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他们必须在一起”
[冯小垒:严肃.jpg]
刑向寒抿抿唇。
收起手机以后往小区外边走, 小区栅栏外头站着几个人,注意到他以后都朝这边看过来。
刑向寒换了条路。
先去楼底下取车,再从小区北门开出去。
周六下午。
这层楼里只有冯院长的办公室灯是亮着。
刑向寒敲门进去的时候里边没人。
原地坐着等了会, 拿着保温杯的冯院长从外边进来。
见了他以后也没多惊讶。
把杯子往桌上一搁, 随口道, “实验做完啦?”
刑向寒:“我今天上午没去实验室。”
冯院长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问:“那之前的超声无损检测呢。”
“我已经交给夏老师他们组去做。”刑向寒说。
顿了瞬道:“我觉得以我现在手里的科研项目, 总的数量已经达到了院里对我这个评级老师的要求。”
其实不仅是达到, 他做的完全已经超过了既定规范。
但对于某些情况是远远不够的。
冯院长先没应他这个, 只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将来。”
“院里又招了几个年轻老师,S大留洋回来的博士后,二十七岁就在Trans上发表了三篇论文, 跟你当年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只能说学校眼光独到, 本来年轻一辈的就该比我们那时候强。”刑向寒从善如流。
冯院长一拳打到棉花上。
见人这从未有过的随性,心里有气又没地方出。
半晌才道:“可现在上面都在讨论,你们同一批进来的谁能在学院走得最远, 最远能到什么地步。”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你要再这样下去, 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将来!”
他这意思已经太明显。
于公那本就是刑向寒应得的, 于私, 谁不想自己的门生能在学校里有一席之地。
于他们彼此都有益。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两人说的什么都没被第三个人听见。
刑向寒食指在桌上轻敲两下,抬起头道:“院长。”
“如果我说我放弃呢。”
一瞬间屋里静得出奇。
端着保温杯的老先生眼睛不自觉瞪大,一口茶直接喝进去, 烫的嘴角往旁边扯两下:
“你说什么?”
刑向寒没接这个,明显就事默认了。
“哎不是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啊,跟你师兄学的, 还是你师姐?”冯院长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辈子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培养的一对儿女,一个整天嬉皮笑脸的没留成校,一个留了又非要辞职去开什么酒馆。
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门生又这样。
“你究竟是认真的还是怎么样?是嫌学校给你的待遇不够好么。”
“学校对我很照顾。”刑向寒说。
“那你这是为什么啊。”冯院长不理解。
刑向寒两手交握在一起:“我只是觉得,之前耗费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想腾出些精力去做其他事。”
“你现在的研究工作是周期性的,等到这两个月结束以后,后面会轻松很多。”
他语重心长,“现在学校不像我们那个时候,都是末位淘汰,等后边那些年轻人起来了,你要再没有突出的研究进展——”
“我不觉得我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刑向寒抬起头:“但要真是按您说的,那个时候我也会有其他选择和打算,这点我考虑的很清楚。”
冯院长感觉自己血压又上来了,左右看看没有降压药,发现都没有后叹出口气,暂时不想再看见他。
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刑向寒没再多说什么。
撑着膝盖从座位上站起来,点点头就准备往外走。
“你可以把进度适量调慢点,但是该做的还是得做。”刚到门口,身后传来院长无奈又妥协的声音。
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
刑向寒回过头:“是,您放心。”
从办公室出来他先去趟实验室,和手下几个学生开会。
交代完这些之后。
又在里面忙到快晚上七点才出来。
虽然已经不算早,但这样的工作量在以前的刑向寒面前跟早退一样。
后面连着几天都是这样。
除了有早课,刑教授都晚出早归。
问题是周围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真正到开大会的时候,对他的态度还是跟之前那样捧着。
没辙。
即便来了新人,真要比起硬实力还是跟人差了一大截。
这天邢教授下午四点就撤了。
刚出来就接到冯小垒电话,在对面故作严肃:“等会再来趟人民医院啊,看看人被你气成了啥样。”
刑向寒只一瞬就皱着眉:“老师病了?”
“这可你说的,我没说啊。”
冯小垒先搁那边一乐,又道:“骗你的,你老师这辈子大风大浪啥没经历过啊,哪会为你这点事气病。”
刑向寒没接他这个,步伐只顿了一瞬,继续往停车场方向走。
冯小垒知道人最近在忙什么,搁那边滔滔不绝,“我跟你说啊,想把人追回来呢,就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还有,咱姐可说了,你这臭脾气也得改改,不然这以后在一块儿了还是容易闹心。”
刑向寒已经坐进车里。
“得先在一块才行。”
他这语气挺低沉的,冯小垒听着也不奇怪,毕竟当年那场面实在是不能算小。
“你俩这几天还有联系没?”
刑向寒想起每次碰上后对方拒他于千里的态度,费力地摁两下眉心。
那天在走廊,岑帆口口声声一句“我只是不喜欢你了”把他们之间所有的链接全部砍段。
当时他听到以后心里除了气愤就是不可置信,巴不得当场把他那张惹人的嘴彻底堵死。
这样就再也不用听见那些他不想听的。
但后来想想,这又怎么样呢。
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无论对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必须在一起。
“现在有没有的不影响以后。”刑向寒现在只能说这个。
应完这句话就把车开出去。
汽车停在沿江街派出所门口。
之前那一男一女就是被送到这里,因为聚众闹事拘留五天,这五天里需要配合警方调查。
可没想到刚到这里。
“和解了?”刑向寒皱眉。
“对。”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告诉他,“刚才双方都来人了,签了和解协议书,对方也支付了医药费,给了补偿。”
“他一个人来的?”刑向寒继续问。
“哪个哦对,那位瘦高的青年是一个人来的。”
刑向寒越过他往里边看看,问说:“他现在还在里面吗?”
“刚走没多久。”对方道。
刑向寒立刻追出去。
开着车,从警察局顺着往小区方向找。
在那么长一条马路上找人比登天还难,但这个点其实人不多,而且通往岑帆家的方向就只这一条路。
刑向寒车开得很慢。
结果就在一家卖自助盒饭的门口,看到了拎着食盒,正站在付钱窗口处排队等着的岑帆。
即便带着口罩帽子,刑向寒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
这几天刑向寒天天到人屋子门口送东西,虽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而且每天在走廊的监控里也能看到岑帆。
分明是看了十年的人,到头来却又觉得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快速把车停在路边。
朝他的方向过去。
这速度快到像是要插队,惹得站在队伍后边的几个人都“啧”了声。
岑帆看到他也有些惊讶,皱着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下意识觉得对方跟踪自己,但没问出口。
刑向寒没应这个,只问:“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警察局。
即便不想跟他一起,也可以叫其他人陪他一起过来。
这条队刚好轮到他了,岑帆收回目光,先付了盒饭钱,淡声答道:“事情解决以后就可以和解。”
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刑向寒停几秒后,继续看着他道:“那一会你坐我的车回去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岑帆直接拒绝。
刑向寒已经猜到他会这样,心里涌起阵难受,但还是坚持道:
“还是我送你吧,车里开了空调,挺凉快的,这样你也不用一直带着口罩,捂着难受。”
岑帆眉头微皱,拎着盒饭的手躲开对方,这回用了点力气:“我说了不用。”
说完以后再也不管他。
扭头就走。
刑向寒看着他的背影,此时也不管自己那辆车了。
就跟在人后边一起走。
岑帆坐公交他也坐公交,下来以后进了旁边的地铁站他也跟着进去。
同样的方向,却又始终隔着段距离。
不近不远。
不会打扰到对方,但也不至于跟丢。
但实在耐不住他这个人本身就有极强的存在感。
从地铁站出来,岑帆最后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冲他:“你还想做什么!”
刑向寒跟在他身后,不能明摆着说是为了送他回家,眼见人这样,顿了片刻道:
“他们为什么突然同意的和解?”
岑帆原不想说这个。
但又不想一直被这样赖着,只能说:“我去了之前我姥爷和他们争执的那个公共厕所,正对着的有一栋筒子楼。”
“我每家都去问过,那天刚好有户人家在上面晒衣服,目睹了全程,也愿意出来作证。”
“你一个人去的?”刑向寒皱眉。
“对。”
“其实我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岑帆说到这里顿了瞬。
抬头看他:“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其实一直只会玩木头,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刑向寒先是一怔。
后来很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我只是担心你。”
他眼底的失落太明显。
岑帆原本这几天脑子就乱,现在根本不想看见眼前这个人。
“怎么想也不重要了。”岑帆垂着眼睛。
扭头要再次离开。
“小帆!”刑向寒却下意识想从后边拉住他。
一辆重型摩托突然横在两人跟前!
路上的轰鸣声吓走一溜刚想在这停落的鸟,上面的人把头盔摘下来。
虽然面前有两个人,他却只盯着岑帆,嘴角咧开个弧度:“岑老板去哪啊。”
“要不要捎你一段?”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齿尖直直刺进来”……
“齐铭煊?”
岑帆看到他以后惊讶, “你不是在出差么?”
“早出完了。”齐铭煊活动了下脖子,手上还拖着那个头盔,看着他继续道:“走呗。”
岑帆一句“我小区就在前边”卡嗓眼, 回头瞥了眼紧贴着自己的男人, 冲对方, “好。”
说完就要接过来。
却被旁边人一下捏住手腕。
对方把他的腕子完整地包裹在自己掌心,却也不敢用太大力, 里边浑厚的热流不断地从内里涌出。
把岑帆往自己的方向扯了瞬:“你要跟他走么。”
岑帆现在只觉得难受, 他其实谁都不想跟, 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是。”岑帆迎上他的目光。
眼见对方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停几秒后道:“不可以么?”
“还是你又想像之前那样控制我, 不让我跟其他人接触?”
刑向寒面上浮出抹受伤, 只一瞬就松开手。
先是低下头,又瞥了眼旁边正在看热闹的齐铭煊,底下另一只手握拳以后又轻轻张开:
“我没这么想。”
这句话他在几分钟内重复了两遍, 语气一次比一次重, 像是岑帆一直在曲解他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
岑帆背过身再没看他, 从齐铭煊手里接过头盔。
一边戴好一边跨上他的车。
齐铭煊原本搁旁边看戏, 在人坐到他身后的瞬间, 忽然转过来,当着刑向寒的面帮人调节下巴上的系带。
岑帆下意识瞪大眼睛。
齐铭煊当没看见,弄好以后头往旁边故意偏了点:“好了。”
油闷再次轰上了天!
摩托车从人行道的斜坡一路冲到大马路上。
岑帆抓紧底下的扶手往后靠。
可即便是靠得再后,还是能看到车头右边的反光镜里。
男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独立的身形,像是那条路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却看不清任何表情。
“别看了。”前边的齐铭煊突然回头。
在两边过去的风中听不出情绪:“你老看他不如看看我, 是谁刚把你从那儿解救出来的?”
岑帆被抓包以后装作咳嗽了两声。
收回视线后说,“不是故意的”
齐铭煊往后又瞥了眼。
没出声。
摩托停在他们这栋楼底下。
人来都来了,岑帆不可能就这样让齐铭煊回去,也是才注意到他双脚前边放着的冰盒,上边摞着个大骑行包。
里边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
“你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岑帆再次讶然。
齐铭煊“啊”一声,绕到前边把盒子提起来,“这次去北市出差,他们那边的北极贝特别好,就给你捎带了些过来。”
岑帆接到手里。
两人一块儿进家门。
齐铭煊说的是真的。
盒子里的那些北极贝,个头大还新鲜,旁边一圈都用冰块保着温,刚一开盖子能闻到股海水味。
这么好的东西配盒饭实在是太浪费。
岑帆把顺回来的盒饭放冰箱,回头道:“那下午就吃这个吧,我再炒两个菜,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鸡汤。”
“都行。”齐铭煊直接坐人沙发上。
大花早溜达到他旁边了,被他一把抱起来放怀里,玩闹得很热乎。
但没多久齐铭煊就到厨房里边给人打下手。
他也是个会做饭的,切菜捣蒜样样手拿把掐,没多一会配菜主菜全部准备好,只剩下炒了。
眼见两个菜下锅,齐铭煊道:“下次来我家呗,你这边条件太限制了,去我那里还可以做铁板烧吃。”
“你不是跟浩子一块住么?”岑帆问。
“那房子从我出差以后就丢给他了,我现在住我自己家那边。”
“跟你父母一块儿?”
