的那一张放在一起。
孩子们样样妥帖,居然一样可以收拾的都没有。
赵秀云是个闲不住的人,开冰箱说:“还有吃的?”
冰箱虽然是新的,里面的东西却是从旧家挪过来的,全拿出来还能凑合两顿。
她说:“高明要来了没,我好做饭。”
高明今天有重要客户,接机都没能去,还不知道几时能忙完。
禾儿摇头说:“不用他,我们吃吧。”
年轻人嘛,总有正经事要忙。
赵秀云也没说什么,喊道:“方海,你切肉。”
方海正跟周杨聊天,觉得他今天有几分古怪。
不过没放在心上,应下来往厨房走。
周杨长松口气,看到换个方青禾,又给提回去。
说到底他是客人,总得有人招待才行。
禾儿给他把茶满上,摆出闲话家常的架势来。
苗苗坐在边上,觉得有些无聊,上楼拿出画本跑到院子里去。
她一走,禾儿也就不顾忌,说:“苗苗是个很单纯的人。”
心思简单,挂着的事情只有那么几桩。
这话,周杨是认同的,说:“我不会骗她。”
男人嘛,嘴上怎么说是没有用的。
禾儿虽然就处过一次对象,也知道世上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她抱臂说:“我等着看。”
周杨心知自己路漫漫,没有说什么。
他可以面对困难,不管是怎样都能接受。
只看态度,还是好的
禾儿自顾自喝茶,从窗户往外看。
苗苗正在认真画画,院子里自带的大树投下影子,她坐在阴凉里时不时抬头,能看到鱼池和几朵荷花。
单看院子来说,不算太寒酸,但考虑到她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在西湖画,未免就有些潦草。
周杨心里盘算着最近哪里的荷花开得好,已经有主意。
其实以前他也是常带着苗苗到处写生的,就是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行。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厨房。
禾儿也发现,扑哧笑出声道:“我爸一定比我更难说话。”
这是必然的,毕竟连高明现在也很少得到好脸色,手里就这么两个宝贝姑娘,叫谁拐走都是不情愿。
周杨长舒口气,说:“我有心理准备。”
有没有都无所谓,要是这样就放弃,禾儿也不会叫他再靠近妹妹。
她想想说:“我们喜欢诚心。”
这也算是指出个方向来。
但有路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周杨不知怎么笑出声,说:“那我有很多。”
他只有一颗虔诚的爱意,心甘情愿贡献出来。
禾儿挑眉,人往沙发上一靠,说:“最好永远有。”
周杨心想,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认可。
虽然是有待观察,人家起码愿意观察一辈子。
听上去是有些荒唐,但是他现在都是这么给自己勇气的。
第108章 造谣 第二更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 方海早上的时候心情还是挺好的,到晚上就不一样,尤其是听完媳妇的话, 不敢置信反问道:“你说谁和谁?”
赵秀云知道他不是没听清, 是不愿意相信, 冷静道:“苗苗和周杨。”
方海的第一反应是说:“我绝对不同意。”
又追问道:“苗苗喜欢他?”
从目前来看, 当然是喜欢的。
赵秀云点点头说:“他也喜欢苗苗啊。”
小女儿这么人见人爱, 谁会不喜欢她呢。
方海就没想过这件事, 只重复道:“苗苗喜欢他?”
赵秀云把他的头拧过来, 朝向自己, 说:“别逃避,没用的。”
方海捶一下床垫,说:“他真的狗胆包天。”
又愤怒道:“那么大年纪,还敢惦记咱家小孩。”
赵秀云想到他说什么, 都没想到会是年纪,一言难尽道:“你比我大四岁。”
方海是一时忘记, 被噎住说:“你跟谁一派的?”
