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还你一辈子,好……
“那你们发生什么没有?别怕, 姑娘,我不是怀疑你跟他的人品,就是有时候人容易不清醒, 做傻事”
“是啊可能他喝酒了, 我不怪他的”
“你记不记得他喝酒?是从厨房的酒柜里取的, 还是去酒窖取的?是Isabella''s Islay whisky、Gout de Diamants,还是Tequila Ley525?”
“我、我记不清细节了”廖颖听起来很紧张。
巧姨安慰她:“没关系,时间久了记不清很正常,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记得的部分就好。”
“我们因为青荷, 一起被叫去酒店, 被拍到。然后,然后太晚了, 我想叫裴总送我回家,结果他把我带去了自己家, 就是那个市中心的大平层, 我记得很清楚,那里夜景非常漂亮, 我们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随后巧姨安慰了几句廖颖,又带她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韶伊后退, 坐回椅子。她知道金意浓的意思。
刚才金意浓全程都在引导廖颖解释热搜当晚的事。
但她很聪明,先是挖了个坑试探, 因为那晚裴观宴带女伴去的是澄湖旁边的别墅, 而廖颖想也不想就承认是市中心的大平层。
后续对话里, 金意浓持续确认细节,廖颖也没有给出解释,只咬定去了他家。
不过韶伊不知道金意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她当时在意的根本不是廖颖, 或是其他任何女人。
金意浓推门进来,这回怀里多了只蓝眼波斯猫,盯着她瞧了几秒,笑问:“听见了么?”
韶伊笑,“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晚宴还没开始呢,走什么。”金意浓倚门框上,“刚才我跟廖颖聊过了,她跟观宴应该什么都没发生,不然她不会什么都说不出。”
韶伊起身整理裙子,从落地镜旁捡起自己穿来的礼服和手提包。
“裙子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巧姨。”
韶伊走到门边,金意浓向前伸腿,挡住门。
“想起我是谁啦?那我这个姨母,晚上着急,去有合作关系的侄子家里取点资料,不算什么吧?”
韶伊微愣。
原来那晚上的女人是巧姨么?
那晚滂沱的雨声似乎还在耳边,她远远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却有别人在他身边。她心里一块石头狠狠凿下来。
心口漏风,呼啸的冷风。
“不算什么。”她懂事地微笑。
金意浓喜出望外。韶伊绕过她拧开门把,从她身边侧身挤出去。
“不过您没必要跟我解释。”
因为她不在乎了。
“哎。”金意浓抓住她的手腕,“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离开他好不好?因为他以前混账?绯闻多?那些都是假新闻啦,炒作、”
韶伊挣开金意浓的手,礼貌性笑了下,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
“韶伊,我觉得你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可以跟他好好聊聊”
金意浓话没说完,那抹黑色倩影已经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中。
她无奈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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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已经换了一拨人,只剩下年轻人在狂欢。
巨大的音乐声混着起泡酒的香气,肌肤相贴的触感和眼前不断变换的色彩,一切纸醉金迷。
韶伊站在无人的角落,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香槟。
偶尔蹙眉,连自己喝了多少都不知道。
她想要离开这里。
她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离开,金意浓却非要跟她解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放下酒杯,韶伊四处张望,视线搜寻一个高挑矜贵的身影。
这层似乎只有年轻人,找不见想找的人。
脱离群体,旁观一场盛大的狂欢,仿佛有个无形的玻璃罩使她成为一座孤岛。
她有些无助地倚到身后的桌子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
抬头时远远瞥见他。
他站在二楼,一群年纪比自己大许多中年男人旁边。那些人气场都很强大,他却能在其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韶伊以为他天生该在这种的场合。
裴观宴举杯,迎合身边的人,在他们热烈讨论时,他转过头,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只剩厌怠倦意,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到她,眼前一亮,勾起唇角,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韶伊摊手,表示只是换了一件。
“楼家的事裴总怎么看?”
有人问。裴观宴收回视线,从容不迫地笑答:“全看楼四怎么处理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又是本家。”
“听说裴总跟楼四爷关系还不错?之前他们总说楼家跟裴家互相不待见,看来都是误会,误会哈哈哈哈。”
聊了几句,有人提议换个地方谈正事。他转身前往楼下流连一眼。
他似乎要离开。韶伊躲开他的视线。
“你是韶伊?”
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身上带着种中年商人特有的圆滑友善。
是刚才在主室见过的人。
“我是。”韶伊礼貌点头。
“你好,我是裴青荣,观宴的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裴青荣温和地笑着,视线掠过韶伊全身。
这种眼神跟裴父的目光一样,虽包着一层友好的外衣,骨子里还是上对下的审视。
虽然在这圈子,这种眼神并不少见。
但韶伊就是不能适应。
很不喜欢。
“裴先生。”她叫得疏离而冷淡。
裴青荣对此并不在意,“听说是观宴把你带来的。”
赤裸裸的试探。
韶伊敛眸,并不做声。裴青荣越发起了聊下去的心思,“他很少带女孩回家,你是第一个。”
韶伊放下酒杯,提起一边装衣服的小袋子。裴青荣以为她想走,拦道:“时间还早,韶小姐要不要去楼上聊聊?毕竟我这个弟弟情史丰富得很,你觉得你为什么是最特殊的那个?”
韶伊躲开他,回眸粲然微笑,“可能,因为之前没遇到过让大哥这么在意的女人吧。”
笼烟眉含情目,本该是古典雅致的长相,却因为眸中似有若无的冷意和鄙夷,变得令人不敢接近。
裴青荣脸上闪过惊讶,没想到她前后反差这么大,刚才的软弱可欺倒像是故意演的。
裴青荣恢复常色,装作不解,“韶小姐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说不定是误会。”
韶伊笑一笑,没再理会,径直走向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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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这就要走了吗?”
韶伊走到酒店门口,金意浓气喘吁吁追上来。
“该走了,再见,巧姨。”
“让我再说一句话。”金意浓把怀里的外套递出来。
那是件米色针织衫,应该是金意浓自己的。看了看外头站着的服务生被风吹鼓的单薄衬衫,韶伊接过衣服,披到肩上,“谢谢。”
“我想这件事还是得跟你解释一下。观宴之前确实有个纨绔浪子的名号,但是浪子这件事其实是我安排的,他本人虽然绯闻多,但是跟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证据”
金意浓急着翻手机,韶伊拢了拢外套,笑问:“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金意浓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这种家族里的事太复杂人都是这样,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选择和伪装”
“知道了,谢谢你。”韶伊稍点头,门口的服务生帮忙拉开门。
金意浓知道她想走,急中生乱,问:“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不爱他,还跟他在一起?
韶伊脚步顿住。
金意浓以为自己把她叫醒,“说喜欢容易,说爱就太矫情了。别看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谈得一个个上头,有几个敢说自己真懂爱的?不都是肉欲物欲精神三观的相互弥补嘛”
金意浓还没说完,韶伊已经走远,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的意思是,双向的心动也不容易啊,姑娘何况他那么没有爱人能力的一个人居然动了心思”金意浓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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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的中心商务区堵得不成样子。
出租车内憋闷的汽油味和不知名的难闻的混合气味,让韶伊头昏脑胀。
又堵了一会儿,韶伊叫师傅靠边停,提前下,师傅挠挠头,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从车上下来,一阵秋风卷着落叶袭来,裙摆被吹得乱摇,韶伊拢紧外套。
她回头,似乎远远还能从高大的建筑群中辨出哪个是宝格丽酒店。
“韶伊?”阚意梁迎面走来,看见韶伊后眼前一亮,解释说自己看路上太堵了,怕她打不到车,所以走过来接她,顺便还给她准备了口罩。
“这么大的人了,担心什么。”韶伊戴上口罩,懒懒地笑着,两只手支棱起来随意摆动。
她知道自己这样多少有点不注意形象,但跟阚意梁相处很轻松,不需要有压力。
“你脸都红了,喝很多酒吗?”阚意梁接过她手里装衣服的纸袋。
“出租车里太难闻了。”
“宴会怎么样,顺利吗?”
“还不错。”
两人并肩走着,衣着神色不同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韶伊盯着对面的一辆车,视线跟着它从前往后,知道它在她身后的路上消失不见。
这条路承满车辆,黑的白的灰的,高的矮的,洁净如新的满是泥点的她刚才就沿着这条路走过来。
已经看不到起点。
“其实,我之前不太想让你来京市,投资圈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两天才知道裴青荣在京圈的势力比想象中大很多”阚意梁说。
所以很难解决,一般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裴观宴才会要她过来露面,给人打强心针而已。
韶伊问:“有钱人的世界,是不是好简单?”
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
阚意梁没想到她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笑了笑。
韶伊不经意地回头,正巧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瘦削,矜贵,挺拔的。
她收回视线,抓住阚意梁的手,“我们快些走吧,这里人好多。”
阚意梁点头,加快脚步。
穿过这条路,是一条狭窄的步行街,老城区改造时留下的,零落摆了几个小摊。
阚意梁听见韶伊渐渐沉重的呼吸声,放慢速度。
“慢点吧。”说完又补一句,“这里人少。”
韶伊回头看了眼,点头,顺手拢紧外套。
“你这衣服都换了?”阚意梁问。
韶伊简短解释了被撒果汁所以借了一套新衣服的事。
“这样啊。”
韶伊习惯性拢外套,胳膊却蹭到什么尖尖的东西,她一愣,从针织衫口袋里摸出一封信。
信纸是简单的牛皮纸,只有飘逸的“韶伊收”三个字。
阚意梁问:“给你的,不拆开看看?”
韶伊撕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照片。
照片里大多是会所一类场合,一众富家子弟推杯换盏,坐在一角长相最优越的男人稍微偏头,眉眼间亦正亦邪,有时举杯酒,有时脚搭茶几上闭目养神。
无一例外的是他身边,或多或少有美女,有些捂嘴抿唇笑,有些正在朝他敬酒,有些似乎被他逗得脸红。
“没辜负他浪子的名号。”韶伊冷笑。
阚意梁听出她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丢了吧,看这些做什么。”
韶伊松开他的手,左右看看,找到一个垃圾桶,将照片撕成碎片,一张张丢进去。她撕得有些眼红,阚意梁没说话,任她发泄。
丢着丢着发现后面的照片似乎不太一样——前面的靡丽场合似乎到了尾声,大多数人都离开,只有裴观宴身边的女孩在原地数钱。还有几张,裴观宴也在,不过他正不耐烦地挥手,似乎要赶走身边的女孩。
再往后是一些跟艺人的绯闻照,大多上过热搜。
最后似乎是它们的后续——裴观宴在进入酒店后就直奔负一层车库,驱车离开,女艺人则在电梯上选择其他楼层。
最后是一张折叠的信纸。
韶伊指尖微颤,把信纸打开。
「韶伊:
我是金意浓(金巧、巧姨)。
有些话,当面讲,容易词不达意,所以我写了这封信,希望你能认真读完,再做决定」
这封信很长,长到读完后韶伊发现自己的嘴唇是颤抖的。
“韶伊”阚意梁轻声叫她。
“没事。”韶伊笑了下,“走吧。”
说完也不等阚意梁回话,踉踉跄跄朝前走。
阚意梁想起她眼角的红色,眉头紧蹙,跟上去。
走到街的尽头,摊贩渐少,路口全是呼啸而过的车。
韶伊停下脚步,盯着不远处楼上明亮的灯火——那里可能住着一户人家,男人和女人。
或许他们有个孩子。
或许有鸡毛蒜皮的吵闹。
或许是日复一日的平淡
她腿一软,眼角苦涩。
视线逐渐模糊。
刚才韶伊走得很快,阚意梁跟过来就见她蹲在路边,手拼命捂着嘴,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泪水溢出眼眶。
“韶伊。”阚意梁心疼地朝她走去。
“别过来!阚意梁别过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阚意梁站在离她半盏灯的距离处,爱怜地看着她。
“多可笑,你说我们多可笑”她拼命想笑,扯开嘴角,泛红的眼眶就有泪珠不断下坠。
“我曾经那么害怕,害怕一觉醒来他就再也不会回头怕他一转身就把我放下”
“我怕自己离不开他,更怕我的人生除了感情一无所有我下定决心离开他”
“可他的姨母写信告诉我,说他以前的风流韵事都是装的!都是假的多可笑,我们分开是因为这些”
“她说这是误会,她说他为我做了很多扛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对抗家族”
“可如果只是因为那些误会,我们为什么坚持不下来”
“因为他让我惶惑让我不安啊”
她单薄瘦弱的脊背颤得厉害,脸颊红红的,泪珠子滑到嫣红的唇边,顺着唇线滑到下巴尖。
她张大嘴巴,有些歇斯底里,好像一张嫁人时染唇用的红纸,被揉成一团,花了,皱了。
哭得人心碎。
阚意梁不敢碰她,生怕碰散。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韶伊忽然停住,泪水闸门被关上一般,硬生生停下,抬手摸干泪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阚意梁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能看出眼前的女子动摇了。
但是她同时在拼命守护自己的底线,用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倔强,对抗心中动摇。
“你看我这么贫瘠,好像除了爱情和拍戏,生活里没有别的东西。”
“可我始终不是纸片。”
“我们的分开不是偶然,是必然。”
蹲久了重新站起来,头晕眼花,韶伊用力撑着自己的腿。
腿酸站不稳,就要倒下去。
整个人被一双手稳稳揽住。
“对不起,韶伊。”
这声音有些低哑,怀里是熟悉的木质冷香。
阚意梁瞧着不知从哪冲出来的裴观宴和泪痕未干的韶伊,向前走了一步。
可想起刚才,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裴,脸上满是焦急心痛,阚意梁到底没迈出第二步。
眼底黯然。
韶伊闭上眼,心中默默数三个数。
三,二,一。
她推开他。
“你来做什么?”
