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罩房内,宁晓野拉过赵祈,像模像样地介绍道:“小娥妹妹,这是太子殿下。”
池希娥看向清贵如竹的赵祈,按着爹爹交自己的礼数,屈膝敛衽,“见过殿下。”
赵祈淡笑,“行了,你个小迷糊,又假装不认识我。”
池希娥捏捏自己的粉色荷包,奶声奶气道:“爹爹说,见到殿下要行礼...我认识殿下。”
赵祈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下次不必了。”
“为何?”
赵祈小大人似的背手走向石桌,心想除了父皇和母后,每个人都朝他行礼,真的好无趣,好不容易认识个讨喜的小孩,还是要消除她的拘束才是。
宁晓野疑惑道:“你们怎么认识?”
池希娥年纪小,不知如何解释。其实,唐咚宝时常带她入宫与宁瑶闲聊,赵祈又住在坤宁宫,一来二去便也熟识了。
宁晓野拍拍脑门,自己想明白了。他拉起池希娥和赵祈的手,笑道:“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两人不解地看向他。
宁晓野做贼心虚地瞥了一眼娘亲,然后拉着他们飞快地奔向花园。
花园的角落里,清越正将一份礼品放在花墙下,见三个小大人跑过来,眸光一紧。
宁晓野满面春光,看起来很开心,清越也就没有翻墙而出。
“爹爹!”宁晓野拉着两个小伙伴跑到清越面前,热情地介绍起来。
得知一身月白袍子的小郎君是太子,清越心有所叹,躬身行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与赵修槿一般,赵祈有颗七窍玲珑心,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一幕,“您是长辈,私下里不必见礼。”
清越感叹赵修槿和宁瑶的育儿本领,温声道:“好。”
他又看向眨着乌黑大眼睛的池希娥,“你是池晚的女儿。”
池希娥重重点头,“我是,叔叔怎么知道?”
“近几年,我和你爹有些来往,只是没有见过你。”
池希娥懵懂地点点头,凑近宁晓野,“晓野哥哥,他是你爹爹,为何不住在府上?”
宁晓野闷头道:“爹爹和娘亲关系不好。”
闻言,清越胸口发堵,却也没有当着另外两个孩子解释什么,况且,晓野说的也是事实。
一大三小在花园里相处了一刻钟,等清越离开,宁晓野带着两个玩伴往外走,“你们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两人齐声道:“好。”
可当他们走到拱门时,却被宁乐拦住。
宁乐一脸阴沉,眼眶发红。
宁晓野觳觫一下,惊觉自己的小动作被娘亲发现了。他捏着赵祈和池希娥的手,惊慌不知所措。
赵祈看了一会儿,挡在小表哥面前,作揖道:“姨母息怒,晓野只是太过思念父亲,才做出此举,还望姨母念他年纪小,莫要怪罪。”
宁乐闭闭眼,逼退眼泪,蹲下来搂住宁晓野,“娘知道你的苦,抱歉。”
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宁晓野舒口气,原来娘亲不是要发怒,吓坏他了。
他抱住宁乐,反过来安慰道:“爹爹说,都是他的错,不要我来责怪娘亲。”
清越这样说......
宁乐心口发涩,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源源不断冲击着脑海。那个朦胧的夜,是她迷醉不清,缠着不放人啊。
说到底,他们是恶人,可晓野不是,他是无辜的。
入夜,宁乐一个人来到花园,对着茫茫夜色叹道:“出来吧,我知你在附近。”
很快,黑夜中走出一抹身影,依然挺拔,依然冷峻。
宁乐坐在凉亭中,眼角眉梢蓄着淡漠,可心底还是止不住地乱跳。这些年,她知他一直都在。
起初,她说服自己装傻,是想着让他陪一陪晓野,可感情如丝线,越捋越乱,令她痛苦,“还没打算放弃?”
清越抱臂靠在亭柱上,望着天边的孤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要相看了?”
