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个拥抱好像很漫长, 因为傅泊冬什么也没说,瞿新姜也没有开口,时间好像忽然间停滞了。
短暂的相依后, 傅泊冬松开了手,“回去休息吧。”
瞿新姜一愣,“嗯?”
“回去休息吧。”傅泊冬温声复述。
瞿新姜往屋里看了一眼,“那你……”
傅泊冬的身影在明暗交界,界限模糊,她好像很容易就会陷入黑暗, 不能自拔。
所以瞿新姜宕机般犹疑着,“我真的回去了?”
“嗯。”傅泊冬嘴角一提,本来决意移走的目光不由得停顿, 变得愈加柔和温润,“我没事,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
瞿新姜似信非信地看她,往边上走了一步。
墙上的感应灯突然亮了,让灯光暗澹的过道又亮上几分。
“你再看我,我就得跟着你过去了。”傅泊冬声音低低的, 语调很散漫, 像在开玩笑。
瞿新姜这才笃定说:“那我回去了。”
“嗯。”傅泊冬应了一声。
瞿新姜沿着走道走回了房间, 因为走廊上铺着很厚的地毯,所以她的脚步声显得很轻, 最后像是被彻底掩蔽。
傅泊冬听到那边的门打开又关上,才很缓慢地舒了一口气,合上门把自己关在了黑暗中, 靠着墙扯了一下领口。
她像是自暴自弃, 把领口扯得很开, 半个肩几乎都露了出来,随后又摸索着走到窗边,弯腰摸到了桌上的遥控,凭借着记忆按了一下,把窗帘打开了。
庭灯照了进来,屋里才有了光。
傅泊冬坐在沙发上,把拖鞋踢开了,继而又把修身的半身裙拉得很高,手往下一捋,长袜便一只高一只低地裹在腿上。
她一只手捏着裙边,很想做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很随意又很用力地揉捏了几下裙子昂贵的布料。
而瞿新姜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后才走进浴室。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手机,目光在傅泊冬的头像上停了很久,可她没找傅泊冬,因为觉得,这时候……傅泊冬很有可能在做什么事。
她抬手捂了一会眼,下颌抬着,轻轻呼了一口气。
过了一阵,为了摆脱太过越界的思绪,她点开了某个社交媒体平台。
因为她悄悄关注了傅文启和傅峻的事,所以一刷新,又刷出来不少新消息。
傅峻还是没有回应,而傅文启的公司因为侵害专利权打了官司,还被指控过度压榨员工。
关于傅文启和傅峻的热度一直在下降,有的消息刚发出来就被删了,甚至还有别的明星八卦很突然地被放了出来,有种掩人耳目的感觉。
很可惜,这热度降不了多少,触底反弹一样,讨论度变得更高了,被撤去的热搜一下又回到了榜单上。
有人猜测这和傅泊冬离不开关系,毕竟是傅文启和傅峻先不做人。
瞿新姜很怕这火又要烧到傅泊冬身上,尽管傅泊冬应该不会在意这样的议论,不做亏心事,就不会有太多的担忧。
她没看多久,下午和林珍珍在游乐园里走了大半天,再多站一会都嫌累,于是放了热水,在浴缸里泡了一会,时不时戳亮手机屏幕看一眼傅泊冬的头像。
她对这种反反复复偷看傅泊冬的公开资料及其朋友圈的行为,突然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衷。
很想看,很在意。
瞿新姜洗好从浴室出去,收到了林珍珍发来的消息。
「姜姜,你现在在哪,我以为你会回我那呢。」
瞿新姜把电吹风拿了出来,打字说。
「我和傅泊冬走了。」
虽然说文字本来就冰冷,可林珍珍似乎不是那么惊讶。
「她找你了?」
「还是说,她恰好路过?那可太巧了。」
瞿新姜想想也觉得巧,她觉得傅泊冬之所以会去游乐园,说不定还是问了林珍珍,林珍珍是不是真的去机场接妈妈还说不准。
但她不生气,也不打算揭穿林珍珍和傅泊冬的合谋。
「嗯,等车的时候恰好看见她,真是太巧了。」
「你没在外面挨冻就好,我还想说呢,我现在住的地方,门锁密码和之前住在那边时,你给我设置的是一样的,你要是想过来了,可以自己开门。」
瞿新姜笑了,打字说。
「好,我如果过去,会提前和你说的。」
然后林珍珍发过来一个小猫微笑的表情。
次日,瞿新姜还是习惯早醒,在床上坐起身,她才忽然想起来,已经不需要去录制节目了。
傅泊冬已经出门,家里又只剩下她和刘姨。
刘姨又在打扫,瞿新姜的那一份早餐被放在了食品罩里,省得被飞扬的灰尘细屑给弄脏。
瞿新姜坐下用早餐的时候,刘姨苦恼地说:“今天来了个快件,收件人是小姐,可小姐事前没有告知我有快件要到,那玩意还挺沉的,不知道是什么。”
瞿新姜正喝着牛奶,讶异地问:“哪里呢?”
刘姨下颌一抬,“门口放着呢,我本来想拒收的,因为以前小姐收到过一些不太友好的快递,所以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敢轻易接收。”
她一顿,“但是吧,那个快递员走得太快了,小伙子挺不容易的,我也不忍心投诉。”
瞿新姜对刘姨话里那“不太友好的快递”颇为在意,因为这个形容从刘姨的口中说出,有点孩子气。
也不知道傅泊冬收到过什么东西,瞿新姜朝门口走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看着就挺沉的。
“或许是傅泊冬忘了跟你说。”
可傅泊冬哪是会忘事的人。
刘姨又说:“算了,先放着吧,等小姐回来了,看着不对了再原路退回去。”
“傅泊冬以前收到的是什么?”瞿新姜走回桌边,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舔起沾在嘴角的牛奶。
刘姨欲言又止。
瞿新姜又问:“是什么?”
刘姨犹豫不决,神色变得很难看,“那时候小姐刚搬过来,也才接手集团,三爷那边施压,给小姐寄来了几个很新鲜的猪肝。”
瞿新姜一愣,随即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至头顶,就算屋里开着暖气,她还是觉得冷。
寄什么不好,傅文启给傅泊冬寄了猪肝。
傅泊冬接手集团的时候,傅文咏怕是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傅文咏的病,瞿新姜从傅泊冬和明婧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应该是和肝有关,不然傅文咏也不至于换肝。
傅文启寄什么不好,偏偏给傅泊冬寄了猪肝,其心……可诛。
瞿新姜几乎能够想象,傅泊冬打开快递箱,撞见鲜血淋淋的肝子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明婧不喜欢她的小叔子,傅泊冬也善待不了她的叔叔,根源于傅文启也从来不想善待他们一家。
想到网络上那些五花八门的批判,瞿新姜觉得傅文启罪有应得,甚至还觉得尚不足够。
刘姨皱眉说,“和猪肝一起寄过来的,还有别的东西,那时候小姐不好撕破脸。”
瞿新姜下颌一努,“那上面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吗。”
“有。”刘姨摇头,“大概不是真名。”
于是瞿新姜又朝门前走去,虽然知道傅泊冬这时候大概率是在忙,却还是给她忍不住发了信息。
「你买了什么东西吗,家里来了一个包裹。」
过了一阵,傅泊冬回复。
「我看看。」
瞿新姜离近拍了一张,把那个巨大的快递箱拍进画面中。
那箱子确实不小,近乎要把玄关堵满了。
「没买东西,让刘姨拆开看看。」
瞿新姜回头朝刘姨看去,“刘姨,你拆来看看。”
刘姨还在擦拭楼梯的栏杆,直起腰问:“是小姐的意思?”
瞿新姜举起手机,“我刚刚问的。”
刘姨手往围裙上擦了几下,在放置杂物的柜子里找到了剪刀,然后转身朝玄关走去,“那我看看。”
剪刀把封住箱子开口的胶带给划开了,很轻地吱了一声响。
刘姨弯着腰,把箱子打开,然后一愣,硬是什么也没拿出来。
瞿新姜也走了过去,不解地问:“是什么啊?”
刘姨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眼直勾勾往下盯,像是不好下手。
瞿新姜愈发好奇,靠近后低下头,看见了一对架在精雕木桩上的红玉。
木头雕成了浪花的形状,其上有云纹,红玉是鱼形,双唇朝上,像相拥着上跃龙门。
这一对红龙鱼刻得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片都很精致,红玉的纯度很高,其内像有血在流淌。
看起来就不像是便宜东西,木是好木,玉也是好玉,更别说雕工了。
除了箱子外,还有一个木框笼在里边。
所以刘姨久久没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不好拿,也怕把里面的东西碰坏了。
只是这玉的运输方式和包装太过简单,让人一时想不到,箱子里装的竟是这东西。
这对玉的寓意极好,鱼跃龙门,还是招财的红龙鱼。
看起来太过富贵,和傅泊冬这过于冷淡的房子不太相融,也不像是傅泊冬会买的东西。
瞿新姜用手机把箱子里的东西拍了下来,给傅泊冬发了过去。
傅泊冬久久没有回复,大概是在沉思。
瞿新姜觉得,这也许真不是傅泊冬买来的。
过了一阵,傅泊冬说。
「不用拿出来,就放那,一会我回去。」
瞿新姜把傅泊冬的意思转达给刘姨,刘姨又把箱子合上了,还拿了胶带重新贴上。
两个小时后,傅泊冬果然回来了,进门时很冷淡地朝玄关的纸箱斜去了一眼。
刘姨问:“小姐,要拆开给您看一眼吗。”
“不用。”傅泊冬冷着声,“看过了。”
刘姨只好把拿起的剪刀放了回去。
瞿新姜在沙发上回头,“你知道是谁寄来的吗。”
傅泊冬脸上露出鄙夷,很是不屑,“没谁,想讨好我,只是这东西我不稀罕。”
瞿新姜好像能猜到寄件人是谁了,能让傅泊冬露出这样神情的,怕是只有傅文启。
刘姨去给傅泊冬接了外套,轻声问:“不用退回去吗?”
傅泊冬垂着眼,很慢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不用,三叔大概会亲自登门,去准备一下。”
刘姨连忙应声。
瞿新姜皱眉:“他怎么敢来。”
“他脸皮厚着呢。”傅泊冬嗤了一声。
瞿新姜目光遮眼地睨过去一眼,看出来傅泊冬没有原谅的意思。
其实她还是不太敢看傅泊冬,昨晚那个拥抱让她有点找不准她和傅泊冬之间的距离了。
她有点贪恋那个有温度的拥抱,却又很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和傅泊冬的关系。
傅泊冬看着她,浑身的凉意顷刻间散去大半,整理袖口的手顿了一下,“早餐吃了吗。”
“吃了。”瞿新姜说。
傅泊冬“嗯”了一声,“一会傅文启要是来,你可以上楼去,我怕吓着你。”
瞿新姜不明所以,“我见过傅文启。”
“不是。”傅泊冬垂下眼,把鞋换好了,“我怕我吓着你。”
瞿新姜的心跳得很快,好像一个永动机,在不断消磨她对傅泊冬的抵抗力,她嗓子有点干。
起初狂撞的心,是因为傅泊冬过于强硬的态度,高高在上的姿态。那时候,她就像是出洞的土拨鼠,啵一声被拔了出来,手脚都被摁着,只能吱哇乱叫。
现在的抵抗已经变了样,她会陷入傅泊冬很少见的温柔中,会在不适当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些不妥当的画面,她所抵抗的,就是这些。
“啊。”瞿新姜干巴巴说:“不会,你吓不着我。”
傅泊冬的身高是比瞿新姜要高上一点点的,虽然只有一点,可傅泊冬还是微微倾下腰。
她翘了一下嘴角,看着瞿新姜说:“真不会被吓到了啊?”
瞿新姜眸光闪躲,“不会。”
傅泊冬说:“那让刘姨给你弄一杯果汁,你坐到沙发上看吧。”
“看什么?”
“看戏。”傅泊冬意味深长。
厨房里,刘姨很简单地备了一些小食。
傅泊冬没有上楼,也坐在沙发上等,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表。
等待的过程,傅泊冬又变得很沉默,大概是在思索要怎么招待傅文启。
近到中午的时候,傅文启果然来了电话。
瞿新姜不知道傅文启和傅泊冬说了什么,通过傅泊冬的话,约莫能猜到一些。
傅文启大概是在问傅泊冬有没有收到礼物,喜不喜欢,还表达了想登门拜访的意思。
通话的过程,傅泊冬一直很平静,言辞也很得体。
挂断电话之后,傅泊冬朝瞿新姜看了过去,姿态闲散地倚着沙发。像是单靠注视,被傅文启捣乱的心就能恢复平静。
她看得直勾勾的,让瞿新姜很别扭。
瞿新姜挪了挪,“怎么这样看我啊。”
傅泊冬抬手遮住了眼,细长的手指盖在脸上,连手背微微凸起的骨头都显得很精致。
她很直白地说:“那不看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瘾就会很大,想看看你过一下瘾。”
傅泊冬说得好认真,可能还带着愧歉,所以声音压得有点低。
瞿新姜听得耳朵有点热,因为傅泊冬遮住了眼,所以她大着胆毫无遮拦地回望,打量起傅泊冬没被遮起的嘴唇和下巴。
她察觉到,她的心跳又变快了。
不是胆战心惊的快,而是……类似于皮松骨痒,有种掩藏不住的期许。
完了。
第52章
傅文启是中午来的, 大有不想让人吃午饭的准备。
电视开着,声音放得有点大, 傅泊冬却不嫌吵杂,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颌心不在焉地看。
谁能想到,这电视本来是瞿新姜开来掩饰尴尬的。
傅文启来得很突然,门铃忽然就响了。
傅泊冬把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点进软件操作,连迎也不迎过去,就这么开了门。
门打开的时候, 就只弹开了一道缝, 还得外边的人亲手推一把。
听见开门声时,瞿新姜微微往下滑了点儿,好让高立的沙发背遮起自己。
傅泊冬这才站起身,环着手臂漫不经心地朝玄关走去。
厨房里,刘姨慢腾腾把小食一样一样地端到桌上, 都还热乎。
所以门开时,傅文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他试探般推门,门里只一个半人高的箱子在迎接他,他脸上的笑容随即僵住。
傅泊冬走至玄关前, 隔着那装着玉雕的快递箱说:“三叔。”
这一声三叔喊得怪不诚心,极其冷淡。
傅文启从门外进来, 身后跟的保镖还提着一些礼盒,大概是因为礼盒的包装太过喜庆, 所以穿着黑西装的保镖们看起来也颇具喜感。
傅峻没有来, 来的只有傅文启和他的保镖们。
在瞿新姜的角度, 看不到玄关站着的人, 听见傅泊冬喊三叔,还以为来的只有傅文启,可刘姨擦干手走过去,探头惊叹了一句:“这么多人啊。”
瞿新姜诧异,得是有多少人。
傅文启怎么会认不得那快递箱,看见东西被这么随意地放置着,他顿住脚步,面色微微沉下来了一点,但变脸变得很快,瞬间又收了回去。
傅泊冬意味不明地说:“三叔来归来,怎么还带礼物。”
傅文启让人把带来的礼盒放下,朝向傅泊冬说:“总不能空着手来。”
保镖陆续进入房子,把礼盒整齐叠放在大厅中,盒子缓慢垒高,看起来同样价格不菲。
傅文启这举动颇像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瞿新姜看着陆续将礼盒送进屋的保镖,才明白了刘姨的感叹,来人确实不少。
她觉得,傅泊冬应该是要生气了,私人空间被外人闯入,还不止一个。
于是她朝傅泊冬看去,果然看见傅泊冬皱着眉,那张脸上还隐约透露出不耐烦。
“三叔不是早就送了东西来吗,怎么能说是空手。”傅泊冬淡声。
自始至终,傅泊冬都只是环着手臂远远站着,一步也没有迎过去,赶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可傅文启不为所动,还说:“哪能一样呢,这红龙双鱼玉是赔礼,现在拿来的才是见面礼。”
傅泊冬一哂,“我还以为三叔是来补上过年时没送来的拜年礼。”
指向性已经很明显,过年的时候不来,现在却设法用一些昂贵的礼品来掩饰淡薄的亲情。
可能因为傅泊冬太平静了,语气毫无起伏,所以瞿新姜听不出半分刻薄。
可听在傅文启的耳里,明显是不一样的。
傅文启挤出笑,“那不是太忙了吗,况且那时候送这些也不合适。”
哪能合适,那时候傅文咏已在弥留之际。
瞿新姜着急朝傅泊冬投去目光,生怕傅泊冬被刺激到。
就算她不是傅泊冬,也清清楚楚记得,在幸安老宅,傅文启前去吊唁时,所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做人做到傅文启这份上,也不知道得备几张脸,才能换得过来。
傅泊冬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嗯,在幸安时,三叔是百忙之中抽空,堂弟举办订婚宴,也是百忙之中抽空,来我这也是。”
“真是个大忙人。”她语调平平。
傅文启有点拉不下脸了。
傅泊冬朝对方身后的保镖看去一眼,又极其平静地说:“三叔,我不是傻子,你这样也太不走心了。”
闻言,傅文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你父亲离世,集团应该已经完全由你掌控,这样,我们做点双赢的事不好吗。”
“三叔。”傅泊冬还是微微皱着眉头,面上却不见愠怒,“就算我爸走了,我还是会向着他的。”
傅文启面色不大好看。
傅泊冬又不疾不徐地说:“我手头上还掌握着一些关于你的信息,你不用觉得我毫无准备,这些是我爸还在世时,我一一收集起来的。”
这些话无疑是在撕破脸,瞿新姜无法再缩在沙发后,慢腾腾坐直了身。
远处,傅文启面色青黑,“侄女,真要做到这份上?”