韶伊下车后就注意到裴观宴远远从身后跑过来,大街上少见人那样一路狂奔,许多人侧目。她故意加快脚步,刚才明明甩开他了。
裴观宴原本熨帖的衬衫领口因为刚才的奔跑,胡乱翻出一截,外套不翼而飞,很狼狈。
他眼眶泛红,有些乞怜的意味。
“因为我很想你。”
“不想让你离开。”
“对不起,韶伊,我不知道你对我那么那么在乎。”
韶伊以为这句话很好笑。
就像金意浓质疑她不爱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一样好笑。
她知道这样钟鸣鼎食、争名夺利的家庭里出来的人,很容易丧失爱人的能力。但因此质疑别人爱人的能力,未免太过傲慢。
“我说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京圈的事不容易,你本来不用来趟这趟浑水。”
“就当,”她扭头,想了下措辞,认真道:“扯平了吧。”
“谁也不欠谁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砸下来,就像京市的腊月天,一阵风带来一场雪。
一夜白了整个城。
“不要。”裴观宴拉起她的手,紧紧护在掌心中,“我欠你的,我永远欠你的。”
“你不要走,我慢慢还你。”
“还你一辈子,好不好?”
“不要了。”
“我不要了。”
第44章 他是爱她的。……
最近裴观宴忙得席不暇暖, 周炜八也跟着连轴转,不过这两天忙碌之余还一直留着心眼,注意费丽那边有没有动静。
毕竟裴总做的事, 在她眼里算是大逆不道了。
费丽那边似乎一直在帮忙筹备生日宴的事, 倒没动静。
就在周炜八以为这件事会平淡地过去时, 就撞见费丽神色严肃地单独把裴总单独叫出去。
“这么多大人物!你疯了!”
“裴青荣也察觉了?”
“为了个女人,连妈妈都不要了?!不孝子!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平日里端庄贤淑的裴太太终于端不住,两手叉腰,气急败坏。
裴观宴站在一边, 垂眸瞧着书桌上描着金线的白瓷瓶, 神色晦暗不明。
“现在你手里头的,已经够三辈子吃穿不愁了。”
“怎么就吃穿不愁了?”费丽脾气上来, 一一数落,“你不知道我伺候你爸有多费心思, 哪有时间攒钱。我手里头有什么, 能攒下什么?就你舅舅那边本来还有点,不早也被你搅和了?”
眼瞧着费丽就要瞪眼怒骂, 周炜八借口生日宴上有人要找裴总,把裴观宴叫出去。
费丽气得掩面哭泣, 裴观宴出门时脸上只有淡淡的倦色。
周炜八知道他早过了怨父母的年纪, 现在被吵时,更多的是沉默和忍耐。
从费丽那里出来, 迎面就碰见本该在楼下宴会厅里的人物。这人是出了名的位高权重, 脾气古怪, 也不知道怎么就摸到这层来了。
裴总刚才经历不愉快,周炜八紧张得直冒冷汗,生怕哪里惹到眼前人。
“叶伯伯, 叫底下小孩吵着了?可得下去讲讲他们去。”
姓叶的男人一身正气,看见裴观宴就眉开眼笑,“底下无聊,我听说你很有意思,敢想敢做,就跟他们打听了一下,正好就碰见你了,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裴观宴游刃有余地跟人客套,说家母在这层休息,他来看看情况,姓叶的男人立即表示关怀,邀他下去好好聊。
见裴总一秒就从倦怠的样子中切换出来,周炜八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感慨自己多虑,他在裴家这么多年,肯定早已习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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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聚会,裴观宴的主要目标是裴青荣身边人脉,牢固的他动不了,松动的却值得一试。
毕竟人都是逐利的。
从二楼走廊到茶厅,裴观宴一直积极与人斡旋,不动声色地拉拢着京圈背后的资本。
周炜八在一边端茶送水,偶尔听他们从消遣娱乐谈到股市生意,他就递个话引话题。
很多时候,娱乐圈里一个人、一个团队的命运,就在一场看似平淡的闲聊里被决定了。
关于韶伊的很多事,明里暗里有人表示会帮扶一把。
一路还算顺利,周炜八心里有些得意。直到忽然发现裴观宴背过人揉捏鼻梁,满脸倦色。
他才意识到他有些虚弱,刚才其实刚才全程都心不在焉。
应付完这群大佬,裴观宴立即起身,周围八本想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想到韶伊可能还在楼下等着,也就作罢。
下楼时,见裴观宴情绪不高,周炜八说:“裴总,那些大佬很给面子,今天的事还算顺利。”
韶小姐应该会开心。
“你觉着这些人就只给我面子?”裴观宴淡淡。
周炜八微怔,才明白过来,有些人见过他后可能还会见去见裴青荣,或是相反。还是那句话,人毕竟是逐利的。
路上碰见几个裴家的小辈,围着裴观宴乱闹。
“二叔二叔!生日快乐!”
“二叔二叔,咱们去玩吧?”
“二叔,吃蛋糕吗?”
周炜八见裴观宴着急,便打发一群小孩去别处玩,有个小孩忽然大叫:“二叔,这是什么呀?哇!项链!”
一个小孩举起红色丝绒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串珍珠项链。
裴观宴一把把东西夺回去,冷脸叫人把这几个小孩带去儿童区,他随后离开。周炜八觉得那项链眼熟,仔细想了下,才记起。
似乎是某次去欧洲时,裴总跟韶伊通电话,听她提了一嘴珍珠,就叫人花了半个月功夫去找了这串项链。
后来其实周炜八才知道,韶伊本意只是想吐槽一下小剧组的劣质道具。
收到礼物,韶伊自然是开心的,一向不戴首饰的她,当时好长一段时间,一直戴着这串项链。
只是不知道这项链什么时候又回到裴总手里了。他似乎还一直带在身边。
“观宴呢?”金意浓走过来问。
周炜八回神,指了指刚才裴观宴去的方向,“应该是去找韶小姐了。”
“找什么找,人都走了,赶紧追去啊。”
周炜八找到裴观宴时,他正在跟服务生确认韶伊的位置,听完周炜八的话,他立即冲出酒店大门。
周炜八下楼取车,出门时已经不见裴观宴的踪影
路上堵车,裴观宴从酒店出来,四处张望那抹黑色的细挑身影。
只剩下茫茫车海。
他咬牙,追上去。
一路边走边看,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正巧远远看见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阚意梁出现在她身旁。
她回头,裴观宴抬手想跟她打招呼,她已经转回去,拉起身边人的手。
她牵着身边的人,大大方方往前走。
裴观宴就站在原地,突然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裴总。”周炜八不知从哪弄了辆电动助力车,大概是也看到刚才那幕,怯怯从身后叫他。
“你说,我是不是喝醉了。”裴观宴垂眸盯着铺满花岗岩的地面。
“什么,裴总?”周炜八没听懂。
“我还没醒吧。”裴观宴轻轻说。
周炜八被这句话扎了一下。
在他心里,眼前的男子向来步步为营,无论何时都是清醒地冷眼洞察,他终于也开始用醉酒这种理由麻痹自己了。
华灯高悬,车流往来,川流不息。
裴观宴攥起手掌,眸色逐渐清明,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周炜八:“车!有车!”
追上韶伊的脚步后,周炜八瞧着那一对紧握在一起的手,晃眼得很,觉得裴总就是在自虐。
裴观宴只是静静在她们身后看着。
心中或许有情绪暗涌,终究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韶伊从衣服里摸出什么,边拆边撕,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她向前走,阚意梁没追上。
她忽然蹲在地上痛哭,哭得摧人心肝。
周炜八第一次听她这么控诉,心里更多的是惊讶。看向裴观宴时,注意到他险些站不稳。
裴观宴到底没忍住,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韶伊。
后来回到南城,他跟沈修喝酒。
喝到烂醉的时候,他坦白,看到她哭,他生平第一回 恨自己无能为力。
/
京市的事不如预计的如意,接连惊险,裴观宴刚忙了几天,就收到费丽住院的消息。
他赶到高级病房时,就看见费丽一身病号服,倚在病床床头,抱着手机发消息。
“哟,还知道自己有个妈啊。”费丽眼皮都没掀。
裴观宴把外套挂衣架上,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您还挺有精神。”
“我要不病出个好歹,你觉得你爸能分心思吗?”
“哦,我以为是为表哥那事闹心呢。”
裴观宴淡淡。
舅家表哥一直是个外强中干的,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光明正大打公账的主意,第一回 就叫人抓住,裴洪震怒,直接上下三级的人都撤了。
费丽脸色微变,“你你你那边怎么样?听说也不行啊,早跟你说不要冒险行事,现在吃亏了吧,早点收手。”
“劳你费心了。”裴观宴盯着手机消息,随口答道。
费丽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没把话听进心里,捂着心口,急道:“怎么你一个男的这么恋爱脑啊?你也不想想,她跟你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一无所有,你觉得她还会跟你?早就离开你了!”
裴观宴扣下手机。
“我不会一无所有。”
“也不会叫她离开我。”
费丽叫他气得无法,捂心口叫痛,裴观宴按铃叫护士。
“您在医院吃好喝好,该享的福短不了,真气出好歹就不一定了。”
跟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金意浓。
她早习惯这母子俩的争吵,先安抚姐姐费丽几句,给裴观宴比手势叫他先出去。
裴观宴出门问有没有地方可以呆,几个窃窃私语不敢搭话的小护士把他的话转告给护士长,护士长带他去了间空会议室。
等了一会儿,金意浓推门进来。
“你可真行,三句话就能把费丽气得说不出话,我要早有这本事,就不受她那么多气了。”
她拉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说说吧,最近怎么回事儿,我都这么卖力助攻了,也没等到你一个好消息。”
裴观宴知道她说的是那封信的事。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至少解开一个误会。”
金意浓:“嗯。我就说。上次我逗她说你受伤了,她二话不说就要冲出去,我瞧着她虽然不承认,肯定心里还是在乎你的。”
“有这事?”裴观宴问。
“骗你干嘛。”金意浓点头,本以为裴观宴会变高兴,没想到他情绪只起来一点,又迅速黯淡下去。
“但是她比我预想的还要受伤,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她。”裴观宴摇头。
那天灯下尘埃乱飞,他说还你一辈子,好不好?
韶伊挣开他的手,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不要了。
她不要了。
她还会为他痛哭,但她不会回头了。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把她追回来,会让她更痛苦么”裴观宴怔怔垂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金意浓抬手摩挲下巴,细细打量眼前的侄儿。
这段时间,他身上的变化,比刚来裴家时还要大。
“那我要是给你一个好消息呢?”
“”
“”
“什么?”
“那姑娘快分手了。”
“”
“”
“真的?”
按计划,韶伊今天就该跟着《隔岸》剧组转战高藏,但因为要出席东都电影节颁奖礼,前后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所以进组得晚几天。
正好姚宁放假,想起她之前提过一直想去R国玩,韶伊叫助理订票时多买了个位置。
头等舱,宽敞的座位被放平,韶伊跟姚宁窝在同一个毯子底下。好久不见,有说不完的话。
“没想到头等舱这~么豪华,小隔间这~么宽敞,经济舱都快挤死我了,过道连人都走不过去,这里还有电视机,牛排~意面~漂亮空姐刚才蹲下来跟我讲话,太感动了呜呜呜!怪不得跟经济舱中间要挂张帘子,那边的乘客要是看到这边,估计整场旅途都只剩羡慕嫉妒恨了!”
姚宁激动得小嘴嘚吧嘚,不停拍照,拍完搂住韶伊,吧唧亲一口,“爱死你了小富婆!”
“行了,口红全糊我脸上了。”韶伊假装嫌弃,推开她,“最近工作怎么样?阚意梁那边压榨人么?”
“哎呀,编剧就是这么个职业吧,有灵气的买别墅,会做人的买豪车,啥都没还不努力的,只能拼命掉头发别说我了,我刚才看你跟经济人聊天,陈导那部戏谈下来了?”
“差不多吧。”
拿下这部戏的过程颇多曲折,要是一般的机会,韶伊倒也不着急争,但那个本子
“你这生日宴也参加了,面也露了,京圈的事呢?”
“那边的人陆续在跟王姐联系了。他们现在的态度还是本子、导演、制作团队任我挑,不管是不是奉承吧,总之,比之前好很多。”
姚宁坏笑着打趣儿,“那你岂不是京圈格格、啊不,京圈太后了?三五年就能冲奥斯卡!我记得你以前说要在颁奖礼上干嘛来着?”