“就我自己一个人。”齐铭煊没接着这个往下,换了个话题:“不过浩子应该也不会住那,他快结婚了。”
“结婚?”岑帆惊讶。
齐铭煊“啊”了声,又说,“人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之前在路上碰见过一次。”
说到这个岑帆忍不住往旁边看眼。
认识这么久,似乎从没听这个人说起自己谈过什么对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谁都没提刚才在路边发生的事。
几个菜上了桌,中间是一锅新鲜的鸡汤。
齐铭煊给自己盛了碗,“这汤不错啊,就味道淡了点,”
岑帆正把一个北极贝放嘴边,有些烫口,但味道很好,浸入嘴里都是鲜甜的。
“年纪大的人喝不了太重口的。”他说。
齐铭煊差点一口汤喷他脸上,不高兴地冲人:“你说谁年纪大啊?”
“对面的,邻居。”岑帆抬头解释了句,又拿起桌上另一个北极贝。
这回往上面多淋了点醋。
“你和邻居关系这么好啊,还互相串吃的。”齐铭煊有些意外。
“嗯。”岑帆点点头,完了又道:“也不能算好吧,我都没见过他。”
“你没见过你就敢吃他给的东西??”齐铭煊瞪大眼睛。
现在小学生都没这么缺心眼的吧。
岑帆:“”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咳嗽两声后说,“我明天要去医院接姥爷,后天得送人回小板镇,真要去的话得再等等。”
齐铭煊刚一进门就在说大伙后天一块儿出去露营的事。
“那没事啊,反正组长给了我三天假,时间我自己定。”齐铭煊说到这儿又去看他:“刚出院能坐那么久车么?”
“老人家住不惯城里,非说要回县城住。”岑帆说到这儿直叹气,但也知道自己殴不过去。
他们吃完饭已经快晚上九点。
齐铭煊非要留在他这里住。
“大花都在我那住那么久了,我留你这儿一次也不碍事吧。”刚从浴室出来,齐铭煊裹着一身热气,杵在墙上道。
岑帆正把吃剩的碗放进洗碗机,闻言随口接了句“没事儿。”
Jecky那次是没办法,没有多余的枕头被子,留不了人。
现在这些都买齐了,之前陈开喝多了也曾经来他们家睡过。
“那就成。”齐铭煊笑了。
先是站在客厅里看他。
目光从岑帆后颈往下扫,到他的肩膀,再慢慢往腰下面走,一直到大腿两侧。
弯腰的时候,上衣往上,可以从里边隐约看到细细的,不是非常明显但很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觉得自己起初觉得对方像个女人的看法非常错误。
岑帆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继续站在冰箱跟前。
他这边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
两边的储物柜,靠近冰箱的地方刚好是个往里九十度的角,手只要撑在两边就能把中间那一块圈住。
齐铭煊原本站在原地擦头发,又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还没走到。
岑帆突然回过头。
见他出现在这儿有些惊讶,又转回冰箱,翻了半天,从里面拿出罐运动汽水,冰镇地直接怼人肩上:
“是在找这个么?”
“啊?”这一冰倒是把齐铭煊冰醒了,接过来时都差点没拿稳。
下意识又道了一遍:“啊。”
岑帆被他这反应逗乐了。
从厨房里出来,想起什么之后又回过身,“这饮料是不是就之前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的?”
齐铭煊拿手里看了看,也跟着笑出来:“是。”
岑帆也给自己拿了罐,两人坐在餐厅里一块儿喝。
既然要睡那肯定得先收拾。
好在现在是夏天,大男人哪儿都能睡。
“这个客厅的沙发可以拆开当沙发床,然后旁边的客房里也有一张小床,但没这个大。”
岑帆又喝了一口后问他,“你看你想睡哪儿。”
齐铭煊先是往两边都看看,突然一句:“你房间能睡么。”
岑帆先愣了瞬,很快又道:“能,要是你想睡我房间,那我就去客房睡。”
他那个刚好是个双人床。
齐铭煊远远看着,结果脑子一抽,低声来了个:“那要是刑向寒来,你也会去客房睡么?”
一句话砸过来没谁能接。
半天两个人都没说话。
隔了会岑帆才低声说,“我和他已经不在一起了。”
“我以为你知道。”
说完后站起来。
齐铭煊看着他这样,自己很快回过劲儿来,立刻也起身道:“对不起啊。”
“我刚不该突然那么问你。”
“没事。”
岑帆摇摇头,已经走进客房,把支在最里边的那张小床拿出来。
齐铭煊还准备要说什么,兜里手机突然响了。
原没打算要接,看了眼还是走到窗户边上:
“夏教授,嗯对,我在江城。”
“可我去年就毕业了,不然您让您手底下那几个”
“一定是现在么,嗯,行吧行吧,那我马上过去。”
“大概半小时左右吧。”
几句话说完后齐铭煊表情明显有些烦躁。
岑帆刚把枕头从柜子里抱出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有个数控机器,刚买回来的时候是我安装调试的,现在里面有个参数要改,得我过去一趟。”
“现在么?”岑帆问。
“对。”齐铭煊说到这个实在无语,又嘟囔了嘴:“按理说他们自己调也不难啊。”
两人说着说着。
岑帆就把人送到楼下。
眼见着原本已经准备休息的人现在又骑在摩托车上。
“那你今天晚上还过来住么,是不是住华大旁边会方便点?”
“不知道,我也不确定,具体要等到了那边再说。”齐铭煊揉揉眉心。
完了又看向他。
先是没说什么,后来脸往人那凑近些,认真道:“刚才抱歉啊,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和人道歉。
岑帆也是真没跟他计较。
本来想直接说没什么大事,后来还是锤了下齐铭煊的肩膀,道:“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行。”齐铭煊说。
停在他们楼下的摩托车被骑走了。
岑帆一直看着。
直到对方拐出小区,他才回自己家。
原想着出来进去不会超过十分钟,岑帆只穿双拖鞋就下了楼。
却在电梯开门的瞬间,被一股力量从外面一把扯出来。
抵在旁边的大理石柱上!
一股呛人的酒味从上往下倒灌!
救命——
走廊里的声控灯恰好是关着的,岑帆根本看不见后面,想喊但喊不出声!
他感觉有人从后面用力抱住他,一只手还牢牢捂住自己的嘴。
岑帆胳膊肘拼命往身后顶。
直到对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岑帆一愣,下意识停止挣扎。
却被更大的恐惧控制。
紧接着脖子一凉,两道锋利的齿尖直直刺进来!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就这样吧”
“当年, 是你救了我,就该你把我捡回去”
尖利的刺痛从他的皮肤渗进去。
火辣辣的,好像整条血管都被叼在对方嘴里, 齿尖像是淬了毒, 合拢的瞬间带出男人强烈的占有欲。
岑帆给疼得一下咬住嘴唇, 眼前瞬间涌上层薄雾,艰难地让自己回笼, 道:“你, 放开我!”
但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像是发了狠, 心里一团火烧起来,刺着自己,只能对着他的脖子拼命发泄!
可等到他真的松开他, 温热的掌心却瞬间覆在他后颈上, 去触碰那刚才的咬痕。
低下头,闷了句他这几天经常说的,“对不起。”
他声音有些颤抖:“你可以咬回来, 你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
“但就是不能叫我放开。”
他这句刚说完就被人用力地推了把。
一下撞上挂在墙面的消防栓!
开关的尖抵在刑向寒背上, 疼得他瞬间皱眉。
岑帆也注意到了, 下意识想去拉对方, 伸出去的手却又在一瞬间被收回。
刑向寒艰难的往旁边挪了半寸。
靠在身后的墙上, 隔着几拳的距离看他。
他喝酒从不上脸,表面看着还和之前一样,状似冷静自持,但岑帆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喝醉了。
“你不该来我这发疯!”岑帆覆住颈上那个齿印。
刑向寒抬起头:“为什么。”
岑帆没答他这个。
看着眼前的醉鬼, 往后连退几步。
直至摸到自己屋的门把手上。
趁对方正侧身往墙上贴,快速插进钥匙,拧门的时候时刻注意身后的男人。
在开开的时候瞬间闪进屋内!
大花原本听到动静还往门这边走, 被他这突然进来的一下弄懵了。
愣愣地定在原地。
岑帆从走廊到屋内一直憋着口气。
进屋以后。
才发现额上全是汗,颈子的齿印隐隐泛着酸疼。
他低头去看摸过侧颈的手指。
干的。
没流血。
岑帆回身去瞥身后的防盗门,心里除了安定更多的是复杂。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像防着强盗那样去防这个人。
大花愣半天也回过来,几步踱到自己主人身边,围着他两只脚里里外外的兜圈,抬起头小声地:“咪。”
岑帆低下头,托着大花两边的爪子起来,轻声问:“要搬家么?”
他这几天其实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回灵山。
但每每都被搁置。
把一套房子装成这样的小家,在自己住进来,看似比单攒钱买房要容易,但真的去做其实是脱了层皮那样艰难。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何况
从两年前的经历到现在,岑帆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实在没法摆脱。
距离没用,那就只能靠时间来补。
即便岑帆现在有些相信对方嘴里的那些“喜欢”、“改变”,应该是真的。
但他都不觉得刑向寒会真的如自己说的那样,要在他身上耗一辈子。
可能时间是会比预想的要长一些,但绝对不会和“永远”扯上勾。
岑帆现在有的也是时间,不怕跟对方耗。
只是这个过程自己会很痛苦而已。
他叹口气。
从门边走到客厅。
去给大花准备猫粮,准备等晚一点给自己热点牛奶,洗个水果,再给对门老人家也送点儿吃的。
这几天他在家没出去。
对门给送什么他吃什么,从土豆饼,到蒸好的牛奶小糕点,白灼虾。
对方像是知道他爱吃什么,全搁着他的喜好来。
但今天齐铭煊的话提醒了他。
虽然两户人经常互相串东西,但他从来都没见过对方。
想到这,岑帆下意识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对面去看,却看到本应该走了的人,此刻正坐在外边走廊的地上。
一条腿弓起来半曲着,另一条直接伸到他的门洞这边,上半身甚至还靠在对面房子的门口。
身上的酒气连他这边都能闻得到,又何况是一直住在对面的老人。
此刻岑帆也顾不上别的。
把屋门开开,直接对着地上的男人,“你快点回去。”
“你这样容易影响到其他人!”
地上的人纹丝不动,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个。
岑帆站在门口抿抿唇。
还是走过去。
蹲到他旁边冲他,“我打电话给冯老师,让他接你回去。”
说着要回屋拿手机。
刚站起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抬手,从侧边环住他的脖子。
头埋进他颈窝里,没了刚才的咬他的架势,这样环过来的时候像是卸下了周身所有气力,带着醉意的语气:
“当年,是你救了我,你就该把我捡回去。”
这句话刑向寒之前就说过,岑帆当时就当他是在撒酒疯。
他从来都没救过他。
现在抱过来,岑帆自己心里也是难受的,脖子上的咬痕又开始疼,此刻也只能问他:“你到底走不走?”
