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又起,百姓们怨声载道。他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太苦了,这些年就没有过过几日安生日子。即便他们清楚,倘若这战事不打,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可谁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呢?今日睁开眼,或许还活着,明日却不知了。自己的亲人总要去战场,今日还能写封家书,明日却不见得能收到了。
司徒寒看在眼中,但没什么办法。他无法立刻结束这场仗,也不可能退让。退让只会招来更多的欺辱,与苦痛。
兵戎相见,你来我往。
几场仗打下来,大渝没有吃到苦头,大平也没有占到好处,战局便日复一日地僵持。
这已经是打仗以来的第三个月,眼看着又到了冬天,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在经历过一遍以后,楚云已经适应,不再像以前一样难受。
香雪家中年迈的娘生病,这几日回了家照顾她,只有香罗伺候楚云。虽说是伺候,但香罗觉得自己日子很好过,并不需要做什么。大多数楚姑娘都很善解人意,只偶尔需要她端茶递水。
今日楚姑娘不知为何,竟频频走神。香罗进来换了三次茶水,三次都见她在走神。
香罗活泼,与楚云关系不错,咬唇大胆道:“楚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云摇头,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额角。她倒不是有心事,只是不知怎么,这心里总是不安宁。好像潜藏着一只猛兽,叫嚣着要出来,撞得她心慌慌。
她直觉要发生什么事。
放下手中的书本,问起香罗近来外头的情况,香罗叹息一声,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惆怅:“打仗,还在打仗。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楚云默然,她近来也在思考关于打仗。甚至在想,倘若那时她不以这种方式报复闻盛,是否天下百姓的日子会比今时今日好过一些?
还未等她想明白,忽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而来。是司徒寒身边一直跟着伺候的人,面色焦急,“楚姑娘,楚姑娘……”
楚云起身出门,问怎么了。
那人急匆匆要她进宫,但半天没说清楚是为了什么事。楚云虽心中疑虑,还是照办,跟着上了进宫的马车。
路上她试探过口风,那些人面色凝重,只说他们也不清楚。楚云那种不安感重新涌上心头,且比之前更盛。
待见到司徒寒时,司徒寒先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下头,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一开口还是寒暄,问她近来过得如何。
楚云不想和他寒暄,开门见山问起是否有什么事?
司徒寒沉默片刻,将手中的信给她看。
楚云接过信,心猛地跳了跳,一眼认出是闻盛字迹。闻盛说,让司徒寒交出楚云,便可两朝休战五年。
一个女人,换五年的和平。
毫无疑问,这是大好的交易。倘若是她的父皇,一定毫不犹豫就会交出她。
楚云将信搁在桌上,冬日里光线昏暗,殿中还燃了灯,灯烛轻晃,映出的影子也跟着轻摆。楚云凝神片刻,抬起头来,与他对望。
倘若司徒寒开口要求她体谅,她不会觉得诧异。至于难过,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毕竟她这一生好像都在被放弃,从没有人紧紧地抓牢她。
她几乎以为司徒寒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因为他是一个皇帝,并且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合格的皇帝一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
但是司徒寒却说:“我不会同意。”
他目光坚定,好似泰山之势,“小云,你不是一个物件,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你有你的人生,你也不是我们大渝子民,不管是谁来劝你,你都不能答应他。”
他知道一定会有人从楚云那儿入手,他不愿意。
“我既不会逼你给我任何答案,也不会要你做这种牺牲。”司徒寒站在灯下,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昏黄的光。
楚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比那些东西都重要,不会放弃她。
她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还是正儿八经郑重地和司徒寒说了声谢谢-
闻盛几乎以为,这一定是必赢的赌局。大平国力无论如何,都比大渝强盛,他耗得起,大渝却不一定。五年,足够休养生息,简直令人心动。
但没想到司徒寒会说不。他说他不愿意以楚云来换,楚云不是一个筹码。
闻盛视线久久落在这一句话上,许久才放下那封信,烛火的火舌吞上白色的纸张。
楚云不是一个筹码,他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不知道除了这种方式,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回到身边。
离开她越久,他越觉得想念她。甚至于连那些虚情假意的逢迎,也觉得想念。
灰烬被吹落在棕褐色的地砖上。
闻盛抬起头来,远远地看向大渝的方向。手边的桌案上还放着探子发来的密报,诉说着楚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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