她记不起来了。
韶伊垂眸笑了下。
之前有一回被给了一张便签,问如果有机会做一件最不可能的事
她写了,但是对着镜头,并没有念出来,而是说了另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至于纸上的内容,似乎是「如果有机会做一件最不可能的事在颁奖典礼的致谢词环节,跟爱人求婚。」
不过便签早就丢了,爱人也没有了。
当年怯懦的勇敢,含蓄的张扬,全被时间磨平了。
“是嘛,从前少不经事,总想一些有的没的,现在只想好好搞事业。”
“不管了。”姚宁摇她的胳膊,“你快给我签个名儿,我挂网上赚一笔,说不定今年就不用工作了。”
韶伊笑姚宁胡闹,谁知她还真去翻包找纸笔。
姚宁一向花钱节俭,常年背一个淘宝上随便选的托特包通勤,几年前韶伊攒钱送她一个驴的经典款当生日礼物,她硬是买了个盒子收起来,一年不舍得背一次。
今天背的就是经典款,几年过去,瞧着还是崭新。包带上用浅黄色丝巾缠了几圈,最后系了个蝴蝶结,搭在上面,挺相称的。
韶伊随口夸了句好看,显得特有气质。
姚宁愣了下,解释道:“有一回在外面吃饭,遇到一个很投缘的姐姐,她送的。”
“背着我在外面有女人了。”韶伊打趣她。
“我心里就你一个。”姚宁眨巴眨巴眼,“不过那个姐姐真的很漂亮,特有气质,上世纪电影里走出来的似的,虽然身上没什么首饰吧,就是让人觉得她珠光宝气。对了,她怀里还抱着只蓝眼睛的长毛猫。”
蓝眼睛的长毛猫?韶伊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形象。
不会这么巧吧。
“她姓什么?”
姚宁想了一下,“姓费吧,我记得她说她姓费,你怎么了,一一?”
韶伊摇头。
裴观宴的姨母姓金。看来只是凑巧。
姚宁:“哦那个姐姐真的特别通透,当时劝了我好多。”
韶伊:“劝你?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姚宁犹豫,韶伊蹙眉问她最近怎么回事,总喝酒喝成那副模样。
“呃就是,就是工作上有点事”姚宁支支吾吾。
“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跟阚意梁本来也只是合作关系,现在你的事差不多了,想好你们两个怎么办了吗?”
韶伊微怔,视线挪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确实应该重新思考跟阚意梁的关系了。
“你跟裴观宴呢?真的真的完全结束了吗?”姚宁问。
“前几天,我跟他之间,解决了很多问题。”
姚宁惊乍:“什么意思?你要原谅他?!”
“不。”韶伊将手机打开,顺手将周炜八的微信删掉。
她现在清空了跟裴观宴的所有联系。
“那你跟阚意梁在一起,本来就是为了结束裴观宴,现在”
“我们不合适。我会尽早跟他说开的。”韶伊说。
“哦。”姚宁轻轻抿了下唇。
韶伊假装看手机,余光注意到姚宁眉眼间情绪的翻涌。
/
“那你早点结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试礼服,我先去洗漱了。”姚宁打了个哈欠,朝浴室走去。
韶伊独自走到阳台,翻开通话列表。
指尖毫不犹豫地按在阚意梁的名字上。
接通电话,那边一如往常地说嗨,问她刚下飞机吗。
他语气太温和平静,韶伊一瞬间被堵住嗓子。
“晚上好。我刚到酒店。你下班了么?”她尽可能自然地与他聊家常。
“嗯,晚上约了两个朋友一起吃饭,现在已经到家了。你知道吗,我吃过饭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家酒店就是我第一次把你叫住的地方,那天我跟岑念把你吓到了吧,你怯怯的,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好好的,突然开始回忆过往了。”韶伊笑他,“对了,你家里怎么样了?最近还有催你么。”
阚意梁那边静了几秒。
韶伊心底莫名闪过不安。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就是就是当初说好的,我帮你应付家里,你帮我应付裴观宴,但是我好像一直没有为你做什么。我想要不找个时间去你家一趟?叫你家里安心,然后我们就可以”
“就可以顺利结束合作了?”
韶伊点头,屏着呼吸。
说实话,她确实还没为阚意梁做什么,倒是他,一直在配合她。
阚意梁似乎朗声笑了起来,“那倒不必了。我妈最近悟了,她以为我还惦记着初恋,怕我去抢人老婆,说只要我不胡来,就算暂时单着也没什么。”
“好吧。”韶伊松了口气,“那这件事算我欠你个人情,回国后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
东都夜景璀璨,漫天星光坠入人间一般,闪耀,一望无际。
“好。”
“嗯。”
“”
“那,就这样吧,晚安?”
“晚安,韶伊,再见。”
“晚安,再见。”
包厢内,黄骁正在牌桌上玩德扑。
桌上人多,嘴闲不住。
有人问:“就是说,黄少,裴总来都来了,怎么还在那边打电话,这是得多忙啊?”
黄骁瞥了眼阳台上的高挑身影,抽出张牌跟上,“他这人吧,没输过,只能赢。”
“我就是,听说呢,人跟家里老大关系不大对头”
“少瞎传消息,人就是真不对付,也不能叫你看出来啊。”
“不是,我怎么听说有个影后跟他在一起了呢?”
“上回裴青荷生日宴是吧?我也看见了。”
“All in.”黄骁把牌拍桌上。
一众富家子弟瞬间噤了声。
虽然平时嘻嘻哈哈谁都不服,遇到真不敢惹的,说话只能点到为止。
这局结束,裴观宴从阳台上推门进来,带了一身冷气。
屋里的女孩有在他身上吃过闭门羹的,有被警告过不要凑上去的,一个个虽然忍不住偷瞄那张脸,身体很诚实地避之不及。
黄骁下桌,走到之前惯坐的沙发位置坐下,顺手往裴观宴身前推了杯酒。
“我们工作狂裴总终于舍得放松会儿了?”
裴观宴稍挑眉,抿了口酒,心情似乎不错。
“劳逸结合。”
“切,我刚劝你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差点没叫你丢出去。”
“不一样。”
“哪不一样?”黄骁问。
裴观宴只喝酒,没要回答的意思。
“裴二哥最近忙什么呢?”
黄骁注意到有几个人笑嘻嘻过来搭话,大概是看裴观宴心情不错。
黄骁翘起二郎腿,“二哥还能忙什么,忙着关注外汇、股市走向,忙着整理数据,忙着划款批款,忙着约谈客户,开各种会议呗。对了,还忙着博美人一笑哈。”
富家男以为他在开玩笑,“裴总这种身份了,不都是女人贴上来,还需要主动去追?”
裴观宴瞥他一眼,勾唇笑。
富家男被他眼里的冷意吓一跳,揉了揉眼,赶紧讪笑着滚一边去了。
“就是说,二哥,你居然还没追到?或者说,你居然还没放手?至于么。”黄骁不解。他多少了解点韶伊跟阚意梁的事,所以看到裴观宴还没放弃,更加惊讶。
“不至于么?”裴观宴反问。
“又不是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了。”黄骁摊了摊手,“对了,她不是明天要参加东都电影节?你哦对,你有个客户要谈,忘了。”
裴观宴只盯着手机。黄骁自讨没趣,转头跟人闲聊。
“美克洞穴馆,我妈跟她姐妹喝下午茶有时候会去,就是人太多,有点吵不过那几个VIP包间还行”
“去那边还能吃什么好的,他们买的不就是体验么要好吃的你去国.宾馆啊”
“讲究”
“这叫什么讲究我还认识一人,走仕途的,那才叫讲究,从来不让人进自己卧室,那古代皇阿玛他也没这要求啊”
黄骁听完这话,觉得有意思,乐呵呵转头,凑到裴观宴身边。
“二哥,你不是也从来不叫人睡你自己卧室来着?上回沈修那个缺心眼儿的进去,差点被你从顶楼丢出去。”
裴观宴微怔。
仔细想一想,他的卧室还真叫第二个人进去睡过。
那晚上他从梦里惊醒,去冰箱找水喝,客卧的韶伊似乎被吵醒,迷迷糊糊抱住他不松手。
他哄了会儿,后来不耐烦,索性把她带回去睡了。
睡到几乎天明,她去上厕所,梦游似地自己回客卧。
这件事她第二天压根不记得,他也没再提过,渐渐在记忆里模糊了。
黄骁怀里楼了个漂亮姑娘,据说是他最近刚谈的女友。姑娘要喂他吃芒果,他摇头,姑娘得知他不是过敏后,脾气上来,非要他吃掉。黄骁跟沈修上身似的,吊儿郎当顾左右言其他,就是不干。
姑娘气得说他不爱她,捞起包就起身离开。
裴观宴微扬下颌,“不是喜欢人家,这都不去哄?”
黄骁换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喜欢吧,跟爱还是不一样劝我干嘛,她说不定正在背后骂咱们烂人呢。”
裴观宴挑了下眉,懒懒道:“骂呗。”
“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女孩,老问我爱不爱她,我说,那无意识地、下意识地,对她破例,那才叫爱,我连芒果都不吃她的,她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呢?是不是。”
裴观宴举杯,“真特么渣男。”
“无意识地、下意识地破例才叫爱”
他笑,笑着笑着就怔住。
对面是一堵挂着巨型抽象画的墙,画上金发女郎抱着麦克风,红唇唇线蜿蜒到肩头,身姿扭曲。崭新的,金属和玻璃上散发的冷气四处弥漫。
满室纵情声色的男女,身上散发出燥热的烟酒的味道。他却看向窗外,或许天上还挂着月亮。
他脑海中浮现她的模样,笑的,嗔的,娇的,痴的。
抽去万般情绪,只剩思念。
他是爱她的。
第45章 让我放不下的,我……
“渣男!”
“宝贝你听我解释”
也不知道哪个角落, 一男一女的争执吸引许多目光,女的怒气冲冲甩了个巴掌准备离开,男的狼狈地抓住她的手腕想留下她。
“放开我。骗子!”
“绒绒, 我没有骗你, 我一开始, 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家里情况特殊啊”
“特殊就得去娶别的女人?!马上都要举办婚礼了你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瞒到生孩子啊?!”
“宝宝,我跟她只是商业联姻,我只爱你一个。”
“滚!”
啪!
又是一个巴掌。
女的捂脸跑出去, 男的追, 大门砰的一下阖上,隔开视线。
“切, 又是这一套。”黄骁以为这一幕索然无味,无聊地耸肩, 回身喝酒, “还以为有什么新奇的剧情。”
“沈修那小子在就好了,他身上的戏不少。”
裴观宴斜倚在沙发靠背上, 唇角一抹讽笑,“有钱真好——有钱就有欲望, 有欲望就想往上爬。”
“怎么爬?”
“联姻啊。”
“可不是么, 幸亏我爸妈早就对我死心了。不过”黄骁忽然对裴观宴起了兴趣,“老爷子和老大不是想让你娶廖颖吗?”
裴洪和裴青荣忌惮他, 想让他娶一个家世背景衰微的, 廖颖正好符合条件, 又跟裴青荷关系好,将来好拿捏。他们当然希望裴观宴能乖乖娶她。
“他们怎么想关我什么事。”裴观宴说。
“也是,伯母肯定想让你娶个好的, 至少条件得比得上裴家吧,要不然就是个家里有仕途背景的你是不是已经见过几个了?”黄骁笑得暧昧。
“活腻歪了你。我为什么要见?”裴观宴猛地起身把酒杯放回桌子,黄骁被吓得浑身一震。
“不是,我也知道你在追韶伊,但婚姻这事不一样啊。裴青荣老婆什么背景你也知道,没少给你使绊子吧,你还不能怎么着,你要是错过了联姻这条路,拿什么对付那边?毕竟商人再厉害他也怕”
最后一个字黄骁没说出口,努努嘴。
裴观宴不语,黄骁继续劝道:
“我也不是劝你当渣男,你可以先接触着嘛,反正韶伊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你。你可以先应付家里,韶伊那边慢慢来,到时候你要是真想跟她结婚,家里人想拦也拦不住你。”
/
回到住处,裴观宴在床上坐了半天,才幡然回神。
浅蓝色的细纱窗帘被风撩动,轻轻飘荡。
他动了动手指,摸到身下微凉的丝滑被面。
起身时因为酒精作祟,身子摇摇晃晃找不到平衡,一路扶着墙,走到衣柜旁边。
这一排白裙,每一条都套在她身上,勾勒她的形状。
他拢起那些裙子,企图找到她留下的任何一丝感觉。
冷的,好像还有一丝余温。
吊顶的灯映得天花板白茫茫一片,时间就在耳边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白色中落下。他揉了揉眼睛,在衣柜底下摸索一阵。
那是张浅青色的便签,印着‘如果韶伊有机会做一件最不可能的事’
底下跟着两行娟秀工整的小楷。
「在颁奖典礼的致谢词环节,跟爱人求婚。」
跟爱人求婚。
裴观宴眸底微澜。
他掏出手机,打开行程表。
半晌。
“喂,是我明早去京都的机票会议推到后天”
晚上要参加颁奖典礼,大多艺人会选择一早开始做妆发造型,先由自己的摄影师拍一套硬照发微博,韶伊没这方面的习惯,一直睡到半上午,才自然醒。
“就是说,你看国内参加颁奖典礼的明星全都在发硬照比美,就你就你就你,睡到太阳晒屁股了。”
姚宁醒得早,吃完早餐又抱着手机刷了半天微博,见韶伊终于从被窝爬出来,不免吐槽。
韶伊哈哈笑两声,揉了揉睡乱的头发,伸个懒腰,去洗漱。
护肤时注意到桌子上乱七八糟摆了许多东西,她顺手收拾了一下。
啪嗒一声,某个首饰盒跌落地面,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是阚意梁送她的手链,上回戴过一次后她就收了起来,不知怎么被带到这里来了。
韶伊把东西捡起来,收好,塞回行李箱夹层。
仔细想想,之前阚意梁还送过她一条裙子。她好像还真没送过他什么像样的东西。
现在虽然‘分手’,但到底还是朋友,没有一味让人家付出的道理。
韶伊想到之前某次活动中看上的一条领带,花色文雅,跟他的气质很相称。
拿手机查了一下,小几万的价格,应该能算份心意。
她托王姐找人帮忙买领带,说到收货地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你买什么啊?”姚宁问。
“给阚意梁买条领带。他之前帮我太多忙,我还没正经送过他东西。”韶伊解释,“对了,我回国就要去高藏,没空亲手给他了。填的是你的地址,你记得上班时替我捎给他。”
“哦,好吧。”姚宁抿唇,嘴角隐隐有笑意。
韶伊偷瞄一眼,没戳破她的心思。
/
下午,韶伊终于出发去化妆。
上红毯的妆需要精细明艳,还得抗得过长.枪短.炮的各种近距离死亡角度拍摄,因为化起来需要很长时间。
韶伊刚开始还能打起精神跟姚宁说几句话,后来完全懒得动弹。
姚宁坐在一边吃冰激凌,顺便吐槽微博。
“@娱乐抢先看:东都电影节出发照,男帅女美,争奇斗艳,谁长到了你的审美点上?”
