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吕某人下半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们了
董天心一连吃了三个虾饺压惊。
芒昼守着自己的空盘子,哀怨地瞪着她。
董天心夹了第四个虾饺,在芒昼盘子边疯狂试探一圈,又填到了自己嘴里。
芒昼的脸黑了,肚子咕噜噜叫。
“想吃吗?想吃就发誓!”董天心威胁,“发誓绝对不会吃了我;发誓再也不喝我的血——啊不对,是再也不吃我的气。”
左柏手指在电脑上飞快敲击,“这个誓言不严谨。确切地说,每次你经手芒昼的饮食,都是间接用自己的‘气’养护他。”
董天心:“发誓以后绝对不能‘直接’吃我的气!”
芒昼叹了口气,深深望着董天心:“吾,芒昼在此立誓,此生绝不再启禁术!”
话音刚落,芒昼的发丝、皮肤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明光,转瞬即逝。
董天心警惕:“你干嘛突然发光?”
芒昼撇开视线,盘子递过来,“吾饿了。”
董天心气鼓鼓给芒昼夹了满满一盘子,嘀嘀咕咕:“你最好别骗我,要是骗我,我就再也不给你搞吃的,饿死你渴死你,哼!”
芒昼翻了个白眼,“幼稚。”
旁观了全程的左柏暗暗摇头,一手吃云吞,一手点鼠标,吉羊止止在电脑屏幕里骑着小三轮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董天心:“下周就国庆了,左教授不休息吗?”
吉羊止止把小三轮里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一堆参考书:《河图洛书》、《疑龙经》、《撼龙经》、《阳宅撮要》、《地理辨证》、《地理五诀》、《实用风水学》……
一堆学术论文:《风水学在现代城市规划中的应用与实践研究》、《古代风水的生态智慧与现代城市规划的启示》、《风水阵法在古建筑布局中的应用与解析》、《风水阵法与古代城市防御体系研究》……
芒昼惊讶:“这是?”
“我前几天对黄沙堡案例进行了复盘,发现风水阵法与数学的联系颇为紧密,打算浅浅研究一下,若是下次——”顿了顿,“若是万一还有下次,仅靠吕午的话,总觉得心中不安。”
董天心觉得左大教授所言甚是。
芒昼细细浏览了一遍吉羊止止展示的参考资料,回身坐好,垂着眼慢慢吃着早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董天心:“左教授国庆有什么计划?要不咱们组个团旅个游?”
左柏默不作声点了两下鼠标,吉羊止止又拉了两大车新闻嘁哩喀喳倒在了屏幕上:
【国庆出游人潮汹涌,交通拥堵成“假期常态”】
【国庆旅游热引发交通拥堵,多地全力应对保畅通】
【国庆人文旅游成新宠,人潮汹涌澎湃,交通压力何时能解?】
……
“不用担心,咱们几个可以御风出行,每人配个全包头盔,我款式都挑好了,”董天心自信展示自己的购物车,“三星堆联名款,再加上这套联名款的连体衣,妥妥的外星人COS妆,绝对安全。”
左柏扫了一眼,“我拒绝!”
芒昼嫌弃:“你的御风飞得太慢,高度太低,远不如吾之腾云驾雾。”
董天心和左柏愕然,芒昼扬起倨傲的下巴。
董天心这才想起芒昼已经能化为龙身,打开手机的龙腾APP一瞧,嘿,五德阵数据均值88.66%,别提多吉利了。
“8000万!我要有8000万了!哈哈哈哈哈哈!”董天心跳着舞给吕午打电话,“又来3000万啦啦啦啦啦,吕午快来转账啦啦啦啦啦——”
电话通了。门外铃声响了。
芒昼起身开门,刚开了条缝,吕午“嗖”钻进来,“呲溜”滑跪到了董天心脚边,双手“啪”握住董天心的双手:“董天心,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左柏“噗”喷出一口汤,吉羊止止被新闻标题绊倒了。
芒昼揪住吕午的脖领子往外扔,居然没扔动,吕午手脚并用抓着董天心的椅子,眼泪汪汪。
董天心:“呃……虽然我现在是身价8000万的富婆,包养一两个帅哥不是问题(芒昼:董天心!),但是,吕午你没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左柏:咳咳咳!)。”
吕午根本没听到董天心的话,自顾自道:“我对月夏一见钟情!”
董天心:“月夏?”
芒昼:“谁?”
左柏:“男的女的?”
吉羊止止:“人类吗?”
吕午满面红光,满眼桃心,满嘴莎士比亚的强调:“月夏就是我的光,我的电,我的玫瑰,我见她的第一眼,就已沦陷,她的眼、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都击中了我的心,啊,我的天,我的地,我的梦,我的幸福……”
一顿夹杂着各种咏叹调的疯狂输出,勉强算是说清楚了月夏来律师事务所的来龙去脉,三人看着自己手里的筷子发了芽、抽了叶,开出了鲜艳的玫瑰花,满脸无语。
吕午:“我已经答应了月夏,这个国庆假期去横店帮沈约驱邪祈福,你们一定会帮我的吧?对不对?对不对?!”
董天心表示:呵呵。
她才不想掺和这破事!
吕午振振有词:“说到底,沈约的问题就是偶像剧世界愿力的后遗症,这些愿力可都是冲着董天心你来的,现在出了纰漏,你要负责到底啊。”
董天心:“呃……”
好像……也有点道理。
吕午压低声音,“如果你答应帮我,这次考核的遗产3000万两小时后就能到账!”
“好朋友!义不容辞!”董天心拍胸脯。
吕午乐得不行,又看向芒昼。
芒昼默默挪开目光。
吕午西子捧心,泪眼婆娑:“当初为了帮芒昼殿下研发五德阵,我吕氏族人前仆后继奋不顾身舍生取义为龙捐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吕氏一族九代单传啊,您忍心看着我绝后吗?”
芒昼忍无可忍:“知道了!别哭了!丑死了!”
吕午眼珠子滴溜溜又转向了左柏。
左柏:“和我没关系吧!”
吕午一把搂住左柏的肩膀,“左教授,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谈恋爱,我需要人生导师啊!”
“我是数学教授,对恋爱学并无涉猎。”
“咱们实事求是地讲,除了您,我还能指望谁?难道指望那俩——”吕午眼神悄悄示意董天心和芒昼,“感情不开窍的小白?不现实啊!”
不得不说,吕午这顿马屁拍得左大教授甚是舒坦。
左柏扶眼镜框:“听说横店的人文旅游搞得不错,或许可以搞个研学活动。”
吕午美滋滋叉腰,“就这么定了,咱们明天就出发!”
最终,大家还是选择了高铁这种大众的出行方式,毕竟把四个大箱行李吊在三界濒危物种烛龙的龙角上招摇过市,着实有些不雅。
因为是吕午的委托,食宿全挂在律师事务所的公账,全程商务座,接送商务车,很是舒坦。
上了高铁,吕午就开始可劲儿折腾。
贴面膜,套手膜,撕了膜、又护肤、保养、修指甲、修眉毛、上素颜霜……
架个摄像头,都能拍一期精致商务男出行VLOG带货了。
董天心观察半晌,有些担忧,问芒昼,“你不需要准备吗?”
芒昼:“准备什么?”
“我们可是要去见沈约哦。”
“那又如何?”
董天心欲言又止,想了好几套说辞,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换到了左柏的旁边,和吉羊止止一起把之前化妆品专柜前的所见所闻、所猜所想全盘汇报,请左教授拿个主意。
左柏听完,神色沉重。
“你们的推测很有道理!我们的确忽略了烛龙族的雄性序列竞争的残酷性,这的确是非常值得关注的领域!芒昼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都没带?”
董天心扼腕:“忘了。”
左柏:“太草率了!”
吉羊止止:“唉——”
吕午收拾得闪闪发亮,屁颠屁颠凑到芒昼身边,掏出一个口罩,恳请芒昼此次出行全程佩戴。
董天心击掌:“高明啊!”
左柏:“如此,就从源头上解决了芒昼的容貌焦虑问题。”
吉羊止止:“吕午有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芒昼皱眉:“何意?”
吕午:“芒昼殿下您这般英俊帅气天人之姿,万一月夏对您一见钟情,我的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董天心、左柏、吉羊止止:“……”
艹,想多了。
芒昼抓过口罩,拆封,戴上,瞥了眼左柏,“左先生不需要吗?”