傅泊冬很冷淡地提了一下嘴角,“三叔,你不用觉得自己无辜,当年争夺爷爷遗产的时候,你也没少作恶,我爸病着的时候,你也没少落井下石,你是太看不起我了,现在发觉被压一头,才想到来登门拜访。”
傅文启怒气冲天地看她,他身后几个保镖也随即绷紧了身。
“二叔涉黑,入狱也无可非议,但他起先想绑架的人是我,你刻意误导了绑匪,让他们绑架了四叔的女儿,没想到四叔最后没有拿到继承权,反而让我爸拿了大头。”傅泊冬徐徐道来,这些陈年旧事在她平静的话语里,好像变得不值一提。
这些事,傅泊冬不是第一次提,可再一次听她这么平静地描述,瞿新姜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傅泊冬环着手臂,身微微侧着,斜过去的目光好似带着鄙夷,“我爸刚入院的时候,你们公司的经营好像满足不了你,所以你企图吞下一些我们的项目,只是因为我中途插手,所以事情不了了之。”
她又是一哂,“三叔,诚意不是这么讲的,我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你现在想弥补,已经太晚了,因为只有我爸会原谅你,我不会。”
傅泊冬的情绪压得太深,在被槌凿挖掘后,终于露出一角。
傅文启扯了一下嘴角,“但我不是什么也没拿到吗,这双红鱼可不好找,也不便宜,如果我们能合作,我能给你的好处还有很多。”
傅泊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垂着眼笑得胸口微微一震,“你怎么觉得,你就给得起我想要的好处?”
傅文启沉默了。
“三叔。”傅泊冬好声好气地说服对方收回想法,“我不差钱,也不想要更多的钱了,我现在什么好处也不缺,只是心里有点疙瘩去不掉。”
傅文启扯起的嘴角缓缓下沉。
“你根本不是想和我合作,只是想我收手,因为现在的舆论你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傅泊冬淡声,“而且你最近还在打官司吧,既然这么忙,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傅泊冬。”傅文启说。
瞿新姜听得气息微滞。
傅泊冬松开环起的手,“三叔,我们没办法合作的,我没被利欲熏心。”
说完,她朝傅文启身后的保镖看去,又不疾不徐地说:“奉劝三叔你理智一点,可不要恼羞成怒。”
傅文启面色阴沉。
“刘姨。”傅泊冬喊了一声。
刘姨探头应了一声,“小姐。”
傅泊冬淡声说:“把三叔送出去,那些礼物也别留了,我会按价赔偿。”
傅文启怒不可遏,“小凉,你能保证集团营收已经不容易了吧,你真的不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傅泊冬打断,“三叔,我觉得你还没有听明白,我拒绝的原因是你的赔礼万不足够为你做过的恶事买单,那些都是要还的。而且,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傅泊冬摆手,脸上终于出现明显的厌恶,毫不留恋地把目光从傅文启身上收了回去,不愿多看他。
刘姨已经走了过去,手指头还勾着一把剪刀。
有时候,瞿新姜会觉得刘姨深藏不露,因为她总是和傅泊冬如出一辙的平静。
瞿新姜惊心胆子地想,傅泊冬不会是想让刘姨把傅文启给捅了吧。
幸好没有,刘姨的剪刀没有捅到傅文启的身上,而是当着傅文启的面,打开双臂对箱子丈量了几下。
傅文启瞠目欲裂,还不太明白刘姨想做什么。但很快,他明白了过来,只是没能制止。
刘姨很用力,把纸箱连带着里边的框架,还有玉雕,一下推翻在地。
原本好好立着的箱子,往前一倾,像是滚动的骰子,咚一声砸下。
箱子里隐约传出玉石开裂,还有木架被撞得嘎吱作响的声音。
傅文启扬声:“傅泊冬!”
刘姨又当着傅文启的面,唰一下用剪子划开了箱顶的胶带,随之搬动箱子滚了两圈,把木架连带着里边的木雕底托和红鱼,从敞开的箱口处抖了出来。
玉砸在地上,迸溅出去的细碎红玉像是飞洒的血。
这一对红龙鱼算是废了。
傅泊冬遗憾开口:“这么漂亮的红玉确实不多见,雕工也算是大师手艺,我查到了三叔你买来的价格,会按价赔偿,还能付你一笔运输费。”
傅文启转身就走了。
刘姨看着傅文启走出去,搓了搓手,看着地上堆叠的礼盒问:“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傅泊冬回头,“也别捐了,我怕里面有毒,都丢了吧。”
于是刘姨把礼盒垒着抱了起来,全拿到外面扔了。
傅泊冬轻舒了一口气,这才朝瞿新姜走去。
瞿新姜仰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傅泊冬。
傅泊冬弯腰,本来想把桌上的果汁端给瞿新姜,可是果汁有点凉了。
“吓着了?”
“没有。”瞿新姜一顿,又说:“怕你不高兴。”
傅泊冬笑了,“是挺不开心的,不过现在好了。”
“嗯?”瞿新姜不解。
傅泊冬也不挑明,把瞿新姜的鬓发绕到了耳后,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冻,于是很快收了手。
瞿新姜仰着头一动不动看她的时候,总是给她一种全心倚赖的感觉。
傅泊冬真的很想亲她。
瞿新姜问:“你想怎么对付傅文启?”
傅泊冬摇头,“你傅叔叔一直希望兄弟能和睦相处。”
瞿新姜一愣,“就这么不管了?”
“前提是他不来招惹。”傅泊冬说。
瞿新姜觉得有点难,傅文启看起来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她甚至觉得傅泊冬再做得过分一点也无所谓,因为傅文启不值得被谅解。
她抬手往身侧拍了拍,“你要不要坐一会。”
有时候傅泊冬事事都做得太好,会给人一种她百毒不侵的错觉,可傅泊冬显然也是会累的。
傅泊冬闻言坐到了她的身侧。
刘姨准备的小食,傅文启没能吃上,最后还是进了瞿新姜和傅泊冬的嘴。
丢完东西回来,刘姨把院子的那个铁艺大门也给关上了,省得傅文启又要来。
吃饭时,傅泊冬还在时不时看着手机回消息,似乎很忙。
瞿新姜便时不时看她一眼,“怎么了?”
傅泊冬抬起头,“傅文启找了四叔,可是他忘记了,这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不是在这两天里坏成这样的。”
瞿新姜嘴里还含着吃着,很慢地咀嚼了几下。
傅泊冬轻点了几下手机,然后细长的食指一动,把手底下的手机推远了,拿着叉子认真地吃了起来。
屏幕还亮着,瞿新姜看见傅文席发过来的消息。
傅泊冬没有遮掩,并不把她当外人。
「上一辈的恩怨,四叔不想让你们小辈来承担,如果傅文启为难你,你可以和四叔说,四叔尊重你的处理方式。那年的绑架案,四叔没有怪过你,你不必一直惦记。」
瞿新姜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眸子转了一圈,又朝傅泊冬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傅泊冬好像笑了。
虽然嘴角翘起的弧度并不大,眼也没有弯得很明显,但傅泊冬真的笑了。
吃完后,傅泊冬说:“下午去檬山吗。”
瞿新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明白,窦灵芳就关在檬山那边的监狱里。
她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很想拒绝,可她不能一直回避,而且有傅泊冬一起,她好像有了更多的底气。
于是她点了一下头,傅泊冬看着她说:“不用怕。”
檬山离岭洋区有点远,开车过去得要花上近一个小时,但傅泊冬宁愿开车,也不想走铁路。
到了檬山后,瞿新姜跟着傅泊冬办理了手续,申请探视。
在接见室里,瞿新姜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见窦灵芳被带着走近。
窦灵芳变化很大,头发短了,脸也消瘦了很多,已经看不出以前把瞿漛迷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了。
她面色蜡黄,看起来像是久受折磨,眼也有点浑,嘴角有打斗留下的淤青。
确实很落魄,看起来也很可怜。
瞿新姜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走来的人,是傅泊冬把听筒拿起来给她,她才接了过去。
窦灵芳在看见瞿新姜的时候,神情变得很古怪,大概完全没有想到,来探视的人会是瞿新姜。但她又很快想通,脸上古怪的神色很慢地隐了下去。
瞿新姜看着窦灵芳也拿起话筒,这才说:“我知道你和爸爸骗妈妈的事了。”
窦灵芳只是愣了一下,因为瞿新姜的开场语过于直白,她看向瞿新姜的目光变得有些陌生。
她是认得傅泊冬的,眼一抬,目不转睛地朝傅泊冬看去。
傅泊冬很平静地回望,手撘在了瞿新姜身后的椅背上,乍一看优雅淡然,可那锐利的棱角锋芒可见。
窦灵芳目光一闪,像被吓着。可她走到这田地,也不盼自己能有多好过,更多的是想拉人进泥沼,“你才知道啊,可你妈妈自杀,是因为她太脆弱了。”
瞿新姜怔住。
傅泊冬不知道窦灵芳说了什么,但她倾下身,在瞿新姜耳边说:“给我。”
没有故意压低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进了玻璃的另一侧,窦灵芳握着话筒的手一紧。
瞿新姜站了起来,还把话筒给了傅泊冬。
傅泊冬侧身坐下,腿交叠着,略带压迫地往前倾着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窦灵芳说:“你用不着气她,我来和你说。你那个孩子不是瞿叔亲生的,很可惜瞿叔没能知道这件事,在瞿家的这段时间,你在外面还养了男人,甚至哄得瞿漛把不少股权交给了你。”
窦灵芳瞪直了眼。
傅泊冬缓缓开口,“瞿叔车祸那一天,本来想独自出国,但他把你落在了廉城,在这样的事情面前,格外考验感情。”
瞿新姜就站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
“那天瞿漛用了违禁药物,是你混在水里下给他的,你本意不是想害他,而是想瞒着瞿漛一个人走,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瞿漛没逃过死路,你没逃过牢狱。”
傅泊冬说得太慢了,让瞿新姜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些事情,难怪傅泊冬说,窦灵芳还骗了瞿漛。
这一个骗一个的,真的和套圈一样。
“这里有一些是警方提供的信息,有一些是我猜的。”傅泊冬淡声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还挺聪明,很早就把儿子送走了,你猜我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窦灵芳猛地站了起来,却被身后的狱警按住了肩。她狼狈又愤怒,因为挣扎,并不厚实的衣服被拉扯得很乱。
没等探视时间结束,瞿新姜就想走了,她弯腰对傅泊冬说:“我想走。”
傅泊冬放下了话筒,和她一起离开。
外面的风格外寒冽,瞿新姜长呼了一口白气,总觉得一切都明了了。
傅泊冬坐上车,侧头朝另一侧的窗外看去。
瞿新姜站了好一阵才上车,上车后还在走神,坐着一动不动。
傅泊冬倾着身靠了过去,把那一边的安全带拉了起来,给瞿新姜扣上了。
“回神了。”
闻言,瞿新姜眨了一下眼,把傅泊冬的手抓住了,像是在抓什么浮木。
傅泊冬一顿,静静地看她。
瞿新姜声音发抖,“那个孩子,就别管了,他很无辜。”
“不管。”傅泊冬笑了一下,“我只是随口说说,吓吓她,谁让她吓你。”
瞿新姜眸色很润,“妈妈如果知道瞿漛和窦灵芳闹成这样,一定很解气吧。”
“可惜她走了。”
傅泊冬很想亲她,却只是把侧颊贴了过去,两人的鬓发很轻微地蹭在了一起。
“回去吗。”
“回去。”瞿新姜松开了傅泊冬的手。
傅泊冬坐直身扣好安全带,缓缓转动了方向盘。
第53章
回去途中, 瞿新姜还是难过的,覃小琉走得太可惜,再仔细想想, 却又觉得解气。
覃小琉走得早, 没被瞿漛拉入泥泞之中,瞿漛和他的初恋谁也没能好过。
她还挺希望覃小琉从一开始就没有碰上瞿漛,虽然说,这样的话, 世上也不一定还会有她了。
瞿新姜终于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消停了一样, 可她仍是有种居无定所的感觉, 一颗心不知道要往哪里安放。
她觉得自己可能太倚赖傅泊冬了,在以后, 傅泊冬一定会有自己的生活,而她又怎么能像瓢虫一样, 一直扒在傅泊冬的身上。
傅泊冬说她们可以换一种模式相处,瞿新姜想了想, 觉得这样也不应当, 她没办法把一切的享受都当成理所应当。
从檬山离开,高架桥上没什么车, 路面显得很空旷。
瞿新姜不太认路, 毕竟这边她是第一次来。可她依稀记得, 近到檬山的时候, 傅泊冬是没有走过高架桥, 怎么回去又是从高架桥上过了?
她抬头朝飞速倒退的路标看去,只见傅泊冬没有走回岭洋, 而是在往另一个区走。
傅泊冬还是认认真真地把着方向盘, 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瞿新姜连忙说:“走错了?”
傅泊冬直视着前方, “带你去散散心,去不去?”
“去。”瞿新姜不假思索。
瞿新姜也不知道傅泊冬要带她去哪儿散心,她就答应了。
等车开到滑雪馆前,瞿新姜才难以置信地扭头,“来这散心?”