“说实话,这些演员的摄影师都得加鸡腿,至少把人家本身的美貌拍出来了。除了那个磨皮美灰跟死了三天似的那个,太吓人了。”
“@八马马:本届东都电影节,除了《游园》7项提名,国内还有多部电影及主创获得提名,预祝摘金!”
“咱就是说这届东都也不知道咋回事,对华语电影有偏见似的,除了《游园》,剩下的提名还真算不上‘多’。《游园》冲鸭!”
“哎,这底下怎么开始预测谁能拿奖了让我看看”
“最佳女主角必须是善本美希?笑死,她去年那部电影除了烧钱,根本没什么看头好吗,演技也不出彩。”
“还有高赞说魏尔德·阿芙拉这是哪国的演员?我怎么没听说过查查”
“靠,好像演技还真挺不错,电影评分很高。好多人猜她是你这次影后之争最强劲的对手不看了不看了,影后必然是你。”
“@LYWTC:快来欣赏初恋美女新鲜生图~拿不拿奖小萤火都爱你!@廖颖,咱安安静静走花路,不掺和隔壁的辣菜。”
“笑死,这是想蹭你吗韶伊?我看她们是怕自己家哥哥姐姐拿不到奖,先把退路找好。啧,就是说现在电影节已经开始踩奖项捧长相了,可悲啊可悲。”
姚宁嘴巴一下午就没停过,除了说话就是吃冰激凌,韶伊很好奇她哪来的精力。
礼服上午已经试过改过,下午穿得很顺利,韶伊做好整体造型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一个多小时。
王梅莉跟主办方确认过后,放韶伊自由活动。姚宁立马拉她出门逛街。
韶伊化妆的工作室坐落在艺术馆旁边,推门出来能看到整条街,房屋低矮错落,排列紧密,街道一尘不染,蓝天白云清新通透。
“哎,你看这里有咖啡馆哎,像不像,像不像那个那个”姚宁兴奋得满脸通红。
这是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墙和门似乎全是木质的,纹路经历时间的冲刷,有些磨损。门口挂了两个小铜铃,随风声,叮铃轻响。
韶伊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游园》里有一幕,画芝捧着花,预备送给予敬。路过咖啡馆时,她推门进去,一大捧鲜花把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哎呦,不行,不行不行”姚宁捂着肚子。
“吃坏肚子了?”韶伊扶住她。
姚宁五官紧凑到一起,痛苦地推开她,“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回去上趟厕所。”
不等韶伊说什么,姚宁已经捂肚子跑回工作室。
身后一阵叮铃脆响。
“韶伊?”
韶伊回头,看到金意浓走过来,有些惊讶。
“巧姨?你怎么在这?”
“我之前跟影视圈有点关系,好久没参加过电影节了,这次收到邀约,就来看看。”金意浓笑,扶了扶头上的宽檐编制帽,“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韶伊有些担忧地看向姚宁离开的方向。金意浓挽住她,“咱们就在窗边座,一会儿你那位朋友出来,肯定能看见,别担心。”
/
韶伊被金意浓挽着,跟在她身后进门,眼睛留意着店内的装饰。
这里的装饰很简单,窗台上摆了一排绿植,除了半开放式吧台,就是几张木桌,吊顶的灯上罩着个暖融融的黄色球形外壳。
视线挪到另一侧窗边,韶伊停住脚步。
裴观宴坐在桌后,看见她的目光转过来时,莫名有些拘谨,缓缓抬手轻挥了下。
“祝贺你获得提名,韶伊,这些花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
他身边摆了一束花,深紫鸢尾,霜色郁金香,淡紫茶桔梗,雪柳,荚蒾。
韶伊立即回身拉门。
金意浓抓住她,“别走呀,韶伊,跟我聊不是跟他聊,你不想见他我就让他走嘛,好不好。”
韶伊没有让步的意思,裴观宴苦涩一笑,视线在她身上贪恋地多留了几秒,起身离开。
“你很有才华。会有机会登台致词的。”经过她身边时,他垂眸,“如果”
她背过身,他将话咽回。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街道以外,韶伊才跟金意浓选了张桌子坐下。
金意浓拿菜单问她:“喝点什么?”
“您想聊点什么?”韶伊双手交握放到桌子上,看向别处。
“别着急。”金意浓挥手叫服务员,“你一会儿要上红毯,不要喝饮料了,来份小点心吧。”
注意到店员朝这边走,韶伊立即挪开视线。
店员走过来,金意浓用日语点单。店员在桌上放下纸笔,解释了些什么,金意浓点头。
店员离开,金意浓托腮问:“我来呢,是听说你跟观宴之间依旧不是很愉快,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对于这种问题,韶伊已经没有回答的欲望。
她只是淡淡地看向身前的纸笔。
“或者说,是什么让你放弃了他呢。因为他不是个称心如意的男友?还是因为你觉得你爱他,他不爱你?”金意浓问。
“他很纠结这件事吗?”韶伊假装不解。
“或许以前纠结过。”
以前纠结过?
韶伊笑。
他怎么会把心思放在这种问题上。
“你别不信,韶伊。至少他有怀疑你的理由,剧本,你做过,对吗?”
金意浓不是什么质疑的语气,只是随口一提似的,韶伊却一愣,“剧本?”
“嗯,关于你见他时的一举一动是有剧本的——至少你刚开始接触他,是有目的的,对吗?”
韶伊只觉得眼皮猛地一跳。
身体各处都被抽了半根骨头。
就像有一天突然知道,自己拼命捂紧以为无处可以泄露的秘密,其实早就被大雨冲刷到别人眼皮子底下。
原来他早知道那件事。
那她刚开始在他眼里,是像一个小丑一样在表演吗。
“我承认这件事。”她说得有些艰涩,“刚开始接近他,是因为裴青荷对我的恶意打压。”
金意浓:“我了解过青荷跟你之间的一些事。未知全貌,我不评价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我知道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进公司后也借自己的身份,想打压谁就打压谁。”
“做了就是做了,我承认我世俗、算计,但我不愧疚。”韶伊垂眸,“这段感情走到最后,我不欠他。”
始于利益,深陷和脱身都是出于真心,她无愧。
“韶伊,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世俗算计,你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我I loved him.”
她付出过,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虽然爱字总是难以脱口。
“我相信你。但是他知道剧本这件事实属偶然。你是演员,他只是意外入戏的人,我想他后来也判断不清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演他吧。”
韶伊摇头笑一笑。
她不太想继续聊这件事,金意浓试图引导她,韶伊指了指身前的纸笔,问是用来做什么的。
金意浓顿了下,解释说是店家举行的时间胶囊活动,可以写一段话存下,等三年后再来取。
韶伊点头。
金意浓耐心劝道:“我想他是爱你的,韶伊,不然他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这么缠着一个人不放。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呢?”
蓝莓芝士蛋糕上来,韶伊捏着勺柄左右晃动。
她垂眸,鸦睫卷密,丝毫不为所动。
“前两天听家里的小辈说,他身上一直带着一条珍珠项链,我跟周炜八确认过,就是你戴过的那串。”
珍珠项链?
韶伊微微陷入回忆。
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某次裴观宴去欧洲旅行时带回来的。他大概只是一时兴起,她却高兴地戴了好久,直到后来他因为什么事不告而别,她才心灰意冷把东西取下。
后来项链跟别的一些他送的首饰,她一并全还给他了。
都分手了,他还带着。
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可能生日宴上你也看到了,他在裴家那样的氛围里,很难学会信任。”金意浓语重心长。
“他小时候不多说了,挑件重要的跟你讲讲吧,你可能也注意到,他不让任何人进自己的卧室,也很少留宿别的卧室。”
“因为有一回,他在睡梦里差点被人捂死,所以从那以后戒备心都很强。”
金意浓语气平淡地讲了一件事。
其后的痛苦却不言而喻。
韶伊将手指按在金属勺柄,指甲发白。
她无法想象什么人能对一个孩子下死手,让他此后都心有余悸。
金意浓:“你也别怪他当年不偏袒你,当时青荷依靠裴青荣,骄纵得很,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观宴手上没有太多实权,许多压力都是咬牙在抗。”
“那些资源利益,在刚开始是我的目的,但后来,我几乎不曾在乎过。”
“可是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他对我的顾虑。”
“包括剧本。”
“我当时痴得很。”韶伊自嘲似的笑,“只要他问,我一定会跟他解释清楚。”
“可是他没有。”
金意浓叹气:“你要知道,他有时也会犯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或许他也迷茫犹豫过。”
犯浑
韶伊冷笑,胸腔震颤。
金意浓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韶伊抓过纸条,唰唰写下几行字,折好放桌上。
“原生家庭让他不能信任,可以。”
“但是我也是人,他因为自己的疑心,就随便糟蹋我的真心,我只能忍着吗?”
服务生来收纸条。
金意浓反复咀嚼她的话。
“他在努力弥补算了,这话说多了也没意思。”金意浓释然举杯,“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
“他很傲慢。”韶伊点头,“你很有魅力,巧姨。”
金意浓俏皮地挑了下眉,“那我们作为朋友,不是作为长幼辈或是别的什么关系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真的没有被他动摇吗?”
韶伊看向窗外,街道明净。
“有时候我这人比较钻牛角尖。”
“但我现在有戏可拍,事业顺风,活得很充实,不缺什么。”
“不过”
“不过?”
“让我放不下的,我也一定叫他不能释怀。”韶伊说。
金意浓了然,心中难免五味交杂,更多的是赞慕。
她看向韶伊淡妆典雅的面庞。
“怪不得他放不下你。”
“我要是他——我一定这辈子不能释怀。”
/
咖啡屋温暖清寂,半扇窗连接外头无云的碧空。
两个极富魅力的女人结伴离开。
叮铃铜铃响。
店员抬头,看到刚才来过的矜贵年轻男人眉宇间携了些匆忙。
男人走过来问:“(请问我能看一下刚才那位小姐留下的字吗?)”
店员红着脸摇头:“(对不起先生,这是客人的隐私。)”
裴观宴稍点头。
回头看向韶伊刚才坐过的位置。
他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怔怔地盯着那个座位。
良久,拿出一个黑丝绒方盒。
第46章 韶伊扬手一挥。(……
下午还是晴空, 傍晚时几片黑云压过来,天色骤然阴暗。
东都国立剧院门口,红毯迤逦近百米, 周围围满摄像机和镁光灯。各色盛装的男男女女依次亮相。
因为电影和角色都有提名, 韶伊需要走两趟, 第一趟跟《游园》团队一起。岑念跟她好久不见,手挽手挨得亲密。
身后的男演员毕含婴说:“刚才我听说,刚才电影节把中国区合作方代表的名牌给换掉了。”
他一直是个话痨。
韶伊对他说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出,点点头。
她身上这套礼服裙摆有点长, 怕被踩到, 全程小心翼翼提着,还得应付各个角度的摄像机。
“据说特邀嘉宾里有个超级大帅哥, 让一个霓虹妹子眼睛都看直了。我才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看看他们主办方都从哪里入场啊?”