刑向寒不会走的。
有了这个人像是有了支点,刑向寒迷瞪的眼往旁边一瞥。
半个身体就全部压在岑帆身上!
这个人将近一米九,突然半倒下来,就跟一座山那样,还不能直接把这个人放倒就走。
岑帆走也走不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再这样干耗下去,非真的把对门老人家逼出来不可。
岑帆无奈地叹口气。
终是没狠下心。
撑着这个人的手臂站起来,半拖着走进自己家里。
刚把满身酒气的男人扶到沙发上,原本在吃猫粮的大花忽然回头,跳了一下,往他这边看看,就要凑上来。
岑帆皱皱眉,立刻把他抱开:“你不能一直在这里,会醉到你。”
大花却很执着,先拿鼻子上去嗅嗅,又当人面抻了个懒腰。
这熟悉的样子,岑帆疑惑,“你认识他?”
大花抬起头,又小小地朝他“咪”了声。
岑帆现在也没空管这一人一猫的渊源。
先拿自己手机给冯小垒打电话,对面一直占线。
不知道是有事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把他拉黑了。
岑帆只能去找刑向寒的手机。
在人外套里兜摸了个遍,原本只在口袋外边,却意外从里面的夹层掉出个东西。
绳子上串着小木马。
但不是之前送给他的那个。
岑帆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是自己手工雕刻的,上面的边都没磨平,握在手里还有点扎手。
却被他一直放在内衬口袋,最贴近身体的地方。
是其他人雕的,还是
——我也会做木雕。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之前刑向寒说的话重新浮在耳边。
岑帆抿抿唇,不再去想这个,把木马放回去,又从人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
想接着点进去,却发现刑向寒换了手机密码。
之前那个不对,他又想了几个数字,但试了几次都没法开开。
“你试试0516。”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开口。
岑帆手机差点没拿稳。
扭过头就对上男人深邃的双眼。
刑向寒眼睛半睁着,专注地看着他,明显还没完全醒酒,但起码已经不是真的还醉着。
岑帆没输这个,直接把手机塞回他手里。
起身倒了杯水放茶几上,淡道:“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现在给你叫个代驾,一会让他把你送回去。”
刑向寒先是从沙发上坐起来。
往后边卧室看眼。
见里边一个小床都被搬出来,收回目光之后又垂下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原本是要留他在这里睡么?”
这个他肯定指的是齐铭煊。
“我要留谁在这都和你没关系。”岑帆说。
两个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外面知了声越来越大,岑帆原以为还要继续和人掰扯。
刑向寒却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用给我叫车了。”
“我自己回去。”
眼见他走到玄关。
岑帆站在后边看他,两只手背过去,一只掐着另一只,咬了瞬下唇之后道:
“你真的不要再来了。”
停几秒又说:“自从我们俩再次碰上,你除了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其余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做的这些,不仅我也累,你自己也累。”
“就这样吧。”
刑向寒身形在门后虚恍片刻,不知是醉的还是其他什么。
回头瞥他一眼,后面是扶着墙出去的。
直到门关了都没再说一个字。
岑帆先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兜里手机响了。
嗡嗡——
[QMX:俩学弟今晚突然接了个大活,我得留下来帮忙。]
[QMX:晚上先不过去了,明天可能也没法陪你去接姥爷。]
[QMX:烦躁.jpg]
岑帆给那边回复。
[岑:好,没事,你先忙吧。]
发完以后走到旁边的浴室,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脸好像又瘦了些,颈子上那个咬痕有点破皮。
岑帆刻意避开这里不再去看,深吸一大口气,简单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要早起,不管发生什么今晚都得早睡。
岑帆逼自己睡着。
但中途还是失眠了。
三点半就清醒,醒了以后翻来覆去地实在睡不着。
到后来干脆只盯着房顶的天花板,发呆了快四个小时才从床上下来。
脸没洗牙没刷,随便抓了件短袖套上就匆匆往楼下赶。
出了电梯以后一步三回头,发现只有他和几个晨练的人。
心放下了一半。
结果刚到住院部楼下。
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岑帆当即愣在原地。
和昨晚不同,对方早没了醉态,黑色衬衣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裤腿从上到下没有一丝褶皱。
“你姥爷现在的情况,出院最好坐这种保姆车,这样能舒服一些,也更利于后边恢复。”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说的时候还是看着他,面色很淡,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之前吃过林爷爷做的几顿饭,他出了事我本来就应该过来帮忙。”
岑帆原还有话要说,又注意到人身后宽敞舒适地保姆车,斟酌片刻后问:“有发票么。”
“有。”这回刑向寒没藏着掖着,“这边租车是实时付费的,一会司机会打电话过来,回头我把单子发给你。”
说完这个刑向寒也没多停留。
就跟昨天晚上一样,什么都没说地就先走了。
他这样岑帆倒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先去给林建国办出院手续,又租借了三个月以上的轮椅。
老爷子性格活泛,虽然住在单人病房但完全没闲着,跟对门隔壁的都混得很熟。
坐轮椅出来的时候,一溜病友给一块儿送到住院部门口!
司机已经到了,见着岑帆就是一句,“请问是刑先生么?”
岑帆先愣了瞬。
很快就道,“我姓岑。”
对方也没觉得奇怪,继续道:“行,那岑先生先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帮着把老爷子抱到车上的独立座椅上。
车里宽敞舒适,独立座椅可以完全放下来,平躺着腿能完全抻直,对于刚出院的人的确比那种小汽车舒服多了。
林建国却不放心,刚还高兴地和病友打招呼,等车开出去又对着外孙,“帆帆,这车是不是还挺贵的啊?”
岑帆给人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扯,“没事儿,咱坐得起。”
坐是坐得起,只是到了地方,岑帆和司机先一块儿把老人家送进家。
下来结账的时候——
“不是我的手机号预约的就不行么?”岑帆皱眉。
司机盯着手机,“对,因为这里是小程序里下的单,不是本人我没办法核销。”
他见人面露难色,主动提出:“您和帮您叫车的人应该熟悉吧。”
“不然跟他打个电话问问?”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这不是迟早的么”……
岑帆现在是宁愿加钱都不想打这个电话。
但也知道不行。
刚拿出来, 屏幕却弹出一条微信好友的申请。
备注写着对方的名字。
上面的头像,从原本的全黑,变成华大操场上的两个人影, 个头矮的那个手里拿着根竹签, 顶部串着两个小圆球。
岑帆只一眼就能猜到这是什么。
旁边司机看到了立刻说, “小程序也行,只要他那边能把权限转给你, 这边你就可以直接付款了!”
岑帆视线定格这个头像上。
只一瞬就瞥开视线, 加了对方好友。
那边几乎是下一秒就通过。
还没等发消息过去, 对方很快就把付款链接发过来。
付了钱之后。
司机走了。
岑帆盯着这个突然多出来微信好友,准备再次删除。
叮咚——
[刑:到家了么。]
岑帆手指先停在那儿,还没等发消息过去, 屏幕又闪了两下。
[刑:送姥爷回小板镇上也可以坐这个车。]
[刑:我帮你联系好, 到时候还是像刚才那样你自己付款行么?]
请求的语气,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岑帆在这边顿了顺。
[岑:不麻烦了,我有司机的电话, 到时候可以自己联系。]
[岑:你头像是什么时候拍的。]
[你撤回一条消息]
岑帆发完这个之后就后悔了, 心里想着对方没有看见。
[刑: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刑:那天晚上你也拍了很多其他照片, 现在还有么。]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
[岑:都删掉了。]
刑向寒那边再没回消息过来。
岑帆先是低头看了会, 直到屋里传来姥爷的喊声, 他才什么都没说的把手机收起来。
堆在眼前的太多了,全部看不见了心里才会清净。
八十几平米的屋子里。
林建国支棱着轮椅,腿上放着大花,从这个房间溜达到另一个, 又溜达回来,去阳台上对着岑帆养的那两盆白茉莉指点几句。
岑帆一直跟在他后面,“您今天刚好出院, 不然还是先在这边多待几天,现在这样回去了也只能卧床休息,”
“那哪儿能一样了,咱们那起码街坊邻居都熟悉,大伙轮流地来家里折腾,多热闹啊。”林建国不以为然:
“再说你每天工作这么忙,我在这你还得分神照顾我,累不累啊。”
岑帆:“我这几天不忙,也可以在家陪您。”
林建国摆摆手,一副看穿他的样子,“行啦别说这个,我还不知道你啊,整天脚不沾地,恨不得比那孙猴子还忙。”
岑帆一时没法接茬。
其实是真不忙,因为上次在医院被人拍到,手里本来的两个木雕单子丢了,即便发了声明也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找他。
听陈开说是被一个叫华源木舍的截了胡,连带着还有他们工作室其他几个项目。
岑帆现在不说是不想姥爷知道,扯出个别的,“那这几天我先让张叔搬过去住,您现在身边真不能没人。”
“行啊,别说你张叔现在啊,真的比年轻那会靠谱多了,这次还真的是靠他,要不我一人在那儿真的没法弄。”
林建国继续搁那边絮絮叨叨。
岑帆蹲在地上给老人整理东西,偶尔抬头接两句话。
心里却半点放不下来。
姥爷这个样子。
他晚点还是得去趟大超市,多买点补品给老人带回镇上。
收拾好东西。
岑帆先去准备两人的午饭。
厨房的垃圾桶还有之前剩下的两大包垃圾。
岑帆先拿下去倒。
上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又被放了下几个盒子!
上面贴着张字条:
[家里年轻人送来的,我吃不了这么多。]
[给你送了一点。]
不是那种大的礼盒,全都是些小包装,整齐地放在精致的铁盒里,从底下摞到上面。
看着普通,但仔细去看却全是补血养气的中药材,可以单独煎着吃,有的还能直接和排骨汤鸡汤一块儿煮。
就上面几个牌子,岑帆以前陪陈开去买过,一点点都贵得吓死人,当时人就是买的这些给自己家里。
这东西他说什么都不能要。
揣手里端起来,去敲对面的门。
和平常一样,怎么敲都没人应。
这回岑帆却没放弃,主要也是东西放屋门口很容易丢,到时候他们俩谁都说不清楚。
岑帆给物业那边打电话,说明意图后。
那边沉默片刻,忽然道:“那这样吧,我把对面那户人的电话给您,您给他打一个过去?”