赵秀云向来跟他并肩, 不过有的时候可不行, 只道:“苗苗喜欢谁, 我就喜欢谁。”
可快别说喜欢了。
方海的心跟有人扎似的,痛苦地说:“她才十八。”
赵秀云敏锐指出说:“我嫁给你的时候, 也才十八。”
就是那一年国庆,第二年就做妈,当然, 她是绝对不同意孩子这么早的。
方海无话可说,扶着额头说:“你真是我亲媳妇。”
这种还有假的。
赵秀云往他边挪,说:“所以最后, 只有咱来过一辈子。”
孩子会有自己的人生,不管多么不舍得也要放她走。
方海搭着她的肩,长叹口气说:“我再缓缓。”
攥紧的拳头却未必是这个意思。
赵秀云视而不见,反正大的小的她可都管不了。
第二天,是乔迁宴的日子。
高明一早来帮忙,就看到女朋友父女两个在角落窃窃私语,本来没想凑过去,人家反倒招手叫他。
真是天要下红雨。
高明看向窗外,还是老老实实过去。
方海是觉得他也勉强堪大用,说:“你跟周杨熟吗?”
这个回答,有点不好估量。
高明谨慎道:“还行。”
天天勾肩搭背,到这儿就说还行。
方海摇摇头说:“这就是你对象。”
禾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说:“爸,咱们现在是一派。”
这不能刚开始,就起内讧啊。
方海没好气戳着大女儿的脸说:“还说不得了。”
禾儿理直气壮道:“咱们要有理有据。”
可说起周杨,就有那么点“子虚乌有”,高明只在旁边听,心里都猛摇头,觉得人家也怪可怜的。
可惜他也没啥可以帮忙说话的机会,两双眼睛盯着呢,只能说:“我也觉得,得再好好考察一下。”
当然,出于这种“同情”,他还是给周杨一点忠告,说:“小心点啊。”
弄得跟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周杨也不想这么郑重其事,但看方青禾五个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心里不知道有多少不祥预感。
其实他想得也比较夸张,发言的只有禾儿和王月婷。
她俩本来就话多,林林总总罗列了周杨不少“缺点”,其中几乎都是牵强附会,不过大家没提出反对。
禾儿对周杨的意见很多,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
总之一句话,就是暂时不接受。
就是乍这么一看,周杨好像是被排挤的小可怜。
远远站在边上,看着同龄人们叽里呱啦。
苗苗反正挺同情的,凑过去找他玩说:“你要打牌吗?”
今天席开三桌,来的人不多不少。
福子和白若云抬头看到是他,也没什么反应,说:“再加一副牌吧。”
倒是高考成绩刚出来的赵明宇,堪称方方面面都得意,搭在他肩上说:“杨哥,好久不见啊。”
确实是好久,周杨笑道:“还没恭喜你,成绩不错啊。”
这个不错,是相对于他本人的进步而言的,起码被说得出名字的本科学校录取了。
赵明宇对此已经很满意,也没打算再复读,不然等他考上名牌大学,人家说不准都毕业回国了,处境该多尴尬。
他现在也算是翻身,摆摆手说:“我这算什么。”
谁叫他坐在一溜高材生里,拎出哪个都比他强。
周杨更觉得压力大,往沙发上一坐,说:“怎么个玩法?”
苗苗没挨着他,是挨着小表妹陈悦的,说:“七个人,两副牌。”
这算是什么打法。
周杨没见过,一抓一手炸弹,嘴角抽抽道:“确定这么玩?”