“嗯。”傅泊冬把车开进停车场,解开了安全带,“滑完了雪,再带你去玩点别的。”
瞿新姜目不转睛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她知道傅泊冬曾调查过很多关于她的事情,毫无疑问,傅泊冬一定知道她在海外时的喜好。
傅泊冬一定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世界上唯一了解她的人,好像只有傅泊冬了。尽管这些关于她的种种,傅泊冬得知的渠道可能不是那么正派。
心脏狂跳的时候,气息也跟着错乱,傅泊冬这种过于平静的关心,让她不会应对。
傅泊冬把手臂撑了过去,上车时给她扣上了安全带,下车时又亲自替她解开。
两人的距离很近,傅泊冬微微低头,发丝很轻柔地蹭上瞿新姜的颈侧。
瞿新姜又闻到了傅泊冬头发的香气,很轻易就拨动了她的心弦。
完蛋了,她再一次这么觉得。
傅泊冬打开车门说:“走吧。”
瞿新姜近乎手忙脚乱地下了车,跟着傅泊冬进了滑雪馆。
廉城这地方,冷是冷,可一年到头都未必会下雪,也许隔个两三年能见到一两次。室外的滑雪场是建不起来的,倒是有室内的滑雪馆。
进门后,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比屋外还要冷上许多。
傅泊冬去买了入场券,和瞿新姜一起拿了雪具和雪服,沿着指示到了更衣室。
瞿新姜慢腾腾换上滑雪服和鞋,戴上防水的棉手套,回头时看见傅泊冬正在扎头发。
傅泊冬微微低着头,卷发被抓成了马尾,好看的后颈露了出来。
“好了?”她侧过头问。
瞿新姜点点头,等着傅泊冬把头发扎好,“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不用。”傅泊冬冷淡的神色变得很柔和,“该忙的都差不多处理好了,接下来可以放松一段时间。”
瞿新姜反应过来,大概是所有的权利都交接完毕,傅文咏留下的东西,已经完完全全的到了傅泊冬的手上,所以这一阵子算是忙完了。
傅泊冬很轻地呼了一口气,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过几天,该把家里收拾收拾。”
瞿新姜会意,“婧姨要来了吗。”
“嗯。”
“好。”瞿新姜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可以陪她散心。”
傅泊冬笑了,把衣服的拉链拉到了顶上,秀丽的下巴被遮了起来。
快要入场的时候,瞿新姜才发现,傅泊冬的滑雪板还搁在边上,她诧异地弯腰,“你是不是不会呀。”
傅泊冬拉住了她的手,很从容地说:“你弄给我看,我不会,看一看就好了。”
因为心下时常会冒出一些越界的念头,所以瞿新姜很容易因为傅泊冬的一言一行而想歪,幸好戴着帽子,耳朵被遮得严实,否则红透的耳朵一定会被看见。
瞿新姜只好给傅泊冬演示了一遍要怎么使用固定器,她看着傅泊冬不太熟练地穿上滑雪板,这才明白,傅泊冬是真的不会。
不会滑雪的人,却因为她来了这里。
瞿新姜目光低垂,“那你怎么滑啊,你又不会。”
“你教我。”傅泊冬顺其自然地说,“我除了滑雪,还有很多不会的,你有时间了,可以一起教教我。”
瞿新姜抬眼,猝不及防与傅泊冬对视,她的眸光闪躲了一下,可傅泊冬的目光却分寸不移。
“我不会教的。”
“没事,我学得快,不会让你教得很吃力。”傅泊冬笨拙地挪了一步,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
瞿新姜只好点了头。
幸好傅泊冬确实学得很快,刚开始时摔了好几下,过了一阵,已经勉强能滑了。
瞿新姜就在边上,看着傅泊冬一下接一下地摔,总感觉这不像傅泊冬了,也可能,这才是真实的傅泊冬。
是她把傅泊冬想得太好,有时候会忘记,傅泊冬也会出错,也会有笨拙的一面。
傅泊冬在坡上滑下来,她在底下走神,在傅泊冬喊的时候,她才回过神,可是走迟到了,被傅泊冬撞了个正着。
两人跌在了一块儿,摔这么一下,还挺疼。
瞿新姜推了傅泊冬的肩,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傅泊冬拉起她的手,略微紧张地问:“是不是撞疼你了?”
“没有,我没事。”瞿新姜爬了起来,低头看见傅泊冬还皱着眉坐在地上,头盔还歪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的傅泊冬实在是太少见了,好像跌进了凡尘之中,变得更加的鲜明。
傅泊冬看她笑弯了眼,这才跟着笑,略带抱怨地说:“滑雪好难。”
瞿新姜哪听她说过“难”字,当即有点欢悦,“不难,我刚学的时候摔得更厉害,你已经很聪明了。”
“是你教得好。”傅泊冬不怎么灵活地爬了起来,和平时比起来,倒像个没有组装完成的机器人。
瞿新姜想了想,嗯,有点笨拙的人工智能,性能不完善,但模样很好看,做正事的时候很精明。
五点过,傅泊冬才坦言滑不动了,开始坐在雪道边上一动不动,裹在防水滑雪裤里的双腿长长伸着,背微微弓起来了点儿,像是没力气打直了一样。
瞿新姜滑下去的时候,睨见傅泊冬仰着头看她,好像因为陪不了她才面露惋惜。
她又滑了一圈才离场,在把衣服换下来时,悄悄看了傅泊冬一眼,撞见傅泊冬的腿上似乎有一处淤青。
可是傅泊冬一声不吭,不以为意地换上了自己的衣物。
瞿新姜目光回避,很小声问:“疼不疼?”
“还好。”傅泊冬把发圈扯落,卷发被压得更折了点儿。
天色已经暗了很多,再迟一些,天幕就要像墨汁泼洒。
停车场里,在瞿新姜上车后,傅泊冬还在外面站着,她很突然地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瞿新姜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巴巴往外看。
傅泊冬这才上了车,连上车的姿势都不太自然,怕还是有点疼的。
“饿了吗。”
“还好。”瞿新姜没什么感觉,倒是滑尽兴了,就跟被人松了骨一样,周身舒畅。
傅泊冬撩了一下头发,把遮阳板拉了下来,推开镜子照了照,想想又把凌乱的卷发束起,这才启动了车。
“现在我们去哪?”瞿新姜玩上头了,总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傅泊冬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去吃饭。”
瞿新姜应了一声,没有异议。
车开到地方的时候,瞿新姜已经快要睡着了。
滑雪时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等心平静下来,才觉累。
瞿新姜半梦半醒的时候,被傅泊冬摸了一下脸,那温润的触感在她脸上很轻地托了一下。
她连忙睁眼,扭头朝窗外看去,灯光是晕黄的,四处很安静,乍一眼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傅泊冬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把响铃的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接通电话说:“没事,按计划把消息放出去就是了。”
窗外晕黄的灯光下,瞿新姜看见了树木间的一些仿古的建筑,有亭台有楼阁,假山堆叠,造景很漂亮。
傅泊冬还在接着电话,“嗯,打碎的玉按价还回去了吗。”
“其他的不用理会,傅文启不敢再纠缠了,最后一个消息放出去后,会有人来查他。”
有条不紊的,和滑雪馆里笨拙的模样判若两人。
瞿新姜双手按在车窗上,车里开着暖气,所以车窗并不冷。她很仔细地四处扫视,企图猜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傅泊冬打完了电话,这才松下了紧绷的心神,“是温泉山庄,看出来了吗。”
瞿新姜回过头,眼是亮黑的。
傅泊冬突然觉得很静谧,好像光在车上坐着就很舒坦,她又想亲瞿新姜了,这一次想亲瞿新姜的眼睛。
下车后,山庄的主人亲自过来接待,摆了满桌的好菜,还唯恐招待不周。
山庄主人穿着一身中山装,看出来是会认真拾掇自己的人,浑身满是书卷气。他有点好奇瞿新姜的身份,于是多看了几眼。
瞿新姜不太自在,一直垂着眼,她有时候会分不清投来目光是善意还是恶劣。
主人笑说:“我妹妹最近参加了一个节目,录制的时候我去探过一次班,好像见过这位小姐。”
瞿新姜错愕地望了过去,“请问您的妹妹是?”
主人神色中透露着骄傲,显然颇为自豪,“孟紫苓。”
没想到还是个熟悉的名字,就连傅泊冬也不由得侧目,“是姜姜第二轮的同台搭档。”
那位主人恍然大悟,“难怪眼熟,原来真的见过。”
他一顿,又很温和地说:“那天我在现场,舞美很不错,台上的人也很好看,两人的配合很有默契,所以印象很深。”
瞿新姜略显局促地垂下眼。
山庄的主人又很客气地说:“我妹妹很小就在学音乐,年纪大概比你大上一些,她赢你是以大欺小了。”
瞿新姜很容易就被安抚住了,她下意识朝傅泊冬看去。
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下,“姜姜也很早就在学,只是中间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是因为耽搁什么,瞿新姜很明白。她觉得傅泊冬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的肯定,像是一种变相的……服软示弱。
心底平静的春水被翻来覆去地倒腾,被掀成海浪,在胸口下起伏不定。
瞿新姜很紧地抿起了唇,像是衔住了粉嫩的花瓣。
被掀翻的是心潮,动的,是心啊。
完了。
饭后,山庄的主人带着客人四处参观,还解释了山庄内格局的灵感来源,造景的参考,以及山石上是哪位大家的题字。
参观得差不多了,主人才让服务员带着瞿新姜和傅泊冬去温泉池。
泡的是私池,所以只有瞿新姜和傅泊冬两个人。
瞿新姜来又想到了许多,以至于不大好意思看傅泊冬,很容易联想到别的场景。
细算天数,傅泊冬有一段时间没有找她帮忙,原先病着的人就跟痊愈了一样,她却不舒服起来了。
所有的不舒服,根源于她变化的心态。
隔着隔板,没有被遮掩的水声异常清晰。
瞿新姜垂着眼,不自在地把头发扎了起来,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叠起来放在了架子上。
隔板的那一边,傅泊冬还在简单冲洗,也不知道是撞到什么,水声里夹杂着很轻的闷哼。
可能真的是哪里摔疼了,瞿新姜想。
于是她搭着隔板的边沿,迫切地想要看一眼,她想,她只是担心傅泊冬身上摔出问题了。
在找到了这么个正当的理由后,她五根略显细得荏弱的手指很轻地撘着隔板,朝邻间探去了一眼。
私人的淋浴更衣室不会有外人进来,傅泊冬的门只是掩着,半掩的门仿佛给足了暗示。
瞿新姜觉得,傅泊冬是故意的。
朦胧的水汽中,隔壁一只被熏得洇粉的手搭了过来。
傅泊冬侧过身,在花洒下一动不动,然后她看见瞿新姜飞快地投过来一眼。
水雾中,傅泊冬的背很白,骨肉匀称,因为在冲澡,身上没有衣物做遮拦。
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瞿新姜就收敛了目光,手也飞快地收回。
就这么一眼,她已经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对傅泊冬越线的想法。
可就在她退怯的时候,一双温热湿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傅泊冬擒着她的腕骨,很笃定地说:“你看我。”
瞿新姜另一只手也撘上了隔板,像是想借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一样。她抿着唇,眼梢沾了桃色,收手的力度不是那么果断。
可是傅泊冬多用了点儿力气,把她从隔板的那一边拽了过来。
瞿新姜猝不及防地撞入水汽中,仓皇中绯色上脸,不知所措地抬臂掩在身前。
傅泊冬裸裎以对,膝盖和手肘上各有一处淤青,她并不消瘦,身前甚至饱满盈滑。
“为什么看我?”
瞿新姜被圈着手腕,五指软绵绵地垂着,陡然闭起了眼,合上的眼帘下,眼睫还是不由得抖了几下。
水还开着,有点像那一天,她被傅泊冬拉进了浴室,傅泊冬像是想做点什么,却戛然而止。
于是她心跳得飞快,因为闭起了眼睛,格外地留意水声里那些微弱的动静。
傅泊冬好像扯下了什么东西,布料在空中浮荡出声。
然后瞿新姜掩在身前的手臂被按了下去,并不是那么柔软的布料贴在了她的身前。
傅泊冬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她有足够的耐心,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瞿新姜偷看她了,她隐约捕捉到了什么讯号,所以必须将之留住。
浴巾就这么贴着,本来不该挂得住,可是傅泊冬靠了过去,压到了瞿新姜的身前。
于是那一块浴巾,成了两人共同的遮挡物,边角湿了水后沉甸甸地往下坠,只有压严实了,才不会从两人中间掉落。
“为什么偷看我。”傅泊冬放慢的声音,像是被水汽浸润,也变得潮湿稠黏。
瞿新姜睁开眼,不知要从何解释,如果她说她只是想看看傅泊冬是不是摔伤了,傅泊冬会信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自己也不信。
瞿新姜抿着唇,身前被贴得很紧,气息也略微阻滞。
被盯得无处遁逃,她紧抿的唇不得已松开,企图狡辩,“你在滑雪馆里不是摔了吗,我只是想看一眼,怕你哪儿磕青了。”
“真的吗。”傅泊冬问。
瞿新姜嗯了一声。
“你都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傅泊冬又说。
过了一阵,瞿新姜才抬起眼,游离不定地迎上傅泊冬的目光。
傅泊冬盘起的头发已经湿了,颊边的两绺**地贴着脸,眼还是微微弯着的,像是在故意逗弄。
瞿新姜忍不住又合上眼,装作浑不在意地吞咽了一下,可脖颈随之一动的幅度却掩饰不下。
“你别这样看我啊。”她不值一提的抵抗力,是真的要被消磨得一点不剩了。
“那我不看你了?”傅泊冬说得很慢,就是在刻意消磨。
两人之间的浴巾摇摇欲坠,皮肤俱被水汽熏得泛红。
瞿新姜猛地睁眼,看得直勾勾的,她的眼线没有糊,画得还挺翘的,像个细弯钩。
傅泊冬笑了,看了她好一会,“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把你拉进浴室。”
“嗯?”
傅泊冬松开了瞿新姜的手腕,含糊得像是还在试探,“那次,总觉得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瞿新姜心砰砰狂跳,她觉得自己好像早就猜到了。
可傅泊冬没有立即回答,久到让她觉得自己猜错了。
“你说啊。”瞿新姜别扭地挤出声催促。
良久,傅泊冬水雾下的眼翕动了一下,“想亲你,可我担心你会不喜欢。”
她微微一顿,捻了捻浴巾的边角,果然而又谨慎,“也担心……你接受不了我喜欢你这件事。”
傅泊冬终于说出口,她敢这么说,是因为能够确认,瞿新姜至少也是有一点心动的。
她察觉到了瞿新姜无意透露的讯息,就得抓住,牢牢抓住。
第54章
瞿新姜想, 这应该是告白吧。
她果然没有猜错,傅泊冬想做的事,可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傅泊冬的告白……
就好像创口百出的冰面突然被大火烤化, 那些破损的坚冰稀里哗啦地破开。
她是漂浮的船只, 被傅泊冬的领海包容。
瞿新姜久久没回过神, 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企图给自己的耳朵找一个适当的借口。
可是傅泊冬离得太近了, 近到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除了水声外,这里好像再没有其他的干扰因素。
她不可能听错。
花洒下的水声并不大, 和淅沥润雨一样, 很轻。
既然不是听错, 瞿新姜就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用半分钟消化了傅泊冬的告白。
有时候, 她确实很难解释傅泊冬为她做过的种种, 硬要找个说法,那傅泊冬一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
合同还在的时候, 她能把傅泊冬的种种当做是条件互换, 是为了治病,再后来傅泊冬道歉, 她又没法将傅泊冬的言行归类于刁难。
傅泊冬的病瘾,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作,除了这沾染了**的病瘾外,傅泊冬总是显得很无欲无求, 好像只要保持着一种平衡, 她就能够满意。
所以瞿新姜想不到, 傅泊冬会说喜欢。
她很惊诧地张着唇, 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态,很适合被亲吻。
隔间的门还敞着,外面有凉气钻进,傅泊冬伸手合上门,还插上了插销。
咔。
在流水声中异常清脆。
瞿新姜的心也跟着绷得很紧,随着这一声响,脑仁好像被轧花机轧过,成了一团棉花,变得糊里糊涂。
她早知道自己完蛋了,本来打算小心翼翼藏好,因为傅泊冬不像会喜欢人,所以她那突然明了的滚烫心思不一定能得到回应。
可没想到,傅泊冬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瞿新姜的气息好像被水温焐热,她很错愕地说:“你说什么。”
然后傅泊冬看着她,水汽中那张脸像被洗涤的玉,连眸光都显得格外温润。
只是她似乎不想给瞿新姜思考和喘息的机会,将瞿新姜错愕却不抗拒的模样看在眼里,用很直白的话,果断得像在迫使瞿新姜接受这个事实。
“我在表白,也想亲你。”
太直白,就算傅泊冬刻意放缓了语速,瞿新姜也红了耳朵尖。
于是,瞿新姜的目光如同受到逮捕,不由得落在了傅泊冬的唇上。
傅泊冬的嘴唇很好看,唇峰很明显,如果把口红涂厚,就会显得很丰盈。只是傅泊冬在旁人面前太擅长挑剔,以至于让人觉得,她说话的嘴也是刻薄的。
瞿新姜很轻地咽了一下,认为是在花洒下待了太久,水分因血液的循环而加速丢失,所以……口渴了。
傅泊冬笑了,抬手捏住了被压在两人中间的浴巾一角,布料湿了水的边角软趴趴地贴在身上。
瞿新姜生怕两人间隔着的那张浴巾会往下坠,连忙也扯紧了。她甚至不敢把视线往下垂,因为用来遮蔽的浴巾太过单薄。
“所以行不行?”傅泊冬放轻的声音也像是温热的水流,不疾不徐。
平时做事一丝不苟的人,这会儿像在要糖。
就算是上一辈的人,也会对她赞不绝口,可谁能想到,傅泊冬的年纪也就二十几。
很年轻,在一些家庭里,还是能在家人面前撒娇的年纪。
瞿新姜愣住,耳朵尖又被傅泊冬放轻的嗓音烫了一下。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傅泊冬的姿态和声音如同藤蔓般,缠上她的心尖。傅泊冬坦白了自己想做的事,她……也被拽进了同样的馋渴里。
瞿新姜干燥的唇一动,很别扭地说:“能不能先回去。”
“可以。”傅泊冬捏着浴巾一角,欣然回答。
瞿新姜不想直勾勾地盯着傅泊冬的唇,于是慌乱地垂下了眼,目光猝不及防落在两人紧碰的肩骨上。
瞿新姜没想过和谁做那些越界又亲密的事,可如果是傅泊冬,她……可以。
傅泊冬却没有立即离远,求证一般问:“所以你呢。”
“嗯?”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傅泊冬像在循循善诱。
瞿新姜抿了一下嘴唇,觉得傅泊冬欺人太甚,硬着头皮问:“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傅泊冬笑着把头倾了过去,潮湿的卷发贴在了瞿新姜的颈侧,烫过的头发并不是那么柔顺。
瞿新姜颈侧被搔得有点痒,微微缩起脖子。
“我……”傅泊冬的头近乎要抵至瞿新姜的肩上。
傅泊冬在斟酌,她思考了很久,让瞿新姜有点紧张。
瞿新姜因此忐忑了起来,她不喜欢一些显得很临时,很不怀好意的关系,比如地下情人,又或者是炮友一类的。
如果傅泊冬这么回答,她觉得她会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会抗拒,会不开心。
“你说啊。”瞿新姜近乎焦灼。
她急促的呼吸声就在傅泊冬的耳畔,这种在情感上过于诚挚的期许,顺着耳廓直接撞上傅泊冬的心尖。
傅泊冬的斟酌,好像成了瞿新姜的脆弱。
瞿新姜对于感情,有着太过纯粹的期盼。
所以傅泊冬开了口,明明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称得上是轻浮,她说出口的话却不佻薄,咬音咂字着,显得很认真。
“我希望能是一段比较长远稳定的关系。”
然后傅泊冬顿住了,像是在借这短暂的时间,掂量瞿新姜对这一席话的接受度。
“一段?”瞿新姜目光直瞪瞪的,心跳得飞快,就隔着这么一张浴巾,她觉得傅泊冬一定能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
“一长段。”傅泊冬补充。
瞿新姜的焦炙渐渐消退,“比如?”