“嗯咳咳,”吕午一撩刘海,“和左教授比学识,我自然是甘拜下风,但论容貌,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众人:……呕……
经过6小时的漫长旅程,众人终于抵达横店。
出了站,董天心还没搞清楚东南西北,吕午就撒丫子奔向了他“下半生的幸福”。
董天心见到月夏很惊讶。
之前听吕午的形容,还以为是明艳动人的类型,没想到本人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月夏的容貌并非绝色,但气质很特别,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感觉她说出的每个字,都让人无法违逆,妥妥的御姐气质。董天心对吕午的属性有了新的认识。
吕午送上99朵娇艳的红玫瑰:用吕氏“醒花术”全程保鲜。也不知道吕氏的列祖列宗如果知道徒子徒孙如此使用家传绝技作何感想。
月夏收到花并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整体表现都是点到即止的公事公办,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询问吕午董天心三人的身份。
吕午回头,对着三人眉飞色舞暗示。
三人回想出发前吕午的叮嘱:
【家人们,这一次,千万千万千万要让我好好出出风头啊!委屈三位这次做我名义上的助理,拜托拜托拜托!若是这次成了,婚礼三位一定坐主桌!】
回忆结束,仨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左柏:“我是左柏。”
芒昼:“我姓芒。”
董天心:“叫我小董就行。”
吕午:“他们三位都是我最得力的助理!”
月夏点点头,目光淡淡掠过芒昼和左柏,定在了董天心脸上。
董天心不明所以,条件反射绽出一个招牌的阳光笑脸。
月夏眼睛一亮,抽出一枝玫瑰花,“送你。”
董天心怔怔接过,“谢……谢。”
月夏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自然而然挽着董天心上了商务车,留下三个大男人和一个手机桌宠面面相觑。
吕午这个后悔啊:“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万万没想到,董天心才是最大的劲敌!”
芒昼、左柏、吉羊止止:你够了啊喂!
去横店影视城的路程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足够月夏介绍沈约的基础信息。
目前沈约正在横店拍摄一部名为《清清又轻轻》的古装武侠偶像剧,平台定制剧,级别S+,大投资,大制作。沈约是男一号,今天正好是开机仪式。
沈约接这部戏的要求是:用原声(无修音版)演唱一首OST。
听完这个消息,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吉羊止止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崩溃的“NO!!!!”。
开机仪式设在清明上河图影城内景区广场,路上挤满了前来应援的粉丝,几名主演的应援道旗迎风招展,争奇斗艳。沈约的应援群体最庞大,声量最大,还为媒体准备了粉丝特供礼品套装。
月夏带着几人穿过长枪短炮的站姐,叽叽喳喳的粉丝团,通过三层安检,总算进到了现场。
偌大的广场里挤满了剧组工作人员,正前方是开机仪式特制的巨型喷绘墙,盖着红布的摄像机排排站,每个摄像机配备一名摄像师,都穿着红色T恤,像准备掀盖头的新郎。
喷绘墙前搭建了临时舞台,铺着红毯,音响、灯光一应俱全,最两侧摆着嘉宾赠送的预贺花篮。舞台正中央是一面巨大祭桌,差不多有五米多宽,上面盖着红丝绒。
祭桌上摆着蜡烛、香炉、高香、烤乳猪、鲜花、水果、糕点贡品等等,还有一张神像。
董天心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着实好奇,“那是谁的神像?”
吕午:“戏剧祖师汤显祖。”
“哇哦!”专业还挺对口。
左柏连连摇头:“封建迷信。”
芒昼皱着眉头环顾一周,“乱七八糟。”
“月总,你怎么才到?”
突然,一个男声在后方响起——这个魔音穿脑的声音!!
董天心瞬间全身汗毛倒竖,下一秒,芒昼挡在了她身前,董天心甚至看到芒昼脖颈上爆出了青筋。
一名男子踱着四方步款款而来,身着青色广袖长袍,束着长发飘带,眉眼如画,唇红齿白。
董天心瞪圆双眼:这是沈约?!古装比现代装惊艳好多!
沈约停住脚步,先施了个礼,眼神询问月夏。月夏简单介绍了吕午和左柏的身份,沈约一一礼貌问好,待看到芒昼和董天心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董天心感受到了芒昼身体的紧绷,显然已经进入紧急防御状态。董天心自己也好不多少——毕竟偶像剧世界里的OST给她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心理创伤。
月夏对芒昼和董天心的反常有些疑惑,但秉承着经纪人的职业素养,还是面不改色继续介绍了二人。
“小董……”沈约怔怔望着董天心,眸光莹莹,神色恍惚,“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熟悉的人,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台词,董天心没绷住,条件反射怼了一句:
“怎么又是这句油腻的台词?”
沈约猛地捂住胸口,“你怎么又说我油腻?”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了。
沈约又猛地捂住嘴:“我为什么又说‘又’?!”
董天心:艹???
芒昼的脸绿了。
第42章 三次元的沈约
董天心有点受不了了。
沈约已经盯着她看快十分钟了,眼神好奇,表情专注,仿佛她是某种濒临灭绝的珍惜物种。
而某只货真价实的濒危孤品烛龙,气鼓鼓挤在她和沈约的中间,头顶阴云密布,口罩上方的一双龙眼恶狠狠向沈约发射“退、退、退”光波。
而沈约此人,也不知道是天生神经大条,还是故意装傻,竟能彻底无视芒昼,抻着脖子,歪着头,“小董啊……”
董天心咬牙:“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从来、没见过!”
沈约笑了:“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董天心:“……”
芒昼额头爆出十字青筋,“油嘴滑舌!”
沈约好似根本没听到,又问:“你们那位吕律师似乎对我们的月总很不一般啊。”
董天心和芒昼不约而同看向前方,又同时惨不忍睹挪开了视线。
吕午已经成了月夏的跟屁虫,屁颠屁颠、鞍前马后——月夏负责和资方高层社交,吕午负责给月夏捧哏顺便献殷勤。
董天心干笑:“很……明显吗?”
“月总可是圈内有名的爱情绝缘体,这位吕律师真是勇气可嘉,祝他成功!”沈约啧啧称奇,又指向另一个方向,“你们那位左教授在做什么?”
左柏正带着手机里的吉羊止止四处转悠,企图考察剧组祭桌供品的摆放规则,可惜几次靠近都被工作人员挡了回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站在远处用手机拍照扫描,时不时和吉羊止止窃窃私语,八成是在做什么学术分析。
董天心只能胡诌:“左教授……呃……最近研究民俗课题,大约是在做田野调查。”
沈约:“调查娱乐圈吗?”
“……调查……祭祀礼仪……”
沈约恍然大悟,热烈招呼左柏过来,热情握手,“左教授如果对剧组的开机祭祀流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门儿清。”
董天心诧异,芒昼撇眼:“就你?”
左柏扶眼镜,“说来听听。”
沈约表情颇为得意,迫不及待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是圈外人不知道,我们这圈子里,有的事儿可邪乎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比如,每次剧组开机都有讲究,开机的吉日吉时,舞台布局、主色调,祭桌方位、摆设等等,都是特别算过的!”
说到这,非常突然的,沈约侧身后退两步半,仰起下巴45度角,露出轮廓清晰的下颚线和喉结,静止三秒。
董、芒、左:?
沈约两步又跨回来,继续:
“说白了,这开机祭祀的诉求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样:顺利开机、平安杀青,安全上映播出,最重要的是,保佑在上映之前,主演们千万千万别塌房。”
左柏:“我听说现在的选角团队都会委托专业的背调公司事先对演员进行系统调查和排查,排除风险艺人。”
“这些不过都是基础操作——”沈约突然一个旋身,衣袂飘飘,垂首垂眼,做了个侧脸75度的忧郁造型。
董、芒、左:??
下一秒,沈约收起造型,压低声音,“最关键的是,要请高人算一算,一番和二番主演有没有爆红的命盘。”
董天心:“高人是指?”
沈约神秘兮兮向左前方示意,董天心顺着看过去,发现祭桌的前后左右分别站了四个男人,剧组工作人员都穿着剧组特制的T恤,挂着工作牌,一眼就能认出来,而这四个人,都穿着同款的唐装,只是颜色不同。
为首一人是黑色,后面三人是灰色,远远看过去,应该年纪都不大。
沈约:“那个黑衣服就是圈内有名的风水大师,叫高士,据说算命祈福驱邪招魂样样精通,是个神人。后面三人是他的徒弟,高个儿的是大徒弟高独立,矮的是二徒弟高双正,年纪最小的那个叫高三元。这次的开机仪式就是他们师徒四人全权负责。”
董天心:“……”
堂堂一个风水大师,给徒弟起的名字这么LOW?