“嗯,给晓野找个爹。”
清越扯扯嘴角,唇畔掀起自嘲,“也好,晓野需要一个刚正有为的父亲。”
宁乐一愣,没想到他会爽快答应。不过想想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面对漠视,换谁也该湮灭热忱和偏执了。
可清越接下来的话,让宁乐嗤之以鼻。
他说:“这个男人必须能够通过我这一关,否则,我放不下晓野。”
还有你。
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宁乐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盯着他,“方清越,你哪来的底气啊?”
清越避开她冷冽的目光,“我可以暗中观察。”
“我问的是,你哪来的底气?!”
知道避不开这个问题,清越如实道:“底气便是我是晓野的生父,我希望他能快乐,而不是委曲求全。”
正因经历过人间疾苦,他才懂得一个稚童的成长需要清风和朗月、高山和景行,只有拥有这种情操的人,才会给予晓野绝对的安全感,即便这个人贫困潦倒,也无碍。
而宁乐,棱角还在,难以让人驯服,需要一个成熟温厚的人来包容她的刺和焰,这样他方能放心离去。
可这样的人,提着灯笼难找啊。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宁乐冷哼:“方清越,你比从前更犟了。”
犟到连她的话也无视了。
她心头难受,却还是竖着一身的刺。
清越低头看她,很想抚上她的面颊告诉她,他还想做回那个眼里只有她的木头护卫,希望她不计前嫌接纳他,可这种话也只有在梦里敢想敢说,拿到明面上只怕招来她的厌恶。
“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找到值得托付的人,我就离你们远远的,绝不打扰,但在此之前,求你让我再陪陪晓野。”
还有你。
他握了握拳头,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唯有冷静才能让他退离出他们母子的生活,然后独自一人踏上新的路途,从此天各一方,不再相见。
清越离开后,宁乐一人独坐凉亭中,多年前的烦闷再次来袭,久久挥之不去。
阮氏提灯走来,摇了摇头,“你还是忘不了他。”
宁乐盯着被夜色笼罩的花墙不讲话,才想起那里还放着一个木匣。
“是他送您的。”
换作从前,阮氏会直接叫人撇掉,可心里终究是有些心疼他的付出,这么多年了,能一如既往的人实在不多。
“陛下早已原谅他了,若你想要跟他续缘,不必经过宫里的同意。”
宁乐闭眼笑笑,“娘对他心软了?”
“他待晓野很好,待你...至少这几年是真心的。”
从前也是,只是他迷过路。
宁乐说在心里。
“要试着接受他吗?”阮氏将灯笼熄灭,借着月光与女儿谈心,“若是想通了就早点告诉娘,娘也不去张罗相看的事儿了,免得耽误别人。”
“我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
“嗯。”
这句短促的“嗯”之后,阮氏心里有了答案,宁乐认定的人,还是那个木头桩子,那就将矛盾和愁闷交给岁月吧,总有一日,他们之间会再次坦诚。
不远处,宁瑶牵着宁晓野站在拱门外,温声问道:“晓野想要爹爹回来吗?”
宁晓野年纪太小,不懂爹娘的情仇,只凭心意道:“想,做梦都想。”
宁瑶拍了拍他的手臂,“晓野的梦会实现的。”
回到宫里,宁瑶拉着赵修槿坐在罗汉床上,讲起今日的所见所闻,也提起了姐姐和清越。
赵修槿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解铃还须系铃人,靠他们自己吧。”
宁瑶与他十指相扣,吻了一下他的侧脸,“陛下就不能推波助澜一下吗?”
赵修槿扣住她的下巴,“如何做?”
宁瑶在他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赵修槿笑着捏住她的脸蛋,“真有你的啊。”
“陛下帮不帮?”
赵修槿笑而不语,只等着她主动献上吻。
没几日,清越被仇家刺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很快传入宁府。
宁乐惊愕起身,“你说什么?!”
管家哈腰道:“老奴也是道听途说,说是方公子在城西遇刺,却因没有旁人照料,自己也没去就医,以致于伤口发炎,这会儿被客栈的老板送去医馆,命悬一线啊!”
宁乐气得牙痒痒,这家伙就不知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多想,她叮嘱母亲照顾晓野,自己带着家丁赶往城西医馆。
途中,关于清越被刺的传闻越来越邪乎,惊得宁乐坐立不安,没等马车停下,就一股脑跳了下去,小跑着进了医馆,气喘吁吁地问道:“方清越呢?”