苗苗紧张捏着自己的,说:“你快下。”
她打牌向来最积极,眼睛都不带转的。
周杨寻思人这么多,要放水他也没本事,只能硬着头皮打。
这种东西,都是越玩越来劲。
禾儿陡然回过头,看他这样说:“有牌瘾,扣分。”
这分扣得也是莫名其妙,人家平常也不这样,大米终于憋不住笑,说:“过了点啊。”
王月婷瞪他说:“不许说话。”
大米顿时闭口不言,跟好兄弟咬耳朵说:“她就爱凑热闹。”
赶上点什么事,恨不得一头钻进去,跟禾儿是彻底的臭味相投。
高明好笑道:“再大点声。”
又啧啧道:“你真没眼力见。”
没看他,一句话都不说吗。
大米给他一肘子,说:“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周杨这是给你分担火力了。”
可能人都需要比较,方叔叔今天待高明都稍显和蔼可亲。
高明想起早上那架势,无奈道:“我也拦不住啊。”
大米现在也觉得周杨可怜,不过他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摇摇头没说话。
总之他们两个,看周杨的表情一下子充满同情。
活像他下一秒要上刑场。
周杨自己好笑道:“我都没觉得有这么夸张。”
苗苗也没怎么感受到,说:“就是就是。”
又强调道:“我爸和我姐都很好的。”
看来她自己也知道难题都在谁身上。
周杨趁机问道:“明天去看电影吗?”
这算约会吗?
苗苗觉得可以,点头说:“好啊。”
只在市里转悠,是她的正常个人生活,谁也不会说什么。
哪怕是她爸,不乐意其实也只在态度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行为。
周杨松口气,寻思总算有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别说他有什么坏心思,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两个人在一起也总比人多势众有意思。
苗苗其实已经过了出门要打报告的年纪,毕竟她这么大的人。
但还是象征性跟妈妈说一下自己的第一次,约会。
赵秀云听过也没说什么,只摸着她的头说:“好好玩吧。”
连禾儿和方海,其实也是相同的表示,还是那句话,他们嘴上再怎么样,还是尊重妹妹/小女儿的选择,就是看着她上楼换衣服的背影,怪不是滋味的。
正是隔天全家一块吃早饭的点,赵秀云搁下碗筷,感觉得他们俩颇有些食不下咽,说:“你们这是打算跟过去?”
那多不合适啊。
方海勺子在碗里戳来戳去,说:“我可不是这种人。”
禾儿也反对道:“妹妹会不高兴的。”
简直是倒打一耙,赵秀云都懒得理,说:“我去上班了。”
她这会走,正好跟来接人的周杨撞上。
周杨还是挺客气的,说:“赵阿姨,早上好。”
赵秀云鼻子一动,闻见股淡淡的香味,说:“早上好。”
又回过头说:“方海,你不送我吗?”
有时候也是不送的。
周杨心知是解围,只差给这位长辈行大礼。
方海路过看周杨一眼,不冷不热道:“够早的啊。”
到底没有多余的话,跨上摩托车带媳妇出门。
禾儿倒是有心说两句,可惜她今天要送高明去坐飞机,也就上下打量着,说:“花蝴蝶一样。”
周杨今天确实稍微打扮一下,看自己的衬衫,想说这就是蓝色的,离花也相去甚远。
他无奈笑笑,没说出什么话来。
禾儿下巴一抬,自顾自出门。
周杨这才从院门口往里走,心不自觉跳得快起来。
虽然以前几乎是天天见面,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很多,但这样的意味的情况是第一次。
虽然苗苗嘴上说不处对象,但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区别。
周杨是不太清楚她的顾忌,但好歹有个“也喜欢”的承诺,还是挺放心的。
他把衬衫抚得更平,抬手闻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他用得是挺不习惯的,但想讨人欢心,怎么样都行。
两个人并肩走着,苗苗就能闻见。
她抬起自己的手说:“我也有。”
周杨试着分辨,说:“牛奶?”