高士旁边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叼着烟,和高士聊得火热,皮带在肚子上勒出了葫芦线形。
“那个胖子是我们公司的崔总,特别信这些,高士就是他推荐给剧组的。”沈约飞快说完,啪啪两声甩开宽袍广袖,前后左右假装踱步数次,一甩衣袂,回到原位。
董天心和左柏:“……”
芒昼忍无可忍:“你吃错药了吗?!”
沈约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表情,仰起头,对着远处绽出笑脸,摇手打招呼。
沈约打招呼的方向只有一座山丘,距离开机场地起码两里地,山上植被茂密,董天心眯眼瞅了半晌,树叶有些反光,亮晶晶的。
芒昼随意扫了一眼,瞪圆了眼睛。
董天心:“你看到啥了?”
“有十几个姑娘攀在树上,举着长镜头,”芒昼顿了顿,“姿势很惊险。”
董天心:“……哈?”
“是代拍。”左柏点开微博,给众人展示。
热搜榜已经出现了“沈约神颜”的关键词,点开就是营销号的路透图,居然还凑了个九宫格,仔细一瞧,正是刚刚三个沈约造型的远、中、近景,一个45度仰首侧脸,一个衣袂飘飘旋身,一个摆袖迈步。
更可怕的是,九宫格的图片全部是精修的,图里的沈约连毛孔都没有,脸白得发光,标题居然明目张胆写着“原图无修直出”。
董天心把路透图和眼前的沈约两相对比,呃,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判若两人。
从拍照到发图,才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完成这么系统的工程,这是什么样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热情?
场外响起了大片的欢呼声,应该是外面候场粉丝也看到了路透图,评论区里的彩虹屁铺天盖地,左柏随手刷新,又有几个热搜词条蹦了出来,竟然是“沈约生图显老”、“沈约吃藕”、“内娱最不适合古装的演员”、“丑男沈约滚出古偶市场”……飞速将沈约的路透图压了下去,紧随而上的是男二号艳压沈约的新词条。
营销号下的评论炸了窝,粉丝们纷纷控评撕逼叫骂,更糟糕的是,场外粉丝的叫声变大了,好似还夹杂了些吵骂声,沈约面色一沉,急忙唤来几个工作人员,交待了几句。工作人员跑了出去,大约是为了维持粉丝团的秩序。
董天心第一次亲身体验网上热搜和现实世界的联动直播,着实有些叹为观止。
沈约完全没当回事儿,还安慰董天心,“没事哒,这种吃流量的黑营销常有,我们团队处理这种事儿很有经验,——小董同学你那是什么表情?”摸脸,“难道我妆花了?”
不,是你的粉丝“怨发”了!
董天心看得清清楚楚,从粉丝控评吵架开始,沈约的上方就出现了一团圆滚滚的怨气,像个黑色的陀螺悬在头顶,缓缓旋转着。
手机里的吉羊止止发出了警报尖叫,左柏忙换成了静音。
董天心戳芒昼。
芒昼不屑:“区区乌合之众的怨气罢了,吕午足够了。”
可吕午和月夏早就没了踪影,左柏给吕午打电话,也没人接。
几秒钟的时间,沈约头顶的怨气迅速扩大,成了个怨气旋涡,飘散在四周的纤细怨丝被吸引过来,飞快汇入涡心,怨气直径扩展了一倍。
这些扭曲的怨气似乎想从沈约的头顶钻进去,但不知为何,每次快成功的时候,就会被弹飞,仿佛沈约身上罩了一层看不到的结界,能保护他不受怨气的侵蚀。
董天心狂拽芒昼的袖子,“喂喂喂喂!”
芒昼抱臂、歪头、挑眉,“哦?这倒是有趣。”
怨气旋涡又扩大了一圈,吉羊止止在手机里疯狂挥舞怨气黄色预警。董天心和左柏齐齐后退。
沈约有些慌了,上上下下检查自己,“我头套脱妆了?戏服脏了?”
“切,麻烦。”芒昼嘀咕,一个闪身逼到沈约面前,单手掐诀,明亮的指尖“哒”点在了沈约的额头上。
二人脚下腾起一团明光旋风,呼一下卷上半空,顿将怨气吹得干干净净。
芒昼的口罩被风吹跑了,露出了雪月般的脸。
沈约的古装宽大衣袂狂舞,假发飘扬,看着芒昼的两只眼睛瞪成了铜铃。
芒昼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董天心追上去,塞给芒昼一个口罩重新戴上。
沈约直勾勾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有工作人员通知他参加开机仪式才回过神来,双手捂住胸口,“见鬼了,我今天怎么看谁都似曾相识、心跳加快?难道我……其实是个花心的渣男?!”
“沈约这个人,有时大条,有时敏感,极具共情能力,是个天生的演员。”月夏叹了气道,“所以,关于驱邪的事儿,我希望咱们还是能委婉地帮他做些心理建设。”
吕午递上一个文件夹,还贴心帮月夏打开,“放心,我们吕氏团队是专业的。针对沈先生的项目,我们做了三套方案:包括驱邪前期心理开导,驱邪后期心理疗愈都有涉猎,完全解决您的后顾之忧。”
月夏快速浏览了一遍方案,有些惊讶,“后期心理疗愈需要半年,一个月两次?”
吕午:“这只是基础疗程,如果沈先生需要的话,还可以升为高级疗程,时长一年,疗效更好。”
月夏很满意:“不愧是吕氏一族,果然专业。”
吕午德高望重点了点头。
同车的后排几人:“……”
董天心:“老吕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啊!”
吉羊止止:“醉翁之意不在酒。”
左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芒昼靠在车座里,又戴回了口罩,眼神无奈又嫌弃,“罢了,好歹吕氏一族留后有望,随他去吧。”
董天心、左柏、吉羊止止对视一眼,纷纷在新建的小群里飞快输入——
【董天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芒昼今天说话酸溜溜的。
【吉羊止止】:不是错觉。我也同感。
【左柏】:芒昼多大了?
【董天心】:一千五百多岁吧。
【左柏】:一千多岁的单身狗(删掉),单身龙看到别人在眼前秀恩爱,撒狗粮,的确容易受刺激,情绪不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吉羊止止】: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芒昼是仅存的烛龙族,以后要如何繁衍后代?
【左柏】: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烛龙族应该更接近妖。
【吉羊止止】:芒昼如果和妖族结合,会出现生殖隔离的问题吗?
左柏和吉羊止止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
董天心心中好笑,飞快输入“芒昼其实是半妖”七个字,手指一顿,又迅速删掉:
芒昼只将他是半妖的事儿告诉了她一个人,没经过他的同意,还是先别到处宣扬了。
想到这,董天心不禁偷偷瞄了眼芒昼。
芒昼正在闭目养神,窗外的灯光在他雪白的额头上流光掠影,他眼皮微动,并没有睁开,“你又要作甚?”
“没事儿,您老继续睡吧。”董天心讪讪收回目光,双手揪住头发:芒昼一半是朏朏,一半是烛龙,既能化为猫形,也能幻为龙形,万一以后要给他找女朋友,是选猫妖,还是找蛇妖啊?!
天地间唯一的烛龙的铲屎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之中。
横店名气虽然很大,其实很小。
从董天心等人下榻的客栈到沈约的酒店,驱车只需二十分钟。
因为要等沈约下戏、卸妆、吃饭,所以月夏特意推迟了见面时间,众人再次见到沈约,已经是晚上十点。
休息时间的沈约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光脚穿着酒店拖鞋,头发湿漉漉的,可能是刚洗完澡,万分热情将众人请进了房间。
沈约这个级别的艺人住的都是大套间,外间客厅,内间卧室,还有特别的茶水台。客厅的茶几上摆满水果和零食,还备了饮料和茶水。
沈约请月夏坐在沙发C位,董天心等客人坐在沙发侧位,自己则坐在了地毯上,怀里还团着个抱枕,姿态十分松弛。
相比沈约的松弛,月夏反倒有些心虚的紧张了,清了清嗓子,说开场白:
“沈约,关于你要想转型做歌手的提案,我认真考虑过了,综合结论,这个想法太过幼稚,几乎没有可执行性。尤其是在对你最近的精神状态进行系*列评估之后,我作为你的经纪人,想提出一个建——”
“月总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们的顾虑。”沈约打断了月夏。
他的表情郑重,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我想唱歌,因为歌唱是我的梦想!绝不是因为我中了邪丢了魂!”