“就比如,”傅泊冬想了想,“我们一起出门,有人问起你是我的谁,我……”
瞿新姜的思绪几乎被搅得如同混沌一片,她合起的微张的唇,心底的期许要奔涌而出。
她的眼睛很黑,尤其还**的,傅泊冬看得心口有一瞬憋窒,企图找到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词。
“嗯?”
“我能够回答,你是我的……爱人?”
傅泊冬微顿,“对,爱人。”
瞿新姜曾在傅泊冬口中听到过“爱人”这个字眼,只是那时候形容的是旁人。
好像傅泊冬对相伴着的两人,总是很敬重欣赏,她不会简单又轻薄的把两夫妻,亦或是什么同性情侣,用情人和伴侣来概括,她会表述成“爱人”。
这是瞿新姜在瞿漛和覃小琉那没有见识过的,头一回听到傅泊冬这么说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新奇,原来真的会有人在嘴上也这么说。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她和傅泊冬的心是一致的,又或者说,她缺失的部分,能够从傅泊冬这里找回来。
就像是鱼归大海,水汇湖海,她找到了可以称作是归宿的所在。
所以瞿新姜又想哭了,只是眼鼻稍稍泛酸,她的眼梢就红了。
红得太过分明,不是被水汽熏的。
傅泊冬说往后抬起了头,猝不及防看见了瞿新姜红着的眼梢,忙不迭抬手碰了过去,就跟想为她遮掩一样,“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瞿新姜说。
傅泊冬说“好”,她关掉了花洒,扯着湿了的浴巾,手绕至瞿新姜后背,把对方的身裹了起来,而自己又重新扯下了另一张浴巾,很随意地披在了身上。
瞿新姜气息燥热,因为她很身上被傅泊冬裹得很好,而傅泊冬并不荏弱的身体却在浴巾下若隐若现。
傅泊冬并没有觉得不自在,甚至好像可以在瞿新姜面前袒露无遗。
瞿新姜拉开了插销,在邻间擦了身,换好了衣服。
所以温泉并没有泡到,两人只是在更衣室里磨蹭了一下,很快便回到了岭洋。
回去的时候,刘姨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匆匆回头,讶异地看到两人同样湿润的头发,“怎么头发都湿了。”
瞿新姜脸很红,没有说话,可看在刘姨的眼里,像是生病了一样。
刘姨连忙说:“哎呀,赶紧去洗个澡,把头发吹干了,这样**的怎么行,别病上了。”
傅泊冬说:“没事。”
而瞿新姜脚步很快地往楼上走,连鞋都没有换,踩得木质的楼梯咚咚响。
刘姨神色莫名,注意力很快被电视剧里相拥的主角吸引。
上了楼,瞿新姜飞快进了房间,门虚掩着,因为有所期许,所以目光也在往后投递。
很快,她在门缝里看见了傅泊冬黑色的矮跟鞋,和修身的针织长裙。
傅泊冬没有立即进来,而是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瞿新姜的头发还是湿的,一直在往下滴水,领口被打湿,有的水珠沿着后颈淌落,顺着脊骨下滑,让她擦干的后背又潮湿一片。
她看这门外的人,很想问傅泊冬为什么不进来,她还有话想说,就想在一个能让她有安全感的空间里,把心事袒露。
随后,她看见傅泊冬抬手敲了一下门。
瞿新姜顿时有种错觉,就好像她已经是傅泊冬共处许久的爱人,傅泊冬已经在把她所描述过的相处方式,一一兑现。
“进来。”瞿新姜说。
傅泊冬走了进去,“我要关门吗。”
“要关。”瞿新姜说。
傅泊冬这才关上门,很轻地问:“所以现在可以了吗。”
瞿新姜惴惴不安,在朝自己不曾涉足的地方迈步,她走到了傅泊冬的面前,眼睫翕动着,很轻微地抬起了下颌。
这是暗示,也是默许。
这和傅泊冬之前感受过的“暗示”是不一样的,瞿新姜用很明确的方式向她传递了自己的意愿。
傅泊冬细数自己犯过的错,很小心地贴过去,想去衔她肖想了许多的那两片唇。
可她还没有碰到,就觉察自己的腰被环住了。
是瞿新姜伸手环住的。
瞿新姜手臂下的腰很细,而且柔软,和傅泊冬不常袒露的心一样。
傅泊冬笑了,碰了一下瞿新姜的唇角,循序渐进一样,衔住下唇,又噙了唇珠。
瞿新姜的手臂愈环愈紧,傅泊冬不让她喘气,她也不让傅泊冬透气。
被掠去的呼吸在口齿间越发闷热潮湿,就像是梅雨时节。
瞿新姜忽然觉得,傅泊冬就是她的梅雨,出生在冬天,却在六七月时撞见。芒种过后,在炎热的夏天袭来,变成霸屏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让她惦记了那么多年。
她的嘴唇被噙着,被轻啄,在憋闷的呼吸中,她的眼梢因为想流泪而变得有点热。
仿佛缺氧一般,她的思绪变得很混沌,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喜欢你的。”
傅泊冬错开距离,惊喜地将脸贴上瞿新姜的侧颊,“再说一遍。”
瞿新姜终于笑了一下,因为眼梢通红,像是被欺负傻了一样。
“我也喜欢你。”
傅泊冬忍不住捧起她的脸颊,又很近地贴上去,鼻梁相碰,就连气息也粘稠地混在了一起。
瞿新姜松开了傅泊冬的腰,把她脸侧的湿卷的发绕到了耳后,朝她精明的眼摸去。
傅泊冬不由得闭起了眼,然后瞿新姜的手指很轻地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指腹下的触感很脆弱,翘起的睫毛抖了一下。
瞿新姜又想去碰傅泊冬洇红的耳垂,像是找到什么新奇的玩具,可她才捏了一下,手就被傅泊冬握住了。
“别碰我了。”傅泊冬的声音带着饱含某种暗意的喑哑,很柔,却又略微有点低。
瞿新姜很快联想到了那些曾让她不知所措的种种,“你的瘾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好?”
明明是小心试探,却又胆大恣意,就像傅泊冬给出的允诺那样,她可以试探,她可以从心。
傅泊冬想,哪能好呢,就算旧的去了,那新的瘾也要来了,所以她鼻音略微有点重地“嗯”了一声。
瞿新姜又问:“很难受吗。”
“嗯。”
瞿新姜愈是试探,就愈像故意,“怎样……的难受?”
傅泊冬翘起嘴角,打趣问:“你怎么这么想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瞿新姜黑沉沉的眼亮得很。
傅泊冬想亲她的眼睛,紧接着就这么做了。
瞿新姜不得不闭起眼,一时间找不准平衡,趔趄着退了几步。
“我……”
“什么?”傅泊冬极有耐心地问。
等傅泊冬放过她的眼,瞿新姜再度掀起了眼帘,一瞬不瞬地看着身前的人,含糊地说:“我有时候会想到你做哪种事情的样子,但想象不出你的难受。”
“也不全是难受。”傅泊冬很低地笑了。
“那还有什么。”瞿新姜问。
“还有舒服。”
两人躺在床上,耻骨近乎相贴时,瞿新姜才明白傅泊冬的描述。
但傅泊冬很快屈着膝撑起了身,贴身的针织裙被拉扯着,潮湿的卷发垂落在瞿新姜颊边。
瞿新姜把傅泊冬的裙子一寸寸拉高,堆在了腰间,她头一次毫无遮掩地看到了傅泊冬的“难受”。
她……
并不陌生。
想到傅泊冬这样的模样,她也会极度羞耻地感受到异样。
傅泊冬将一根食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指甲修剪得圆整漂亮。
瞿新姜张嘴时,唇在傅泊冬的食指上微微蹭动。
傅泊冬撑着身垂视她,打趣一般说:“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感觉。”
瞿新姜咬住了那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是她张的口,她不怪傅泊冬搅弄她的舌。
“那你告诉我啊。”
她话音刚落,傅泊冬俯下身亲起她的脖颈,那种压迫力让她不能忽视,但却不难受。
衣扣松开,裙子也翻折起来。
瞿新姜闭起眼,她知道傅泊冬的手游走至哪里,她气息很快被打乱,被搅得时急时缓,不能自已。
她想叫傅泊冬不要太过分,可是傅泊冬没有停缓,于是她接连着换了几个称呼,最后变成一声气竭力弱的“小凉”。
很快,傅泊冬发觉,她对这种病瘾一样的欲,甘之若饴。
因为夜里傅泊冬还有邮件没有回复,瞿新姜跟着去了傅泊冬的房间,看着傅泊冬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
她躺着,将毯子扯过来遮身,一会儿手又忍不往傅泊冬的手臂上圈圈碰碰。
那一圈数字纹身像是什么密码,只有她知道来由。
所以次日早晨,瞿新姜是在傅泊冬的床上醒来的。
傅泊冬出门后,瞿新姜还在床上躺着,磨磨蹭蹭了一阵才起来洗漱。
刘姨本来去敲了瞿新姜的房门,可屋里没人应声,她纳闷了一会,正要下楼,眼睁睁看着瞿新姜从傅泊冬的房里出来了。
瞿新姜穿着傅泊冬的睡衣,撞见刘姨时愣了一下。
刘姨也缓了一会神,然后问:“姜姜要用早餐吗。”
“要。”瞿新姜极度难为情。
可刘姨没多看她,过了走廊后就下楼去了。
瞿新姜回了房间,想了想把傅泊冬的睡衣换了下来,穿回了自己的。
傅泊冬来了信息。
「起来了吗。」
瞿新姜脸在发烫。
「起了,一会儿吃早餐。」
「要多吃一点。」
边看信息,瞿新姜边趿拉着拖鞋下楼,低头打起字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才离开了一阵,不管身心,都开始心荡神驰地想念。
「今天会早点回去。」
第55章
傅泊冬回来的时候, 瞿新姜正在网页搜索签证。
在那个被涂成藕粉色的房间里,她反复把网页点开又关闭,专注得一看就不是在直播。
至少直播的时候, 她会对着摄像头或多或少地说上几句话, 而不是皱着眉头,忧思很重。
“该吃饭了。”门外忽然传进傅泊冬的声音。
瞿新姜下意识关掉网页,回头刚撞上傅泊冬的目光,耳根烧了起来。傅泊冬的脚步太轻了, 让她根本没意识到门外来了人。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不是说了么。”傅泊冬拧开门, 身上还穿着正装, 灰色调的衣裙总是过于严肃,但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 露出笔直的锁骨。
就好像傅泊冬成了一个两面派,她饱含深情又克制不住渴求的那一面, 只会在瞿新姜面前展露无疑。
瞿新姜连忙把放在椅子上的脚垂了下去,蜷着趾头,在略显冰冷的地上找起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的鞋。
她低头找鞋的时候,傅泊冬走了进来, 从她的背后伸手, 把鼠标给握住了。
瞿新姜直起身时, 后脑勺险些撞上傅泊冬的下颌, 她猛地一顿,弓着背说:“我找不到鞋了。”
傅泊冬轻击鼠标,把标题文字泛紫, 显然是被瞿新姜浏览过的网页再度打开。
瞿新姜连忙说:“我只是不太明白。”
“那你怎么不问我。”傅泊冬大致浏览了一下, 把打开的网页又关上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瞿新姜还差一只鞋没找到, 左脚穿了一只, 赤着的右脚又踩回了椅边。
傅泊冬嘴角一翘,“就算我在忙,你也可以给我发信息,打搅我,这是你的特权。”
瞿新姜一愣,这才很实质地感受到了两人关系的转变,傅泊冬在一一践行她的承诺。
“这是什么特权。”她明知故问。
“你说呢。”
瞿新姜不吭声。
傅泊冬揶揄,“是你问的我,问我希望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是不认了?”
瞿新姜哪会不认,这一番话听得怪难为情,就好像她得了趣后翻脸不认人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她支支吾吾。
“那你说,是什么特权?”
瞿新姜并不是还没有接受,只是羞于开口,如果她接受不得,那昨天夜里也不会主动发出……某种邀约。
于是傅泊冬倾身,越过了椅背,没有扎起的头发扫到了瞿新姜的肩上,很亲昵,像是夜里头发被彼此压住的时候。
她说:“是女朋友的特权。”
瞿新姜用了好一会才消化了女朋友这个说法,很轻地吸了一下气,连舌根都酥了,“可是这样不太好。”
“万一我就喜欢这样呢。”傅泊冬把搜索页也关了。
她说得自然而然,又好像极其任性,把自己原本的规矩都打乱了。
瞿新姜垂在身侧的手勾了一下椅垫,感觉自己似乎凌驾在傅泊冬的工作之上了。
她从未想过能从傅泊冬的口中听到这样怠惰的话,也无从数落傅泊冬的不是,只干巴巴开口:“怎么会。”
“不行吗。”傅泊冬微哂。
“怎么会不行。”瞿新姜红着耳根,又低头找鞋。
傅泊冬的目光又落在电脑屏幕上,“急着回去上学了?”
