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南?!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嗓子喊出来,不管是认识沈山南还是不认识的,都不由露出警惕的神色。
喊人的自然是边澜鹤。他是知道止凉山庄情况的,都准备此间事毕就提着贺礼去杭州了,谁成想居然在此处见到了本该静养的人——这人还在跟龙传章交手!
沈山南没有丝毫动摇,倒是龙传章瞥了他一眼。
边澜鹤心中浮现出些许异样,然而来不及细思,沈水北站在洞前忽然笑了:“看来今日来找我算账的人还不少。”
众人心神立刻被这个“人型物”吸引,就有人低声惊呼:“这是个什么东西!”
边澜鹤:.......
要不是前几日还见过面,瞧过药人装扮,他也不敢认这“东西”是沈水北。
沈水北并不动怒,仍是用沙哑的嗓子笑,声音阴森的很:“你猜?”
“难道、难道你就是沈水北!”有人恍然,旋即怒斥:“就是你害了我师兄师伯!死到临头,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沈水北诡笑一声:“这个的脑子也是坏的,不必留了。濯濯。”
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边澜鹤心中忽生警惕,却已来不及阻止——只见药人扣指弹出一枚弹丸,那出声之人下意识劈开,却只瞧见一片银光闪过,整个脑袋赫然被数百根毫毛般的银针扎穿!
那人原地晃了晃,连一声都没发出,直接扑通倒地。身边人也不慎中招,顿时惊呼声四起,有几个按捺不住的对视一眼,便想上前。
然而那几人才走了两步,耳边“歘”地一声轻响,眼前陡然闪出一片剑光!
电光火石间,边澜鹤只来得及扯住两个人的腰带往后一拖,剩下的来不及闪躲,下一秒便捂住眼睛哀嚎起来!
更令人胆寒的是,动手的竟不是沈水北,更不是沈山南,而是龙传章!
“龙峰主,你!”饶是边澜鹤也震惊了:“你干什么!”
龙传章没有回答,沈山南的攻势太急,能抽出空扫这一剑已是不易。
反倒沈水北好整以暇地解释:“这两人,一个想要天人教的圣物,一个想要解毒的药虫,自然不会让我的命落在别人手里。”
边澜鹤悚然而惊,但沈水北不给他更多思考的余地,指挥药人进洞。
龙传章要追,沈山南自然不让。沈水北看戏一般回头看他们,又让药人停下,道:“看你们一时半会争不出个前后,我却等不及。不如一个个来罢,唔.......就让姓龙的先来,等我解决了你,再让沈山南进来,如何?”
龙传章嗤了一声。
沈水北没理他,对沈山南道:“反正你斗不过龙传章,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拦着外面这群人,等我解决了他,你自然有机会来送个死。”
说罢也不管两人同不同意,转身就走。
沈山南眉头微皱,似乎真被他说服了,龙传章察觉到那一丝迟疑,当下逼出一剑,闪身追了进去。
边澜鹤企图喝止:“小心陷阱!”
可惜姓龙的可能是真的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边澜鹤立刻要追,甫一踏上高台,彻骨杀意如冰水灌顶,瞬间令他神志一清,堪堪止住脚步。
沈山南转过身,剑尖抬起,指向他。
边澜鹤脸色微变:“你——沈山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山南如顽石一般,哪怕看不见、哪怕形态怪异,却硬是无人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纯粹的杀意,倒逼着边澜鹤慢慢退回去。
“你不要命了!你知道进去的那个是天龙峰的峰主吗?”边澜鹤气急:“哪怕你急着解毒,或者急着报仇,也要想想止凉山庄.......”
许是最后四个字触动了沈山南的“机关”,边澜鹤眼尖的看见那剑尖动了动,可惜就在此时,身旁那些傻子们却也开口,半劝导半威胁道:“你就是沈山南?边盟主说得对,你若是想解什么毒,待我们杀了沈水北,自然能搜出解药。”
“你如今这番阻拦,不让我们进去救龙峰主,是何居心!”
“对对!你最好让开,否则我们倒要怀疑你居心不良了!若是龙峰主真有个万一,你以为你们跑的掉吗?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也该为孩子、为止凉山庄好好想想!”
边澜鹤额头青筋一抽:“闭嘴!”
这群没脑子的,再说下去止凉山庄跑不跑的掉他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是一个也跑不掉了!
但这大部分人只见过沈山南刚才与龙传章打斗的模样,知道对方武功高明,也知道关于参阐门的传言,却不知沈山南实际脾性——止凉山庄的名声向来是顶好的,沈山南这会儿还有着身孕,哪怕杀意令人脊背发寒,似乎也不是特别可怕。
毕竟聊起参阐门的惨案,多在于沈水北如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沈山南更像苟且偷生的受害者,不是吗?