众人齐齐愣住,唰一下看向月夏。
月夏:“诶?”
沈约叹气:“可是不管我怎么解释,你们就是不相信我!好啊,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疯了,中邪了,还是精神病了!我一定要让你们看看我追寻梦想的决心有多么坚定!今晚,我就豁出去了!干脆让你们大大方方的驱一次邪!”
月夏张了张嘴,“你……同意……了?”
沈约坐直,“你和崔总这么连翻轰炸,我能不同意吗?”
“老崔?”月夏疑惑,“有他什么事儿?”
门铃响了,沈约起身去开门。
一个中年胖子带着四名唐装男子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胖子正是之前沈约介绍过的公司曹层崔总。
月夏诧异,崔总也很惊讶,“小月你也在?”看了眼沈约,又了然道,“也对,驱邪这么大的事儿,你这个经纪人应该在场。”
月夏缓缓站起身,眯眼,“驱邪?”
崔总侧身,让出身后的黑色唐装青年,“这位是高天师,今天你们已经见过了。”
白天离得远,董天心没看清楚,此刻仔细一瞅,这位“高天师”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还算仪表堂堂,双腕挂了十几条珠串,快凑成彩虹色了。
“月总,久仰大名。我是高家第四十五代家主高士。”高天师看到月夏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伸手去握月夏的手,“负责本次驱邪仪式——”
说时迟那时快,吕午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高士的手。
高士眯眼:“这位先生是?”
吕午皮笑肉不笑:“我姓吕。吕午。”
二人目光在半空厮杀,噼啪作响。
董、左、吉仨人在小群里疯狂吃瓜吐槽:
【左柏】:同行见面分外眼红?
【董天心】:我更倾向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狗头)。
【吉羊止止】:不知道为啥,我有点激动(鼓掌)。
芒昼凑过来,胳膊肘碰了一下董天心。
董天心:“?”
芒昼挑起眉毛示意高士,“此人身上,有股妖气。”
“诶?!”
芒昼又示意高天师的仨徒弟,“那三个也有问题。”
董天心记得沈约说过,高个子的大徒弟叫高独立,矮个子的二徒弟叫高双正,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平平,而三徒弟高三元,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比起两位师兄,明显清秀些,有些驼背,唯唯诺诺缩在高独立的身后,不敢看人。
“高的和矮的,身上都有怨气的臭味儿,”芒昼拉下口罩闻了闻,“小的那个,有尸臭。”
第43章 奇怪的师徒四人
董天心:“也就是说,这师徒四人一个是妖,两个是怨气,还有一个是……尸体?”
芒昼又观察片刻,摇头:“四个都是人族,只是沾染了不同的气味罢了。”
“难道是因为和吕午同行,所以接触过妖、怨气和尸体?”
芒昼拉上口罩,“吕午接的活儿,果然有趣。”
吕午接的活儿,果然闹心。董天心想。
屋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高士喃喃念了两遍吕午的名字,恍然道:“久仰久仰!”
吕午露出了“还算你小子识相”的得意笑容。
岂料高士下一句却是:“龙行天下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吕午,我听说您的名字。”
吕午脚下一滑:“喂,听清楚了吗?我姓吕!吕!!”
高士礼貌一笑,退后半步,倨傲道:“崔总,驱邪之事,需严肃对待,还请这些外行的闲杂人等退避三舍吧!”
吕午怒了:“你说谁是外行?谁是闲杂人等?我可是堂堂——”
芒左手把吕午拽回来,右手把董天心推了上去。
董天心:???
芒昼嘴唇无声动了动,董天心脑子里自动出现了他的声音:
【此四人有异,先不要暴露吕午的身份,且看他们到底有何图谋。】
董天心:“……”
我呸!这呆龙就是八卦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高士目光在董天心身上扫了一圈,勾起嘴角,“这位小姑娘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董天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把左柏推了上去,“这位是百岛大学数学教授左柏!”
左柏:???
“我们都是左教授的研究生。左教授最近正在做民俗项目的课题,也是专业人士。”董天心笑道。
沈约连连点头:“对,左教授是来做田野调查的。”
高士似笑非笑,“数学教授?研究民俗学?”
左柏侧目,镜片反光白森森得吓人。
董天心双手合十拜了拜。
左柏无奈:“我申请了一个国家研学课题:阴阳二爻与二进制数学的关联,这次来横店,也是听说高天师在剧组有个项目,慕名而来,想探讨一二。”
董天心:不愧是文化人,编瞎话都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的。
月夏一脸疑惑,飞快和吕午交换眼神,吕午这会儿也回过味儿了,向月夏做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高士挑眉:“左教授可否简单介绍一下这个课题?”
“自然。”左柏推眼镜,“众所周知,二进制是数学中的一种进位制,只有两个数码:0和1。阴爻可以对应于二进制中的0,阳爻可以对应于二进制中的1。阴阳二爻可以看作是一种二进制编码方式。”
“在这个基础上,阴阳二爻可以用于构建各种数学模型。在决策分析、风险管理等领域中,为实际问题的解决提供数学支持。比如:统计学的概率分析和预测,逻辑运算中表示真和假、是和非等逻辑状态等等。”
“更深一步,我们可以通过深入研究阴阳二爻与数学的关系,更好地理解《周易》中的哲学思想和数学原理,为数学和哲学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左柏一顿倾泻式输出,大家全听懵了。
董天心:好像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高士怔住几秒,不自然干咳:“三元!”
小徒弟高三元弯腰低头上前,奉上一个ipad,低声道:“师父,这是百岛大学的官方网站,这位左柏先生的确是数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划一下屏幕,“我还查了知网,左教授这个月发表了三篇论文,都是关于周易学说和数学模型的。”
再划一下,“这是国家非遗研究中心的官网,的确查到了左教授申报的课题。”
全场震惊。
董天心敲吉羊止止:你做的?
吉羊止止很无辜:都是真的!
众人齐齐望着左柏,此时此刻,清瘦的眼镜呆毛教授整个人都在发光。
左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现场观看驱邪仪式,做一些简单的数据记录。高天师如果有兴趣的话,我想请高天师作为这个课题的共同申报人。”
高士:“嗯咳,虽然吧……但是啊,我们这个驱邪仪式是有相当的风险性的——”
“这是国家级项目,审核通过后,国家拨款300万,”左柏眼镜片闪动,“共同申报人可以得到50%,150万。”
高士瞬间换上笑脸,“我们高家从事这一行已有三百年,很有经验,定能保证左教授和同学们的安全!”
鉴于高士根本没听说过吕午的尊贵名号,董天心本以为这师徒四个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没想到,看他们起阵的架势,居然还有点门道。
据高士介绍,驱邪阵是高家最精密的阵法,效果一流,从未失手,只是准备步骤较为繁琐耗时:
第一步:选址,起阵。
找个合适的场地,以净笔、净墨于地面画出驱邪阵的轮廓。
第二步:描精,备物。
以上等朱砂在驱邪阵的轮廓上丰富细节,同时在五行方位上放置相应的法器。
第三步:净品,上符。
“净品”的意思是,被“驱邪品(也就是沈约)”需要净身(也就是洗澡),喝一瓶净水(最好是娃哈哈纯净水),换身干净衣服,安心等着。
“上符”的意思是,由专人以朱砂画出七七四十九张符咒,并将符咒贴于净品之上,每张符咒的画法和位置都不同,需要极致的耐心和细心。
高天师简单交待了几句,就陪着崔总去餐厅喝茶,具体筹备工作由三位徒弟完成:
大徒弟高独立负责选址起阵,二徒弟高双正负责描精备物,小徒弟高三元负责净品上符。
因为驱邪阵场地面积有要求(至少500平),所以特别租用了酒店顶层的会议大厅,事先已经做好卫生清扫,搬走了所有家具。
高独立提着一根拖把大小的毛笔(公园老头晨练写字同款),绕着会议厅画阵。
高双正从行李箱里取出法器,包括:磬、笏、如意、铜铃、八卦镜等等,用红丝绒布仔细擦净,摆放整齐。
这两个徒弟的工作风格大相径庭,高独立一边画阵一边嘴里嘀嘀咕咕,起初董天心以为是念咒,仔细一听,竟然是抱怨和粗话。他左手提着一个没标签的矿泉水瓶,画两笔,喝一口,离得八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高双正则是一言不发,一板一眼,像个人机。所有法器擦拭完毕,又掏出一个闹钟,定时01:00。
吕午嘲讽道:“果然是外行,驱邪的时间居然选在阴气最重的凌晨,也不知是驱邪还是招邪。”
芒昼:“这阵法有蹊跷,似乎是许多阵法的混合。”
左柏站在椅子上,高高举着手机里的吉羊止止,吉羊止止扛着一个巨大的摄像头,忙着拍摄、扫描、分析。
“看这速度,起码要画俩小时,”董天心打了个哈欠,“好困……”
吕午绕着原地转了几圈,越转越烦躁,“月夏说去买咖啡,这都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
芒昼:“吵死了,要走就走!”