“好。”岑帆说。
对面报了串数字。
电话挂断后岑帆立刻给人打过去,边打边在对门门口踱步,不时往屋里头看眼。
可好久都没人接
从外边也听不清对面屋里的动静。
一时没其他办法。
要是之前岑帆会暂时搁手里,准备等后面联系上对方再给人还回去。
但他这次直接提着去了一楼值班室。
拜托守门的保安等到1702回来以后把东西给他。
他觉得对方不可能一直不出门,这样做虽然会破坏掉他们之前互相串东西的关系,但起码他自己能够心安。
中午吃过饭以后岑帆让林建国睡在自己房间。
他先自己在外边收拾了会,又久违地和陈开通了个电话。
“北盛集团新投资了个茶室,现在要在门口做一个双龙戏珠的木雕壁饰。”
“这两天陆续找了几家工作室再聊,我下周也准备过去跟他们聊聊,”
“听说华源现在也在跟那边谈,这回咱们必须争取过来!”连续被截胡几个项目,陈开现在心里怨气大着呢。
说起这个用力咬紧了后槽牙。
岑帆在这边沉默会,“我明天要陪姥爷回去,后天就能够回来,我可以去跟他们谈。”
“你确定么?到时候可免不了要喝酒。”陈开说。
“没事,之前和拍卖行沟通也是我自己,我可以的。”岑帆在这边说。
陈开没吭声,其实内心也是更想他去。
毕竟工作室里,他和小梅浩子虽然也有技术,嘴上能掰扯几句,但在木雕界的名气完全赶不上岑帆。
由他去肯定十拿九稳。
“行吧,到时候我把地址整理好,还有王总的个人电话,一会都发给你。”
“好。”岑帆应了声。
下午他去小区附近的商超。
先去买两罐奶粉,又去里面一楼柜台处挑各种补品保养品。
林建国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吃进嘴里的肯定是要多注意。
岑帆正对着手机去查里边成分。
旁边一个营业员突然小声朝前边道:“哇你们看那里,那对小情侣也太养眼了吧,感觉像从电视里出来的。”
“哇是哦,我站这一上午了,都没见到过像他们这样的。”她这一喊,原本还在给岑帆介绍补品的小姑娘也感叹出声。
岑帆不经意往那一瞥。
先没想怎么样,却在看清楚以后微愣,像被几根钢钉定在地板上。
刑向寒穿着上午在医院的那套衣服,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他旁边站着的短发女人,刚好就是自己提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坐在刑向寒对面的那一个。
两人手里提着几大袋子东西,有说有笑的,正在收银台那里结账。
旁边几人还在议论:
“那男的好帅啊,也就只有像这样的大美女才能配得上。”
“就是说啊,你看他们买的那些,什么红枣,桂圆,该不会是女的怀孕了吧。”
“不会吧,这看着挺瘦的啊。”
岑帆原本还准备在挑一些,现在把眼下这些拢手里,低着头,拎着放在前边柜台上,轻声道:“您好。”
“我可以结账了。”
拎着东西从店里边的小门出去。
岑帆快步走向停车场。
坐上自己的车,岑帆握着方向盘,却没有立刻踩紧油门,只是身体往后边靠,脸一直冲着窗外。
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其实根本不用躲,他也不应该再去想这个。
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早晚也会有其他人站在彼此身边。
像对方那种条件,这不是迟早的么
外面有人陆陆续续地把车开离停车场,接着很快又有新的车开进来。
岑帆回头看眼自己买的这些东西,最后才把车开出去。
回到家以后。
岑帆先去了趟一楼值班室。
“抱歉岑先生,这边1702的住户一直没有回来。”
对方是个新来的保安,看向他的时候有些为难,“要不,这些东西还是岑先生您先自己拿回去吧。”
“毕竟这么贵的东西,放在我这儿万一弄丢了我们也没法负责。”
东西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
岑帆拎着叹出口气。
电梯到达十七楼。
门开了岑帆只一下没反应过要出去,直到快关上才一下扒住门栏。
他们最近这部电梯经常出现问题,每次开了不到几秒钟就会突然关上。
进家门之前先往对面去看。
看着一直关闭着的防盗门,岑帆面色复杂。
走上前敲了两下,可想而知的没人回应。
回到家也是自己一个人。
林建国是真闲不下半点,睡个午觉起来就自己转着轮椅去小区里边溜达。
还顺带捞走了窗台上的大花。
其实有大花跟着岑帆还真能放心不少,大花智商很高,岑帆一直怀疑他是属边牧的,还会跳起来去开家里的防盗门。
岑帆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做两人的晚饭。
快到下午五点。
岑帆刚准备给林建国打电话。
外面突然传来老人的声音:“小帆,这个电梯的门帮姥爷抵一下,他这个是怎么弄”
话还没说完。
猛地传来电梯关门“砰”的一声!
接着是轮椅倒地的声音!
岑帆手上还戴着处理肉末的手套,听到动静后,根本来不及摘,立刻冲出去。
有人却比他更快!
老人旁边出现一个男人,已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还没等岑帆反应过来,对方怎么这个时候会忽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却注意到他家对面的门大开着!
走廊的风从窗户一直吹到电梯口。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我只有你”
“对不起对不起刑先生, 岑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们的责任。”
物业经理站在他们面前, 鞠躬道歉都快鞠成驼背了。
他身后已经有人在修电梯。
男人穿着居家短袖和凉拖, 头顶上的发丝有些上翘, 周身气场却丝毫不减,“这还只是刚好被我撞见了。”
“要是老人这回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是是是, 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 差点害了这位爷爷, 下次有任何异常直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一定马上过来解决!”
这时候电梯也修好了。
物业经理带头进去试给其他人看。
后来又领着其他人一块道了次歉,见人再没说什么了才讪讪离开。
走廊此时就只剩他们三个。
岑帆从刚才就注意到几个物业工作人员对刑向寒的态度。
瞥眼对面大敞着的门, 即便再不愿意去承认也没办法。
抿抿唇, 最后硬着头皮过去推轮椅,低声道:“姥爷,咱回家。”
刑向寒这个时候也走过来。
弯下腰, 对着林建国关切问, “您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我还好, 刚那就是被吓一跳。”
林建国知道自己这性子给人添麻烦了, 即便是电梯本身的问题也还是不好意思:
“哎哎, 我这就是在医院待太久了,好容易出来,一时没忍住了,哎瞧这事儿闹的, 以后不会了,啊。”
“您只要没事就行,以后想去哪儿都可以喊我们。”
岑帆却听不下去, 两手握紧轮椅后边,边推边冲旁边人道:“我姥爷再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把老人送回家里,从里边把门关上。
走廊风很大。
马上要入秋了,但现在秋老虎当道,空气中残余的暑气和湿热闷得人浑身难受。
对面的门先是关上,后来又被开了。
刑向寒还站在那儿,靠在墙上,听到动静后朝他看过来,像是知道岑帆这个时候会回来。
岑帆手里提着上午对方送来的东西。
重新放在对面门口。
“那些是给林爷爷的。”刑向寒说。
“你别一直拿我姥爷说事。”岑帆回看过去,“之前是房车,现在又是这个,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快麻木了,语气称不上愤怒,但还是带着深深地无奈,又不得不去承受。
刑向寒收回目光。
没再说话。
“你一直住在这里?”岑帆问。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明明底下有人守着,刑向寒每次还可以这样随意进出他们这栋楼。
什么友好善良的邻居老爷爷全是假的。
从头到尾只有这一个人,那些东西全都是对方买来的。
就像刚才他在超市里看到的那样。
刑向寒其实没想用这种方式被人发现。
再度开口时深吸口气,“小帆,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可你这样做是在逼我走!”岑帆盯着他:
“你每次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管我怎么想,我跟你说过无数遍的话你也能当没听见。”
“你嘴上说尊重我,但其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岑帆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又或者说,你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我怎么想全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刑向寒从他的第一句话就想反驳。
忍了半天后看向他:“我从来就没逼你现在一定要答应我,你现在再怎么抗拒我,我都可以接受。”
刑向寒深吸口气,“要说唯一的,那就是我无法容忍你站在别人身边,杀了我都不行,我在努力去学着对你好,就像以前你——”
“你不允许我,可你自己呢!”
岑帆贴着后边墙面的掌心微微握拳,“一边和别人走在一起,一边又扯着我”
“凭什么还要来指责我,我们明明已经没关系了啊!”
走廊里有片刻的安静。
刑向寒先是继续隔着走廊去看他,几步走到他跟前,垂眸去睨他的双眼:“什么别人?”
岑帆先是一愣。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瞳孔微缩,下意识想往后退。
却被一双臂膀挡住。
刑向寒两只手摁在他左右,围成个中间只有他们的小圈,没再去管对方究竟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只坚定不移地去解释:“我只有你,不会有其他任何人,不管现在还是将来,这一辈子都只会是这样。”
“你现在恨我,抗拒我,不想我在你身边,我也不会任何的怨言,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但我只能在你这里,而你将来也只能是我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垂着的目光未有丝毫变动,像是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眼底能放下的只有岑帆一人:
“我说过会一直等你,那就是一直,我这辈子除了工作,没对什么如此强烈的执着过。”
“只有你。”
“你是我全部的底线,我不可能放开你,永远都不可能。”
岑帆先是在他的双臂中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却只一瞬间就偏开脸:“让我回去。”
刑向寒松开手。
却在人要进屋门的瞬间,扯住他手臂,把人狠狠扯进自己怀里,大手试探了瞬怀中人的耳垂。
在人瞪大的眼睛里低下头,“好好休息。”
“有任何需要就喊我,我一直在。”
刑向寒做完这些就松开手,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见对面开了的门从里边关上。
岑帆觉得自己心里说不出有多复杂。
各种情绪搅在一起,像半圈麻绳越搅越紧,最后全变成难掩的苦涩。
回到自己屋里。
林建国正跟大花一块坐这边包馄饨,闻言探了个脑袋出来,“回来啦?”
“啊。”岑帆应了声。
刚买回来的皮和馅放桌上,准备要包的馄饨已经被他姥爷包了一半。
一个个整齐地摞在保温盒里。
岑帆看着这些馄饨,心里有个角被掀起来,忽然道:“姥爷。”
“我跟您一块儿走吧。”
“不是本来就要一起么,还有你张叔。”林建国说。
岑帆停几秒后道:“我是说长住,我陪您住好不好,还可以照顾您。”
林建国包馄饨的手没停,“那江城的这些东西呢,都不要了?”
岑帆先是没说话,后来在人跟前摇摇头。“我不知道。”
林建国心里猜到一星半点,但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他俩分手,他大外孙每次回家对人小刑都是夸,把人捧得跟个男神似的,其他的从来都不提。
报喜不报忧,跟他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林建国每次想帮点忙又发现自己没地方抻手。
只能在家多包点外孙喜欢的薄皮馄饨。
“你要是没法说,姥爷可以帮你跟小刑聊聊。”林建国试探道。
岑帆摇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处理好。”
因为其实真要说也没法说。
岑帆现在心里比谁都乱,每次乱成这样就只想逃,但其实是逃出去了心里那块又没法真的搁下。
只会在漩涡里越搅越乱。
到了第二天。
岑帆自己联系了保姆车在楼栋底下等着。
张叔也到了,先跟他们一块在屋里吃了碗鸡汤小馄饨。
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说,“小岑就别去了,我一个人跟保姆车陪着回去就行,你都忙这么几天了,刚好在家歇歇。”
“没事儿。”岑帆摇摇头。
反正他暂时手里没有其他事,一块跟着回去也能散散心。
出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对门看眼。
又极快地收回来。
几人坐上保姆车。
“刑,哦不,岑先生。”司机还是上次那个,冲他的时候差点又喊错名字,“这导航里的地址是对的不。”
岑帆:“是的。”
张叔在旁边听一耳朵,先在车里到处摸摸看看,不禁抻个脑袋上去:
“小岑啊,那个刑先生,是不是之前来医院给咱帮忙的那个?”
岑帆“啊。”了声。
“哎哟,那不得了啊”张叔眼睛都亮了,“这种朋友咱们得留好了,以后家里要是遇到个什么事还能找他帮帮忙。”
没等岑帆开口,前头躺着的老爷子一巴掌扇人头顶,“帮什么帮啊,咱又不是没手没脚,怎么就什么都找人家!”
说到这林建国自己也叹了声气。
不说别人,就他这身体情况,这些天大大小小已经沾了人家不少情了。
岑帆看出他姥爷的心思,手在人肩上捏了两下,说:“没事儿。”
司机原本正在开车。
今天高速也堵,一长段路放眼望去全部是车。
“您是今天一天必须得往返么?”他回头去看岑帆。
“对。”岑帆点点头。
他后天约了北盛集团的王总,从江城到小板,走高速大概三个小时,一天的来回时间肯定够了。
司机先想了会,忽然道:“我建议您要是有事,不然前边休息区打个车就走。”
说着指着车前边的显示台:
“刚才突然收到气象局发的通知,后面二十四小时可能有雷雨,我怕我车开过去今天没法再把您送回来。”
“雷雨?”岑帆一下坐直身体。
立刻往前边去看。
原本早上天还很亮,结果刚上高速就变得阴沉沉的,屏幕上果然也显示着雷暴预警。
运气这么差么
岑帆看着前边,半天都没说话。
林建国已经帮他把地上的包拎起来,直接给人下决定:“小岑,一会你就下车,赶紧回家去!”