香甜香甜的。
苗苗很是得意,说:“我的沐浴露也是。”
她千里迢迢从英国带回来的,重得很。
周杨鼻子动动,说:“很好闻。”
跟小时候一样,像个奶娃娃。
苗苗对他的眼光大为欣赏,说:“对吧对吧。”
姐姐就觉得有点太腻了。
周杨哪里知道什么好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奶糖,说:”那再吃个这个吧。“
这也是他来沪市以后才养成的习惯,随时随地给苗苗备着点小零食,现在没口袋的衣服,基本都不怎么穿。
苗苗剥掉糖纸放进嘴里,其实这种天气,稍微放一会就有点化掉,口感上是会差一些。
但她的口腔还是充斥着甜滋滋的味道,上下牙被黏在一下,两颊的肉跟着动,含含糊糊说:“好吃。”
两个人走着路,周杨又停下来买饮料,说:“喝一口吧。”
大夏天的,冰汽水咕噜咕噜下去。
苗苗心满意足道:“真好。”
就是这么简单两个字,周杨已经很高兴,说:“走吧。”
第109章 宽宏大量 第三更
电影院灯光昏暗, 历来是约会首选,里面人头耸动,不提前买票的话根本看不上。
周杨是一点私心都没有, 他甚至下意识忽略最近上映的那部口碑颇佳的鬼片, 心里知道苗苗是很怕这些的, 选了一部进口的片子, 据说挺好笑的, 不过他也没看过。
苗苗也没有, 捏着手写的票说:“还有一会才开始。”
周杨左右看, 说:“爆米花、花生和瓜子, 你想吃哪个?”
后两者,苗苗觉得吃起来太吵,说:“要大份的米花。”
她为不发出太多声音,吃得跟个小松鼠似的, 往嘴里一扔,慢慢等变软, 才开始咀嚼。
周杨其实都没注意在电影播的是什么, 余光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毕竟表情是那样生动, 随着演员的变化而投入其中。
说真的, 看电影还不如看她有意思。
周杨觉得这趟真是没白出门,仔细观察着她。
苗苗嘴巴缓慢地动着, 突然看到一幕,脸快速地朝右看。
她这一动,正好在昏暗中和周杨对上眼, 吓得她心跳漏一拍。
周杨分明听说是部搞笑的片子,一手挡在她的眼前,想着看看是什么画面。
苗苗慌乱之下拽住他的袖子, 说:“不许动。”
话出口已经太晚,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周杨余光里其实都看到,心想这么阖家观看的电影,好端端的一男一女怎么就亲成这样,这是能给孩子看的吗?
他心中不满,嘴上说:“好,我不动。”
苗苗就真以为他没看见,眼见这个场景过去才长松口气。
就是接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只盼着电影快点散场。
周杨都不知道看人家接吻,她会不好意思成这样,出电影院的时候耳朵还是红的。
也许小姑娘都是这样?他按捺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说:“中午想吃什么?”
苗苗先是环顾四周,翻开自己随身的小本子,说:“我们有五个选项。”
她这个本子,简直是沪市美食地图,多到自己估计都记不住。
周杨知道她是都想吃,又吃不下,说:“挨家吃过去。”
那得有几个胃才够,苗苗当然希望自己有好几个,惋惜道:“就选一个吧。”
周杨哪里舍得让她只选一个,说:“反正下午没事做,慢慢吃。”
好像也都不是量特别大的店,苗苗觉得这样也挺好,说:“那先吃炸串。”
她爱吃这些。
周杨其实觉得不顶饱,好在他今天也不是奔着一顿就饱的,眼看她点好些,说:“你咬一半,剩一半给我。”
他本意是过个嘴瘾就好,留肚子吃下一家。
苗苗却是愣住,在她看来,吃一个炸串本身就是件很亲密的事情。
她犹豫道:“不太好吧。”
好像是剩饭给人家,也不合规矩。
但周杨,说真的,他家孩子多,早些年供应紧、大人舍不得花钱的时候一块糖一人舔一口都有。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长久以来和苗苗都在保持着男女之间的距离,但觉得事到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他无所谓道:“没事,你不想吃的就给我。”
又说:“你要是全吃了,待会还吃得下牛肉面吗?”