吕午屁颠屁颠跑了。
董天心又伸了个懒腰,“要不你俩在这儿盯着,我去隔壁的休息室瞧瞧沈约和高三元?”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休息室里有个挺宽敞的躺椅,能舒舒服服瘫一会儿。
“且慢。”芒昼随手甩了个诀,袖珍版光阵“吧嗒”贴上董天心额头,像块饼干。
董天心:“不至于吧,就在隔壁,两步路就到了。”
芒昼:“主要是监督你别乱来。”
“……”
董天心感觉她和芒昼的“主宠”关系最近有些倒反天罡。
光阵搞得额头很痒,董天心挠着脑门吧嗒吧嗒到了休息室,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柔软舒适的躺椅——以及睡在躺椅上的沈约,还盖着毛绒绒的懒人毯。
大家为了他忙得脚不沾地,结果这位“主角”居然在睡觉,太过分了!
董天心绕着躺椅转了两圈,想把沈约踹下去,最终还是看在吕午下半辈子幸福的份儿上,忍了。
休息室的另一侧,高三元跪坐在蒲团上,毛笔沾了朱砂,正专心致志绘制咒符,右手边是绘制好的,每张单独摆放,左手边是裁好的黄纸,分成了上中下三叠,也不知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董天心溜溜达达走过去,站在旁边观察。
高三元的手非常稳,笔法流畅,形若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董天心:“哇,你简直是人体打印机。”
高三元手一抖,符画歪了。
董天心捂嘴,“……抱歉。”
“没、没关系,”高三元把画坏的符折起收进袖口,画下一张。
董天心索性拉过一个蒲团,坐在高三元身边,托着腮帮子继续欣赏。
高三元额角沁出汗来,又画歪了一张,飞快收起,脸涨得通红。
董天心装作没看见,夹着嗓子问:“这是什么符啊?”
高三元:“净、净气符。”
“那张呢?”
“……清明符。”
“那那张呢?”
“辟邪……符……”
“你多大了?”
“十七。”
“叫姐姐。”
“!”
高三元的画笔直接歪到了桌子上,手忙脚乱用袖子擦拭,董天心差点笑出声。
高三元脸更红了,放下笔,深吸一口气,“董施主,驱邪仪式是十分严肃的!”
董天心两眼弯弯,“你师父真会驱邪吗?”
“当然!师父是高家第四十五代家主,世代驱邪人,很厉害的!”
董天心长长“哦——”了一声,手指敲着桌面,慢条斯理打量着高三元。
说实话,高三元长得只能勉强算清秀,就目前的表现来看,可能还有点社恐,芒昼说他身上有“尸臭”,可是不知为什么,董天心对此人有种特别的亲近感——嗯,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豢龙氏的第六感,肯定是有道理的。
“这些符看起来很复杂啊,”董天心问,“你学了多久?”
高三元垂着头,“三年。”
“哇,这么久啊!如果是零基础,比如我,能学会吗?”
高三元猛一抬头:“啊?”
董天心幽幽叹了口气,“我最近倒霉得厉害,喝凉水都塞牙缝,如果能学点驱邪祈福的本事就好了。你画符这么厉害,能教教我吗?”
高三元怔住,“教——你?!”
“高三元,符还没画完吗?!”高独立扛着拖把毛笔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狠狠瞪了眼高三元,浑身酒气熏天。
高三元面色一僵,急忙起身施礼。
董天心不情不愿站起来,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高独立收好毛笔、墨汁,随意在董天心身上扫了一眼,突然,目光变得极为幽深,一步一步走上前,越走目光与愈发放肆,仿佛眼中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想把董天心从头到脚舔一遍。
董天心挑眉:呦嚯?!
“师兄!”高三元急忙挡在董天心的前面,他虽然比董天心高出一个头,可肩膀和声音都在发抖,“驱邪仪式兹事体大,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为好。”
“滚!”高独立反手一巴掌将高三元扇到了地上,高三元半张脸肿了。
“我看这位小董同学天赋甚高,”高独立笑眯眯逼近,嘴里的酒气差点把董天心熏呕了,“师父说过,我学有所成,已经可以开门收徒,如果小董同学有兴趣,做我的首席大弟子如何?”
“听起来不错。”董天心脸上乐呵呵,暗地攥紧拳头,好久没和普通人打架了,甚是想念揍人滋味呢!
高独立笑容愈发猥琐,手一寸一寸贴近董天心的脸,董天心眸光一闪,御风缠拳狠狠挥向高独立的鼻梁——呼啦啦——打空了——
高独立先董天心在出手的前一秒已经飞了出去,好像一条破抹布在空中甩了个“之”字形,脑袋、脖子、屁股在窗户、墙壁、天花板上乒乒乓乓撞了一圈,扑通,摔在躺椅旁边,没了动静。
沈约被吵醒了,坐起身,四处张望,“怎么了?”看到高独立鼻血淌了满地,四肢扭曲,仿佛凶案现场,两眼一翻,又晕了回去。
董天心举着没来及挥出的拳头,有些无奈,“喂!干嘛抢我风头?!”
芒昼环抱双臂,倚着门框,“你这一拳下去,他不死也丢半条命,吾是怕你一失拳成千古恨。”
董天心斜眼,“你下手比我还狠,有什么资格说我?!”
芒昼眨了眨眼,“我连门都没进,碰都没碰过他,”指了指屋顶的摄像头,“天眼可鉴,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倒了,是吧,那边的小屁孩?”
高三元瘫在地上,目光在董天心、芒昼和高独立身上哆嗦了一圈,腾一下跳起身,立正,抱拳,“是、是是是师兄自己摔倒的!”
“孺子可教。”芒昼晃荡着高马尾走了。
董天心气鼓鼓走过去,照着高独立的屁股又踹了两脚。
高三元更绝,把高独立拖到落地窗帘后面,严严实实遮好,又洒水拖地打扫血迹,完美的伪装。
董天心顿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实操经验丰富的老手啊!
高三元依旧是那副害羞腼腆的表情,躬身抱拳,“师兄本性并不坏,只是因为入门太久——咳,对异性有些执念——我替师兄道歉。”
董天心觉得高三元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出哪儿怪,想了想,还是顺着往下说:“刚刚谢谢你帮我。”
高三元红着脸飞快摇了摇头。
沈约扶着脑袋坐起身,茫然看了看四周,“诶?刚刚明明——我在做梦吗?”
说时迟那时快,高三元出手如电,啪,在沈约头顶贴了一张符,沈约又直挺挺躺了回去。
董天心:“……”
高三元帮沈约盖好毯子,“我用了昏睡咒,可助沈施主休养生息。”
又从怀中摸出一柄袖珍的桃木剑,双手奉给董天心,“这是我亲手雕的,董施主戴在身上,定能否极泰来,祛除霉运,福运满满。”
说完这些,高三元重新回到座位,继续安静画符。
董天心把玩着手里的桃木剑,雕工精细,边缘光滑,手感润泽,一看就是精心“盘”了数年的心爱之物。
适才高三元帮沈约盖毛毯的时候,眼神泄露除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情——虽然只有一瞬间——董天心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是——爱恋?