毕含婴左右张望的幅度太大, 一看就不是在找摄像机。岑念皮笑肉不笑:“小毕, 注意形象。”
毕含婴收敛了些。
岑念帮韶伊的提裙摆,“你这裙子怎么这么长, 一会儿下雨肯定得沾水,可惜了。”
毕含婴忽然兴奋地说:“他们好像从那里进。”
韶伊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二楼有个露天连廊, 隐约能看到人影在移动。
跟剧组一起走完红毯,韶伊打算从一侧绕回开端, 姚宁拉住她, “下雨了, 尽量走快点。”
阴郁多时的天终于把细雨洒下来。
韶伊轻点姚宁的手腕叫她放心。
为了应对一个人走多次红毯以及工作人员调度的问题,红毯旁一般会专门清出一条小路方便来回。韶伊提着裙摆快步往回走。
细斜的雨丝落在肌肤上,迅速消失不见, 只留下丝丝微凉。
“#%¥%&%¥¥”
忽然有人用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什么,韶伊下意识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扛着摄影机的男人,在朝她的方向说话,但似乎不是说给她听的。
眼前覆上一层暗影,雨丝凉意消失。
韶伊转头,看见一支黑色伞柄靠在耳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它。
手的主人半身站在细雨中,因为光线昏暗,面部轮廓显得更加深邃。
咔嚓。
摄影师竖起拇指似乎在称赞什么。韶伊回神,提裙摆快步走开。
匆匆追来的工作人员停下脚步,对着举伞的男人恭敬道:“(裴先生,您可以从那边的贵宾通道进入会场。)”
裴观宴挥手表示不必,目光追着她月色的裙摆,举伞跟上。
细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摄影师已经开始给机器盖雨衣。
各国女艺人们大多都是礼裙,在瑟瑟秋雨里尽力维持着姿态。
主办方发放透明雨伞,一些穿高跟鞋需要提裙的艺人只能单手撑伞摆姿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韶伊到时,前面排队等待的人已经聚成堆,还有人在跟发放雨伞的工作人员争执。装伞的箱子空空如也。
嘈杂的争论中,大约能听出是主办方安排工作不到位,雨伞不够,但是明星们不想放弃红毯,想直接上去走,工作人员劝大家稍等。
秋风刮过,雨帘疏斜。站在红毯尽头的小王抱着毛巾,就想往前走,王梅莉拉住她,问她不老实等着韶伊,想去干嘛。小王解释看见韶伊抱住肩发抖,要不就劝她别走了吧,她想去送毛巾。
“上都上去了,哪有不走的。”
“可是这条件也太恶劣了,不就是一个红毯,哪有身体健康重要……”
“《游园》这种类型的片子还是太小众了,来电影节不就是为了曝光,给电影提高国际知名度么,这还是最佳女主角的红毯。韶伊对《游园》多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今天下冰雹,她都不见得放弃。”
“好吧。”小王依旧担心,闷闷不乐。
韶伊抱住肩,微微瑟缩一下,瞧见红毯,吸了下鼻子,还是放下手。
“在这里等着,还是现在走完?”裴观宴问她。
他站的离她稍远,伞朝她倾斜,将她笼住,他自己半个身子都在雨下,后背微湿。
韶伊没说话,小心提着裙摆,再次踏上红毯。
重逢后,他见的最多的就是她决绝离开的背影。裴观宴想笑,勾不起唇角。
两侧的摄影师大多提前做了功课,方便现场拍摄抓重点人物,看见韶伊上来,纷纷把镜头对上去。结果画面里多了个举伞的男人。
/
姚宁留在酒店看直播。这里的电视直播比国内平台快几分钟。
现在还没正式开始,镜头里只有一张长长红毯,门口几个保安和来得早的摄影师,偶尔有忙碌的工作人员进行现场调度。
她抱着手机,担忧地看向窗外。
远天的黑云越积越多,看样子晚上会下大雨。
也不知道韶伊准没准备厚外套。
手机来了新消息。
[费巧:现在不忙]
[费巧:正准备看电影节开幕式呢]
[费巧: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费巧:她不是跟B分手了么,那A是不是还有机会啊]
姚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A、B是谁。
裴观宴还能有机会?
鬼信。
[姚宁:我也在守直播]
[姚宁:你可别逗了]
[姚宁:我朋友虽然是那种有点大病的艺术家的性子,但是她绝对拎得清]
[姚宁:反正只要没达到她心里想要的点,她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费巧:那她想要什么呢?]
[费巧:你说如果A跟她求婚,她有可能感动么?]
求婚?姚宁试想了一下那个场面。
根本想象不出来。
裴观宴那种人,奔着谈恋爱追人还行,奔着结婚去追的,肯定是有利可图的。单凭他骨子里的傲,当年能说出“娶你?先看看自己的身份。”这种薄情的话,他就不可能跟韶伊求婚。
[姚宁:别逗了地球爆炸,A都不可能求婚]
[姚宁:他们那种家庭,都瞧不上演员的]
[姚宁:再说我朋友怎么说也是年轻漂亮、事业有成,凭什么进他家受欺负?]
[姚宁:她那么有钱,去找漂亮听话的男菩萨不香吗?]
电视上韶伊正在跟组走红毯,姚宁本来还担心她会因为紧张而怯场,看到她落落大方的表现后长舒一口气,随手拍照发朋友圈。
费巧的消息又弹出来。
[费巧:对对对,我也支持你朋友的做法。渣男必死,后悔去吧]
[费巧:我没有别的意思哈]
[费巧:你是编剧,你觉得如果你笔下的人物,像A那样的,突然决定重新做人了,B会接受吗?]
姚宁心说狗才写裴观宴那样的人物。
想了想措辞,她回复:
[姚宁:退一万步讲,A真求婚──]
[姚宁:但是她凭什么答应他?]
[姚宁:姆们角儿在业内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
[姚宁:他一个小A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最后一句话还没按发送键,姚宁的视线被电视直播吸引住。
镜头里,一个似从古典画里走出的女人步履款款。
黛眉细弯,眼睛偏长,眼尾却微垂,唇线不甚明晰,有种晕了色的玫瑰的诱人。
雨珠落在米白的裙摆上,微微闪光,与上面的织锦暗纹交辉。
她抬手提裙,从容地向会厅大门走去。
身后,高挑的男人替她举着伞。
男人侧颜线条清晰,挺拔深邃的明暗交界分明。
一手抄兜,慢慢配合着她的脚步,半个身子露在雨下,丝毫无慌无乱,浑然矜贵。
姚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确实不是幻象。
韶伊身后的,不是……不是裴观宴么?
打开微博,已经开始有相关热搜,位置不断上升。
#韶伊 红毯图#
#韶伊美颜盛世#
#韶伊神秘总裁#
直播中,两个人走到红毯尽头,进门时却与前面的人选择了不同的路线,似乎转向另一处。
一旁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似有心指正,被裴观宴瞥了一眼,讪讪住嘴。
姚宁:??
什么情况?裴观宴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
她立马拨韶伊的手机,想起她人在红毯上,又打给王梅莉和小王。
都没接。
姚宁心急如焚,却看到镜头一切,场内的颁奖仪式正在预热。嘉宾席上,韶伊已经落座,看表情平平常常,不像是发生了什么。
两个R国主持人在台上开场,姚宁对这国语言的认识仅限于动漫和电视剧,一点都听不懂,只能根据大屏幕上的VCR和嘉宾席上的反应来判断进行到哪一步。
微博上也有人实时关注动态,说现场正在颁发最佳女主角。作为国际五大电影节之一,金玉奖的重含金量不言而喻。
镜头往下挪,依次扫过六位提名女演员的脸。有欧美女演员大胆些,给镜头送飞吻,剩下的几个,包括韶伊,都只是微微一笑表示礼貌。
姚宁跟着紧张起来。
主持人:“?%%&&3?#5?”
“SHAO YI!!”
韶伊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她起身挥手致谢,提裙上台。对着镜头,她落落大方地致辞感谢。还提到了自己最好的编剧朋友,在人生低谷时给予支持。
姚宁听得感动落泪,同时注意到韶伊手里似乎一直握着个黑色的小盒子,她以为是不小心带上去的嘉宾礼物之类的东西。
镁光灯闪熠熠。韶伊站在偌大的戏台中央,电影界的前辈给她颁奖。
女主持人用英语打趣韶伊,“韶伊小姐,听说刚才影节中国区的特邀嘉宾帮你打伞走红毯。今天几百个人里只有你有这个待遇,请问你们或许有什么比较深的交情吗?”
特邀嘉宾,通俗来讲,就是金主爸爸。这种人一旦沾上娱乐圈,通常会闹出些桃色新闻。
台下的人立即起了八卦的心思,用哄笑和掌声夸主持人会来事。
韶伊一手揽着奖杯,举起话筒,淡淡道:“没有。”
“是吗?听说他之前是你所在会社的社长、啊不,在中国,是总裁。”
“现在已经不联系了。”
“今天台下还有他自己公司的演员,他却只帮你……”男主持笑得暧昧。
“从前我在公司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贴心过。”韶伊笑,“可能他就是喜欢别人家的员工吧。”
这话带着笑意,两个主持人却心里一惊。这不是明着开玩笑,暗里讽刺有眼不识金镶玉、却在事后巴巴往上贴么。哪有人敢这么说金主的,两个主持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怕韶伊再语出惊人,赶紧cue流程把人请下去。
镜头正好切到台下。
台下嘉宾席,每桌围坐六个人,大多数人听到她的话,反应都是哄然大笑。只有第一排的主席团和特别嘉宾里,一个男人面色沉黯。
姚宁爽到,“裴观宴,你也有今天!”
/
“(恭喜你。)”
“(恭喜,韶伊。)”
“”
不断有路过的电影相关人士向韶伊表示祝贺,韶伊一一点头感谢,加快脚步朝外走去。
最后的记者采访环节在半开放的剧院门口。雨势渐大,记者和摄影师都挤上台阶,原本不宽敞的平台更加拥挤。
韶伊一出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话筒和摄像机直往身前怼。
“韶伊小姐,可以谈一下你夺得最佳女演员奖项的感受吗?”
“(《游园》斩获七项提名四项大奖,请问你认为这部电影对于你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少英国影迷非常好奇您跟男主角予敬在戏外的感情状况,请问你们有发展成为恋人的想法吗?)”
尽管不适应这样混乱的采访,韶伊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每个问题。
记者们时不时点头,非英语国家的记者时不时跟翻译确认她的内容。
有人问:“韶伊,请问你从刚才开始手里一直拿的是什么?”
众人低头看向韶伊的手。
她右手确实有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难道是戒指吗?”有人大胆猜测。
“难道刚才有人向您求婚了吗?”
韶伊展开手掌,点头。
/
走到红毯尽头时,韶伊认错路线,走到一处后台休息间。本想离开,被裴观宴挡住。
他半跪下,拿出一个掀开的黑丝绒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钻戒。
他抬眸,眼中或有她不曾预料到的热诚。
“你曾经写下的心愿,想在颁奖礼上跟爱人求婚。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愿意,所以我来,好么。”
“我这人,从来没有什么信仰,但我给你我的忠诚。”
“你愿意,嫁给我么?”
韶伊第一次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观宴。
第一次看到他身上骄傲、怠慢似乎全被收起,动作是折身,说话是请求。
还能听见外头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远远的海涛,其中夹杂着几声呼唤,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你先拿着,不用马上答复。”
他看了眼窗外,将戒指盒塞到她手里,眼梢有些乞怜的意思。
“好好想想,好吗?”
韶伊淡淡转身走向剧院大厅。
/
“(请问求婚者是刚才为您打伞的那位先生吗?)”
“(可以谈一下您现在的心情吗?)”
“请问韶伊小姐,成为三金影后,颁奖典礼当天又被求婚,是什么感受?”
摄影机咔嚓咔嚓响,镁光灯晃得人眼花。
韶伊稍稍向后仰头,目光左右寻找。
暗蓝色的雨幕里,隐约能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她笑了下,将戒指拿到手里。
“感受么。”她歪头思考了一下,“不缺这一个。”
不缺这一个?
记者们面面相觑,“什么?”
韶伊抬眸看向镜头,勾起唇角,界线不明晰的、滟滟的红唇像一抹妖艳蔷薇盛开。
“不管是奖还是求婚的人。”
“都不缺这一个。”
“什么意思,请问您是拒绝这场求婚了吗?”
“请问可以透露求婚者是谁吗?”
“他大概不会露面了。”韶伊淡淡,“还有别的问题吗?”
王梅莉也惊诧于求婚这件事的突发。
出于经纪人的职业使命和对韶伊的爱护,她挡在韶伊身前说:
“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结束这个环节了,请各位移步,去采访别的嘉宾吧。”
后排人群一阵骚动。
“(好像有人上来了。)”
“是特邀嘉宾么?”
“好像是赞助方”
一柄黑伞缓缓向上,雨珠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从下到上,伞下的人逐渐露出被雨水打湿的皮鞋、裁剪精良的西裤、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干净利落的袖箍、立挺整洁的衬衫领口。
伞下传来喑哑低沉的声音。
“求婚的人,是我。”
/
会长寻了半天,终于在雨里找到那抹矜贵身影。
他小跑着,身后打伞的助理、几个秘书也跟着小跑,没想到还没说上话,人就开始往台阶上走。
“(裴先生,您怎么在雨里站着?快请进贵宾席。)”
裴观宴只定定地望着台上,被团团围住的女人。
地面上溅起的水沾湿裤脚。
嗅到八卦气息的记者瞬间冲向裴观宴,会长看得提心吊胆,赶紧叫人帮忙拦着,几个秘书助理手拉手帮忙挡住他。
隔着一道人墙,记者仍旧将话筒伸出:
“(请问您是?)”
“(请问您跟韶伊什么关系?)”
“请问您是艺星总裁吗?身为韶伊的前东家,您今天向她求婚是因为早就爱慕她吗?”
“请问您试想过求婚失败的情况吗?身为煊赫的裴家的一员,您认为这会影响集团声誉吗?”
被众人包围,裴观宴没有看向任何镜头,只是看向不远处的韶伊。
他苦涩地勾唇,“韶伊,你还有时间考虑。”
这不是你的答案,对么?