苗苗咬嘴唇,想起牛肉面的汤头,里面再放一勺辣椒,就忍不住咽口水,说:“那,我就用筷子扯一点吃。”
哪里至于,周杨又瞥见她的耳朵红起来,无奈道:“行。”
就这么容易害羞吗,以前也不见这样。
殊不知苗苗一直以来,其实对男生的靠近都有些排斥。
父母和姐姐因为她长得太好,在这方面向来谨慎,禁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
导致她认为,亲密变成件不太好的事。
以前是没有这个让她发现的人,毕竟她认识的男生就那么几个,有过这个念头的,至今为止也就一个周杨。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说“我还不想跟你牵手”,听上去估计更奇怪。
只得没人问,就不说。
周杨当然不会开这个口,他甚至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是小姑娘的性格如此。
毕竟哪怕是他自己,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告白,需要一定的适应期。
这样想来,说暂时不处对象是对的。
周杨想着,还是过段时间再提一次,总得给苗苗一点缓冲的时间,毕竟她是个有点迟钝的姑娘。
他轻笑出声,看着眼前的人和一整块里脊做搏斗,说:“不好切,你直接咬吧。”
最方便的,也就这个方法。
苗苗小心翼翼咬一口,说:“只碰到一点点。”
周杨接过来,说:“没事。”
他神色好像是正常吃饭,苗苗也就把那些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
殊不知周杨心中升起旖旎的念头,每接过一样都想,这是她刚刚咬过的。
说到底是藏得住,不然早连眼神都在发光,反正别的不说,“糊弄”住苗苗是够够的。
苗苗是半点没发现,兴致勃勃吃完炸串又去吃牛肉面等。
有点撑就多走两步消化一下,总之一整天嘴就没停过。
说真的,她还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家店,其实大部分都是自己尝一口的,剩下的全进周杨的肚子。
她很是担心道:“真的不撑吗?”
周杨常年修车,就是个体力劳动,饭量一向大,又是正当年的时候,摸着肚子说:“要不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有些撑,也想坐着说说话。
已经入夜,凉风习习。
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正正好。
苗苗两条腿伸直,手撑在椅子上,头发被风拂过,忍不住说:“真好。”
她觉得今天样样都好。
周杨昨天本来是有计划的,自己也没预料到行程会变成这样。
他肩膀松下来,说:“你开心就好。”
苗苗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好,问道:“你不开心吗?”
大家一起出来玩,总要都开心才行吧。
周杨直视她的眼,笑说:“很开心。”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苗苗觉得他目光有点缠人,手不自觉放在胸口处,觉得这里跳得特别快。
看来大人说得没错,周杨的眼睛会勾魂,好像看一眼就忍不住陷进去。
周杨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能更明显感觉到人呼吸的起伏。
他忍不住咽口水,说:“苗苗。”
苗苗发出个鼻音做回应,有点懒洋洋不想说话。
这会看着,又像是小猫,只差有个尾巴可以甩起来。
周杨克制住自己的所有想法,说:“就是想叫你一下。”
那就是没事。
苗苗看着江上的船过来又过去,说:“我小时候很想知道,它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去过哪些地方,经历过什么,遇见了什么人,都叫人充满无限遐想和好奇。
她平静的外表下,是对外界一切的向往。
周杨抬头望天,说:“以后,你想知道的都会带你去。”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听上去好像很久。
苗苗脚跟在地上一点一点,说:“那有好多呢。”
周杨恨不得够多,好像将来和她有很多计划,这种有美好未来的感觉,叫人心中安定。
他把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抚顺,说:“再多都可以。”
“草原可以吗?”
“可以。”
“雪山可以吗?”
“可以。”
“大海可以吗?”
“可以。”
苗苗数一样,就往下按一根手指头。
最后不够用,手掌全张开,在心里画正字。
模样看着认真,这世上究竟有谁舍得对着她说到做不到。
反正周杨是不能,下意识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握着她的小拳头说:“不管多少,都可以。”
苗苗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连背都是僵直的。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连心口都颤颤悠悠的。
她忍不住说:“你牵我?”