第44章 沈约的歌声
00:45,驱邪仪式倒计时一刻钟。
会议室地面以黑墨和朱砂勾勒出的巨型六芒星阵,直径超过20米,六芒星角分别以磬、笏、如意、铜铃、八卦镜六法器压阵。阵法主线的空隙里,还用朱砂填写了上百条弯弯曲曲的细小咒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董天心太困,总觉得那些咒文好似蚯蚓似的在缓缓蠕动,有种异样的恶心感。
沈约盘膝坐在阵法中央,全身上下都被符咒糊满了,头顶、两腮、下巴分别贴了四条,喘气的时候,鼻子前面的符咒上下起伏,配合着会议厅昏暗的灯光,颇有几分中式恐怖之意境。
高士正在做最后的安全排查。
他换了身紫色的丝绸法衣,对襟,长袍,大袖拖地,腰间多了一块玉佩,挂着长长的白色丝绦,行走间甚是飘逸。
手里握着一柄桃木剑,目测也是手雕的,款式和高三元送给董天心的袖珍版几乎一模一样,董天心推测是他们师门祖传的手艺。
高士不太高兴,因为大徒弟高独立不见了。董天心本来还担心高三元会说漏嘴,不想高天师太清楚自己徒弟的尿性,随口问了两句,就断定高独立定是喝醉偷懒去了。
而二徒弟高双正,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人机造型,似乎对师父的所有话都言听计从,绝不违逆。
吉羊止止的阵法分析初见成效,第一时间于项目大群发布《驱邪阵检测分析报告》,左柏跟紧讲解。
【左柏】:高士的驱邪阵法成分十分复杂,整体轮廓采用了十二都天门阵,细节则选取了22%的八阳阵,18%的四象阵,25%的万仙阵,35%的净咒阵,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杂种阵法。
众人:……
【董天心】:虽说话糙理不造,但左大教授您这话也太糙了吧(狗头)。
【芒昼】:此阵简直狗屁不通。
【吕午】:哼,连我吕午的名号都不知道,此人果然是个骗子!
吕午写完这句,又挺起脖子,瞄了眼月夏。
说来也奇怪,自从半小时前月夏买咖啡回来之后,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吕午几次凑上去献殷勤,都被无情地忽视了。
吕午好像受了打击,有点蔫吧。
董天心正看得好笑,突然,月夏的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就见月夏双眼一亮,小碎步挪到董天心身侧,压低声音,“小董你和吕族长熟吗?”
董天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各种三角恋狗血剧情在大脑皮层上雕了个花,急忙道:“我和吕律师是纯洁的工作关系!”
月夏被董天心如临大敌的表情逗笑了,“咳,我的意思是,你以前跟着吕族长出项目,是不是会经常遇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儿啊?”
“……呃……算是吧。”
“那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因为德行太差,所以断子绝孙的案例?”
“哈?”
“我换个说法,比如——”月夏飞快眨了眨眼,“因为某种能力欠缺,导致不孕不育,久治不愈,最后病急乱投医,只能找什么江湖术士寻一些邪而又邪的偏方——”
董天心感觉自己头顶“啪”亮起了一盏八卦探照灯,悄声,“谁?!”
月夏脑袋和董天心脑袋凑在一起,眼珠鼻子嘴巴都在示意,八卦探照灯明晃晃落在了崔总的头上。
董天心眼神:崔胖子?
月夏高速眨眼:对对对!
董天心:你怎么知道的?
月夏优雅抬手压住半个腮帮子,拢住声音,“老崔一直想要儿子,可结婚数年都生不出来,一直说是妻子的问题,硬逼着原配妻子离了婚,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没想到,新老婆还是不生。而他的原配再婚之后,一年就生了对双胞胎。大家这才知道,根本就是老崔自己不行。”
“哇~~”
“我刚刚去餐厅买咖啡,看到高士神神秘秘递给老崔一个木匣,看起来很高级,木匣侧面刻着八个字:一阳冲天,子孙满堂。
“这么露骨?!”
“可不是?”月夏耸肩,“这种宣传词,放在电视剧里都过不了审。”
俩人四只眼睛鄙夷看向崔总,啧啧摇头。
闹铃响了,驱邪仪式正式开始。
董天心和月夏只能遗憾结束愉快的八卦时间,专注现场。
高士嘴里呜呜啦啦念叨着不知所云的咒文,手舞桃木剑,沿着驱邪阵的轮廓线……呃……跳舞。
旋转跳跃他闭着眼,踏步跺脚他不停歇,左手一个郭富城,右手一个窜天猴,滴溜溜转身再来一个慢动作……
众人:……
群里——
【左柏】:我是外行,但就观赏性来说,高士的舞蹈显然更具美感。这高士是舞蹈专业转行的吧?
【吉羊止止】:(图片)某某省舞蹈协会会员名单——高士(标红)赫然在列。
【芒昼】:吕氏一族这几百年来是不是太懈怠了?
【董天心】:吕午你看看人家!
【吕午】:你们懂什么!灵舞乃是融合了阴阳五行、周易八卦、武术、舞蹈、表演等多种形式的高端艺术,旋舞、踏步、跃飞、击打、吟诵皆有严格的规范,若是乱来,后果不堪设想!
堂堂吕氏代族长,此时气得两眼冒火,脸色发绿。
【吉羊止止】:@所有人,吕午,绿了。
众人疯狂憋笑。
高士已经绕着驱邪阵转了两大圈,正向第三圈进发,累得气喘吁吁,动作居然还能一丝不苟。
沈约坐不住了,掀起脑门上的符咒,“还要多久?”
崔总大怒:“别乱动,心诚则灵!”
沈约不情不愿盖回符咒。
董天心擦了擦困出的眼泪,突然,眼角闪过一缕明亮的“丝”,忙揉了揉眼皮,不是错觉,一根细细的光丝若隐若现在驱邪阵中游荡,一头连着高士腰间的如意玉佩,一头慢慢延伸、拉长,向着沈约推进。
董天心胳膊撞芒昼,“看到了吗?!”
芒昼:“是妖丝。”
“妖丝?!”吕午四处张望,“哪儿呢?”
左柏和吉羊止止也是一头雾水。
董天心:难道只有她和芒昼能看到?
“妖丝乃是极度虚弱的妖气凝聚体,能量低、脆弱、不具攻击性,”芒昼手指掐诀,指尖弹出袖珍版的炫光轮,“保险起见,还是中断仪式为好。”
炫光轮嗖一下飞向高士的玉佩,可就在此时,谁也没想到,沈约突然跳起身,开始引吭高歌!
好家伙!
变调的魔音歌声犹如煤气罐里封存了几百年的闷屁,轰然爆裂!恐怖的声压排山倒海般碾向四面八方,所有人都被掀翻了。
董天心连翻两个后滚翻,差点扭了脖子,挣扎着抬起头,只见芒昼单膝跪在前方,双手撑着一个护身光阵,虽然这次没有被轰出猫耳,但耳洞中渗出了血丝。
芒昼是烛龙,五感比人族敏感百倍,沈约的歌声对他来说,也比常人恐怖百倍。
可即便如此,芒昼还是第一时间护住了大家,甚至连月夏、胖子崔总、高三元和高双正也被纳入了护身阵的保护范围。崔总已经尿了裤子。
高士趴在驱邪阵边缘,双手捂着胸口,满口鲜血,惨叫连连,似乎断了肋骨。
如意玉佩上的妖丝飘飘荡荡的,不知什么时候连到了沈约的头顶,整个驱邪阵闪动着诡异红光,竟好似和歌声形成了共鸣。
董天心捂着耳朵大喊,“沈约,你丫的闭嘴!”
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沈约好像变成了一个歌唱的傀儡,越唱越来劲,每唱出一个音符,芒昼的护身阵就震掉一块光符。
月夏的世界观崩塌了,“沈约只是唱歌跑调,不至于吧?!”
吕午把月夏护在身后,目光飞快扫射整个驱魔大阵,疾呼:“不好,是妖力共振!”
董天心:“啥?”
芒昼:“妖力共振被阵法放大了!”
董天心:“你们能说人话吗?!”
“是不是类似物理学的共振原理?”左柏扯着嗓子喊,“在特定的频率、波长或条件下,妖力能量在特定区域内达到最大振幅状态,引发极为强大复杂的攻击力。”
吕午:“就是这个意思!”
左柏:“也就是说,驱邪阵是共振介质,且阵中还有两股频率、波长相似或相等的妖力在共同作用?!”
董天心终于听明白了,“沈约身上也有妖力?!”