韶伊点头。
裴观宴眸中瞬间多了份惊喜。
韶伊扬手一挥。
一抹亮色消失在夜色中。
/
不知怎的,采访地忽然被更改。
原本热闹的剧院门口空空荡荡。
小王和经纪人都被电影节主办方的会长叫走,韶伊一个人站在墙边等待,宽大的月色裙摆一角搭在楼梯沿,被雨水打成深色。
裴观宴走过去,拾起她的裙摆,往干燥处挪了挪。
韶伊只瞥了眼他弯腰时露出的手腕。
“答案我给了。”
你该走了。
“我这人烂,耳朵也烂。”裴观宴自嘲似的笑,“只听得见我想要的答案。”
她扭头,只留给他冷漠的侧脸、一截白皙的脖颈和肉感玲珑的耳垂。
裴观宴嗓子里堵着什么东西,半天,才哑声道:
“我想你,想要你回来,想要你以后都不会离开。”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韶老师,这里。”小王从门内探头出来。
王梅莉走出来,递给韶伊一件外套。看见裴观宴后,礼貌地跟他招呼。小王听见他的名字,也从门里边磨蹭出来,低头打招呼。
韶伊披上外套准备离开,裴观宴轻念她的名字。
“韶伊”
这一声叫得爱怜缱绻,满是请求的意思。王梅莉惊了一瞬,看向丝毫没有回头意思的韶伊,余光注视着有些狼狈的裴观宴。
“过去的就过去了。跟刚才的戒指一样,丢出去,明早就会被冲走。”韶伊云淡风轻。
“那我要是找回来了呢?”裴观宴问。
韶伊只当没有听到,转身进门。
小王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裴观宴已经不在台阶上。
骤雨哗哗作响。
他没有打伞,弯腰在地上寻着什么,雨水很快打湿他的后背的衣服,水滴顺着头发向下滚。
第47章 原则上我不挽回失……
高藏泗聊州湖山区嘉吉村。
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停着几辆房车, 几根电线远远从村里边扯出来,连接片场的数个机器,临时搭建的遮阳伞和小小的矮桌让导演的监视器都显得艰苦朴素。
“就说这是什么破地方啊, 水源都没有, 跟泗、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说的话, 跟嘉和吉也没什么关系。”
韶伊拿着剧本准备回房车的时候,对手戏演员正坐在小马扎上聊天。
“韶、韶老师。”有人先看见她,立即跟韶伊打招呼,还不忘胳膊肘戳戳旁边的人。
“韶老师, 早上好。”
“早上好, 韶老师。”
一时间几个人齐刷刷看向韶伊。
韶伊一一点头回应。
王梅莉跟在韶伊身后,对这一幕略显吃惊, 扭头问小王:
“我才两天不在,这什么情况?他们好像有点怕韶伊?”
“他们现在在韶老师面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您才知道啊。”小王正在摆弄手机, “毕竟能当众拒绝裴总求婚的人,估计全国上下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居然是因为这个这回国外的投资人特别热情, 直接表示支持韶伊改编话剧。”
“一会儿去车上休息一下吧?十个小时的飞机要累死人了,从电影节那天你就没歇着。韶老师那边我看着。你休息好了可以翻翻微博豆瓣什么的”小王捂嘴笑:
“好多人猜韶老师这么勇直接把戒指丢掉, 是因为她背后有背景, 很可能是首富的私生女,还有人说她是某元帅的孙女, 最离谱的是说她淡圈的一年实际上是去继承遗产了, 现在太平洋上的钻石群岛全是她的。”
“就这样?”
“啊?”
“没有混杂的负面的谣言吗?”
毕竟韶伊回国后还没有作品, 又顶着影后的名头,难免有眼红的出来浑水摸鱼泼脏水。
“刚开始有一点,后面偏娱乐性质吧, 现在大家都在磕c都在夸韶老师又娇又艳又帅气。不是王姐你联系的公关吗?”
王梅莉否认,小王若有所思。
“可能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女孩们觉醒了,会更加珍惜女演员。不过,可惜那戒指了,钻石那么大,据说R国几千个人去找过了,都没找到你还记得韶老师往哪丢的吗?现在回去找还来不来得及?”
“少打歪心思,来得及也不能找啊。”王梅莉伸手重重点一下小王的脑壳,疼得她直哎呦。
看了眼身前的韶伊,王梅莉凑到小王耳边小声问:“这两天有人联系她吗?”
小王也小声:“好像没有,韶老师这两天忙,根本没时间联系别人。”
王梅莉拿钥匙打开房车的门,韶伊推门进去,立即瘫倒在沙发上,眼皮子都掀不开。
王梅莉担心她遇到高原反应,赶紧指挥小王去找医生。
韶伊用力挥了下手,“没事,就是有点困。”
小王解释:“昨晚夜戏拍到凌晨两点,今早六点又出工,韶老师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让她睡会儿吧。”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王梅莉忙着布置餐桌饭菜。
碗筷摆好,韶伊已经沉沉睡过去,身上还多了张毯子。
王梅莉看向另一边刷手机的小王,问她怎么不叫韶伊去床上睡。小王忙着摆弄手机,回答时心不在焉。
“看什么呢一天到晚抱着手机?”王梅莉探身过去。
小王立即把手机扣腿上,神色躲闪,“没,没什么。”
王梅莉狐疑,威逼利诱小王把手机交出来。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后,王梅莉差点气撅过去。
韶伊恍然心悸,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看到两个人表情像是在吵架,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梅莉瞪了一眼小王,小王低头说自己刚把剧本搞错了。
韶伊肚子饿得咕咕叫,起身吃饭。王梅莉说自己得休息一会儿,进了里间。
小王时不时抬头偷瞄韶伊一眼。
“想说什么?”韶伊夹起一筷红烧茄子。
“呃”
“不说算了。”
“我说,我说,但是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好奇。”
小王扭扭捏捏,“就是,就是想问问,那个戒指韶老师,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往哪丢的?”
韶伊乐了,“怎么着,你要游过去找?”
“我不找,有些粉丝想要珍藏嘛”
“哪有粉丝想珍藏这种东西。”
“有的有的,cp粉。”
话脱口而出,小王后知后觉找补:“那个,就是拉郎配因为颜值气质什么的随便配的,每个演员都会有的”
韶伊蹙紧眉头拿手机打开B站,输入韶伊,第一排联想词就是「韶伊×裴伞|影后×总裁|be美学|“你去我留,两个秋”」
小王凑过来,小心翼翼解释:“因为大家好像不知道裴总的名字,他那天举个伞,就用伞代替了。”
不用点开视频,单看封面红黑模糊的色调,韶伊已经能猜到些里面的内容,直接退出。
她一言不发继续吃饭,小王心里忐忑。
“我发誓我磕的只是脸,完全没有代入现实。”
“韶老师,你生气了吗?我以后再也不看相关剪辑了。”
韶伊:
小王:“那超话我也取消关注。”
韶伊:
小王:“豆瓣小组我立马退掉。”
“韶老师不要生气好不好嘛。”小王开始撒娇卖萌。
韶伊放下筷子,抽出湿纸巾擦嘴。
“没听说过cp粉不要舞到正主面前么?”
“再也不敢了,别生气了嗷。”小王殷勤地收拾碗筷。韶伊坐回沙发,打算眯半个小时。
小王擦干净桌子,试探性叫了声韶老师。
没人应。
她坐下,喃喃自语:“韶老师,大家都找不到戒指,是不是因为已经被捡走了?”
韶伊鸦睫轻颤-
那我要是找回来了呢?
那夜他走下台阶,雨水顺着指尖滴落。
从睡梦中醒来时,小王正趴在桌上打盹,里间也没动静,韶伊轻手轻脚下车。
动作指导老师已经在门口等着。
“辛苦了韶老师,中午休息时间还需要您加班。”
韶伊点头:“你也辛苦了。”
动作指导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为人这么谦和温柔。摸了下头,他带她去准备好的场地讲解动作要领。
沈修吃过饭,握着剧本在片场周围溜达,看到她们这架势,连威亚都准备好了,疑惑问道:“韶伊,你要上威亚啊?”
“嗯。”韶伊刚做完热身,正在往身上绑安全绳。
“为什么啊?咱们哪有需要威亚的戏?”
“我有个抬侧旁腿的动作做不来,只能用威亚。”
“抬腿?这动作不用近景和替身拍完了吗?”
“效果不太好,我跟怀导商量了一下,打算用威亚试试。”
电影设定角色有舞蹈功底,抬侧旁腿干净利落好看,这要求专业人士还需要练习,何况没什么功底的韶伊。本来怀庆已经把这个镜头简化到用替身拍近景,没想到韶伊打算用威亚帮助把腿抬上去。
劈叉已经是一般人的噩梦了,何况这动作约等于站着劈叉。
沈修不放心地问:“你经纪人知道?”
韶伊竖起食指:“嘘。”
怪不得她身边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合着是自己偷跑出来的。沈修:“我去把她叫出来。”
“她今天要是知道这事,我立马去告诉导演某天某个沈形演员请病假说发烧,实际上去蹦迪还发朋友圈忘记屏蔽人了。”
沈修:
“你行。”
韶伊没再理他,继续跟动作指导确认等会儿的做法。
威亚准备好,韶伊深吸一口气,比了个OK的手势。
脚踝上慢慢多了股向上的拉力,韶伊顺着方向抬腿。
右腿一点一点抬起,划出半扇行,大约抬到腰线的位置,已经感到紧绷吃力,大腿内侧扯着疼,膝窝筋肉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扯断。
动作指导问她要不要停下,韶伊强行稳住重心,咬牙摇头,示意可以再高一点。最后整个威亚放下来,她已经站不住,直接跌坐在垫子上,脸色煞白,额上汗珠细密。
沈修瞧了半天,最后一屁股坐她身边,“没这本事就顺其自然,不然弄伤自己怎么办。”
“我没事。”
“是,你现在没事。这才抬到哪,电影里呈现的可是抬过头顶,你还真打算靠威亚做到啊?”
韶伊抬头。这里天空很低,威亚的吊杆伸向湛蓝,白云触手可及。
“再练半个月,应该可以做到。”
“敬业这方面我只服你。唉,虽然你拒绝了二哥,我也没法讨厌你。”沈修真情实感。
韶伊无奈,“你对你二哥还真是忠心耿耿。”
这两天沈修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总是试图跟她提起裴观宴。
“韶老师,你别看他整天欺负我——好吧他确实欺负我。”沈修做作地翻了个白眼,“但是自打认识,一直在帮我收拾烂摊子的也是他。”
“哪回去我家告状,叫我老子教训我之前,都是帮我擦过屁股的我这人就是皮贱,欠抽。”
“不说我。说二哥哈。他就是表面薄情,其实还是挺重情义的,虽然可能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韶伊笑,双手撑在身后,减轻腰部的负担,“他们那种家庭。施舍别人比养只猫还容易。”
这世上,有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善良。在他们眼里,一段带人踏进上层社会的露水情缘 ,只是兴致来了之后,跟空气一样唾手可得的事。
“浪子回头金不换,不是吗?”
“哪来那么多浪子回头。”
韶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去对下午的戏份。沈修起身跟上。
“二哥是真心的。要不是你,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把婚求成那样,也太莽撞了而且很丢人,现在全球都知道有个人跟你求婚被你狠狠拒绝了。”
沈修摸了把自己头上的板寸,“我这辈子见他丢人的时候不多,好像全都跟你有关。”-
你曾经写下的心愿,想在颁奖礼上跟爱人求婚。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愿意,所以我来,好么-
我这人,从来没有什么信仰,但我给你我的忠诚。
裴观宴是因为看到她写下的句子才求婚的么。
整件事看起来确实很莽撞,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会拒绝。
所以,他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做?
韶伊加快脚步,跟对手戏的演员挥手,过度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沈修见已经插不上话,欲言又止,摇摇头离开。
/
“拍完啦,来,喝点水。”金意浓抱着保温杯和外套跑向韶伊。
韶伊意外,“巧姨?”
金巧是这次高藏拍摄阶段的挂名执行总监。
之所以加个挂名是因为组里有执行总监,而金巧每天神出鬼没,什么活都做,什么活都做不长久。没想到她今天开始代替助理工作了。
金意浓指向一边,“小王同学正在忙,我替她一下。”
小王正蹲在片场边缘,手里抱着不知道谁的手机,看得起劲。
“韶老师,怀导叫。”副导演冲着刚拍完戏的韶伊喊。
韶伊走到导演的遮阳伞底下,怀庆没抬头,直接把手机举起来,“韶伊啊,有你电话。”
需要通过怀庆联系她的除了裴观宴没别人,韶伊接过手机,直接挂断。
怀庆自然地将手机收回兜里。
小王远远看见韶伊的动作,凑到金意浓耳边说:“啧,这动作两个人一周里重复了不下五次。”
金意浓看向手机屏幕上「真相是假」的视频标题,感伤道:“韶伊是真不愿意接他电话啊。真相果然是假。”
“也不一定。”小王神神叨叨:“我刚看到网上说他俩可能已经和好了,但是因为裴总和韶老师家里都不同意,他俩迫于压力,才演了一场拒婚的戏。仔细一想,挺有道理的。”
金意浓嘴角抽搐,“你又上超话看同人文了?不是说跟韶伊保证退出吗。”
“用巧姨你的手机看的,嘿嘿,你是我见过最开明的领导了,居然跟我是同担!超话里有人在韶老师微博里扒到好多暗戳戳的糖,三年前他们可甜啦。”
“唉,现在能信就信吧,等真be了回头看,都是刀子。”
“胡说,我磕的cp不可能be!”
“唉,你不知道,我现在跟裴总视频会议的时候,韶伊看到都绕着走。她这种反应,肯定是不想跟他和好了。”金意浓长长叹一口气。
小王快哭了,“不会吧?”
“怎么办?不要be哇!”
“唉,这种cp就是缺助攻啊,要是有个人美心善的助攻就好了。”
小王疯狂举手,“我!我!我来助攻!”
“看那边,人来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金意浓指向一个方向,小王看过去,韶伊跟裴观宴的助理周炜八站在一起正在说话。
“韶小姐,我来主要是想把这样东西送给你。裴总一直想给你,但是没抽出时间。”周炜八递出一个小巧的信封。
什么东西?
韶伊疑惑地接过。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枚银质戒指,环身细素,顶上嵌钻的托有细致的雕纹。
韶伊愣住。
这不就是她那天丢出的那枚么?