瞿新姜摇头:“不急,不是说好了下学年再去吗,我只是闲着没事,有点担心。”
傅泊冬思索了一阵,“那我给你找点事做。”
“嗯?”瞿新姜很容易想歪,因为她和傅泊冬之间的关系,从她回国开始,就……不是那么的单纯。
她会觉得,傅泊冬给她找的解闷的事,是和她一起,比如在柔软的床褥上,用一些她没有见识过的新鲜花样,说一些她没有听过的话。
但傅泊冬颇为轻松地说:“明天吧,其实我很早就这么打算了。”
瞿新姜不明所以,可傅泊冬又把心思捂得很严实,像是要给她什么惊喜。
傅泊冬放开了鼠标,弯腰从座椅下把那只瞿新姜找不到的鞋拿了出来,“穿上。”
瞿新姜蜷着脚趾头,把脚套进了鞋了,跟着一块儿下楼了。
刘姨看见她们下来,提前掀开了食品罩,“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她把围裙脱了,因为沾了油,所以顺手丢进了篮子里,把干净的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挂在了厨房中。
瞿新姜坐下时看了一眼,看到林珍珍发来的消息。
「要开播了!」
瞿新姜一愣,这才意识到,是那一档节目要开播了。
她竟然,因为满心念着一些……情爱和亲密的事,忘记了节目的首播。
瞿新姜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开播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怎么了?”傅泊冬问。
瞿新姜闷了一会儿声才说:“要开播了。”
傅泊冬竟不惊讶,反倒意味深长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早回来是为了什么。”
瞿新姜喝了一口汤,垂着眼看摇晃的汤面,“我以为你是回来陪我。”
说话时,她把声音压得很轻,怕被刘姨听见。
“嗯。”傅泊冬慢声,“是陪你,早点回来陪你看。”
瞿新姜咬住了汤匙,小心朝刘姨那睨去一眼。
刘姨坐在长桌另一端,吃饭吃得很认真,好像没听到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刘姨走神,她会听得很真切。
瞿新姜因为傅泊冬的坦诚而觉得心很燥,又因为节目开播而有点儿闷。
明知道淘汰是既定的事,其实她不应该紧张,但还是心不在焉。
傅泊冬看着她,把颊边遮挡视线的头发拨开,“不愿意和我看啊。”
瞿新姜犹豫,“要不别看了?”
“可是我想看。”傅泊冬像在征求意见,目光柔和,又带着微不可察的期盼。
瞿新姜很容易被蛊惑,尤其是看到傅泊冬鲜少袒露的一面时,很容易就被说服了,“那看吧。”
傅泊冬嫌头发太碍事了,回头说:“刘姨,给我拿个发圈。”
刘姨正要起身,瞿新姜眼一眨,把手腕的发圈捋了下来,给傅泊冬递了过去。
那根指头上勾着的发圈是藕粉色的,细细一根,还是瞿新姜刚搬过来的时候,傅泊冬让刘姨去准备的。
“不用去拿了。”傅泊冬接了瞿新姜的,随手把头发扎了起来,“一会一起看,让刘姨弄点你喜欢吃的。”
瞿新姜把汤碗推开,报复般拿着叉子往鱼排上戳了几下,“那我想吃炸薯条。”
“行。”很罕见的,傅泊冬没有拒绝这样的油炸食品。
瞿新姜想,看一看其实也没什么,她不看,也总有人会看。
刘姨在边上笑眯眯的,“家里没有薯条,我让人送过来,再顺便拿点别的,鸡块之类的,你们年轻人喜欢吃。”
瞿新姜下意识朝傅泊冬看去,想知道刘姨口中的年轻人包不包括傅泊冬。
傅泊冬坐得身正腰直,未置可否。
送货的人来得准时,在约定时间内送到了。
刘姨拿到东西后就进了厨房,而傅泊冬上楼,打开了阁楼的投影仪,还把窗帘都拉上了,就开了一盏很黯淡的落地灯。
阁楼不常用,但刘姨没有疏于打扫,放眼望去还是干净整洁的。
傅泊冬把坐垫从沙发上拿了下来,坐在地毯拿起遥控器,等着节目开播。
瞿新姜盘腿坐下,四处打量了一圈,“怎么还要在这看,不如到楼下。”
“你录的时候我没能到场,这样比较沉浸。”傅泊冬把毯子从沙发上扯了下来,给瞿新姜盖在了腿上。
被盖住的是腿,瞿新姜却觉得傅泊冬怕是想要她的命。
因为傅泊冬太温柔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傅泊冬往后一倚,后背抵在沙发上,穿着西装裤的腿在地毯上伸直,露出的一截脚踝有点细。
那一身正装和她现在的姿态极不相称,随手扎起的头发还被乱糟糟地压在身后。
瞿新姜本来已经退怯了,心想要不还是别看了,可她的目光顿在了傅泊冬身上,总觉得傅泊冬好像为了迎合她,变得异常随性。
傅泊冬坐得不太舒服,又换了几个坐姿,索性把衬衣的纽扣又解开了一颗。
阁楼的灯光很暗,投映出来的画面也没有很明亮。
瞿新姜就借着黯淡的光看傅泊冬,不由得靠过去了点儿。
傅泊冬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二十分钟。”
瞿新姜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竟看见傅泊冬关了手机,原本显示着时间的手机屏幕骤然一黑。
“怎么关机了。”她一愣。
傅泊冬把手机放到了沙发上,“是工作机,我不想我看节目的时候,会有人突然打过来。”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呢。”瞿新姜忍不住转头。
“可现在是下班时间。”傅泊冬很自然地说。
这哪里是傅泊冬平时的做派,有些时候,傅泊冬深夜还在思考邮件要怎么回复。
瞿新姜心想,这就是女朋友的特权吗。
傅泊冬的眼微微一弯,嘴角翘起的弧度很轻微,又像在精明地盘算什么。
紧接着,瞿新姜就看见傅泊冬勾了一下手指头。
瞿新姜穿着很单薄的睡裙,正屈着腿抱住膝盖,腿上盖着毯子。她翕动的眼睫仿佛在阴暗里匿形,泛红的耳廓也隐藏得很好,因为心知傅泊冬看不清她的面色,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靠了过去。
傅泊冬像是又犯了瘾,很慢地噙住了她的唇珠,松开时吮出了轻微的声响。
碾过来的的触感柔软潮湿。
瞿新姜的嘴角被很轻地亲了几下,没有再进一步,好像做出这件事的人在固守什么界线。
这样……很舒服,但又不好满足。
昨夜的种种,她感觉自己汹涌的悸动好像有了突破口,心底的堤坝却来不及拓宽,所以轻而易举就会被渴求淹没。
瞿新姜会想到傅泊冬柜子里的种种物件,会猜想,傅泊冬什么时候才会动用。
她气息闷热,摸索着把傅泊冬衬衣的纽扣又解开了几颗,还把那件深色的外套拉下了傅泊冬的肩头。
她不怕傅泊冬生气,因为……这是她的特权。
傅泊冬衣衫不整,却好整以暇地看她,“一会的节目不想看了?”
瞿新姜回过神,忙不迭收回手。
可她的手腕被握住了,本欲收拢的手指被强硬地按在了傅泊冬敞着的衬衣底下。
掌心下,蕾丝的纹理尤为分明。
温热,软颠颠的。
瞿新姜的手被按着,盖在腿上的毯子被傅泊冬掀开,细直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踝骨。
毯子下,睡裙被卷到了膝盖上。
瞿新姜想,傅泊冬很快就能碰到什么,如果她不把腿并起来。
楼下,刘姨榨好了果汁,连带着一些小食放在了托盘上,往阁楼上走。
阁楼的台阶被踩到时,会嘎吱作响。
刘姨的脚步声显得有点重,在门里会听得很清晰。
瞿新姜并起了腿,很快收回了自己被摁住的手,还把盖在腿上的毯子拉严实了。
傅泊冬笑了,收回手拉拢了敞开的领口,却没有重新把扣子扣上,只是虚虚地掩着。
刘姨敲门,“小姐,饮料和小食拿上来了。”
“进来。”傅泊冬说。
刘姨进门的时候,因屋里两人拉得过远的距离顿了一下。她低着头把托盘放下,又说:“太暗了,伤眼睛。”
“没事。”傅泊冬说。
刘姨没说什么,转身就下楼了。
瞿新姜把脸埋在膝盖上,有点难为情,“你也不怕刘姨看见。”
“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傅泊冬说。
瞿新姜一愣,直勾勾地看着傅泊冬。
傅泊冬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曾让她觉得难堪的瘾和欲。
是的,傅泊冬很平静,她已经接受。
瞿新姜“嗯”了一声,心觉欣悦。
到点时,平台上一下就能刷出节目第一期的视频。
傅泊冬就这么点了进去,没给瞿新姜任何的准备时间。
节目是从海选的节段开始的,长达半个月的海选被浓缩成了短短的十几分钟,过选的选手面容上被打了马赛克,只有声音是清楚的。
在短暂的十几分钟里,瞿新姜找到了自己,视频里被遮掩了面容的人影变得有点陌生。
她慢腾腾朝傅泊冬睨去一眼,傅泊冬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好像无所觉察。
瞿新姜隐约有点失落,但很快因傅泊冬一句“是你”而打消。
“可惜那天没能和你一起去。”傅泊冬说。
瞿新姜侧头,小声嘟囔,“你让程碧和我一起去了,程碧那天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汇报行程。”
“嗯。”傅泊冬笑了,“那当作我也参与了。”
其后的正片中,原先被遮住脸的选手一一露面,其实素人选手的镜头并不多,但瞿新姜在其中还是很显眼。
陌生人堆中,瞿新姜的一举一动显得很生涩,总是由内而外地透着荏弱。
瞿新姜很快扯高了毯子,遮住了视线,转而朝傅泊冬看去,好像光看傅泊冬,她就能知道屏幕里的自己是什么样。
傅泊冬却看得很专注,“该你唱了。”
那是第一轮,灯光下的瞿新姜显得有点苍白。她没有看镜头,把麦克风握得很紧,戴着的耳返有点像鱼鳍。
经过后期处理,她的一些瑕疵被遮掩了起来,似乎是因为紧张,临近结尾时气息有些短,显得更加荏弱。
但也许是曲风的原因,就像原本的设计就是如此,又因她模样好看,所以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一轮里,被淘汰的选手没什么不舍,笑着摆摆手就下台了。
傅泊冬看得并不仔细,在主持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耐心地跳过了,进度飞快往前拉了一截。
“你怎么跳过去了。”瞿新姜伸手抢遥控。
傅泊冬还挺无辜,理所当然地说:“可我只想看你。”
“我都想看看。”瞿新姜紧紧捏着遥控。
“你头都不抬,我以为你不想看呢。”傅泊冬坐近了一些,又说:“那你倒回去。”
说完,她干脆伸手推了推瞿新姜压在遥控上的手指头,手把手一般,引着她把进度退了回去。
调回了进度,瞿新姜把遥控放到地毯上,因为剪辑,有一些顺序被打乱,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分钟出来,所以会觉得一小时一期的视频变得很漫长。
节目中,抽签结束,她和孟紫苓在钢琴房里讨论歌曲,明明是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长,可视频仅用十来分钟就说清了头尾。
再接着就是两人同台唱歌,在票数的比对下,她遗憾离场。
两期节目里,她的镜头到此为止。
瞿新姜本来是不太想看的,尤其是她和孟紫苓联弹那一幕播出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怎么敢看傅泊冬。
看到自己下台,她才侧着头把脸抵在了膝盖上,连眸光都氤氲着水汽,“那之前我好久没碰钢琴了,就……全凭记忆,所以很生疏。”
“那你做得很不错了。”傅泊冬问,“还看吗。”
瞿新姜摇头,不大想看了。
傅泊冬关掉投影,凑过去和瞿新姜脸贴着脸,“看完有什么感想,想继续在荧幕上唱歌吗。”
其实傅泊冬有私心,她并不想瞿新姜颔首。
瞿新姜被贴着脸,不由得歪了头,她抿着唇,眸色**地往另一边看。
过了一阵,她索性侧过身,直视起傅泊冬的眼。
傅泊冬也不回避,就干坐不动,任由她看。
对于前程,瞿新姜考虑了许多,可因为瞿家,其实她做什么都不大适合。
她像是什么都缺,所以在拍摄结束后思索了很久,原本是想赚快钱的,比如继续直播。可现在,她又像什么都不缺了。
落地灯太暗,傅泊冬却目光炯炯,那温和又不缺理智的回望显得很专注。
瞿新姜忽然有了主意。
她想试着努力一次,想让她和傅泊冬看起来能更般配些。
第56章
等人把东西送过来, 瞿新姜才知道傅泊冬找了点什么事给她做。
一架定制的三角钢琴,漆壳白得通明锃亮,刻痕上用鎏银勾边, 很低调, 也很好看。
刘姨回头让瞿新姜过去看看,“这玩意看着就金贵。”
可不是吗,瞿新姜心想。
她坐了过去,有点手足无措, 半晌才轻声嘟囔:“怎么还真买了啊。”
刘姨也有点拘谨地站在边上, 新奇地左右打量, “从幸安过来后,老宅的钢琴被拿去拍卖了, 小姐似乎很久没有碰过琴,这边也没有安置。”
她一顿, 又说:“现在多了这么件东西,还挺不习惯。”
瞿新姜慢腾腾按下一个键,琴音流出。
刘姨笑了,“我听不明白这玩意, 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要不我录个小视频发给小姐看?”