“必须尽快中断两股妖力的之间的联系,破坏介质阵法,否则妖力共振失控,咱们都要被沈约唱死了!”吕午大喊。
“董天心,帮我撑住护身阵!”芒昼高呼,“吕午,随吾去——”
就在此时,高士突然挣扎爬起上半身,双目充血,满面狰狞,“我乃高家四十五代传人,不过是小小邪气,今日定将你净化!”
说时迟那时快,将他染血的手掌狠狠拍在了驱邪阵上。
芒昼、董天心、吕午:“我艹你大爷!”
滚滚血气蒸腾而起,激烈的阵风吹得沈约全身符咒噼啪作响,符文亮起刺目的红光,沈约的歌声又变了——
高音尖锐如利刃,低音幽沉如鬼语,音符和音符之间夹杂着难以忍受的破音,仿佛老旧留声机播放破损的鬼叫唱片,又好似血淋淋的美甲挠过黑板。
更糟糕的是,随着歌声波及范围扩大,无数怨气被吸引,源源不断涌进驱邪阵,阵线从红色变成了黑色,空气里弥漫着怨气的腥臭味儿,好像几百斤咸鱼同时腐烂。
董天心胸口血气翻腾,芒昼脸都青了,左柏、吕午、月夏和崔总吐了。
高士在阵中疯狂翻滚,撕心裂肺地惨叫,高双正和高三元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出护身阵,抓住高士双手拼命往外拽。
驱邪阵内的怨气好似八爪鱼死死吸住高士双脚,高士突然大喝一声,把高双正向阵内一甩,自己向外一扑,二人瞬间换了位置,怨气吸住了高双正,高三元抱着高士连滚带爬退到护身阵的安全范围之内。
众人都被高士这番骚操作震惊了。
高双正眼球弥入浓郁的怨气,成了全黑的琉璃眼,皮肤表面迸出皲裂血纹,指甲尖锐伸长。
董天心:“他变成了怨气僵尸!”
吕午:“不对,他的造型似乎更接近人傀?”
“什么?!”
高双正仰首长啸,腾空而起,朝着众人方向杀了过来,黑色利爪疯狂攻击护身光阵,电光四射,地面震荡。
“这样下去不行!”芒昼大喝一声,“董天心!”
董天心扑上前,和芒昼击掌换位,芒昼飞身冲出对战高双正,董天心撑住了护身阵。
虽然因为高士离开,妖力共振减弱了不少,但对于芒昼来说,只要沈约还在唱歌,就是一个巨大的干扰削弱BUFF。
每次沈约唱到高音和破音的时候,芒昼的速度明显变慢,好几次险些被高双正击中。
芒昼越打越怒,眼珠子都快冒火了,“沈约,闭嘴!”
众人在阵内跳着脚大吼:“别唱了!别唱了!”,然而沈约完全听不到。
董天心盯着芒昼的战况,心急如焚。
必须让沈约的歌声停下来,就算只有一瞬间也好。
等一下!一瞬间!
董天心脑中灵光一现,豁然看向芒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芒昼也看向了她,四目交接之时,二人视线中间“biu”跳出来一颗粉红桃心,时间停滞——
只有三秒!
芒昼连环飞踢哐哐哐啪啪啪踢上高双正的脸、胸、腹、背,怨气从高双正七窍涌出,因为时间停滞的效果,被逼出的怨气没有散开,反而一团一团悬停半空,仿佛一串串黑色的棉花糖。
董天心御风*掠入驱邪阵,一脚踹翻沈约,骑压在他身上,嘁哩喀喳撕掉符咒扔到一边,扯掉沈约的袖子团吧团吧塞进他嘴里,双手交叠死死压住。
三秒倒计时结束。
高双正扑通倒地,恢复人形。
沈约脑袋一歪,两眼翻白。
时间恢复流动,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
“吕午!”芒昼大喝的同时,人已冲向了驱邪阵。
吕午一个激灵回神,抽出怀里的玫瑰花奔过去,踢踏舞蹈,花瓣乱飚,抽散高双正四周的怨气团。
芒昼腾空跃起,双手掐诀,“乾坤清朗,万邪退散——破!”
正宗的六芒光阵从天而降,压住冒牌驱邪阵的黑光,砰一声,黑光碎裂,明光大盛,光之碎片纷纷扬扬,犹如漫天飞羽璀璨。
罡风吹碎了芒昼的口罩,露出雪白凌冽的脸,众人呆呆地看着他白衣翩翩,踏光而落,神祇一般。
突然,“神祇”的脸上划过一丝不爽,把董天心拎起来,拉到身侧,“你还要坐多久?”
董天心攀着芒昼的肩膀,无奈道:“我腿软!”
“出息。”芒昼鄙视了一把,狠狠瞪了眼沈约。
沈约四仰八叉晕在地上,嘴被塞得鼓鼓囊囊,像个吃撑的仓鼠,好歹算是安静了。
高士双脚瘫在地上,但还有意识,惨白着脸指着众人尖叫,“你、你们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吧!”吕午手掌一翻,醒花术唤出一盆新鲜满刺的仙人掌。
芒昼臭着一张天怒人怨的俊脸,以德服人的左教授找了根棍子拎着,以理服人的董天心捏着拳头咔咔乱响,四人四脸狰狞,一步一步逼近高士。吉羊止止甚至开始公放“乱世巨星”的BGM。
高士的脸绿了。
“不要伤害我师父!”高三元挡在高士面前,脑袋咚咚磕地,哭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师父!”
高士又是震惊又是感动,“三元……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高三元,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
董天心话没说完,高三元突然甩出一道两米多长的符咒裹住他和高士,地面仿佛特效一般塌陷成漏斗状,将二人吸了进去,眨眼间又恢复平整。
众人:……
董天心:“刚刚那是啥?!”
吕午目瞪口呆:“地遁咒?!这咒法不是明朝就失传了吗?!”
芒昼蹲下身,手掌拂过高三元师徒二人消失后的地面,啧了一声,“这小屁孩有些本事,竟是半点气息都没留下。”
左柏踢了踢高双正,“这个也废了。”
吕午大为不爽,“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啊!”董天心举手,“还有个线索,躺在隔壁休息室的窗帘后面。”
第45章 改命阵
凌晨四点,沈约的豪华套房,客厅。
董天心、芒昼、左柏排排坐,吃果果,围观吕午审问高士的大徒弟,高独立。
吕午第一个问题:这个杂牌驱邪阵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高独立刚醒了酒,脑袋被芒昼摔了个大包,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到吕午的问题,宕机半晌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驱邪阵自然是驱邪的。”
吕午手掌翻出一片绿淋淋的仙人掌,卟叽拍在了高独立的脸上,高独立嗷一声惨叫,脸上多出一片血窟窿,滋滋冒血。
吕午笑眯眯:“想清楚再回答哦。”
高独立捂着脸哭了起来:“驱邪阵表面上是个驱邪阵,实际上是个改命阵,呜呜呜,好疼!”
董天心:“啥玩意儿?”
“呜呜呜,是、是娱乐圈的常见操作,借用他人气运更改命格,呜呜呜呜,疼疼疼——小红改大红,大红改爆红,师父就是靠这个赚钱的。”
左柏:“具体是什么原理?用谁的气运?”
“其、其实这方法也不是人人都适用,虽说能改命,但本来的命格也不能太差,基础不好,怎么改都白搭。只有那些突然爆红的,有庞大粉丝基础的,讨论度高、流量高的……才能尝试,他们粉丝多啊,从每个粉丝身上借小小一点气运,就足够用了,至于方法——”
高独立胆战心惊抬头看了一眼,“就是你们刚刚瞧见的,以改命阵吸取大量的零碎气运,再以符咒引入沈约体内,沈约就能变成娱乐圈的常青树——”
吕午:“委托人是沈约?”
“不不不,是崔总。”高独立忙纠正道。
董天心:“可刚刚那个阵法吸引过来的明明只有——”
芒昼哼了一声,“吸取他人气运乃逆天之举,岂是区区几个凡人能做到的?最终汇聚而来的,只能是粉丝的怨气罢了。”
高独立傻了:“怨、怨气?!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师父从未失手过!”