张叔在旁边也跟着劝:“是啊小岑,前边刚好是休息区,你打个车回去,现在才刚上来,左右也就不到一个小时。”
这种时候即便在不情愿也得同意。
临下车前岑帆跟姥爷交代了几句。
接着就往下找车。
运气不错,刚到休息区就碰到个出租车,正好也是要去江城市区内的。
上车没多久车外就瓢泼大雨。
岑帆一直盯着外边的雨。
风越来越大,哗啦啦把周围一切吹得左右摇摆,像是要把地上的树整个连根拔起。
地上的粉尘也被刮起来,雾蒙蒙一片。
简直像现实里的世界末日!
司机倒还挺好说好,路上总是劝他没事,一直告诉他再往前一段路就下高速了,很快的。
他们也确实下了高速。
只是刚爬上鹦鹉洲大桥,前边路上一个巨大的水坑,四周猛地溅起来一下打在车窗上!
砰——
一声巨大的,像是爆胎后的声音。
出租车熄火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一更) “我很担心你”……
“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机, 怎么啦?”冯小垒坐人对面,正挨个把食堂餐盘里的花椒籽全挑出来。
上午江城发了暴雨预警。
刑向寒一直在冯小垒任职的江晟制造研究所,这里进实验大楼不让带手机。
他出来以后给岑帆发了无数条消息, 短信微信都有, 但对面都没有回复。
“走吧, 先回你实验室,把剩下那点弄完。”刑向寒冲对面说。
“回什么回啊, 现在外边雨还大着呢, 等小下来再说。”冯小垒道。
刑向寒根本不管他说什么。
端着空餐盘从人对面站起来, 往回收清理处走。
“哎等等我啊。”冯小垒原本还坐着没动,见状右眼皮猛跳三下,赶紧也从位置上站起来, 跟在人后边。
两人在实验室忙到快下午两点, 把最后几组Token化的字符全部整理出来。
冯小垒累得摊在位置上,还在电脑跟前揉眉心。
刑向寒忙完以后已经走出去。
到外面找到手机。
看了眼司机的消息后立刻给人回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以后就是汇报,“刑先生, 这边已经把老人安全送到了, 岑先生因为暴雨预警中途下了车。”
外边雨还没停。
劈里啪啦全部打在实验楼墙壁上, 听得人心一颤一颤的。
刑向寒内心震荡得却比外面雨还大, 明显已经快压不住火, 厉叱道:“你们让他中途下车??”
“是啊,我看后面马上有雷暴,担心岑先生今天回不了家,就让他赶紧先回去。”
司机听到他这语气预感不妙, 马上道:“我看县城都已经放晴了,江城现在是又下起来了么?”
刑向寒:“”
心道他到底是从哪儿找的这么有“经验”的司机。
强压制住心里的怒意,逼自己冷静下来后, 冲对面说,“从你那条路下来以后是直接到鹦鹉大道么?”
“对,只有那一条路。”
刑向寒没等对方还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连楼里自己的电脑都没拿。
往研究所停车场的方向走,顺道扯上从楼上下来,因为一个通宵刚准备回去补觉的冯小垒。
后者原本骂骂咧咧。
一听说是岑帆可能堵大桥上立刻也严肃起来。
这个天能直接把车轮淹进三分一,此刻压根没车愿意往鹦鹉大桥上开。
上桥以后。
路边停着一溜汽车。
有的是抛锚了,有的是直接卡在水坑里,原本车里的人还不知道在不在里边,是坐其他车跑了还是怎么样。
周围水汽冲得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前边雨刮器不停左右摇摆。
冯小垒往前瞥了眼,冲着刑向寒,“不然直接报警吧,找救援过来。”
“你觉得现在警察赶得过来么。”刑向寒一边说着,一边先是往车窗前边看,又伸手从车后座上拿了把雨伞。
“那怎么办喂,喂你要干嘛!”冯小垒的声音跟在后边,半个身子探出去,又被外面的大雨逼得重新坐回来。
旁边这个人却已经冲进雨里!
刑向寒只打了把黑伞下去。
外面的雨跟下刀子一样,刚出去没几秒,刑向寒从头到脚全部被浇湿了。
他跟没感觉一样,沿着人行道,从排头第一辆车开始,一辆辆地往人车窗里边看,一直看到后边。
鹦鹉大桥是盘旋向上,上面的车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刑向寒还在往前边不停地走,边走边拿手机打电话。
其实这样来找人是最不理智的,但他此刻像是疯了,脑子里根本什么都装不下,全是岑帆困在大雨里出不去的画面。
靠着这股力量走在雨里。
被后边披着俩车用垃圾袋,匆匆赶上来的冯小垒一把拽住,“你冷静一点!”
周围雨和风的声音太大,想要输出全靠吼,“赶紧回去,都这个点了,人小岑说不定早就到家了!”
“我们来的时候我回了趟家,他家里没人。”刑向寒沉声说。
“他家?那不你家么。”冯小垒先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惊讶道:“合着你搬人隔壁去了啊??”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
刑向寒也被他刚才那一声喊得恢复理智,也知道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冲对方:“先回车上去”
两人往车里走,一上去冯小垒就从后边给人把毛巾顺前来:“赶紧擦擦吧你。”
刑向寒来的时候先回了趟家,拿了毛巾保温杯,是担心岑帆被雨淋了会冷。
结果现在全用在自己身上。
但他现在擦不擦没区别,从外到里全湿透了,裤脚还在不停往下滴水。
“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啊?到时候你们学校问起来我该咋交代。”冯小垒说。
他也真是服了,认识人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简直是疯了,跟不把自己命当回事一样。
哦不。
两年前见过一次,比现在更吓人。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
给附近交管局打了电话。
头先两个没人接,接着又过了快二十分钟还是没打通。
眼见周围雨越来越大,冯小垒是真坐不住了,在旁边劝道:“走,咱先回去,没准人刚没到家,现在都到了呢。”
刑向寒扭头看他一眼,方向盘两边的手握紧后又松开。
滞了片刻,拿起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
握紧方向盘,前边掉头,往来时的方向开出去。
外面雨还在下。
车里广播也在说,这是江城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持续时间长,预计要到晚上七点才能结束。
城里到处都淹了,这场雨从开始下到结束接近小半天。
而两小时前。
岑帆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边,先是有些局促,后来直接在边上的榻榻米坐下来。
“姜丝可乐煮好了啊,趁热喝。”齐铭煊头上顶着块毛巾,走过来的时候把水杯搁茶几上。
“谢谢。”岑帆说。
他也没想到手机停电之前他能接到齐铭煊的电话。
对方原本打来是问他姥爷的情况,知道他被困在路边立刻把家里那辆“老爷车”开过来接他。
齐铭煊自己家刚好在鹦鹉大桥附近,两人就直接过来了。
“你身上还好吧,要不我借你两套。”齐铭煊上下打量他一番。
“还行,就鞋子里边湿了点。”岑帆说。
齐铭煊往那一瞥,把他摆在门口的鞋放进鞋柜底下。
那里有个抽屉可以自动烘干,鞋子里里外外没多会就能干。
岑帆好奇地走过去:“现在都这么先进啊”
齐铭煊:“那是,我这里的东西基本都是智能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过日子。”岑帆感叹说。
齐铭煊不想人拿年纪说事,立马回道:“哎哎哎,少装老成啊,你不也就比我大四岁么。”
岑帆笑了声没说话。
齐铭煊家的厨房比他家那个还大,中间一个长方形岛台。
是专门做铁板烧的地方。
两人中午在这里烤肋排,又把生蚝放边上一起烤。
“你今天不上班?”
“下那么大的雨,组长让线上办公。”齐铭煊在流汁的生蚝上撒满蒜蓉,放到岑帆面前的碗里。
接着说:“像我们这种工作,电脑有电再加跟网线,哪儿都能去。”
他这么一说岑帆倒是想起来。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说:“你这里充电的地方在哪儿?”
他手机刚跟人打完电话就没电关机了。
齐铭煊随手一指,“你旁边那就有。”
岑帆从包里拿出数据线,立刻连上手机。
现在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得问问姥爷他们到了没有。
结果刚开机。
微信动静大得连他们整个岛台都在震。
一排留言从上到下地全部排下来。
除了张叔给他发的,自己和林建国安全到家的信息,其他全部都是——
[刑:你们到了么?]
[刑:今天在镇上住一个晚上再回来,晚点江城有暴雨。]
[刑:你现在在哪里?]
[刑:小帆,你在鹦鹉大桥上对么?]
[刑:不要这个时候还躲着我。]
[刑:我很担心你。]
这些几乎都是同一个时间发过来的,接着是隔了十几分钟的:
[刑:你看看你周围有没有建筑物,先躲进去。]
[刑:你手机带充电宝了么。]
[刑;要是快没电了就给我打电话。]
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还有里面二十几通的未接来电和语音。
嗡嗡——
又收到两条。
[刑:如果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什么都可以。]
[刑:我不会去打扰你,只要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安全的。]
岑帆眸光微动,盯着手机屏幕有片刻的失神。
对面齐铭煊切了块羊排,状似随意地放在他手机前边点的餐盘上:“尝尝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岑帆思绪一下被打散。
齐铭煊边吃边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我找了些咱们一块儿去露营的几个地方。”
“你看看,是想去山上,还是湖边,上山可以看日出,要是湖边,烧烤什么的就很方便,我听说有个新地方还有马场。”
手机里的照片是人实地拍的,都很好看。
上次跟着一块儿去露营岑帆就玩得挺开心,这次熟人局估计更是,而且全都是些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但眼下岑帆是真的没多少心思在这上面。
只说,“时间你和陈开定吧,我这边应该都可以,就看他们那边的时间。”
聊到这会已经下午三点多。
齐铭煊自从把人接回来以后一直没工作,这会还有代码要跑。
但还是开车把人送到小区楼下。
冲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那就说好了啊,咱们下个月十八号就去。”
“行。”岑帆点点头,“一块儿去。”
得到应允,齐铭煊冲他笑了一下才离开。
岑帆坐电梯上楼。
钥匙刚插进去,对面屋子的门忽然被从里边打开。
刑向寒从一大步从里边迈出来,因为太快衣服还被门把手刮了一下。
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身上的衬衣因为刚淋过雨,上面全是水地贴在身上,从后背到肩膀都是一大片深渍。
岑帆因为他这幅模样先是愣了瞬,后来才开口:“没事。”
“噢”刑向寒撑在门板上的手收回来,像是彻底放了心。、
眼睛盯着他不挪开分毫。
顿了瞬又道:“那你快进去休息吧,这雨目前还不确定下到什么时候,你今天最好都别再出门。”
其他什么也没问。
岑帆先是回看着他。
十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刑向寒这么狼狈过。
想到人刚才给他发的那些消息,手伸进兜里,下意识握紧里边的手机,神色复杂地朝他看过来:
“你上午去鹦鹉大桥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二更) “我不逼你”……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内里涌起无数情绪,连带闪过岑帆这些天对他的控诉,没正面答对那个, 只说:
“我给你发了消息。”
“我看到了。”岑帆手撑在门板上, 停顿几秒后道:“但以后还是别发了。”
“我不会回应你。”
刑向寒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刚才的鹦鹉大桥上。
冰凉的雨水钻进身体里, 黏在皮肤上像是成片的倒刺,扎的人又冷又疼, 低头去找又什么都没找到。
其实他刚才在阳台上都看见了, 是那个人送的岑帆回家。
即便他觉得他们不会分开, 也一直这样告诉对方,告诉自己。
但不代表看见了不会难过。
身体的冷意让他心口的地方也结成块,但嘴角还是艰难地往上扯了扯:“你赶紧回去吧, 洗个澡好好睡一下。”
“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岑帆觉得现在最需要休息的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去, 滞了片刻后开门进屋。
原本蹲守在阳台上的大花只一瞬就跑过来,被他拦腰抱起后一块儿往屋里边走。
刑向寒靠在门边上。
直到耳边完全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才慢慢回到自己家。
开门进去。
岑帆进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收拾完以后坐在电脑前, 准备今明两天画出那副双龙戏珠的概念稿。
虽说现在这种大多都是酒桌上定, 但真要去了, 手里有点东西更能事半功倍。
岑帆今天在家忙了快一整天。
外面雨从他到家以后又大了起来, 说是晚上七点会停, 现在快八点了却还没有半点要止住的意思。
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听得人心烦。
岑帆以前做事情不会受周围环境影响,但可能是年纪长了几岁,做作品又需要对周边事物有一定的敏感。
最后逐渐就变成这样。
到了十点才把今天的稿子画完,费力地抻抻脖子。
打印出来以后放进文件袋里, 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
“咪”大花挪到他脚边。
大尾巴扫荡了一下又自己跳窗台上去了。
岑帆给大花倒了点水,又把冰箱里几个馄饨煮出来自己吃了。
正在用手机去看论坛里其他人画的草图。
手机屏幕忽然一闪。
他顿了瞬后接起来,“冯老师?”