瞿新姜连忙摇头, 连耳根都红了, “可别拍。”
刘姨哪会真的拍,倒是给傅泊冬发了信息,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瞿新姜上一次碰到钢琴, 还是在录制节目的时候, 要不是孟紫苓邀她一起, 她还万分抵触。
节目组里的是立式钢琴, 不算差,但和面前的一比,差距尽显。
现在再看到钢琴,瞿新姜的心绪好像又变了,知道是傅泊冬特地准备的,她不觉抗拒,心口被焐得很热,又觉赧然。
她想着傅泊冬,手落在琴键上时,竟然有种在傅泊冬脊背触碰的感觉。
瞿新姜从来没想过,她还能把钢琴比作傅泊冬,她总是忍不住想到傅泊冬,现在更加。
刘姨没多看她,省得把人看羞了,在给傅泊冬发了消息后,就回房间去了。
瞿新姜揣在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她连忙拿出来看,看见备注时,口干舌燥。
是傅泊冬打来的电话。
“看到了吗。”傅泊冬压着声,也许和手机贴得很近,所以呼吸声很明显。
傅泊冬那边似乎有人在用话筒讲话,声音很响,英文发音流畅又标准。
大概是在开会。
瞿新姜一愣,手很轻地碰了一下琴键的边缘,没有往下按,“看到了,我在楼下。”
“喜欢吗。”傅泊冬又问。
手机里,傅泊冬刻意压低的声音近要被背景中愈发激动的说话声淹没,变得很含糊。
瞿新姜摸着琴键,“你怎么忽然买钢琴了。”
“我之前好像提过一次,现在才付诸行动,还显得有点晚了。”傅泊冬带着隐约笑意。
近在耳畔,而且傅泊冬的声音压得太沉,瞿新姜甚至能感受到共鸣。
说话的人逐渐加快了语速,显得很振奋,其后似乎是说到了关键点上,稍微停顿后,把一些重要的字眼被咬得很重。
瞿新姜想起来,傅泊冬的确是提到过,只是那时候她心里没有底。
很空,空到架不住钢琴。
现在满满当当的,好像多塞进来点什么都嫌多,心底那一亩三分地已经被傅泊冬占尽了。
“我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瞿新姜说。
傅泊冬又含着笑意说:“我是这种人吗。”
“不是。”
“当然不是,骗你的事,我才不会做。”傅泊冬轻声。
瞿新姜气息微滞。
手机另一边,还有人在兴致勃勃地讲话。
这时候对感情的宣表,就像她正和傅泊冬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她不知道傅泊冬怎么说得出口,她光是听着,就面红耳赤。
“你是在开会吗。”瞿新姜问。
“嗯。”傅泊冬慢声说:“小会,只是在介绍产品,放心,大家都在关注产品,没有人在意我,他们也听不清我在说什么。”
瞿新姜想,怎么会有人不在意傅泊冬,傅泊冬说一句不行,产品怕是要回炉重造。
傅泊冬又说:“要不,你弹一段给我听听。”
“你怎么不回来自己试呢。”瞿新姜哪里肯,摸着琴键的手一收,连碰也不再碰了。
傅泊冬压着声,“我心急,你总得让我知道我这钱花得值不值当。”
瞿新姜又想,傅泊冬悄悄花钱的时候,可不像是会在意值不值当。
“钱不能白花,我还想省得给我们换个新房子。”傅泊冬轻地笑。
“嗯?”瞿新姜招架不住,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一点,省得耳朵闹脾气。
想起来,之前傅泊冬是说过,觉得房子买小了。实际上住着还好,也算是满满当当,不至于太寂寥。
瞿新姜觉得,以傅泊冬的行事风格,说不准真的在看房子了。
她支吾说:“别,现在的住着挺舒服。”
“你喜欢就行。”傅泊冬说。
瞿新姜轻吸了一口气,收拢的手慢腾腾伸出一根手指,“我已经很生疏了,只能给你弹一段。”
“好。”
于是瞿新姜把手机放在了边上,按了免提,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很久,才落了下去。
琴键好像掀起的黑白相间的浪涌,此起彼伏。
傅泊冬听得很认真,一句话也没有说。
瞿新姜真的只弹了一段,最后一个琴音逸出。
恰就是此时,说话的人做完了产品介绍,有人附和,手机里传出一阵鼓掌声。
“好听。”随后傅泊冬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很轻,几乎听不到。
瞿新姜小声说:“你在敷衍谁。”
“在认真夸你,对他们才是顺便敷衍。”傅泊冬直白。
瞿新姜听得耳朵热,忍不住指责:“你在开会呢,怎么这么不专心。”
傅泊冬笑了,“那我专心。”
瞿新姜随即说:“那你把电话挂了吧。”
“你挂吧。”
瞿新姜借着这间隙,仔细听起背景里另一人抑扬顿挫的发言,确实是在介绍什么东西,大概是还没上市的新产品,所以她没有多听,轻声说:“那我挂了。”她在手机上轻触了一下,断了通话。
瞿新姜在家里闲着,上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乐理,吃饭时刘姨又劝她多出去走走,省得在屋子里闷坏了。
刘姨翻翻找找,从房间拿出来一张电影兑换券,“要不去看场电影,这是我前两天去买菜的时候,一个大姑娘送我的。”
兑换券干净平整,看日期还有很长的兑换时间。
瞿新姜左右也没别的事,只好接了过去,琢磨了一下时间,这时候去看的话,她回家时大概傅泊冬也差不多到家。
“去吧。”刘姨又说:“我就不去了,买点什么爆米花之类的,过年的时候好像有不少电影上映,你大概都没看过吧。”
瞿新姜回国后就没看过电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好片子。
“早点回来就成,太晚了不安全。”刘姨叮嘱。
出门时,刘姨本来想让瞿新姜开家里空闲的车,可瞿新姜连驾照都没有。刘姨又说送她出去,瞿新姜哪里好意思,连忙摆手,说是有朋友过来。
实际上,瞿新姜走到小区外,打上车就走了。
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她点开媒体平台上节目组的热门词条看了一会,意外地看到了自己。
节目是昨晚开播的,话题度还挺高,她的截图夹杂在众多的精修美图里。
其实瞿新姜想过会在话题里看到自己,也许会是一些恶评,可没想到并不是。
她有几个闭眼的镜头,被反反复复截了出来,有人询问她是哪一家公司的艺人,有仔细看了节目的观众替她答了。
可是有人不信,因为她的穿着并不便宜,模样也太过好看,不像是没有公司的。
瞿新姜又翻看了其他的内容。
节目的一些拍摄花絮被放了出来,在第一天录制结束的时候,金明莹在现场接受采访,正巧拍到瞿新姜独自从正门离开,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似乎是在等她。
只是镜头聚焦在金明莹的身上,其后的种种显得很模糊。
瞿新姜看见了视频里朝傅泊冬走去的自己,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她还认不出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是傅泊冬。
一切因为朦胧的画质而显得不可言说,瞿新姜心猛地一跳,她忽然觉得,也许在此前,傅泊冬就对她变了想法。
这意外的发现让她异常欣悦,她不由得扬起嘴角,把她和傅泊冬模糊不清的背影截了下来,存在了相册里。
谁也不知道在等她的是傅泊冬,也没有人知道她在朝傅泊冬走去。
网络上的言论总是千奇百怪,会有欣赏和吹捧,也会有诋毁和鄙夷。
瞿新姜很快划开,并不是那么在意。
年后电影的排档和过年时差得不多,还是那些排片。
瞿新姜兑换了一部轻喜剧,又点了爆米花和奶茶,抱着进了观影厅。
这时候来看电影的人已经不多了,年后,且又是工作日,学生也已经开学。
偌大一片观影区域,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瞿新姜坐在最后一排,她一向喜欢最后一排,座位很高,往后不会有人能看到她在做什么,好像是一个很私密很自在的位置。
开播的时候,中排有情侣在打闹,两人克制不住地嬉笑了几声。
瞿新姜望过去一眼,有点羡慕。
她很少一个人看电影,再怎么也会拉上一两个人,因为她包票还包吃喝,所以怎么也会有人愿意和她一起。
独自看电影,是会有点落寞,尽管看的是一部轻喜剧,瞿新姜想。
电影很长,两个多小时,因为她坐的位置太高,并且观众席上的人又坐得稀稀拉拉的,她很容易注意到中间那一对小情侣的举动。
看到电影中的某一幕时,男生学着女主矫揉造作的姿势,偎依在女生身上,被女生糊了一拳头。
男生又歪着头靠过去,这一回女生没推拒,还把他那颗脑袋揽到了自己肩上。
瞿新姜两边都看得津津有味,险些没注意到傅泊冬发来的语音。
因为是在电影院里,所以瞿新姜把声音调得很小,然后才贴着耳朵听。
傅泊冬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出门了?”
瞿新姜打字。
「嗯,刘姨给了我电影票。你回去了?今天好早。」
傅泊冬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接通的那一瞬,大概是傅泊冬碰了几下琴键,毫无规则的琴音断续响起。
“开完会没别的事,我就回来了。”傅泊冬一顿,“没想到回来只看到琴,没看到人。”
瞿新姜压着声:“我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所以就出来看电影了。”
“看的是什么电影?”
瞿新姜报了个名字。
“好看吗。”
瞿新姜抬头看向银幕,“还行,还没看完呢。”
“在哪看,我也去。”傅泊冬说。
瞿新姜一愣,看了一眼时间,“你也要看?等你过来,好像有点晚了。”
傅泊冬笑说:“那就吃了晚饭接着看,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看电影?”
瞿新姜哪会不想,她还是把定位发了过去。她只是觉得,傅泊冬不像是爱看电影的。
电影离场之前,傅泊冬就到了楼下。
瞿新姜后半段看得心不在焉,落幕的那一瞬,起身就往外走,急匆匆想进电梯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
“姜姜。”
瞿新姜忙不迭回头,只见傅泊冬环着手臂站在候影区,卷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鞋换成了车上备用的平底鞋,看起来像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傅泊冬说:“去吃饭,吃饭再过来看一场。”
一顿,她又说:“陪我,我想看。”
瞿新姜应了下来,等着傅泊冬走近,她也往前挪了挪,装作不经意地碰上傅泊冬的肩,让两人间了无罅隙。
傅泊冬看出了她的刻意之举,干脆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还带着凉意,就跟互相汲取温暖一样。
瞿新姜和傅泊冬前后进了电梯,电梯下行时,中途挤进来不少人。
瞿新姜垂下眼,看向自己和傅泊冬十指交缠的手,是那么光明正大,又心照不宣。
她挣了一下,却被傅泊冬握得很紧。
傅泊冬侧头看她,“帮我焐焐手怎么了。”说得就很顺其自然。
瞿新姜被捏了一下掌心,心尖也跟着痒起来。她心想,最好真的只是焐手。
“我订好了餐厅,很近,走过去就行了。”傅泊冬说。
瞿新姜点头,也不好奇订的是哪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和傅泊冬交握的手上。
过斑马线时,傅泊冬牵得很紧,忽然说:“有人找导演搭线,想把你签下来,导演今天来问了我的意思,我说这得看你的主意。”
一侧大楼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当红女星拍摄的广告。
瞿新姜抬头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签,休息一阵,等下个学年到了,我想回去上学。”
傅泊冬突然就笑了,“你用上学这个词,显得我……”
“嗯?”
“显得我,好像占了你很大便宜。”
第57章
吃过饭, 傅泊冬还坚持要看电影。
瞿新姜只好拿着手机看场次,在一众影片中犹豫不决。
“什么都行,挑个你喜欢的。”傅泊冬看电影的兴致不低, 却很随意。
瞿新姜本来就不是能当机立断的人,要让她做决定, 怕是犹豫个三天也想不出结果。
傅泊冬倾着身,手肘支在桌上,看瞿新姜把影片滑到底,从头又看了一遍,不由得伸手点住了屏幕。
瞿新姜犹豫不决, 现在上映的, 要么动作喜剧, 要么悬疑, 要么爱情, 左看右看都不大合适。
“还没主意?”傅泊冬支着下颌。
瞿新姜讷讷,“我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样的。”
傅泊冬食指一落, 指着说:“就这个,看着挺好。”
一部冒险片, 还是奇幻类型的, 看简介剧情还挺新鲜。
瞿新姜买了票, 又选的是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那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在选座表里尤为突出,其余观众买的都是偏正中的票, 只有她特立独行。
傅泊冬看着选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然笑了一下。
莫名的, 瞿新姜有种古怪的预感。
“笑什么?”
“想到能和你在影院看电影就开心, 怎么了。”傅泊冬答得不是那么坦诚。
瞿新姜将信将疑。
在观影时, 瞿新姜才知道傅泊冬打了什么主意。
旁人都在专心望着大屏幕,只傅泊冬侧身看她,在她唇角边很克制地亲了一下。
瞿新姜周身酥麻,余光不安地往前排打量。
无人在意,于是傅泊冬又亲了她。
如同受到鼓舞,她也碾上傅泊冬的唇,无处安放的手不知不觉撘上了傅泊冬的膝,像触着琴键,有一下没一下地落指。
有意无意的触碰如同瘙痒。
傅泊冬抓起她的手,手指亲密无间地嵌进她的指缝里,指酥心麻。
电影谢幕,瞿新姜的口红已经被吃干净。
前排观众陆续离场时,她垂着头把小镜子摸了出来,红着眼梢重新涂上了一层薄薄的口红。
傅泊冬双臂撑在座椅上,目不转睛看她,“帮我也来点。”
瞿新姜眼一抬,压着声很轻地说:“你怎么不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涂点儿。”傅泊冬笑了,下颌微微抬着,邀吻一样。
瞿新姜有点想吃她的唇,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可还是忍着,很小心地给她也涂上了。
其实颜色并不适合,傅泊冬总是和正红比较相称,显得很郑重,气势很足。
收了镜子,瞿新姜也跟着抿起了嘴唇,不知道回去之后,新涂的口红能保住多久。
说要来廉城小住的明婧迟迟没来,关于傅文启的消息却一直没断过。
傅文启的私生活一直不大检点,虽然公司很快从困境中脱离,可人却因为做了违法的事被带走了。
起先网络上流传的只是一张模模糊糊的背景图,似乎是什么人被拷住了手腕。有不少人猜测,被带走的是圈里的哪位明星,后来才知,哪是明星,反倒是个金主老爷。
因为陆陆续续的糗事,傅文启陷入离婚纠纷,其妻子希望他净身出户。
傅峻的订婚宴办得一塌糊涂,女方连夜出国。到手的新娘已经飞了,而插翅难飞的,竟成了他的父亲。
一系列事情牵扯出来,傅文启所创办品牌的路人缘已经完全败坏,要想再把这个好感挣回来,怕是难比登天。
瞿新姜关注了一段时间,后来得知傅文启还牵扯进了某件官商勾结的案子里,就猜到整件事大概要落幕了。
只是傅泊冬没有告诉她这些,在她问起的时候,傅泊冬只说:“很快就结束了,有一些后果,是该他承担的。”
自始至终,傅文席都没有出来说话,果然如他所言,会万分尊重傅泊冬的处理方式。或许傅文席没有怨过傅泊冬,但必定还在埋怨傅文启。
兄弟间的情谊,早在多年前就四分五裂。
近要惊蛰,元宵前后的寒意已经退去不少,衣衫也被打薄。
瞿新姜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竟快到覃家二老的忌日。
姥姥和姥爷去世的时间相近,两人是前后病倒的,在姥姥去世后,姥爷也行将就木,很快跟着走了。
往年回国总是不合时宜,要么太早,要么太晚,这次终于合适。
她正想订花的时候,柳园崎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听说这段时间有不少公司在联系你,你有计划签哪一家吗?”
瞿新姜错愕,随即反应过来,也许那些询问的人卡在了傅泊冬那一环,又或者,因为傅泊冬给了话,直接卡在了节目组那一环,所以没有人直接来询问她。
“我没打算签。”她回答。
柳园崎有点意外,“都不签?”
“嗯。”
“傅总能找给你的资源应该不少,确实没必要签,甚至还能成立个人工作室。”柳园崎揣摩。
“不是这样。”瞿新姜不想别人觉得,她是傅泊冬的附庸,她小声说:“没有这样的打算。”
柳园崎明白过来,很温和地笑了,“这样啊,我还想说,如果你计划进圈的话,不妨签在我这边。”
她倒不觉得尴尬,还打趣,“还以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月亮跑了。”
瞿新姜有点难为情了,“老师你这说的……”
“节目都参加了,节目组还炒了一轮你的热度,有点可惜了。”柳园崎惋惜地说。
瞿新姜坐在她以前直播用的那间房里,抱着膝盖坐在转椅上,朝向玻璃门外的小花园。
“真的没打算,而且……”
她一顿,“也不是那么合适。”
“哪儿不合适呢?”
“哪都挺不合适的。”瞿新姜说。
柳园崎只好又笑了一下,“算了,既然你有别的想法,我再劝你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老师。”瞿新姜仓皇打断。
“说笑。”柳园崎说,“你能有别的计划很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就很好。”
瞿新姜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好像有点辜负了柳园崎的喜欢。
柳园崎又说:“既然这样,我也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不打扰你了。”
“不能说是打扰。”瞿新姜说。
柳园崎又问了她的打算,得知瞿新姜是想继续学习,不由得感叹,“挺好的,能定得下心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么说来,要有好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还早,我等下个学年再回去。”瞿新姜说。
“那接下来这几个月打算怎么过呢。”柳园崎问。
瞿新姜想说,那得看傅泊冬的意思,开口时,变成了别别扭扭的一句“再看吧。”
柳园崎没再说什么,又表达了一下惋惜,然后挂了电话。
节目已经播了好几期,她明明已经被淘汰,可还是有点热度。
瞿新姜点进去看了,视频里的自己显得有点陌生。一些图片里,因为现场的打光,她的面容显得很朦胧。
有知情人说,是有不少公司尝试接触,但都没有谈下来,全被推了。
好像瞿新姜的出现,真的只是昙花一现,她甚至没有公开任何社交平台的账号,就连直播号也注销了,直播间跟着消失,彻底沉寂在人群中。
她只是很突然地撞进了众人的视野中,又猝不及防地抽离。
瞿新姜倒是不觉得可惜,如果想更加配得上傅泊冬,那她得有所准备,要稳稳当当。
傅泊冬一向稳重耐心,她也想。
傍晚的时候,楼下有人喊了一声“姜姜”,不是刘姨的声音。
瞿新姜愣了一阵才从房里出来,沿着过道走到栏杆前,往下望时看见了明婧的身影。
明婧没有提前告知,突然而然地来了。
楼下,陈姨在后面帮明婧拉行李箱,明婧拎着包仰头,冲瞿新姜招了一下手。
瞿新姜回过神,踩着棉拖啪嗒啪嗒往下走。
其实她不大好意思见明婧,因为她和傅泊冬……尚还没想好要如何在明婧面前坦白。
她走到明婧身前时,目光闪躲,“婧姨,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明婧从陈姨的手里接过礼盒,伸手递了过去,“省得你们瞎准备。”
刘姨站在一边,脖子上还套着围裙,“家里没买什么好菜,夫人您会吃不惯。”
瞿新姜把系着缎带的礼盒接了过去,“泊冬姐知道您今天来吗。”
“没跟她说。”明婧笑了,又冲刘姨说:“随便做点什么,我也尝尝年轻人的口味。”
刘姨犹犹豫豫,“我还是叫人送点菜过来吧,就算今天不用,那明天也得吃。”
明婧没有阻止。
瞿新姜抱着礼盒,眸色精亮,“婧姨要休息吗。”
“不用,我不累。”明婧换了鞋,又像是头一回来的时候,四处看了看。
刘姨回到厨房,继续准备今天的晚餐,因为要添上两份,所以还得忙活一阵。
“我帮您把行李拿到房间?”瞿新姜讷讷,伸手想拉边上的行李箱。
陈姨赶紧说:“我拿上去就成,瞿小姐您陪着夫人。”
明婧坐到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
距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好一阵。
这一段时间,也是明婧在和傅文咏告别的时间。
相伴多年的夫妻,要习惯生活中少了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明婧看起来已经从痛苦中走出,她的神情平静了许久,眉头不再紧皱,好像不用再担忧什么,气色略微恢复了点儿。
瞿新姜把礼盒放在桌上,走去倒水时冲沙发上坐着的明婧望去一眼。
她把盛了温水的杯子递给明婧时,又不敢正眼对视了。
幸好明婧没觉察出什么,捧着杯子抬了抬下颌,期待地说:“怎么不拆开礼物看看。”
瞿新姜无所适从,“婧姨你怎么还带礼物。”
明婧慢声,“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你和小凉两个人的,这段时间在幸安没什么事,闲着的时候就东忙活一下,西忙活一下。”
想到这里面还有傅泊冬的一份,瞿新姜僵了一下,就好像她和傅泊冬的关系被明婧看破了一样。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抿了一下干燥的唇,犹豫着扯开了礼盒的缎带。
送给两人的礼物被放在同一个盒子里,她们的亲密无间好像昭然若揭。
缎带松开的一瞬,瞿新姜又朝明婧看去,想琢磨出对方的心绪。
然而明婧只是噙着温润的笑,“打开看看,怎么收到礼物也会被吓着。”
瞿新姜忐忑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两团织好的毛线。她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拿起时才知道是围脖。
织得很漂亮,针脚严密,花纹也很精致,还是一灰一白,就跟特地奔着一对儿去织的。
瞿新姜拿着那围脖,耳廓像是被熏红,“婧姨您织的啊?”