“他又买一个做什么?”
“这就是那晚的那个,韶小姐,裴总冒雨找回来的。”
韶伊低头,手里托着这枚小小的戒指,一动不动-
过去的就过去了。跟刚才的戒指一样-
那我要是找回来了呢?
她随手一丢,他居然真的找回来了。
韶伊吸了鼻子,把戒指装回去,“我之前没收,现在也不会收,你拿回去吧。”
“对不起,裴总只交代我拿过来。”周炜八一副公事公办很严肃的模样,“他叫我带话,说”
“那我寄回南城,记得收。”
“裴总不在南城。”
“接下来一段时间估计都回不了南城。”
怪不得送东西还需要助理来。
“大忙人啊。”韶伊略挑眉,“那要么你把它拿回去,要么我交给沈修或者怀导,让他们转交。”
周炜八略犹豫,韶伊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小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堵住她的路。
“那个,周总助,裴总有没有叫你带什么话啊?”
小王拼命给周炜八使眼色,周炜八微讶,很快明白她的用意。
“有的。”
“他说叫韶小姐一定注意安全。”
“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联系他。”
“对了,他还说等得空,肯定过来探班。”
“小王同学,让我过去。”韶伊说。小王只当没听见,张开手臂,脑袋歪着去看周炜八,引导他:
“什么时候得空啊?”
周炜八迟疑,“最近不太行”
“为什么?”
“裴总在医院。”
韶伊微讶,小王趁机把人推回去。
“怎么会住院呢?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其实是因为那天淋了一夜冷雨,因为国内业务忙,裴总回来后没去医院,一直在硬抗,忙了好几天,终于可以休息一天,又遇上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裴观宴也来高藏了?
韶伊摇头。
小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会吧,戒指真的是裴总淋雨找了一夜找回来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
“他不让说”周炜八看了眼韶伊,有点为难。
“那他在哪?”小王问。
“湖山区市立医院。”
“哇!哎?他来高藏了?”
小王恍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看向韶伊,眼里满是希冀请求。
“关我什么事。”韶伊转身要走。
“韶老师,裴总是因为你才住院的啊。你这么善良美丽大方,肯定会发个短信慰问一下对不对?”小王干脆抱住韶伊,顺便跟周炜八挥手,“快快快手机拿过来。”
周炜八忙不迭把手机送过来,韶伊不解,小王一把夺过,唰唰编辑一段话。
“来来来。”小王抓起韶伊的手,按下发送键。
发送了什么东西?
韶伊眯眼看向屏幕,小王趁机把手机塞她手里。
[祝早日康复。]
这语气一看就不是周炜八的话。
果然,那边立即回拨视频电话,韶伊想把手机还给周炜八,对方拼命后退。
“喂?”接听键不知什么时候被按到,裴观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韶伊?”他有些惊喜似的,眼眸明亮。
韶伊尴尬地看向别处,把手机平放,镜头里只剩天空。
“真的是你。”
“戒指收到了吗?”
“我找回来了。我们”
他语气很急切,韶伊把冷冷打断,“找回来了我们也不会怎么样。”
裴观宴唇角的笑几分苦涩,“我知道。”
“你不会答应。”
“所以,我可以追你吗?跟上次不一样,这次从重新认识开始。”
韶伊抬眸,微微倾斜手机。
屏幕里,那张棱角分明,向来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掩不住憔悴疲惫,下巴上还有些胡茬,喉结下露出半截蓝白条纹衣领。
裴观宴低声笑了下,她才看见自己的额头出现在镜头里,慌乱放平手机。
“你好,我是裴观宴。”
“很高兴认识你。”
“你高兴早了。”韶伊面无表情说。
小王一脸磕拉了的表情在旁边捂嘴笑,痴痴看着韶伊。韶伊嗔她一眼,眉梢几分责备的意思,走过去把手机塞她手里。
/
是夜。
王梅莉翻过网上舆论,又找小王了解情况后,频频看向坐在沙发上背台词的韶伊。
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问:“韶伊,听说裴总住院了?”
“嗯。”
“我们用不用表示一下关心慰问?”
“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韶伊啊。”王梅莉说:“你是不是被伤过所以不信任他?”
“”韶伊仍然看剧本,视线逐字挪动,情绪毫无波动。
“我不了解前情,就不多劝你了。但是”王梅莉略犹豫,还是拿出手机。
“你知道我这次去瑞士。他们那也有记者参加了上次电影节。西方记者都比较大胆,所以虽然官方不让录像,他们还是悄悄留了镜头。”
“其中一个就放在剧院门口。”
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韶伊无动于衷。王梅莉不再多说什么,嘱咐她早点睡觉,从她房间退了出去。
房门咔嚓一声。
韶伊将视线从剧本上挪开,打开手机。
王梅莉发给她一个视频。
打开后镜头里黑乎乎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处微微的光亮晃动。
雨声哗哗如裂帛。
忽然有小孩的声音响起:
“What are you looking for, Sir?(先生,您在找什么?)”
回答迟了几秒。
“Ah an important thing.Belongs to her.(一个重要的东西。属于她。)”
嗓音喑哑,在喧噪的雨声里不太清晰。
“But it''s rainning heavily. You can look for it tomorrow.(可是,雨好大,明天再找吧。)”
“won''t find it tomorrow morning.(明早就被冲走了。)”
“Is it so important? Why?(这么重要吗?为什么?)”
“Because(因为)”
答案似乎出口艰难,中间沉默两秒。
“Technically ,I don''t take back what''s lost, but it''s hard not to miss her.(原则上我不挽回失去的东西,但她很难让人不思念。)”
雨声了持续很久,微光也一直未消失。
韶伊仍然看着剧本,上面的每个字都遥远又亲近。
第48章 他好像,真的不一……
红日东升, 晨曦明亮,大朵白云缓慢漂浮。
山脉起伏连绵,山脚青灰, 尖角缀了一层雪白的纱。
小王把今天拍摄需要的东西收拾妥当, 探头看向卧室, 韶伊正在穿外套。
“韶老师,现在出发吗?”
“好。”韶伊随手从桌上抓起暖袋,“昨晚的邮件检查过了吗?”
“哎呀。”小王一拍脑袋,匆匆把手里的包放下, 跑回去开电脑。
韶伊跟过去, 坐她旁边,下意识扶腰。
“我昨晚本来想着看的, 结果忘记了,有个回复还没发。”小王噼里啪啦敲键盘。
住的宾馆离拍摄地有一段距离, 韶伊在保姆车后座闭眼小憩, 时不时因为颠簸晃动皱一下眉,下车时忍不住揉腰。
“韶老师, 腰又疼了?”小王伸手扶她。
“有点,有联系到合适的康复训练医生吗?”
“嗯, 应该就快到了吧”小王嘟嘴, 忽然切了个话题:“韶老师,你是不是也南城那个平仁医院的医生很好?”
“可这是高藏。”
到了造型组门口, 小王推门, 喃喃道:“也不是不可能嘛”
“什么?”
“我说王姐请假我真的好难啊呜呜呜, 根本照顾不过来嘛,幸亏今天开始就会有人来帮忙。”
这两天王梅莉因为家里孩子的事请假离开,小王和巧姨明里暗里暗示韶伊可以找个人帮忙。但韶伊本来就有三个助理, 加上王梅莉离开前把很多事都安排好,韶伊对这事没上心。
小王去服装组找衣服,韶伊进入化妆间,像往常一样拉开妆镜前的白椅子坐下。
镜中倒映着不止她和化妆师两个人。
那人身穿黑色毛呢大衣,肩背挺括,立在房间稍后的位置,从镜里看,他的视线与她交汇。
韶伊挪开眼睛,将手里的剧本放桌上。
静寂一霎。
化妆师偷瞥了眼身后高大英俊的男人,手心莫名握紧,微微沁汗。她上前,看着镜子里的韶伊说:“韶老师,早。”
“早。”韶伊微笑。
化妆师开始摆弄桌子上的刷子和瓶瓶盘盘。
韶伊直视镜中清淡的面孔,一点点被粉刷描摹,加重眼窝轮廓,微调颧骨走势,勾勒清晰唇线。
平时化妆师们都习惯在工作时吹几句彩虹屁,今天出奇的安静。
房间只剩偶尔化妆刷敲眼影盘的笃笃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直到一声略沉的嗓音打破沉默。
“早,韶伊。”
裴观宴深深望着镜中单薄的身影,还想再说句什么,张开嘴,没发出声音,搭在腿边的手无意识地颤了下。
化妆师开始处理发型,韶伊拿起剧本,疏离而礼貌地回复:“裴总,早。”
说罢,自顾自看起剧本。
化妆师一会儿瞄一眼镜子,一会儿低头瞅一下韶伊。总觉得哪里有些诡异。
这一对不是前不久还是求婚和拒绝的关系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有点像刚认识。
裴观宴慢慢朝门口走去,语调恢复一贯的从容,“刚好路过这里,来看看。”
韶伊翻了页剧本。
纸页翻动的哗啦作响。
“不打扰你看剧本了。”他懒怠地说着。
却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安静垂眸的侧影。
头发被搂起,露出半截颈线。
门合上时发出咔嚓微响。
韶伊拿出手机,给怀庆发了条微信。
大约两分钟,收到回复。
[怀庆:据说是来监工的?不过他很忙,只能来片场]
[怀庆:多长时间就不好说了]
/
上午的拍摄进行得不算很顺利。
几个演员频频卡壳记不起台词,就连韶伊都连续NG好几次。
在怀庆又一次叫停后,韶伊双手交叠放在胳膊上使劲摩擦几下,企图暖和些。
她这两天的戏份特殊,需要跳舞,所以戏服只有一条薄裙,这里毕竟处在高原地区,白天最高不过十五六摄氏度,而单个镜头虽然不长,但拍摄时依据具体状态,一连拍半小时的情况也有。
身为演员只能硬抗着。
中场补妆的片刻,韶伊抓紧时间背词。
跟她演对手戏的两个演员则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交头接耳。
“是裴总吗?”
“是啊一直望这边看呢,看得我脑子都空了,台词一句也记不起来”
“他今天上午一直在这里?来看韶老师?这俩人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啊他好像一直在打电话,要么就是看电脑,感觉很忙的样子”
“嘘”
韶伊单手抓剧本,另一只手抱住自己,整个人有些瑟缩。
有棉服被展开放在她身后,她自然地将手伸进袖子里,换另一只胳膊,等助理帮忙穿好,结果对方似乎愣住,连袖管都没找到。
今天小王手脚有点笨。
韶伊扭过头,自己把胳膊塞进去,却看见裴观宴。
裴观宴手背捂嘴,干咳一声。
“你助理有事,我帮她递个衣服。”
“谢谢。这种事还是让别人来吧。”韶伊四处张望,没找到小王的身影。
裴观宴没动。
直到导演助理喊准备拍摄,他伸手接过韶伊脱下的棉服,才离开,走向刚才坐的桌椅。
那套桌椅条件有些简陋,至少被他衬得很简陋——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高挑男人坐在一套单薄的、腿上缠好几圈胶带的桌椅上,腿都得蜷着,还是坚持用Mac打字。
就这么坐了半上午。
两个对手戏演员在不断眉来眼去,对眼前一幕充满好奇。
可惜再看看韶伊,已经一秒入戏,恐怕不会给她们开口八卦的机会。
上午拍摄结束,小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里除了外套,还拎了一个白色保温杯。
韶伊赶紧穿衣服,小王打开保温杯倒水,自觉地解释自己上午吃坏肚子了。
“所以就把我的东西随便给别人?”
“他也不是随便正好裴总有时间嘛,我又着急。”
“下次再一声不吭离开,就准备好收拾东西回家吧。”
“哎呀韶老师别生气嘛,喝杯红糖水暖暖身子。”
小王撒娇,献宝似的献上热水杯。
韶伊接过,热意从手心传向全身,抿了一小口,甜暖使浑身的紧绷都放松下来。
“什么时候换的保温杯?”
“啊?没换啊,这是裴总给的。”小王挠头。
韶伊微怔,将杯子从嘴边挪开。
小王急忙解释:“裴总看大家太辛苦,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的。”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路过,手里都拿着保温杯,跟韶伊手里的款式相似。
“还是老板大方,一来就有福利,这杯子我查了,这个数”
“哇塞,够我半个月伙食费了不过为什么是红糖水啊?”
“谁知道,今天也不是很冷。”
“对啊,天气难得这么晴,穿着厚外套搬轨道的时候我差点热死。”
“别管了,这红糖估计也不便宜,不喝亏了。”
韶伊四下看了看,今天穿着单薄的,好像只有她一个。
微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重新将杯子送向嘴边,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好嘞。”小王笑得开心。
韶伊握着杯子,看向片场一侧。
那里白色的矮小桌椅前空无一人。
/
中午吃过饭,韶伊习惯小憩半小时,然后偷溜出去练习旁侧踢腿。毕竟拍不完这个镜头,威亚就没法撤掉。这么大个机器,总摆在片场,太引人瞩目。
她躺在沙发上假寐,比平时醒得早些,准备起身时听见一阵窃窃私语。
“烧到39℃,断断续续烧了四五天”
“天呐,这高原反应怎么这么严重?”
“自己作的呗本来就淋过雨,回国后忙得合不上眼了,还非得跟到高藏来,他当自己是钢铁侠啊”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勇敢。”
“还不是放不下她,不过我看他这么着急,还以为他攻势会更激烈,结果今天来了反而含蓄起来了?”