“嗳小岑, 能帮个忙不?”
冯小垒在那边语气听着挺着急,“我手里这个建模参数临时要改,得刑教授那边来弄。”
“我跟他打了一天电话都没人应,你能帮去他家看看么?我知道你俩现在住隔壁。”
岑帆先是一愣,很快又道:“可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我知道,这不是没办法嘛,不用你做什么,你就敲个门,跟他说一声,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就成。”
“就当帮冯老师个忙行么。”冯小垒在那边继续道。
这要换个人岑帆肯定会一口拒绝。
但当年他俩的事,冯小垒前前后后被折腾得过来帮过不少忙。
岑帆到现在都对对方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道:“我现在过去,你等一下。”
“好!”冯小垒在那边道。
岑帆刚把门开开。
却看见正要去找的人,此刻正站在他房门口,正在把一个三层保温饭盒,连着保温袋一起挂在他家门上。
突然开门对方可能也没反应过来,愣了瞬,收回视线后又重新抬头看他:
“我做了夜宵,用香蕉和牛奶蒸的一些小点心,你吃了以后晚上更容易睡好。”
门开都开了。
岑帆举着手机的手还停在那,头微微往旁边偏,先把手机递过去,“冯老师找你。”
刑向寒看着他接过来。
掌心大小的屏幕,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
走廊很快响起刑向寒公事公办的声音:“对,我知道。”
“直接替换掉就可以。”
“不难做,我明天上午再过来。”
后面冯小垒还说了句什么,刑向寒目光飘忽一瞬,最后划过门边上这个人,只说了句:“会的。”
刑向寒说完以后把手机还给他。
岑帆先接过来,后来又对着屋门口:“东西你拿走吧,你现在给我我也不会吃,一直放着就浪费了。”
刑向寒手搭在他门上,“只是一些小糕点,都是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的。”
“这没有区别,我之前能接受是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对方是你。”
岑帆抬头去看他,“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住在我隔壁,我也许不会那么快把东西都搬进来。”
可能是上午刚淋过雨。
刑向寒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强势十足,一错不错地去睨他的眼睛,里边除了坚定还多了抹受伤:
“你已经厌恶我到这种地步了么。”
岑帆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现在心里也疼,又或者说这种疼是两年前的延续,却又不得不狠下心:
“不是厌恶,是觉得没必要再去想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同样的话我已经跟你讲过很多遍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相信,做什么都一意孤行。”
刑向寒隔着段距离去看。
他自己脸色其实不算好,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身形微动。
他其实回到家就有点低烧。
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冻好的牛奶蒸上。
但这回刑向寒没再勉强他,把已经挂在门把手上的保温饭盒取下来,拎在自己手里。
“我不逼你。”
他深吸口气,太阳穴往里拧了两下,说出和之前同样的话,“但不管你怎么想,愿不愿意去想,我都不会放弃。”
他深深地看向他。
岑帆没法承受这样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地要回自己屋子。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
大花忽然从屋里跑出来,矫健的四肢,瞬间蹿进对面刑向寒的屋子里!
岑帆一愣,脚没刹住就要追过去。
被旁边刑向寒一把扯住手腕,用力拽回来,速度快到像是不能让人再往屋里一步:
“我帮你抱出来。”
他说完这句就走进去。
现在猫狗都不好抓,尤其是天天被好吃好喝供着的,早就恃宠生娇。
可不到五分钟大花就被人托着带出来。
小爪子蜷缩着搭在人胸口,看起来乖得不行。
岑帆接过来以后还觉得奇怪,但也没就着这个说什么,只道:“谢谢。”
抱着大花往自己屋里走。
走的时候能感觉刑向寒一直站在身后看他。
岑帆当做没注意,只是回到屋里见刚下地的大花又跑到门边,忍不住把他拉回来,低声数落:
“你还是我的猫么?”
大花抬起脸,无辜地“咪”了声。
岑帆只当他是昨天出过门今天就又想出去,揉揉他小脑袋就站起来。
和北盛集团约的是在下午。
负责来沟通的是王总的秘书,不喝酒,就坐在茶室里聊设计创作,原本这个双龙戏珠就是要做在这间茶室上面。
对方看了岑帆带过来的手稿非常满意,拿着反反复复地捏手里欣赏,赞叹出声,“画得真不错。”
又说,“也是没想到岑老师今天会亲自上门,还带着设计稿,我还以为您只会派一个助理过来呢。”
岑帆:“您过奖了,我这次也是受工作室陈总委托,想跟您这边合作。”
“哎呀,其实我们当时的首选也是你们陈总的工作室,但您当时网上有些不太好的言论。”
对方说到这个面露难色,“后来华源又主动找过来,也是像这样,带着设计稿登门,画得虽不及您这个,但也算是有诚意。”
岑帆心往下沉了点,又问:“那您这边是已经定下来了?”
“还没有。”对方道:“王总那边还在考虑,毕竟这间茶室是用来送给他刚刚大病初愈的妻子,需要更慎重点。”
岑帆考虑片刻。
忽然说:“如果是这样,双龙戏珠可能不太合适,选用的木材也不应该是我现在跟您展示的胡桃木。”
“可以再给我点时间么,我回去画一副别的设计稿,到时候可以两幅图一起给您老板看看。”
“可以啊。”对面立刻应道,停几秒后又说:“不过时间最好是这周五上午之前,因为下午两点我就要去和王总汇报了。”
“没问题。”岑帆说。
两人达成一致。
临走之前岑帆对着整间茶室拍了几张照片。
出去以后先给陈开打电话。
那边听了他说的有些犹疑,“周五?这来得及么。”
“没关系,我赶一赶就行。”岑帆说。
那边默了片刻,很快道,“岑帆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之前网上的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别拿这个捆着你自己。”
“咱工作室现在业务挺好的,上半年积累下的活早够我们干这一年的了。”
陈开说是这么说,但岑帆清楚对方是在安慰自己。
他看过浩子的朋友圈,人上周还在那儿抱怨客户钱少还难搞。
“真没事儿,刚好我也挺久没画图了,现在也该练练手,不然手一生,再想重新捡起来也很难回去。”
回家以后。
岑帆熬了几个大夜,不出门也不下厨,吃饭头先几天还会叫外卖,到后来全部都靠泡面来解决。
大花倒是每天都有加餐。
但天天被人关在房间外边,不让进屋门一步,只能委屈地蹲在门口喵喵叫。
岑帆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儿 ,集中全部精力都在这张画稿上。
中途有次他实在没忍住家里的餐盒味。
把茶几上这些全部用垃圾袋一包,准备快速丢到一楼的垃圾桶再回来。
站起来的时候却有些头重脚轻,闭着眼睛,先去洗手间凉水呼了把脸。
却在开门的时候被走廊外的阳光晃了下。
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被人从前边一把扶住肩膀,手里的垃圾袋直接掉到地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一更) “趁人之危”……
岑帆一怔。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帆, 你这几天都在家里么?”
刑向寒低头看着他。
家里一直装着两道门之间走廊的监控,他知道对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出门。
想问又不敢去问。
只能时刻关注着隔壁,生怕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
但他现在说的话岑帆一句都听不进去。
此时此刻, 他脑子里只有把稿子画好这一件事, 所有的构图设计都反复在他脑子里, 其他任何人都不想见。
尤其是眼前这个。
他往旁边退了一大步,在刑向寒的手再要伸过来时一把挥开, “别, 别碰我”
开口的时候岑帆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 应该是因为连续几天都没喝水。
刑向寒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被挥开也不敢再重新扯回去,但人没走, 就站着定定看他, “你状态不好。”
“好不好的跟你也没关系。”岑帆把地上的垃圾袋重新揣手里。
想走过去,却感觉门口这个人像座山一样,堵在那儿, 让人有路也没法走。
“我现在很忙, 稿子周五就要交了, 今天是真的没心情跟你说话, 你”岑帆说这个的时候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脑子身体里都只那一件事, 根本不愿意跟除了这个以外的有任何牵扯。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后来深吸口气又叹出声,从他手里把两个垃圾袋都接过来,“这个我帮你拿下去,你快进去忙你的吧。”
临走时又说, “你现在先喝点甜的再开始,效果会更好。”
说完还没等对方回神,已经往不远处电梯的方向走。
岑帆先是看他。
直到电梯门关上才重新回了房间。
刚才出门那一下导致他现在精神没法快速回笼, 盯着桌上的稿纸大脑一片空白。
越想不出来越着急,越着急越什么都画不出。
岑帆干脆走到厨房,吊着精神,从冰箱里随便拿了瓶什么。
是几天前买的蜂蜜牛奶。
细密的甜浸在嘴里,丝软绵滑。
糖分填满脑子里缺的那块儿地方,身体也变得比之前有力气。
岑帆一口气把这瓶全部喝完,在阳台上站了会,吹吹风,又有思路了才立刻回到房间。
顺着思路走。
心里想的内容逐步跃然纸上,直到把面前这张大纸慢慢填满。
忙了几天几夜,真正画完已经是周五上午八点。
岑帆又熬了个大夜,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
看了眼手机上之前约好的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
立刻什么也顾不上,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把画小心装进专门的卷轴里,就准备要出门。
他现在状态不好开车。
只能先到了楼下再叫车。
刚开门,走到电梯的时候,有人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他的时候立刻上前:“要去哪里。”
“我送你。”
“不用。”岑帆才熬了个大夜,即便人之前帮了他,现在对他这语气也没办法多好:
“我今天要去见客户。”
刑向寒先是垂眸睨他,过了几秒后沉声说,“你们约的几点。”
“十点,但我至少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岑帆说。
“你就现在这个样子去,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刑向寒看眼手机,“倒不如先回去,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把车停在这栋楼底下,等你收拾好以后我们立刻出发。”
岑帆此刻根本没工夫管他说的,心里本来就为合同的事忐忑,现在更是,只能抬头冲人,“你非要这样不可么。”
刑向寒注意到他眼底的厌弃,心里有个地方疼了瞬,却还是坚持他自己的,
“是,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一直在这儿站着,你想走也没办法。”
岑帆抬头睨了他瞬。
感觉嗓眼里有什么东西冲上来,却又只剩下实在是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转身回了屋子。
砰一声把屋门关上!