“好看吗。”明婧问。
“好看。”瞿新姜拿着那团柔软的毛线,更加不知所措,她接受了别人的好意,还拐走了别人女儿。
明婧又说:“赶紧戴上,我看看合不合适。”
瞿新姜抿着唇往自己脖子上套,头发有一半被压在了围脖里。
围脖用的毛线很白,瞿新姜在家里是素着脸的,可丝毫没被衬黑。那张脸白生生的,因为尖俏的下巴被遮住,所以脸显得圆润了一些。
明婧伸手,替她把压在围脖下的头发拉了出来,头发散在脸侧,一张素净的脸更显小。
“好看。”明婧说。
瞿新姜的脖子被裹着,竟不觉难受,她一愣,后知后觉自己的病似乎好了。
好得完完全全。
明婧问:“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瞿新姜点头,低着头把半张脸往围脖里埋,呼吸时潮湿的气息烘到了脸上,掩在里边的声音有点闷,“谢谢婧姨,我很喜欢。”
明婧把织给傅泊冬的也拿起来看了看,“其实我挑颜色挑了很久,不知道小凉喜欢什么,黑色太沉了,别的颜色又太明艳,左右挑不好,只好选了个浅灰色。”
瞿新姜觉得傅泊冬应该是喜欢的,这颜色很低调,不张扬。
“她会喜欢。”
“你们关系好,你说她喜欢,她一定是喜欢的。”明婧很满意。
瞿新姜差点停滞了气息,僵着手把围脖脱了下来,小心翼翼放回了盒子里,还把缎带重新系上了,“让她回来,让她也拆一次。”
明婧点头,“好,让她猜猜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送菜的人很快就到了,刘姨走去开门,却看见菜提在了傅泊冬的手上。
傅泊冬就站在门外,那送了菜的人坐着小三轮走了。
那袋子菜提在傅泊冬的手里,傅泊冬还拎起来看了一眼,看见了她和瞿新姜平时不会吃的一些蔬菜,随即明白过来,“夫人来了?”
刘姨连忙把傅泊冬手里的菜接了过去,“夫人刚到,在沙发上坐着呢,我寻思着家里的菜不合夫人胃口,就叫人送过来一些。”
傅泊冬点点头,眉头一展,“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句。”
刘姨拿着菜,也不好帮傅泊冬接外套了,笑说:“夫人想给你们惊喜。”
“姜姜呢。”傅泊冬关上门。
“在陪夫人坐着呢。”刘姨答。
不知道傅泊冬想到了,翘起嘴角,人还在玄关换鞋,眼已经往里瞟了。
刘姨看了一眼时间,把菜拿进厨房,回头说:“还要再等一会,我炒两个小菜。”
沙发上,瞿新姜听见声音就往回望,看见傅泊冬挂好外套走了过来,嫌裙子太窄碍于行走,还不顾形象地提起来一点。
瞿新姜的眸光直勾勾的,唇还抿得很紧,浑身透着不自在。
就算是明婧头一回来,她也没紧绷成这样。
傅泊冬心底发笑,对着明婧叫了一声“妈”。
明婧早听见傅泊冬和刘姨的对话了,招手说:“今天回来得好早。”
“还想瞒我呢。”傅泊冬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搁在桌上的礼盒。
那缎带系成了漂亮的蝴蝶结,盒子上的暗纹还挺精致。
“是婧姨带给我们的礼物。”瞿新姜说。
这个“我们”令傅泊冬很淡地笑了。
傅泊冬拿起礼盒,觉察到这盒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沉,“是什么?”
明婧知道她的习惯,温声说:“先上去换衣服吧。”
傅泊冬转身时,余光朝瞿新姜斜了过去,好像意有所指。
瞿新姜不由得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跟上去,起身才记起明婧还在,于是颇为明显地顿住了。
“去吧,我坐一会。”明婧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瞿新姜慢吞吞跟了上去,想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不那么刻意。
两人相继上了楼,傅泊冬把包随手放到了桌上,拉开了礼盒的缎带。
瞿新姜反手把门关了,放慢了步子走了过去,坐在傅泊冬身边倾身往盒里看。
一灰一白两条围脖在里边躺着,那盘绕的模样,胜似纠缠在一起的水蛇。
“我妈织的。”傅泊冬说。
瞿新姜的手撑到了傅泊冬腿上,“嗯,我试过了,很暖和。”
傅泊冬笑说:“那我也试试。”
说完,她竟是把浅灰色的围脖套到了瞿新姜的颈子上,随后自己才跟着探把头进去。
就算围脖织得长,可套着两个人还是稍显窄了。
瞿新姜一愣,生怕围脖被拉得走形,连忙把脸颊贴到了傅泊冬颊边,“你怎么是这样试的啊。”
傅泊冬的卷发也被压在里边,顺势亲了瞿新姜的唇角,“就要这样。”
第58章
傅泊冬的瘾并非变了, 只是找到了宣泄的途径,找到了欲求的根源。
瞿新姜被亲得七荤八素,想到明婧还在楼下,不由得抬手, 捂上了傅泊冬的嘴唇。
原涂在傅泊冬唇上的口红, 被蹭到了两人下巴和颊边, 像是洇红的花汁。
瞿新姜捂着傅泊冬的唇, “别亲了,婧姨还在下面。”
“还喊婧姨?”傅泊冬被捂着嘴, 话音含糊。
不喊婧姨,那喊什么?
瞿新姜面红耳赤,只好瞪她,也只能瞪她。
傅泊冬又亲她的掌心, 潮湿柔软的触感轻轻压着,惹得瞿新姜不由得收了手。
瞿新姜觉得傅泊冬是故意的,连忙低下身,从围脖底下钻了出来,转而把长了一截的围脖往傅泊冬的颈子上多绕了一圈。
松松垮垮的围脖紧紧缠在了傅泊冬脖颈上,瞿新姜还拉高了点儿, 把傅泊冬诡计多端的嘴唇给掩起来了。
傅泊冬说:“你觉得这样我就亲不了你了?”
瞿新姜颇不自在, “别让婧姨知道, 我怕她会生气。”
这话活脱脱就跟偷情一样, 傅泊冬打算付诸行动,所以靠了过去, “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吗。”
瞿新姜本来还想往后仰开, 省得傅泊冬又要做点什么, 可闻言一顿。
好像确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她也不想让她和傅泊冬的关系变得见不得人。
傅泊冬轻哂,“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想个办法告诉她,保准她不会生气。”
“真的?”瞿新姜定定看她。
“嗯。”
傅泊冬把脖颈上缠了两圈的围脖取下,放回了漂亮的礼盒里。她侧过身,借着瞿新姜走神的这个间隙,又无所不用其极地亲了过去。
在傅泊冬面前,瞿新姜一向予取予夺。她的底线,好像一向无需试探。
瞿新姜不但任由傅泊冬亲,还露出牙叼住了她的下唇,很重地碾了一下,报复一般。
你来我往了一阵,停下来时,傅泊冬看着瞿新姜嘴角下巴的口红,不由心悦,“跟吃了小孩一样。”
说完,傅泊冬自个儿先沉默了数秒,很无奈地扬起了嘴角。
瞿新姜抬起手背,往脸上随意擦拭,眼乌黑润亮,“又笑什么。”
“大学生,快点毕业吧。”傅泊冬失笑。
瞿新姜听出傅泊冬的意思,合着是又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她弯着眼笑了起来,肩头微微抖着,笑得肆无忌惮。
“还笑?”
瞿新姜话都有点说不顺了,“只准你笑,不能我笑?”
傅泊冬百般无奈,跟纵容一般,只随手抓了抓被围脖压乱的头发。
瞿新姜笑停了,目不转睛看着傅泊冬,小声说:“傅总事业有成,未婚貌美,可太抢手了,我也想早点毕业。”
“傅总?”
瞿新姜改口喊“小凉”。
傅泊冬伸手抹去她下巴的唇印,“用不着你早点毕业,抢手没用,已经暗度陈仓了。”
瞿新姜莫名得意。
这么好的傅小凉,别人都没有,只有她有。
过了一阵,她问:“过两天,你能和我一起去习临吗。”
“习临?”
瞿新姜颔首,“嗯,去给姥姥姥爷扫墓。”
“那我和你一起去。”傅泊冬说。
两人久久才下了楼,明婧似乎毫不意外,“刘姨饭都做好了,再迟点下来,可就要凉了。”
傅泊冬浑不在意,“桌上有加热板,不会凉。”
明婧无奈,很顺口地说了一句:“就你机灵。”
傅泊冬微顿,有点错愕地望向了明婧。
在下楼前,她特地去洗了脸,要是顶着这么张满是口红的脸,还挺像吃小孩的。
少了那些妆容修饰,傅泊冬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成熟,和明婧站在一起,还是会像个孩子。
瞿新姜也回头,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没听过明婧用这样宠溺的语气对傅泊冬说话。
明婧……
明婧总是对傅泊冬很放心,她祈盼傅泊冬成熟,却又希望傅泊冬不那么自立。
好几次,明婧在瞿新姜面前流露本心,她想在傅泊冬面前找到一些做母亲的成就感,但傅泊冬太独立也太聪明,好像不需要多余的陪伴。
傅泊冬的不需要,根源于许久前,没人有太多的闲暇来陪伴她,渐渐的,也就不需要了。
所以,明婧面对傅泊冬的时候,会觉得愧疚。
但瞿新姜觉得傅泊冬应该是需要的,因为在明婧说完的时候,傅泊冬的嘴角很轻微地翘了一下。
傅泊冬并不是那么擅于表达情绪,她有可能过于含蓄,有时候又会过于直白。
“那我当你是在夸我了。”她说。
明婧本来因为自己略显冒犯的话语又愧疚了一下,长时间疏于关怀,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孩子相处。但傅泊冬笑了,所以她的心如受抚定。
饭时,傅泊冬特地发了信息,告知这两天不会到公司,想空出一些时间陪明婧。
她刚不动声色地发了消息,明婧就说:“我晚上要出一趟门,这两天约了一些很久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以前来廉城的时候没机会约上,现在才闲下来。”
瞿新姜瞥见傅泊冬悬在手机上的手顿了一下。
印象中,傅泊冬吃饭时很少会看手机,除非是有重要的电话打过来。
瞿新姜眨了一下眼,没吭声。
“你们有什么行程安排。”傅泊冬把手机推远了。
明婧慢声说:“是高中时候很要好的朋友,打算去走走以前一起走过的路,本来计划中……还有你爸爸,只是拖了那么久也没能实现,现在时间终于空下来,我代他去看看。”
从明婧的话语中,瞿新姜听出来,两人似乎是高中时候就认识了。
粗略一算,明婧和傅文咏相伴了至少三十年。
瞿新姜下意识朝明婧看去,只见明婧垂下眼帘,眼里有诸多可惜和愧歉。
生病的是傅文咏,明婧还是会觉得有所亏欠。
因为提到了傅文咏,傅泊冬连带着也有些失落,沉默了一阵,她问:“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这样方便一些。”明婧眼一抬,朝傅泊冬看去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傅泊冬的失落,她又说:“一起去吗。”
傅泊冬淡笑,“你们熟人聚会,带上我反倒会不自在。”
明婧只好颔首,“那你和姜姜出去走走,怎么能成天闷在房子里。”
瞿新姜陡然挺直了腰,很轻地咬了一下筷子尖。
于是傅泊冬的时间还是空了出来,在明婧出门后,她才坦言:“其实我自作主张包下了温泉山泉的几个池,就是我带你去过的那一处,没想到我妈已经有了安排。”
刘姨在收拾餐桌,笑说:“既然包下了,那您可以和姜姜去。”
陈姨附和,“也正好散散心。”
说到温泉山庄,瞿新姜不免想起那天种种,如果不是她偷看了那一眼,她和傅泊冬之间的这层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撕下。
傅泊冬扭头问,“去吗。”
瞿新姜只好答应,“那就去吧。”
两人到时,又是山庄的主人亲自出来迎接。
主人还是穿着中山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见到瞿新姜便说:“我那天看电视的时候,在综艺里看到你了,好像反响很好,你的两场表演不论是在听觉还是在视觉上,都很不错。”
其实对于节目的效果,瞿新姜已经没有太在意,只是这话由山庄主人口中说出,她竟还是有点开心的。
山庄主人那打扮和言行,像是只会挥毫泼墨的,显得他的评价分外珍贵。
“已经淘汰了。”瞿新姜说得有点勉强。
主人摇头,“一些还在台上的选手,可能话题度还没你高,也未必做得比你好。”
他一顿,忍不住又提到孟紫苓,“上期和紫苓搭档的选手不尽如人意,她在电话里和我抱怨,后来还夸起你了。”
瞿新姜一愣,想象不出孟紫苓抱怨的模样。她不大自在地说:“能留下的选手都很优秀,再往后走走,他们也会有的。”
傅泊冬不做遮掩地牵她的手,表面上神色不变,实际上用小拇指轻轻勾着,哪像是正经人会做的事。
假山石撘造的山路中,两头穿风,傅泊冬的掌心是温热的。
瞿新姜把脖子往宽浅的领子里缩,反握住傅泊冬的手,捏起了她的指节,一节节地捏,显得很缱绻。
傅泊冬任由她捏,走动时手微微摆动。
“紫苓还说,很期待下一次和你合作。”山庄主人回头,目光却不曾下垂,所以也没有发现两人悄悄牵紧的手。
瞿新姜不由得顿了一下,想把手往身后藏,可被傅泊冬拽得左右藏不得,只好故作镇定,“也许是等不到了,我……有别的打算。”
“往别处发展?”主人有些错愕。
瞿新姜点头,手规矩了点儿,朝傅泊冬飞快斜去一眼。
傅泊冬颔首,“她还要上学,以后也不一定还会走这个方向。”
山庄主人替自己的妹妹感到遗憾,“可惜了,不过这样也好,也不是非得一条路走到死,就当是在花时间和精力试错。”
傅泊冬深以为然,“只要还有本钱,就还能继续试。”
这一回,山庄主人没有陪着走太久,上一回来时,他已经带着参观了一圈,再往下走,也没什么好看的。
上次没泡到的温泉,这次总算是泡上了,只是这和瞿新姜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至少,想象中的泡温泉,不该是正对着坐在傅泊冬的腿上,傅泊冬松散的卷发被她撩起,她觉得有被挑衅到,双腿环上傅泊冬的腰,刮蹭间,将对方裹紧的浴巾扯落。
傅泊冬被熏得皮肉潮红,不是山岭雪,而是冬日里被折下的梅枝。她捏住瞿新姜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吻,“给我裹回去。”
“我不。”瞿新姜含糊应声,环着傅泊冬的肩,垂着眼很得意地笑,光着的肩背白得像鸽羽,被亲红的嘴唇是白绢布上洇开的颜料,画满了隐秘不经意的欲。
她恍然不察,她又激起了傅泊冬深埋心底的掌控欲。
看起来像是傅泊冬想要施控,实际是傅泊冬因她失控。
她和傅泊冬,又何尝不是在试错,在不断的试错中,变得越来越般配,就连心病也好像天生登对。
所以这次的温泉没有泡多久,在匆匆回岭洋后,整齐平铺的丝被成了翻滚的白浪,含混黏腻的呼吸声缠萦不分。
瞿新姜咬着傅泊冬的指腹,被拨弄缓揉之处湿涔涔一片。
明婧回来的时候,傅泊冬正在把换下来的床单放进洗衣机。从洗衣房里出来时,她正巧看见探着头的明婧。
傅泊冬赤着脚,动静很轻,散在肩上的卷发显得有点杂乱,就连睡袍也像是匆匆裹起的,腰带系得并不是那么严实。
撞见明婧的时候,她顿住了,“妈,你回来了。”
明婧的目光显得很克制,只有一瞬是摇摆的,她从容地说:“我听见这边有声响,以为是刘姨或者陈姨在洗什么东西。”
“没,是我。”傅泊冬说。
明婧有点抱怨,“可以明天让刘姨洗,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折腾个什么劲。”
傅泊冬笑了,“你回来这么晚,还嫌我折腾了。”
“我不一样,我闲着没事,你明儿不是还要去公司?”明婧伸手去给傅泊冬理了理睡袍的领口。
明婧的个子并不高,因为这些年操心过多,还稍显瘦弱。
“这两天都不去,本来打算陪你,所以把时间空出来了。”傅泊冬垂着眼说。
“你怎么不早说。”明婧低声抱怨。
傅泊冬摇头,“没什么,最近也没什么事是需要我亲自过目的。”
“你要是提前说了,我也好和他们改个时间再约。”明婧轻叹了一声。
“别,你们多久才见一次。”傅泊冬把洗衣房的门关上了,省得传出来的声音太响。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一样,你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闲下来一阵。”明婧抬手拨了一下傅泊冬的头发,把她颊边的卷发绕到耳后,又说:“放松些,不用太紧张。”
傅泊冬否认,“我没紧张。”
半晌,明婧退了一步,目光很温柔,显得很是通情达理,“廉中的夜景还是好看的,我看到了,就当你爸也亲眼看到了,我和朋友约好,白天再去一次,还有一些地方没有走到。”
“好。”
明婧双手交叠着置在身前,“姜姜睡了?”