她说这话,其实是“怎么能牵我的意思”。
周杨听着更像是要求,十指紧扣道:“这样吗?”
这人也太过分了。
都没有处对象,怎么能这样。
苗苗板着脸说:“松手。”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发脾气。
周杨是全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开手,说:“弄疼你了?”
他手劲也没这么大吧。
苗苗瞪着眼谴责道:“你很不讲规矩。”
什么规矩?
周杨想想,他们也没有什么约法三章,虚心问道:“哪里做得不对吗?”
简直是大错特错。
苗苗把手收回来,说:“我们没有在处对象。”
周杨其实都忘记这件事,毕竟氛围有点迷惑他。
他连忙举起手说:“不会有下次了。”
心里想给自己一耳光,明明知道她容易害羞。
苗苗觉得他认错态度良好,抿嘴说:“下不为例。”
她就是这么的宽宏大量。
第110章 想做好人 第一更
八点, 苗苗准时到家。
和平常不一样,客厅居然灯火通明,她进去以后一看, 父母和姐姐都在家。
赵秀云看着电视, 听见声回头看说:“回来啦。”
苗苗嗯一声, 眼神在姐姐和爸爸之间转换。
方海一整天没怎么安下心, 只要想到宝贝小女儿是出去约会, 就怎么都坐不住。
他叹口气说:“玩得开心吗?”
肯定是开心的。
苗苗向来实诚, 这会却犹豫一下, 才说:“开心。”
禾儿没有错过妹妹这点神情变幻, 说:“开心就好。”
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又转身投入电视里,其实她刚刚压根没在看,但不希望妹妹因为他们的情绪, 有所顾忌表达自己的想法。
赵秀云坐得近,手搭在大女儿的手背上, 能理解她的错杂。
但还是那句话, 苗苗总要过自己的日子。
方海有些茫茫, 不是说今天要好好审问吗, 怎么就这么结束了。
但他是个很会看家里人脸色的,改口说:“吃过饭没有?”
苗苗今天吃得不要太多, 往沙发上一坐数着。
赵秀云听了,不由得摸她肚子说:“要不要喝山楂水?”
消化一下。
苗苗觉得还挺好的,说:“我刚好吃饱。”
那撑了谁不言而喻。
赵秀云好笑道:“周杨还走得动路啊?”
可以吧。
苗苗觉得他看着还很灵活, 说:“他很能吃。”
听上去像是骂人,禾儿噗嗤笑出声,捏妹妹的脸说:“你啊你。”
后面却没有更多的话。
苗苗嘻嘻笑, 在客厅坐一会,看时间差不多才上楼。
她睡觉时间一直很固定,就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跟小黄说几句话,它的新窝在那。
小黄耷拉着眼皮,也不是在睡觉,就是上年纪没什么精神而已。
即使是新家这么大的院子,它也没有多少活力可以跑。
苗苗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说:“睡吧,明天见。”
她希望每天都能见,然后慢慢踏上楼梯。
禾儿看着妹妹的背影叹口气,侧过头说:“爸,你咋回事。”
方海还想问呢,说:“你先改口的。”
父女俩居然在这搞“内讧”,赵秀云无奈道:“你们是都不想做坏人,都想让对方做坏人。”
这话说得太直接,禾儿尴尬笑笑说:“我是好姐姐。”
方海心想,我还是好爸爸。
但他对着老大也是,没好气拍她一下说:“边儿去。”
禾儿吐舌头,头发一甩也上楼。
赵秀云看他们俩,觉得这种同盟估计撑不了两天。
好笑说:“惯着吧你就。”
方海就这两个女儿,打小惯得厉害,叹口气说:“现在也来不及改了。”
又说:“等给她们带孩子的,我一定严厉起来。”
赵秀云狐疑地看着他,说:“就你?”