屋外的电梯不停地上下轮动。
刑向寒盯着屏幕的数字,等到听见远处屋里有动静快速摁下上来的按钮。
再度出来时是十五分钟以后。
岑帆已经换了身衣服,因为洗澡,脸上精神看起来确实也比之前强,眼睛也不像刚才那样红。
岑帆看向他:“我不坐你的车。”
“外面的车进不了小区,坐我的现在是最快的。”刑向寒说。
他的车刚好就停在他们这栋楼的门口。
站在电梯里。
岑帆还想说什么,兜里手机忽然响了。
是对方发来的条消息,说是已经往这边过来,问他到哪儿了。
岑帆先给人回过去。
[岑:我这边马上就到。]
真到了楼栋底下,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坐进对方车里。
刑向寒开车一直很稳,即便今天速度比平常快也都是非常稳定。
九点二十就把人送到地方。
岑帆现在精神比刚从家里出来好不少,但这几天趴着赶稿,太阳穴又酸又涨,脖子到肩膀全部都是疼的。
全靠交稿这件事吊着一口气。
下车的时候匆匆对刑向寒:“谢谢。”
说完也不管对方说什么,拎着装有稿件的卷轴往茶室里走。
结果没想到除了秘书,王总本人今天居然也到场了!
看到他最新的两幅图,尤其那副全新创作出来的木雕设计,简直爱不释手。
整体是一棵华山松,从底部一直到顶上结着松子,半高的地方是卷帘云,刚好和茶室两边的群山屏风呼应上。
“木雕的雕身主要用黄花梨,上面用些小叶紫檀做点缀。”
“黄花梨本身的香气可以改善睡眠,紫檀木接触久了也能让人面色红润,对身体恢复很有益处。”
岑帆说着,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两块木材样料,放在桌上,“您可以摸在手里看看。”
王忠全原本这回过来还有些犹豫。
他其实一直都对十口工作室印象很好,和陈开之前也合作过几次。
这次选择华源不为别的,主要因为对方的老板是奕家的独生子,刚从外面留洋回来。
自己也算看着人长大,所以才想卖他个面子。
但眼前这个,都还只是初稿,可无论精细程度还是设计创意,都要比他们那个好百倍。
王忠全除了做生意就爱好做木雕,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偏私。
手在桌上敲了两下,郑重抬头,“岑老师。”
“咱们现在来看看合同吧!”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
出来的时候岑帆脚步都有些虚浮,手撑在茶舍前边的玻璃门上。
一直跟在王总旁边的秘书看眼里。
主动上前对他,“岑老师,要不要叫辆车送你回家。”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岑帆说。
毕竟现在还在人地盘上,他不能太露怯,也实在是给的时间太少,这几天熬得太厉害。
尽量稳住身形,跟对方点点头后就往前边走。
茶室门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公交站,岑帆慢慢往那儿去,却感觉脚有千斤顶,脑袋连着脊椎的地方也越来越沉。
还没继续走几步里,岑帆就放弃了,想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叫辆车。
却在往前的一步略微踉跄,被人从后面一把抱起!
再度抬头,刚好凝上对方讳莫如深的脸。
岑帆下意识想皱眉,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只能道:“你怎么还没走”
刑向寒先是垂着眼睨他。
胸腔里涌起了怒意,又被他尽数压下,只能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地就把人拽怀里,让对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丝毫不管岑帆和周围路人怎么想。
再度坐进对方车里。
岑帆手臂往后抻,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坐直,感觉车在动,往旁边一瞥才发现眼前都是模糊的,只能凭着潜意识:
“去哪里”
“医院。”
安静的车里,男人深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开口的时候状似和之前一样深沉,内里引去了担心和气急,对他的时候其实是柔和的,却又不容人有半点反驳。
岑帆心里有部分特别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对方在一起。
但靠在身后的座位,还是抵不住大脑里的倦意,沉沉地睡过去,陷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椅背里。
睡得比这几天在家里还要沉。
刑向寒把人带到医院。
先挂号。
把人抱到病房的床上躺着,全程都没脱手。
没多久医生给挂上水,跟他交代岑帆的病情。
“眩晕症?”刑向寒皱眉。
“对,一般经常久坐,有脊椎病的人更容易犯这个毛病。”负责这个的医生冲他。
低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张纸一样的岑帆,说:“他这应该不是第一次犯了。”
“这个病很严重么?”
“其实在年轻人里面挺常见的,但也需要引起重视,每天都得活动脖子和腰,不能一坐就坐几个小时不起来。”
“等到年纪大了,很有可能脖子抬不起来,后半辈子只能靠矫正器生活。”
刑向寒把他说的这些一一记下,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谢谢医生。”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和岑帆。
刑向寒坐在人旁边。
大手捋过他额上的碎发,往两边顺顺,试探到点汗,又拿了纸巾给他一点点往外拭。
万般小心的,像是对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已经忘记上次看着人睡觉是什么时候,来的路上心像是悬在空中,半天没法落下,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整个人才真正踏实。
刑向寒觉得自己像是被劈成两块,其中只有躯壳还在自己这里,剩下连着血肉和心脏,全都捏在这个人手里。
他觉得岑帆牵动着自己所有的神经线,任何动静都会让他震颤,变得草木皆兵。
手背划过他微烫的侧脸。
内里除了无法抑制住的心疼,还有对这个人全部的渴望。
心尖微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他的手指,拇指一寸寸轻抚他的下唇。
病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敲了两下。
接着是一道讽刺的声音,“幸亏我来了。”
“刑教授还真是喜欢趁人之危。”
门被推开。
一身绿色亮片正装,喇叭裤,像是刚登台走秀回来的陈开从外边进来。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二更) “对他,我一直都……
刑向寒看到对方并不惊讶, 因为是他打的电话叫人过来。
现在只一瞥,走到病床旁边,从包里拿出份合同, “这个是今天他刚带回来的, 你拿回去再让你们法务看一眼。”
他每次这支配人的语气听得人怪不爽的。
陈开冷笑一声。
接过合同后看都没看, 先走到床边,试探地去碰了下岑帆额头, 见没有发烧才松口气, 冲旁边道:
“刑向寒, 我不是你的学生,也没他那么好脾气。”陈开对这个人的讨厌从来都直接挂脸上。
半点不客气:“这里有我就可以,你赶紧回你那学校吧, 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耽误不起你们这种搞科研的。”
“我今天不去学校, 就留在这儿陪他。”刑向寒声音很淡。
陈开还有话要说。
却在要出口的时候被人打断,“出来说。”
“他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现在脑袋还是晕的, 你别吵醒他。”刑向寒说完这句就往病房外边走。
陈开呆立在原处。
看着对方背影, 有种莫名的被屈辱到。
默默“啧”了声, 回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还是跟出去。
结果一出来。
刑向寒不复刚才在病房里, “低眉顺眼”的模样, 恢复成之前的面无表情,染上层不好接近的霜:
“你走吧。”
“这里有我就可以。”
陈开:“”差点被他给气笑。
合着叫他出来就是特意要说这个?
“凭什么?”陈开挑挑眉。
“是我送他来的医院。”刑向寒看向他。
陈开不屑地开口:“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你自己死性不改,分明都分手了, 还天天缠着人家不放。”
即便岑帆平时提得再少,他们那点事陈开心里一直跟明镜似的,“死缠烂打这种事真挺丢人的。”
“你这样做不是在博取他的原谅, 而是在害他,害他好不容易从十年里走出来,又被你给拉下水。”
这些话陈开藏挺久了,好容易逮到人了完全是不吐不快,“你要真放不下他,就该尊重他的想法。”
“别一天天缠着人家不放,搞得像他真欠了你什么似的。”
这句话过后,刑向寒有接近半分钟没说话。
陈开都以为自己把人说动了。
想转身回到病房。
对方却突然开口:“为什么这一单要丢给他一个人来做?你们木雕室没有其他人么。”
陈开一愣,“那是因为”
“他在元口市每天需要做的,几乎也是像这样从早到晚的连轴转,而且这样转了快两年。”想起刚才医生说的,刑向寒语气比刚才要重。
直视进对方眼睛,“现在精力和体力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再接一个这么大的设计。”
陈开原本很占理的面上忽然流露出些愧色。
岑帆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但他们工作室,从原本的风生水起,到忽然一下失掉了几个大项目,逼得他太想把这一单给做成了。
其实除了网上那些舆论,还有他们招来的人,有的还是太年轻了,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上工作室的进度。
“这件事是我没考虑清楚,后续木雕雕制会都由我们这边的人来做,岑帆帆只需要后期审图就可以。”
陈开垂头丧气,想起什么之后又觉得不对,警惕地冲他:“你怎么对他在元口市的事情这么清楚?”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
侧过身去,往前只走了几步,半路又顿在原处,“无论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我对他都是认真的。”
“不管你们怎么说,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手。”
刑向寒说完这个就又进去了。
病床上的人还没睁眼,眉头却紧在一起。
刑向寒覆手过去,轻轻去揉人两边的太阳穴,又从旁边拿了棉签,沾了点温水后一点点擦在他唇上。
直到人表情完全舒展开,整个人放松下来,才重新给岑帆量了遍体温。
他一直坐在这里没走。
中途自己学生给他打了个电话。
刑向寒走到病房外边,简单交代了几句。
回到病床的时候有医生过来换药,提醒说:“这个药打进去,病人醒了以后得赶紧带他去洗手间。”
“好。”刑向寒应了声。
岑帆气色看起来好不少,背上汗也发出来了。
但没完全醒。
半眯着眼,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刑向寒立刻凑上去,对着他的时候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是想去厕所么,我带你去。”
给他打的两瓶药水,一个是嗜睡另一个是利尿,两个劲儿往不同的地方使,特别折腾人。
岑帆后来是被人抱去病房的自带厕所。
但他进去之后没让人跟,头一直在摇,摩挲着要从里边把门关上,
“等等,我帮你把这个挂好。”刑向寒立刻说,把人还在打针的药水瓶挂在洗手间里。
岑帆却像是已经忍不住,闭着眼睛,扎在裤子里的衣服已经被扯出来。
露出细细的腰。
因为身上刚出了汗,上面挂了点水渍,在天窗的光晕下有些反颜色。
刑向寒只在上面停了一瞬就被迫挪开。
岑帆已经把门从里边关上了。
刑向寒站在外面,手放在门上,“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里面也没人应,明显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陈开进来的时候。
刑向寒正把人从洗手间里边抱出来。
陈开还以为对方好了,喊了句,“岑帆帆?”