韶伊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胳膊有点麻,梦呓般自然地转身换了个方向侧躺。
金意浓怕吵醒她,嘘声后离开。小王帮韶伊掖好毯子,打了个哈欠,转身进里间。
声音渐歇。
韶伊坐起身,打开身边一个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信封。
他为什么要把戒指捡回来。
为什么明知她不收还要再送她一次。
为什么明明很忙还要来高藏。
为什么求婚都失败了,还说重新认识。
烦恼太多,韶伊抓了下头发,起身出门。
来到平时吊威亚的地方,她先跟操控的师傅打了个招呼,经过几天的练习,对方已经很熟悉她的要求。
往身上绑安全绳时,身边多了两个人。
沈修说:“看,不就一个两秒的镜头,硬生生要把腿拉过头顶,劝劝她吧。”
韶伊忙着活动手腕脚踝,低头等着回答。
“必须要拍么?”
“我觉得替身也行。”
静寂两秒。
韶伊抬头,正对上裴观宴探询的眼神,“韶伊,你觉得必须要亲自上么?”
“对。”她毫不犹豫。
裴观宴听到后直接走向驾驶室,似乎跟师傅交流了些什么,回来后亲手扯了下威亚的线,盯着几个锁链看了半晌。
“那你练吧。”他说,说罢,又补充:“量力而行。”
韶伊被他弄得怔了一下。
她还以为他刚才是要阻止她做这件事。
“不是吧?二哥?”沈修难以置信,“这多危险啊?韶老师没有舞蹈功底哎,硬生生把腿掰过头顶——出于安全考虑,这事必不能行吧?”
“已经联系好医生了。”
“我人傻了。这不就是给人上保险吗,二哥你怎么了?”
沈修激动地看向裴观宴,韶伊也对他的反常感到好奇。
裴观宴只是静静地、坚定地直视她琥珀色的眸。
“你热爱戏剧——”
“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大胆做吧。”
如果你愿意冒着风险做到艰难的动作,那我尽力做好一切保障。
如果你要追求热爱的事业,我将无条件支持你,做你的后盾。
你只要做你喜欢的。
因为在我眼里,你值得。
韶伊定定地望着他的脸。
仍旧是冷硬的、清晰的线条,错落流畅的骨骼,略显寡情的薄唇,只是深黑的瞳里似乎多了些温柔和坚定。
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第49章 对不起,乖,别怕……
傍晚时分, 火烧云艳艳如血,原上一颗孤树站在暮色中,只剩泛黄的剪影。
韶伊戏服外面罩着长款羽绒服, 双手揣兜里, 略无助地站在保姆车旁边。
到下工回酒店的时间了, 保姆车却突然打不着火。
小王噔噔噔跑出去,“我找人去——”
找人来修车,还是找人蹭车,没说清。
韶伊只能站在原地, 低头踢脚下的小石子, 余光注意到几个不太熟的同事从对面过来。
她默默转了个身。
“韶伊姐姐!”
“韶伊姐姐!”
石子路尽头,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越来越近。
韶伊抬头,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不太合身的粉色蓬蓬裙, 一阵风似的冲过来。
“圆蜜。”韶伊跟她招手。
这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孩, 活泼好动,自从某天发现剧组在拍戏后, 每天都跑来凑凑热闹,跟组里好多人都混熟了。
不知道为什么, 她格外喜欢跟韶伊搭话, 韶伊刚开始话少,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小王曾称赞这小姑娘是个社牛。
小圆蜜跑得脸蛋通红, 气喘吁吁, “韶伊姐姐要下班啦?”
韶伊见她的裙子有些乱, 刚蹲下身子,还没来得及整理,小圆蜜又一溜烟跑出去。
那个方向的是
熟悉的白色桌椅映入眼帘。
韶伊忽然意识到好像小姑娘刚才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果然, 圆蜜一直跑到裴观宴身边,在他旁边假模假样转了两圈,就笑眯眯凑上去说话。
裴观宴跟她聊了几句,抬起头四下寻望,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韶伊所在的方向。
韶伊浑身一肃,低下头,在原地左右走了几步。
不对。
怎么弄得好像她心虚一样,明明没做什么坏事。
韶伊略气恼地抬头,就看见裴观宴用手指着自己,低头跟圆蜜说话,圆蜜张大嘴巴看向韶伊,一副震惊的模样。
他是在跟圆蜜议论她?
还当着她的面?
韶伊不忿地咬下唇,小王不知道什么视乎也走到裴观宴身边,似乎要跟他请求什么。
他笑吟吟看韶伊。
她立马转身走到车身后。
给小王打电话——“嘟——嘟——嘟——”
编辑微信:[不要他帮忙!]
没有回复。
韶伊握紧手机。
王梅莉请假回家,小王不靠谱,另外两个助理一般不会同时跟拍摄,今天刚巧都没来。沈修今天没来片场,怀庆导演还在忙,之前熟识的同事赵欣在南城时已经杀青。
整个剧组再找不到熟人了。
除了廖颖,不过她最近安静得很,平时见到韶伊都会自觉绕道走。
左右看看,果然只剩一些点头之交,平时出了片场仅限于打个招呼。
大家都分散着住在各个酒店,送她的话,肯定会让人家多开一段路。
她非常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可十多公里的路,总不能走回酒店。
刚好对面走过来一个女演员,韶伊抄在兜里的手默默攥紧。
沉思几秒。
她一步步向前。
“那个”她抬头,小小的声音刚说出口,女演员顿住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怎么了?”女演员用口型问。
韶伊接连后退,笑着摆手说没事。
女演员礼貌地笑了下,接着讲电话,快步离开
要不还是走回去吧。
韶伊打开手机地图,准备检查一下这种方法可行性。
[小王:韶老师!怎么不接电话呀!]
韶伊看了下通话列表,才发现有她三个未接电话。
微信也有好几条消息。
大意是说裴观宴正好顺路能载她们回酒店。
韶伊退出对话框,默默点开百度地图。
“韶老师,怎么不回酒店?车子抛锚了?”
一个女演员走过来,听到情况后,主动提出载韶伊回去。
韶伊差点感动落泪。
正在思考怎么把小王弄回来时,女演员忽然说:
“裴总。”
小王蹦蹦跳跳,嘴角带笑,和裴观宴一前一后走过来。
韶伊先发制人:“走吧,陈锦载咱们回去。”
“啊?”小王笑意立即消失,“可是可是我刚才给你发短信,裴总可以带咱们回去呀。”
“不麻烦裴总了。”韶伊说。
“这”小王看向裴观宴求助。
“顺路的事,我倒不麻烦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裴观宴笑地温和无害。
“裴总?”小王难以置信。
韶伊也有些怀疑,不过她急着离开,准备叫陈锦一起走。
陈锦视线在几人之间游移。
裴观宴看向她,语调微微下沉:“你也顺路么?韶老师就麻烦你了。”
“那个我”陈锦低头,酝酿两秒,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忘记了,我的车钥匙还在助理那里,助理呢?助理呢?”
陈锦一边念叨着助理一边快步走开。
韶伊:
一抬头就看见裴观宴笑吟吟看着自己。
/
到了酒店门口,汽车刚停下,韶伊立即推门下车,朝酒店走去。
小王匆匆追上她,“哎呦,着什么急啊韶老师,我故事还没讲完呢。”
“恐怖故事的结尾?”韶伊按下电梯上行键,“都是死了伤了,一回头深渊就在我身边。”
“好吧”小王瘪嘴,“不过豪车不愧是豪车,里面连味道都清清爽爽的,一点都不憋得慌。”
“出息。”韶伊笑着奚落她,“之前没让你坐过豪车?”
“不一样。”电梯来了,小王揽韶伊一起进去,见身后没人,探头问:“裴总呢?怎么没跟过来?”
韶伊拉她回来,顺便按下关门键,“管他做什么。”
“他刚才载我们回来哎。”
“还提,以后不许随便找他。”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嘛”
“不是你先故意不接我电话的?”
“我不是故意的嘛”
韶伊用手指点一下小王的额头,“没有下一次。”
小王嘟嘟囔囔:“人家也很忙啦刚才还在看出口合同,那么高的总裁窝在小桌子小椅子里边,要不是为了见你,他也不用这么狼狈嘛”
“我拿刀架他脖子上叫他过来的?”
“没有啦”
到房间门口,韶伊让出位置,小王胡乱摸兜找房卡。
保洁阿姨推着小推车从隔壁房间走出来,韶伊稍稍后撤一步,给她留出位置。
那间的客人似乎刚退房,所有东西都被重新归置。
房卡还没翻到,屋门从里面自动打开。
郁斓倚门笑说:“回来了。”
郁斓是平仁医院的骨科医生,也是之前给韶伊做康复训练的那个,正巧今年来高藏支援,被小王碰见,又请来给韶伊做按摩。
小王一拍脑袋,“哎呀,忘记今天郁医生会来了。”
“周一周四周六,一周三次都能忘啊。”
小王亲亲热热揽住郁斓的胳膊,“还不是因为医生厉害,韶老师腰不怎么疼了,我就想不起你了嘛。”
韶伊脱了外套,里面的戏服已经在卸妆时还回去了,只剩自己的高领衫和牛仔裤。郁斓问韶伊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韶伊已经累得不行,直接趴到床上不愿起身。
“来高藏算散散心吧感觉这边离天空特别近。”
“支援需要三年,这三年你可能都没机会回南城,不会想念么。”
小王实在找不到房卡,下楼去前台询问。
韶伊枕手趴着,郁斓将手放她腰上按压。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想什么啊,那也没什么好东西。”
“好吧,确实沈修最近有点不对劲,拍戏时走神,还总无缘无故发脾气。”
“提他干什么。”
“没什么,他好像也住这家酒店,你要是不想见他,记得出入时躲着点。”
沉默。
韶伊稍扭头,只看到郁斓紧抿的唇,几缕碎发从耳边滑落。
她也不再说什么。
“好了,起来走走。”郁斓轻拍她。
韶伊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手机响起来。
是妈妈。
“喂,妈?”
“一一啊,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给妈妈做手术的那个医生?”
“黄骁?”
“对对对是他,你有没有他联系方式啊?”
林笡语气太急切,以至于韶伊一时没反应过来。
郁斓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听到韶伊的话后动作缓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韶伊捂住话筒问她。
“没什么,就是刚好我也有个同事叫黄骁。”
“啊,这个是在小县城医院给我妈妈做手术的,应该只是重名了。”
“嗯。”郁斓点头表示同意,收拾好东西后带门离开。
“妈妈,我没有他联系方式呀,你明天去医院问问?”
“他两年前就调走了”
韶伊意识到,林笡的声音不太对劲,再三追问,才得知,最近表妹去家里玩,陪林笡去医院复诊的时候顺便帮她查了之前的电子票据,发现之前的手术和治疗费用远比支付的高。
林笡吓得以为是医疗事故,去医院问过发现那边的钱是对的。
“你是说,是黄骁医生帮忙缴了那部分费用?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着急一一啊,我看他不像坏孩子,他是不是对世界生无可恋了,所以把钱全奉献社会,然后,然后就去寻死了啊我们这么久才知道,老天爷,这是要遭报应的呀”
林笡为自己的迟钝愧疚不已,韶伊赶紧安慰她不要太情绪化。
不知道是不是真遭报应,话音刚落,房间就陷入黑暗。
韶伊花了点时间适应伸手不见五指,想看看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房间停电,摸索着墙出门。
走廊也断电,只剩远远应急通道的指示牌森森冒绿光。
韶伊头皮有些发麻,倚回墙。
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刚才车上小王讲的故事:‘她挣扎着站起身,房间漆黑一片,打开手电筒往里面一照,只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架,还有她睡觉踢开的被子。她的心瞬间坠地,大楼断电了,她不是在做梦’
身后的房间咣当一声响,冷风窜过来,韶伊只穿了件薄毛衣,立即感受到汗毛耸立的紧张感。
“妈”韶伊咽口水。
没回应。
“妈?”她一边问一边脚乱地手忙查看手机,心脏快如擂鼓。
“韶伊?”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她。
韶伊肩膀一震,手机掉落地板。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想跑,但双腿僵硬到不能动弹。
身后的人被她这副一动不动的模样,轻声安慰:“是我,裴观宴,别怕。”
韶伊浑身脱力,扑通一声蹲坐到地上。
裴观宴被她吓了一跳,把她将手从她腋下穿过,把人捞起来,“地上凉。”
“混蛋,你吓我做什么啊”韶伊带着哭腔。
裴观宴见她是真被吓找了,不辩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轻声:“对不起,乖,别怕了,嗯?”
韶伊用手推开他的胳膊。裴观宴感受到她手掌的凉意,拧眉道:“手这么凉?”
他将她两只手捧到手心里,放到自己腹间。
暖炉一样的热意逐渐涌上来。
韶伊逐渐恢复理智。
“只是停电,没事,别怕。”裴观宴说。
“小王讲的都是胡编的恐怖故事,不会真发生。害怕的话叫她不要再讲了。”
“嗯”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逐渐上升,裴观宴垂眸,想要看清韶伊的表情。
无奈走廊太暗。
只能通过手感受到她不再发抖。
“好点了么?”他问。
她缓缓点头。
“应该再等几分钟就来电了。”
“”
“你要回房间吗?”
“嗯。”
“嗯,那我也回去了。”
裴观宴松开她的手,想帮她捡起手机。
袖子却被紧紧抓住。
韶伊怯怯抬头,鸦睫轻颤,“你能不能跟我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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