医馆大夫捋捋胡子,“最里面那个屋子。”
“他可有恙?”
“夫人自己去看吧。”
宁乐跑进去,推开门,见清越躺在一张躺椅上,身侧煮着奶露,悠闲的样子哪里像是受伤了??
“你骗人?”
“这要去问陛下。”
“你跟陛下一起合伙骗人,是为了引出西厂的旧部?”
清越枕着一只手臂,映着窗外的光晕,道:“西厂早就覆灭了,哪里来的旧部。陛下说,这叫愿者上钩。”
宁乐这才明白过来,偏头呵笑,气嘟嘟走到他面前,“好啊,这几年你别的本事没长,倒是愈发狡猾了!”
清越看着被拢在日光中的女子,身体跟着渐渐回温,见她欲夺门而走,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别走!”
宁乐甩了一下,“不走,等着你再骗我?”
“不会了,仅此一次。”握住她手腕的手慢慢下移,捏住她的指尖,“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这声“小姐”如穿透旧时光的箭支,射中在宁乐的心口,她闭眼逼退泪意,吸吸鼻子道:“为了晓野?”
“为了我自己。”清越站起身,握紧她的手,叫她无法逃避,“为了我的私欲,我心里一直有小姐,谁也代替不了。”
宁乐心绪复杂,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发现是自己使不上力气。
舍不得他吗?
好像是这样。
她咬住红唇,想让自己狠下心,再给自己一些考虑的时间,可终是没有甩开那只手。
清越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用拇指撬开她的唇,“出血了,别咬。”
宁乐再也忍不住泪水,任一滴滴热泪流出眼角。
清越慢慢拥住她,大手覆在她的后脑勺上,叹道:“五年了,不能陪在小姐身边,我日日受着煎熬,若小姐还未解气,就一刀捅了我,给我个痛快。”
宁乐哽咽道:“那样做,晓野就真的没有爹了!”
清越品着这句话,忽然眼前一亮,扣住她双肩让她直视自己,“小姐同意了?”
宁乐狠狠捶他一下,“同意什么!我捅你吗?”
“不是,”清越难掩激动,露出笑意,“是同意我留在你们母子身边?”
宁乐扭头看向别处,嘴犟道:“再看看你的表现,这段时日,你若表现不佳,就休想再进宁府的门,偷摸也不行。”
原来,她一直知道。
清越展臂将她紧紧抱住,眼眶发酸道:“我会好好表现,会让小姐觉得值得。”
“话别说得太满。”
“好。”清越留下泪水,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怎样都好。
兜兜转转,一曲未央,晨曦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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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丽白日里是尚衣局的女官,夜晚是替帝王守夜的宫女。
无疑,殊丽是受宠的。
可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从不敢多瞧主子一眼的奴婢罢了。
新帝陈述白喜欢安静,殊丽守夜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动静。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殊丽在宫里最好的姐妹被权宦强行带走,才不得已求上了九五至尊。
帘拢拂动的龙榻上,新帝手持书卷,不置一词。
殊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就是撼动不了帝王冷硬的心。她知自己貌美,一咬牙,缓缓站了起来:“奴婢伺候陛下…安寝。”
灰绿色宫衫下,姣好的身段映入帝王浅棕色的瞳眸。
新帝不近女色,唯一破例的那次,就是揽着殊丽倒入锦衾那晚。
殊丽成了他指尖戏谑的宠欢,每每兴起,就会撩开帘拢,看着殊丽主动走过来。
太后得知儿子开窍后,急着为他充盈后宫。身为帝王,三宫六院是寻常,陈述白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拍了拍殊丽的腰窝:“认真些,当心朕罚你。”
殊丽知道皇家薄情,没想蹚这趟浑水,也为日后谋划好了出路。可就在选秀的前一日,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这是坏了宫规的大忌。
近些日子,宫人们发现,帝王心情不佳,似乎与出逃的宫女有关。
注:狗血带球跑,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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