后者迷迷瞪瞪睁开眼,瞥见人身后刚进来的陈开,下意识说了句,“你怎么穿成”
一句话没说完又陷入沉睡。
刚办完事,从楼下买了水果和牛奶上来的陈开:“”
他就不该这时候回来。
要不是今天在家里老人的八十大寿上当主持,他也不乐意穿得跟个儿童节似的。
“法务那边已经看过了,合同没问题。”陈开对着刑向寒,“等他完全醒了你跟他说一声吧。”
刑向寒没应这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把人抱回到病床上后,只专注地把岑帆衣服两边拉下来,扎进裤子里,盖好被子后,轻轻拭去人额上的汗。
陈开把他这些动作看眼里,表情复杂。
斟酌片刻还是走过去:“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刑向寒坐在床边上,把人打针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底下托着。
陈开当没看见,“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全由你说了算。”刑向寒总算开了尊口。
只是听着挺气人。
陈开也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往床上的人脸上看了眼,叹出口气,“也不知道他究竟看上你哪点。”
“不是他看上我,而是他自己太好了,我舍不得放手。”刑向寒说。
“我也就这个意思,你真当我夸你啊!”陈开翻了个白眼,在病房里又不能大声说话。
只是走上前,看着病床上的人,“既然知道好,你当初就应该对人好一点,不该仗着人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谁不是爹声娘养的啊,凭什么要被你这样欺负。”
刑向寒握着人的手微收,拇指在他虎口上轻搓两下。
眉宇紧拧着,内里两股情绪在拼命拉扯。
最后才道:“我会改,要是他愿意,他可以把我对他做的那些错事也全对我做一次。”
“我绝无怨言。”
话到这一步,陈开现在也懒得再继续和人说了,只挖苦了句:“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先坐在病房靠窗的地方玩手机。
等到护士进来,问了几句,确认人真的没事才准备走。
合同签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主要陈开也实在受不了病房里,某人那含情脉脉,呵护备至的劲儿,好像这样做就能抵消什么似的。
“刑教授,我劝你最好别趁着人睡着再做什么出格事。”陈开说。
“不然这不是什么照顾,而是犯罪。”
刑向寒背对着他没说话。
岑帆是直到快晚上七点才醒。
醒了以后肚子鼓鼓囊囊,想上洗手间。
这回自己从床上撑着坐起来。
刚要下地的时候腿发软,被人从前边抱着一下给坐回床上去。
“小心。”
刑向寒刚打了壶开水进来,掌心还带着温热。
见到来人,岑帆原本从完全放松一下变得紧绷,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花。
脸往旁边偏开。
照顾了他一整天,刑向寒知道此刻对方想做什么,主动提醒:“窗户旁边就是厕所。”
这句话以后岑帆才隐约记起,今天在床上,自己好像每次是被人抱着去洗手间,还被抱了很多次。
条件反射就说:“这回我自己去。”
刑向寒:“行。”
岑帆扶着床下来,站起来以后慢慢往前走。
刚那一下可能只是没站稳,其实打了针以后就舒服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眼前天旋地转。
刑向寒就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
岑帆很想让对方别跟上来,但几次回头都没说出口。
直到进了厕所,有了个属于自己单独的小空间才放松下来。
靠在里面的门板上。
过了二十分钟才出去。
刑向寒正在把他床上的被子搬到椅子上。
看到他出来以后道:“我给你换了个薄点的毯子,现在这个太厚了,你盖着热。”
岑帆只一眼就认出这个薄毯是以前他们家里的,放在一进客厅靠墙的那排沙发。
当即道:“我不要这个。”
他拒绝刑向寒也不勉强。
把薄毯收起来,放在带来的一个小行李箱里。
接着又问,“晚饭想吃什么,馄饨怎么样?听护士说他们医院这个味道还不错。”
“我现在还不饿。”岑帆说。
“好,那就等会。”刑向寒又说。
岑帆其实特别不想对方这样。
这样来讨好他,好像真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沿着床榻另一边坐下,岑帆扭头去看他,“我现在能回去么?”
刑向寒:“明天还要再打一天针,今晚最好留在这里观察一晚上。”
怕他不适应又说,“要是不想住院,我去帮你问问,能不能先回去,明天上午早点再过来检查。”
岑帆手往后抻。
底下的垫絮很软和,应该是病床底下还铺了别的。
足见人的用心程度。
“多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这一单估计也谈不成。”
刑向寒还有话要说。
岑帆又开口,这回没再看他:“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一个人住在这没什么问题。”
“把医院的发票给我以后,你就可以先走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刑向寒身形只顿了片刻。
很快弯下腰, 把床上的床单也给人换了块新的,原本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东西也都放在桌上,方便人上上下下。
收拾完以后才看向他, “我跟学校请假了, 这几天都没其他事, 你现在身体刚好一点,身边不能没人。”
“我不需要。”岑帆把他后边的话打断, 但这句明显缓下来, 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试图和人讲道理: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不想欠谁。”
“尤其是你。”
岑帆从第一句话起就是低着头的,他身体还没好全, 说出来的话实际半点气势都没有, 只剩下委屈:
“我没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你这些好,接受以后,要我还跟之前那样对你, 会显得很没有良心, 好像特别对不起你。”
“但你要是让我就这样把以前那些事都放下, 我又是真的做不到。”
岑帆说到这里, 往病床的边缘又挪了半寸, 双腿分开,头往底下埋。
直到整张脸都埋在两手之中,弓着腰的身体蜷缩在一块儿。
他这样像个无助的孩子,明明照着正确的方向走, 却走得异常艰难。
刑向寒隔着一个病床的距离。
后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半跪下来,一条腿的膝盖顶在地上, 往上点的角度去看他,“我没让你放下。”
“那些事的确发生了,你可以一辈子都记得 。”
岑帆目光微动,放在脸上的手下意识松开。
却很快被人扯住,握在掌心,“而且,就算我帮了你,你依旧可以用你想对我的任何方式来对我。”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刑向寒说这个的时候,眼里是浓重的愧悔。
他情绪极少外露,永远都是一副表情,但这么近的距离和角度,仍叫人一眼就能看穿。
岑帆即便看到了也当做没看见,转向别处,“你没有欠我什么,以前那些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还在病着,他的脸和底下的床单一样苍白。
气色明显也不算多好,再开口时的语气里带了些求,“现在我已经不会再这样了,你能不能也别这样。”
“我们可以当朋友,虽然做不到像我和开子那样,但你要是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我”
我半天没能我出来。
最后只能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尽量帮你。”
虽然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一天。
话到这一步就这样了,这是岑帆目前能为对方做到的最大一次退让。
其余他没法答应,不管是因为其他,还是为了他自己。
“不能。”刑向寒还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却扯着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吻了瞬:
“抱歉,只有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我跟你也不可能有除了爱人以外的其他任何关系。”
岑帆因为对方口中那个“爱人”怔愣一瞬。
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反应过来后咬住下唇,往旁边去看:“你这是在逼我。”
“所以你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恨我,拒绝我,可以把这些事做得理所当然。”刑向寒真挚道:“不用有任何负担。”
即便隔着这么近跟他说。
岑帆还是很难把眼前这个人跟“受虐狂”三个字连在一起。
“那要是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呢。”他忽然说。
挣开他的手以后,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放平,心却有块被揪起来:“你知道的,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有些东西能刺激到他的同样也能刺激到对方。
刑向寒眼底果然起了变化。
像是暴雨前的黑夜,乌云滚滚,连着整片天都在震颤。
“可以。”刑向寒忽然说。
又在对面人睁大的眼睛里,重新把他的手握住:“但在这之前我就会把你关起来。”
“不止你,这次我也会在里面,到那时候会有一条绳子捆着我们,我们永远都没法分开。”
他说的每句话都踩在岑帆心上。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抖,“你不会的。”
“你可以试试,试试让一个人压抑太久,疯起来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刑向寒说到这的时候没有话里的近似威胁,倒是有些苦涩。
带着近乎无奈的哀伤,抬手捏了瞬岑帆耳尖的碎发,像是对他也是对自己,“你让我别逼你,你也别逼我,行么。”
岑帆往后退,一瞬间躲开了他的手:“你走吧。”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抗拒的念头太明显。
刑向寒也没再继续纠缠,站起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出门前还是扭头往他这儿看,“别太勉强自己,有任何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我二十四小时都开机。”
岑帆没接他这个。
直到后面传来关门的声音,他也没觉得真松口气。
因为赶稿带来的疲惫感再度涌上来。
几步路慢慢挪回病床上。
先呆在上面躺了会,又去盯空荡荡的天花板。
已经睡了一整天。
岑帆现在大脑非常清醒,很精神,但又不是那种精神,像是大水褪去的空无一物,什么都没剩下。
护士进来送了碗虾仁馄饨,说是有位先生让送的。
岑帆原本已经想要拒绝。
临了还是接过来,放到架在床榻之间的小桌子上。
先只吃了两个,又喝了口汤,热乎乎的能把整个胃壁都填满。
到最后一整碗就这样下了肚。
吃完以后。
岑帆也有力气给陈开打了个电话。
后者只一秒就接起来,语气听着挺兴奋,“醒啦?”
“啊。”岑帆应了句。
很快陈开又说:“合同的事都走完了,现在浩子正带着人去茶舍那边量尺寸,下周三准备开工。”
岑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日期定下来。
心里也高兴。
“行啊,到时候我也过去,他上边有个横梁有点难弄,等我——”
还没等说完就被人打断,“你给我好好休息!”
“你以为自己是钢铁侠啊,刚出了医院就能飞上天去?!”
岑帆还有话要说。
陈开继续骂骂咧咧,骂他的时候同时也是冲着自己,“还是这地球全都围着你,没了你就不转了?”
岑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先是愣了瞬才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停几秒又想起什么,道:“要是不需要我就不去了吧,刚好这段时间是挺累的。”
“这就对了嘛。”陈开在那边大赖赖的,又说:“也对咱们新招来的这些小朋友有信心,他们能做好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
岑帆环顾四周后问他,“开子,你今天来医院了么。”
“来了啊。”陈开知道他要说什么。
顿了瞬又道:“我的想法你知道的,一直就是别走回头路。”
“他现在对你好不代表以后,别没想清楚,心一软就答应了,到最后受伤的还得是你自己。”
岑帆:“我知道的。”
他本来也没打算答应对方什么。
正像之前说的,他们俩顶天做个见面以后能好好说话,不会动不动就吵架,最普通的,互相认识的人就可以。
但说归说,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和谁都可能做到这些,唯独刑向寒不可以。
十月份的天,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了,岑帆在床上坐了会,忽然想去楼下走走。
刑向寒留了件自己的外套在这儿,岑帆只一眼就瞥开。
穿好鞋子以后往外走。
结果刚开门,就看到本应该离开医院的男人,正靠在他们病房门口,还没人肩膀高的长椅上。
手臂插在一起,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他这个样子特别像在公园长凳上,盖着报纸睡觉的流浪汉。
岑帆先是愣在原地。
到最后终是没走出去,转身回到病房。
刑向寒靠在椅子上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
立刻坐直身体。
往病房里面去看。
先试探地敲门。
结果门是半掩着的,一敲就开了。
病床上是空的,没其他人。
刑向寒眉间微拧。
立刻问路过的护士,“这个病房的病人呢?已经退房了吗。”
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每次看到刑向寒都脸红。
被问起来说话声音也不太大,也跟着走进病房,“还没有,我看他刚刚还在的呀,是不是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
走廊的尽头,岑帆提着两个纸盒走过来。
见刑向寒站在他病房里,先愣了瞬,后来还是走上前,主动冲对方,“一起吃点吧。”
他手里真的拎了两份餐盒。
岑帆却已经走进病房,把中间小桌子上的东西清干净,又搬了张椅子过来,上面很快被放了包子和小米粥。
这瞬间刑向寒以为眼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定定在原地站了会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上次跟人一块坐下来吃早餐是上辈子。
眼下这场景刑向寒想都不想敢想,却还是把他的身体放在第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么?”
“好多了,等会有医生过来查房,给我量个血压就能走。”岑帆说。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微滞后轻声去问:“那等会坐我的车回去好么?”
岑帆刚把桌上的包子拿起来,低低道了声:“好。”
刑向寒桌上的手因为激动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一整晚半睡半醒的倦意,还有两年里对他的无尽思念,迅速被席卷而来的狂喜取代。
喉结滚动,忽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小帆。”
可他刚开口,旁边的青年忽然又道:“但其实我跟你不顺路。”
岑帆握紧手里用来舀粥的塑料小勺,垂着眼睛,避开旁边人略带期盼的目光:
“我这几天不回家。”
“你把我送到离这最近的地铁站就可以。”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