尤其沈山南微微侧头,好似认真听的样子,反倒更像在犹豫。于是即便被边澜鹤斥责,仍有人嘴硬,高声威胁道:“咱们说的哪里不对?沈山南你好好想想,止凉山庄知道你这么做吗?!难道这也是夏庄主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希希索索的动静,旋即一个清澈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知道啊。”
众人哗然,猛地抬头寻找,发现身侧不远处的树枝上有动静,根根枝干被削断,露出站在枝干上的人。
“什么人!装神弄鬼——”
白袍锦衣、环佩叮咚。与这林子、这山谷,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一个青年映入眼帘。
他随手拍了拍被黑衣卫拎皱的衣摆,低头看向吵闹的人群。姣好的容颜令众人皆是一怔,再加上那得体华贵的衣物,所有人心里都不由生出一股狼狈。
于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好久不见。”夏知之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人,落在边澜鹤身上,却带着边澜鹤陌生的冷漠:“边盟主。”
边澜鹤心里咯噔一声。
“你——”边澜鹤脑子有点打结,看了眼沈山南,又看了眼夏知之:“他——”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好在其他人没注意到边澜鹤的失态,终于开口:“你就是止凉山庄的......止凉山庄的二少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闻质问,夏知之的神色依然平静:“你问,我答,你说什么意思?”
“你!”那人噎了一下,激将道:“你是说,止凉山庄故意阻止我们进去救人了?”
令他不曾料到的是,面对这种明显的激将,这夏府的少爷居然没有否认。
不仅没有否认,他还看向那高台上的沈山南。
“南南,”夏知之的语气缓了缓,似乎变回了以前的温柔:“你是想进去,还是想过来?”
沈山南站在原处,面对着夏知之的方向,专注的听对方说话。他听得十分认真,以至于手中剑都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边澜鹤见他还不动,轻啧了声,心急如焚。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
夏知之温声道:“没关系,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帮你。”
沈山南只是静静站着,他还握着手里的剑,没有再向前走一步,也没有转身的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其他人左看看右看看,开始骚动时,夏知之才道:“我明白了。”
他说:“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夏知之的语调不疾不徐,像是最自然不过的叮嘱:“记得早点回家。”
沈山南忽然动了,闪身进入洞穴。边澜鹤阻拦不急:“喂!”
下一瞬,一阵明明轻微、却因为数量太多而十分清晰的机关攒动声响起。
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被扣上,数不清的齿轮咬合,细碎而整齐的链条开始划动。
不仅是边澜鹤,连那些无脑叫嚣的,都瞬间闭了音。惶然四顾时,头顶、四周,密密麻麻无数黑沉而不透光的弩身从枝丫间探出头。
边澜鹤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这是什么。”
夏知之一直看着沈山南消失的山洞,此刻才回过神,看向因为悚然惶恐的众人。
他伸手接过身边黑衣卫手上拿的形状特异的弩|箭:“神机弩,你们应当听说过吧?”
“你疯了!”边澜鹤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胡话也敢乱说,不管是不是真的......”
这么多神机弩,哪怕这些武林中人不生贪恋,朝廷也不会放过你!
若是他不将在场所有人都灭口,出去一个,对止凉山庄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夏知之笑了笑:“也许吧。”
说罢他忽然侧头平举,恐怖的机关声响起,一箭如迅雷闪电版射|出!
几乎是人类无法反应的速度,上一秒所有人都还震惊于他的动作,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声陡然炸响,生生洞穿数棵巨木——不是穿透,而是炸裂,双人合抱宽的巨木被瞬间炸裂,接二连三轰然倒塌!
边澜鹤瞳孔微缩,所有人都被震惊的失去言语。
这竟真的是神机弩——货真价实!
他到底从哪里得来这么多......?!
待震颤平息,夏知之高声:“出来。”
几十米外树木倒塌的方向,再次传来动静。
夏知之将神机弩还给黑衣卫,道:“我瞄的不准,不过我的黑衣卫........”
“行了行了行了!”一个女声兀地响起,旋即竟有几十人陆陆续续现身。
边澜鹤简直已经麻木了,这么多人埋伏,他们居然都没发现。
来的是叶初念。
“我可不是跟踪你,”叶初念一出现立刻道:“我是跟着地图来的,地图还是从你那儿偷的。”
在神机弩的威势下,她毫不犹豫的把长留先生卖了。
夏知之似乎并不关心她怎么来的:“那就等着罢。”
叶初念从善如流:“等一等也无妨,只是要等到何时呢?”
夏知之没有立刻回答,叶初念也不敢再追问。
这一箭无疑炸穿了所有人的胆量。众人都不得不将各种小心思都按捺下去,唯独边澜鹤担忧的事情成了真,此时心乱如麻。
若是只有他们开始的这群人也还罢了,他对自己手下的控制力还是有的,至于其他人,大多是天龙峰的忠实拥趸......说句心狠手辣的话,他们这一行已经精疲力尽,将天龙峰相关的全宰了,也不是不行。
但叶初念!叶初念这行人来的太不是时候,单看人数,也决不能贸然全杀|了。
更何况这些后来的人中,许多也只是妥协于天龙峰威势的无辜者罢了,又怎么能随意抹除!
神机弩绝对会要了夏知之的命,止凉山庄在此事的态度,也会要了山庄的命。
[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母亲,]边澜鹤越想越绝望,盯着夏知之的目光有如实质,带着深刻的怒意:[止凉山庄,你大哥、你亲人,全部不及一个沈山南吗!?]
夏知之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笑了笑。
边澜鹤恨铁不成钢,又带着悲哀,几乎能想见止凉山庄的结局。
夏知之忽然道:“人太多了,不这样,拦不住你们。”
边澜鹤简直被他的狗胆气晕,心道你还敢解释,你解释个屁!他不得不怀疑这混球小少爷是不是被下了蛊——或者直接脑子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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