方海大言不惭,说:“当然了。”
心里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不过又说:“反正还有好些年,太早我也不同意。”
他想得多,却不知道小女儿可是连牵手都还不肯的人。
苗苗洗过澡躺在床上,端详着自己的手。
她试图用左手包着右手,但不能完全裹住,那种被周杨握着的安全感压根没有出现。
她心里除开不愿意,也有其它的情绪在,心好像跳得很快,又有种说不出的安定。
她有些迷茫地眨眨眼,两只手又交扣着,感觉跟刚刚也不一样。
她被子蒙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风扇发出轻微的细响,在这样的时候显得格外突出。
苗苗渐渐困顿地闭上眼,第二天对她来说又是新的好日子。
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四处游荡是学生们的生活。
周杨却没有这样的时间,他其实很忙,毕竟得挣钱。
但总能一天抽出那么会,跟苗苗说上那么两句话。
苗苗从小是一个人能玩得很好的人,虽然家里人曾经为这件事很担心,虽然她现在有好几个好朋友,但是对她来说,这种习惯仍旧保持下来。
其实有没有周杨陪着,日子都是照常过。
但周杨不这么觉得,他是惦记着要早点把事业稳定下来。
他现在有好几个小摊子,一是开驾校,固定教练已经有三个;二自行车店,以回收、售卖二手自行车为主;三是运输队,连租带买的车有十辆;四是承包出租车,已经有五辆车。
别看规模都不大,一个月也能挣一两万。
就现在来说,已经是很高的收入水平,但也要看跟谁比。
他心里其实在偷偷跟高明较劲,这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老方家也就这么两个闺女,要是都嫁人,哪怕外人也会拿他们两个比。
平心而论,现在所有条件加起来,他就是差人家很大一茬,不管是学历还是经济。
但苗苗和姐姐比又不差什么,都是很好的小姑娘。
周杨是深知自己还有很多要努力的地方,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主要这几桩生意都很缺人,哪里人不够用就得他自己顶上,加上眼瞅着要开学,他之前报名的进修班也要开课,更是要占掉一部分时间。
但时隔多年,重返校园。
多少还是叫人有些新鲜的。
九月一日,周杨起了个大早。
他前几天已经去领过书和课程表,交过学费。
作为进修班,很多人都是有工作在身,想通过这个拿到本科学历,所以排课上很紧凑,每周只有两天需要上课,一上就是十一节,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堪称“人间地狱”
周杨原来没怎么认真学习过,一看这满满当当的,头都大了。
但选是他自己选的,无论如何也得熬下去。
唯一安慰的,大概是同大和震旦是面对面,他上课的日子可以载着苗苗去学校——用新买的摩托车。
苗苗上学的日子起得都早,吃着早饭听到门铃,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脚步不紧不慢。
禾儿现在几乎不太当着妹妹的面发表什么看法,只是不冷不热说:“就数他殷勤。”
父女俩的联合小队,已经在半破裂的边缘。
方海看一眼她说:“高明以前五点来等,你怎么不说。”
禾儿无辜睁大眼,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总之说周杨可以,说她对象不行。
赵秀云拍她一下,抬手看时间,说:“人接走了,你们还不走?”
平常其实都是苗苗出门最慢,今天是知道周杨要来接,一家子特意磨磨蹭蹭地等着。
现在人都走了,禾儿背起包也要走。
高明更光明正大一点,现在接人都到客厅来。
两个人时间掐得差不多,自以为走出长辈的视线,就把手牵上。
惹得方海大声说:“她当我瞎的?”
赵秀云都懒得理他,说:“你就瞎能怎么样?”
气不平呗。
方海把空碗筷垒起来,说:“跟谁没媳妇似的。”
又“呸呸”两声说:“才不是他们媳妇。”
赵秀云长舒口气,擦完桌子说:“你合法,你最牛,能走了不?”
方海动作快,摩托车还一骑绝尘。
夫妻俩出门最晚,居然把两个孩子都超过。
他不由得得意道:“还得看我才行。”
赵秀云手在他腰上掐一下,到底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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