“床上躺着。”傅泊冬很平静地说。
明婧像在打趣,“你怎么知道。”
傅泊冬没答,只是翘起嘴角笑了笑。
沉默了一阵,明婧淘然摆手,“赶紧休息去吧。”
第59章
傅泊冬回了房, 抬眼就看见瞿新姜躺在新铺的床单上。
“刚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妈了。”傅泊冬说。
瞿新姜不明所以,“嗯?”
傅泊冬平静开口,“我把床单丢进洗衣机, 她听见动静, 过来看了一眼。”
一提起明婧, 瞿新姜就有点不安,她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婧, 如果要坦白她和傅泊冬的关系,她觉得……
明婧大概会把她赶出去。
傅泊冬不焦不灼,明明一身睡袍也没穿得有多规矩, 却十分从容,“她问我你在哪, 我说将你在床上躺着。”
瞿新姜瞪直了眼, “她有没有问我在哪张床上躺着。”
傅泊冬一哂,故意没说明白,就是想看瞿新姜被吓着的模样,“她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怎么说的啊?”瞿新姜心尖被捏紧。
傅泊冬躺了回去,“我没答, 你怎么这么想瞒她, 是我见不得人?”
“不是。”瞿新姜一口否定。
她哪会觉得傅泊冬见不得人, 要真从她和傅泊冬之中选一个见不得人的,好像……
好像只能是她。
“想什么呢。”傅泊冬看穿了瞿新姜脸上的失落, 食指摁在她的下颌上,迫使她张开嘴,“你不知道你婧姨有多喜欢你, 她怕是恨不得再多一个女儿。”
“真的?”瞿新姜直勾勾看她。
“真的。”
瞿新姜翻身伏着, 忽然高兴起来, 她希望傅泊冬的家人都会喜欢她。
她……其实也想带傅泊冬见见自己的家人,可似乎已经没谁是能见的了。
这一琢磨,她不由得又想到习临的姥姥和姥爷。
习临离廉城还是有点距离的,当年覃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才从习临搬到了廉城。
瞿新姜印象里,每次去习临都需要坐很久的车。
小的时候,路不太好走,那时候习临也还没有火车站,总是要在路上颠簸几个小时才能到达。
覃小琉每每回去,晕车都会很严重,因为需要时间调整,所以总会在习临住上几天才回廉城。
后来覃家二老回习临也回得少了,覃小琉一颗心又吊在了瞿漛身上,瞿新姜不再常常去那边。再后来,也就一年去上一次,仅是为了给姥姥和姥爷扫墓。
“如果回习临,得提前收拾行李。”瞿新姜说。
傅泊冬撑着下颌看她,长卷的发蜿蜒到瞿新姜枕边。
傅泊冬温声问:“想去几天?”
“三天吧。”瞿新姜伏着,微微撑起身,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大半个肩露了出来,发丝间隐约能看到皎白的背。
丝被在床尾卷成一团,床单铺得不够细致,稍显凌乱。
“你可以去久一点,不论多久,我都能把时间空出来。”傅泊冬说。
瞿新姜觉得三天就很好,不多不少的,来回也不至于太着急。
傅泊冬靠过去亲她的肩,隔着发丝,连吻都变得含蓄婉转。
瞿新姜缩起肩颈,莫名有点痒。她笑了一下,转而把自己柔软的嘴唇送了过去。
刚洗过澡,瞿新姜浑身上下好像都沾染了香气,活骨生香一般。
傅泊冬噙着送上门的嘴唇,用一根手指勾住了瞿新姜的领子,“衣服还是我给你穿上的。”
瞿新姜干脆抬手,宽大得显得空落落的袖口滑至手肘,两条手臂环上了傅泊冬的脖子,嘟囔一般,“要不你给我脱了。”
她眸光透亮,泛红的眼跟带着火点,烧到了傅泊冬的心尖。
其实瞿新姜说得不是那么自然,但她很清楚傅泊冬想要什么。
她那犹犹豫豫的话语跟另类的勾引一样,很纯,纯得像一泓清水,可就是在勾引。
所以傅泊冬的手探进了去瞿新姜空落落的的睡袍里,却因为瞿新姜故意并紧的腿而顿住。
瞿新姜又笑,“你怎么这样,我才洗了。”
“你学坏了。”傅泊冬笃定。
瞿新姜跨坐到傅泊冬身上,隔着布料摸傅泊冬的腰,还拉起傅泊冬的手,放到唇边咬。
做得太过,就会遭报应。
瞿新姜在俯身咬傅泊冬锁骨的时候,被柔软的皮料捆住了手,眼随之也被捂起。
以前被缚住手遮住双目时,她只觉惊悸,如今竟……
竟莫名期待。
她知道傅泊冬的欲瘾会因她泛红的眼,湿涔涔的发鬓,隐忍时将哭又不哭的哼声而达到峰值,无形之中,好像明白了傅泊冬的掌控欲,她竟也感受到了同样的贪恋,并且甘之若饴。
她轻声求饶,没想到傅泊冬硬要她哭,哭到最后,连哼都哼不出来。
翌日,明婧果然很早就醒了,她约了老朋友,想把余下没走完的地方都走一遍。
在路过傅泊冬房门前的时候,明婧停下了脚步,过了一阵,杯子忽然脱手而出,滑在了地毯上。
杯子掉得很突然,分明是她张开了五指,杯子才摔下去的。
地毯宽厚,杯子没摔碎,倒是撞到了房门上,撞出了很大的声响。
傅泊冬是出了门的,左右放不下心,还是去公司看看。
所以屋里如果有人,那只能是瞿新姜。
门打开的时候,瞿新姜还睡眼惺忪着,眼前朦朦胧胧一片,光影含混。她开门撞见明婧,一下给吓清醒了。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就连揉眼的手也一动不动,寻思着自己要怎么应对。
杯子躺在地毯上,没有盛水,所以地毯没有被打湿的痕迹。
瞿新姜见明婧要弯腰,连忙先一步把杯子捡了起来,“婧姨。”
“吵着你了?”明婧把杯子接了过去,她穿着白色的套装,肩上的披肩也是米白的,显得很温柔。
瞿新姜摇头,思绪翻涌如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从傅泊冬房里出来这件事。
明婧却没有问,只是笑了一下,“再睡一会?还早呢。”
瞿新姜醒来时没看时间,可观明婧的穿着,怎么也不像时候还早的样子,况且她现在已经清醒得不得了,哪还睡得着。
“不睡了,婧姨您要出去?”
明婧点头,“约了人,差不多该出门了。”
瞿新姜惴惴不安,就怕明婧问起,左思右想之下,捣鼓出了一个缘由来,“昨晚看了恐怖电影,有点怕,就来泊冬姐这了。”
“哦。”明婧并不惊讶,拢了拢头发说:“那今晚还怕吗。”
问得太刻意了,让瞿新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捆在了处刑架上,进退两难。
可明婧却只是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也不是非得害怕才能呆在一块儿,是不是。”
瞿新姜神思不属地点头。
明婧垂眼看腕表,眼一抬,温和无比地开口,“得走了。”
“婧姨慢走。”瞿新姜杵在门前,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的睡袍,后知后觉这睡袍还是傅泊冬的。
明婧下楼梯的时候,回头说:“衣服穿好了,可别着凉。”
瞿新姜拉着领口的手一顿,连忙应了一声。
好像明婧知道了什么,又好像她并没有发现。
去习临的时候,明婧因为有了别的安排,没有跟着一起,倒是订了一束花,让瞿新姜帮她送过去。
明婧拨弄着花枝,“你们一起去吧,替我问声好。”
瞿新姜有一次觉得,明婧大概看出了什么。
在车上时,瞿新姜才说起那天明婧摔了杯子的事情,有点犹豫,“婧姨是不是知道了。”
车是傅泊冬开的,高速上,车又快又稳。
“你怎么这么担心。”
瞿新姜觉得,明婧大概会很希望傅泊冬能组建自己的家庭,就像她和傅文咏。
傅泊冬目视着前方,在进入服务区后才停下车,回头说:“你觉得你婧姨如果知道,她会怎么想。”
瞿新姜不知道。
“你不用担心。”傅泊冬摘下墨镜。
气温似乎有点回暖,这天的阳光也很好,光照进车里,把傅泊冬的卷发照得有点发黄。
“万一她生气怎么办。”瞿新姜惴惴不安。
傅泊冬笑了,“那你想点办法,哄哄她。”
瞿新姜一瞬不瞬地看着傅泊冬,她知道傅泊冬极少有感情用事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傅泊冬总是有条不紊,寻求周全。
所以傅泊冬不会信口开河,可能明婧真的猜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明说,也不曾生气。
“要是她真生气,我……”傅泊冬顿住。
瞿新姜努了一下嘴,低着声跟自言自语一样,“你还能跟我私奔不成?”
“可以。”傅泊冬赞成。
“嗯?”
歇了一阵,傅泊冬把车开出服务区,用一张精明冷漠,好像没什么欲求的脸说:“走了,私奔去。”
远处天蓝,道路笔直得像是要穿过天尽头。
在姥姥和姥爷去世后,瞿新姜独自回习临的那几次都是坐的动车。如今坐上傅泊冬的车,她才知道路面变化竟这么大。
修了高速,路不再像儿时颠簸,路程似乎被压缩至一半。
到习临已经是下午三点,墓园的门开着,手续的办理并不冗杂,瞿新姜很快就找到了她往年都会来的那一块墓地。
二老是葬在一起的,这样有陪伴,才不会孤独。
瞿新姜把明婧订的花抱了过去,放在了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很清晰,能看到两人生前挽手的模样。
她蹲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地看了一阵,环着膝,裙摆曳在地上。
傅泊冬站在瞿新姜身后,弯腰把手里的花放了下去。
瞿新姜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有很多的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半天才挤出了一声问候。
这次回国后,其实她有想过提早来习临,可中途被不少事耽误了,那时候她有好多的委屈想说,现在似乎不是那么委屈了,所以有一些话变得不是那么必要。
过了许久,她才看着照片数落起瞿漛,突然就有了坏心眼,很希望他们如果能在地下相遇,做了错事的人会受到严厉的指责。
数落完了瞿漛和窦灵芳,瞿新姜又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的事,说到傅文咏,明婧,在提及傅泊冬的时候,她很明显停顿了一下。
傅泊冬垂眼看她,半晌,也弯腰毫无架子地蹲在了瞿新姜的身侧。
瞿新姜垂着眼,半张脸掩在毛绒领子里,含糊地说:“她很好,我很喜欢。”
傅泊冬沉默许久,也注视着墓碑上二老的照片,认真地说:“我不会让姜姜不开心。”
瞿新姜伸手拂了一下墓碑,眼弯了弯,“我现在很开心。”
“要诚心些,不然二老不信。”傅泊冬说。
瞿新姜险些就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正要开口时,才觉得傅泊冬是在逗她,抿了一下唇睨了过去。
刚瞪完,她连忙又收敛了目光,用冰凉凉的手去摸傅泊冬的脸。
傅泊冬没躲,“怎么了?”
“瞪错了。”瞿新姜小声开口,“我担心姥姥和姥爷觉得我们不够和睦。”
“还不够和睦?”
瞿新姜耳根一热, “那可太够了。”
习临不大,不算是什么繁华的城市,可从墓园到市区,却还是花了足足半个小时。
酒店订在临江,瞿新姜提着行李上楼,门开着等傅泊冬。
她坐在玻璃窗前往下看,身下是柔软的丝被,玻璃擦得透亮,好像身前毫无遮挡,会随时从半空跌落。
门忽然关上。
瞿新姜料想是傅泊冬来了,匆忙回头,只见傅泊冬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刺绣的黑色裙摆在她走动时微微曳动,像是把黑海棠穿在了身上。
傅泊冬神色平静,藏得很好,叫人找不到一点破绽。
瞿新姜双手撑在窗前,盘着腿坐着,鞋在地上东一只西一只的,“藏了什么?”
“在露台的花园上看到的,它正巧脱落。”傅泊冬但笑不语,好像很高深莫测,走近时,忽然把一朵不知道从哪摘的白山茶别在了瞿新姜的耳上。
瞿新姜尚未看清,只觉得耳朵被压得有点沉,连忙伸手拿下。
是一整朵白色的山茶花,山茶的凋敝总是以整朵的脱落划上句号,显得很果断,很洒脱。
瞿新姜小心地捧在手里,“好看。”
傅泊冬侧身坐在边上,“晚上去哪儿逛逛?”
瞿新姜对习临不熟,哪儿知道。
“你以前无聊的时候,会做点什么。”傅泊冬伸手拨了一下瞿新姜掌心那朵山茶花的花瓣。
瞿新姜眼一抬,觉得傅泊冬明知故问,所以她就光盯着傅泊冬,也不说话。
“也带我去试试?”傅泊冬把山茶花从瞿新姜手里拿走,拉起她的手,去亲她的掌心。
瞿新姜答应:“行,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走。”
傅泊冬好笑地看她,“你喜欢的我也要喜欢。”就挺不讲理的。
过了一阵,傅泊冬去盥洗室,瞿新姜把边上的白山茶又捧了起来,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林珍珍头一个评论。
「送我吗,送白山茶是告白哦。」
瞿新姜一愣,朝盥洗室望去,掌心里的花好像变得沉甸甸的。随后她四处张望,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花装起来。
她明白的,不需要借助旁物,她就能明白——
认识傅泊冬,从来都不是她的不幸。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