左柏:“虽说是怨气,但也是一种能量,尤其是大量的高浓度的怨气,能量定然不容小觑。但怨气毕竟属性阴暗,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这种巨大的阴暗能量或许一时有用,但后期能量反噬恐怕也是极为可怕的。”
高独立僵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白了。
董天心脑海里划过一长串写出来肯定会被和谐的塌房偶像名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争议越大,流量越大的明星,粉丝的之间的斗争就越残酷,这种熬心费力的撕斗过程,定会产生大量的怨气,更糟糕的是,因为网络传播特性的加持,怨气的传播速度和影响力几何级扩大,如果再有专人引导,增加对立,信息茧房回声效应——”吕午扶额,“太闹心了!”
芒昼紧紧蹙着眉头,“此垃圾阵法从何而来?”
高独立:“师父说是——高家祖传的……”
董天心:“这个阵法只有高士一个人会吗?”
高独立吞了口口水,“以前是。后来经济不景气,娱乐圈的委托越来越少,师父为了糊口,就开了几期网络培训班,把简化版的改命阵卖给了学员……”
众人骇然变色。
吕午一把揪起高独立的领子,“卖给了谁?!”
高独立被勒得脸色发紫,“很、很多……”
“名单呢?!”
“这种课程,当然都是网络匿名啊……”
“具体多少人?!”
“起码几百人吧……”
吕午脸都绿了,表情好像想把高独立当鸡爪子啃了。
高独立吓得瑟瑟发抖,“但、但是师父说过,他们学、学的都是皮毛,成不了气候的!”
吕午扔掉高独立,捂着脑门哎呦哟叫唤,芒昼的脸色难看至极,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董天心深感心累:即便只是不完全阵法,即便只能吸取少量怨气,但积少成多,量变引起质变,定会加速怨气的邪气化,万一在这个时空再次唤醒那个臭烘烘的大香菇——完球了啊!
现在,必须尽快找到高士,斩断“改命阵”传播的源头!
左柏:“高士现在在哪里?!”
高独立慌乱摇头,“我不知道!”
吕午召出一个脸盆大小的仙人掌,作势要拍,高独立屁股飞快后挪,扯着嗓门尖叫,“师、师父有个秘密总部,每次项目结束之后都会回去休养,我猜这次也肯定是回了哪里。但是师父从来不带我们,没有人知道那个总部在哪里!”
众人:“……”
手机里的吉羊止止举手,“驱邪仪式时,高士和沈约发生了妖力共振的现象,经过分析,他们二人的妖气相似度高达99.99%。”
沈约的卧室里有三个人。
一个崔总,已经吓瘫,全身帕金森。
一个月夏,表面还算镇定,刚喝了第四杯奶茶。
一个沈约,舒舒服服睡在鹅绒被里,打着小呼噜。
董天心甚是不爽:凭啥他捅了这么大篓子还能睡这么香?!把他踹醒!
当然,董天心只是心里蛐蛐两句,没勇气动手,毕竟沈约高低算个明星,可芒昼显然没有这个顾虑,一脚踹在沈约的屁股上。沈约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睡得更香了。
众人:“……”
月夏尴尬咳两声,“他刚刚说梦话,在……哼歌……”
吕午鼻子都气歪了,“呦,还唱呢?”
芒昼臭着脸捻了个诀,狠狠弹在沈约额头上,沈约额头反弹出一道白光,还是没醒。
芒昼咬牙:“他不是睡着了,是被记忆困住了。”
又捻了诀,啪,狠狠拍在沈约的腮帮子上。
沈约哼哼两声,翻身,嘴巴微微张开,一团泡泡从口中跳出,升上半空,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球形的电影屏幕。
屏幕里播放的,正是沈约第一视角的记忆,感觉像在沈约的脑门上装了个摄像头,把他的所见所闻一丝不苟全拍摄了下来。
根据视角高度判断,这个时候的沈约应该还是个孩子。
刚开始,他在一片漆黑的山林里奔跑,两侧的大树向中央弯拱,形成了幽深的隧道,偶尔仰头,只能看到细碎的夜空,蚊虫好像一团团的黑色烟雾翻涌。隧道没有尽头。
沈约跑得气喘吁吁,扑通,摔了一跤,脑壳着地,画面震了三震,大哭起来,嗷嗷的,哭着爬起身,跌跌撞撞继续跑,吧唧,又摔到了,这次索性趴在地上,哭声震得蚊虫都忙不迭四散而逃。
众人:“……”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大嗓门啊。
就在此时,前方隐隐传来了歌声。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声音,仿佛婴儿柔软的睫毛,露珠中封存的月光,好似少女柔软忧伤的长发触碰清泉,每个音节,都诉说着宇宙时间的回响。
阴森压抑的山林仿佛也被这声音所感染,树叶沙沙吟唱而歌,光影缓缓向两侧挪移,露出一条蜿蜒的小路,沈约停了哭声,懵懵懂懂向前走,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泛起玛瑙般的光晕。
小路引着沈约走出了树林,前方是平坦的山丘,遥远处层峦叠嶂,雾气缭绕,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没有云。
山丘的草地开满了小碎花,白色的花瓣映着月光,是大地上的星海。
一名女子坐在星海尽头,仰头轻声吟唱。
女子穿着白色的长裙,一头如雪的长发,发尾赤红如火焰,纤细的发丝飘荡在风中,是月光凝结的声音。
沈约停住了脚步。场外观众们屏住了呼吸。
歌声停了,女子转眼来,朝着沈约招了招手。
沈约着魔似的踉踉跄跄上前,坐在女子身前,仰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
女子的脸洁净通透,眉眼温柔,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双白瞳。
沈约:“姐姐,你唱歌真好听!”
女子:“你想学唱歌吗?”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那般婉转空灵,犹如天籁。听得人心脏砰砰乱跳。
沈约忙不迭点头,“我想学!”
女子笑了,白瞳泛起纯色的涟漪,“我把这首歌教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把我的歌带出去,唱给许多许多人听。”
“好!”
女子摘下一朵小白花,别在沈约的耳边,开始了第二段吟唱,没有歌词,却比世界上任何语言都打动人——仿若尖微的唱针在古老的传说里划出一圈一圈的细纹。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甚至忘了时间,不知不觉间,女子唱到了最后一句,轻盈的歌飘向安静的月亮,隐隐的,董天心听到了藏在歌中一个极微弱的声音:
【找到……让……自由……】
记忆回溯结束,沈约睁开了眼,表情蒙蒙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横七竖八流了满脸:
“我想起来了……我明明答应了神女姐姐,我要将她教给我的歌唱给全世界听,唱给所有人听,为什么……我为什么忘了?!为什么忘了啊!!”
“她不是神女,而是一只妖。”芒昼叹了口气,“《山海经》有云,杻阳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其毛发佩之宜子孙。”
“等一下,你刚刚说她的毛发宜子孙是什么意思?”董天心问。
吕午:“我在吕氏古籍里读到过,佩戴鹿蜀的皮毛可以多子多孙,所以明清时期鹿蜀遭到了捉妖人的疯狂捕杀,导致鹿蜀灭绝。”
董天心脑袋嗡一声,和月夏对视,同时“啊!”冲向崔总,鉴于崔总已神志不能自理,也没必要客气,俩人直接把这胖子翻了个底朝天,还真翻出了月夏口中的“木匣”。
匣盖上刻着八个字:一阳冲天,子孙满堂。
“这是老崔偷偷摸摸向高士买的,”月夏道,“肯定有问题!”
匣上有符封印,吕午抽出百合花拍碎符文,匣盖弹开,里面是一枚如意玉佩,高士同款,挂着长长的白色丝绦。
吉羊止止检索:“拼夕夕批发同款,98一个。”
芒昼提起玉佩晃了晃,又皱着鼻子闻了闻,小心拨开丝绦,挑出一根白丝,尾端隐隐一抹红。
“是鹿蜀的毛发。”芒昼道。
“这就好办了!咱们有鹿蜀的毛发,就能通过妖力追踪确定鹿蜀的位置,我猜高士的神秘总部十有八九也和鹿蜀脱不了干系。”吕午掏出两大把郁金香,“大家让让,待我起阵追踪!”
芒昼把鹿蜀皮毛抛向半空,吕午挥舞着郁金香开始了正宗的踢踏舞……呃,灵舞。
郁金香花瓣纷纷扬扬,绕着鹿蜀皮毛飞旋数圈,凝成一个巨大的箭头,冲上半空,静止半秒,砰,散了,花瓣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众人:“……”
吕午:“诶?!”
芒昼一巴掌拍开吕午,“要你何用!”帅气掐了个诀,一轮华丽的光阵腾起,绕着鹿蜀皮毛乌拉拉飞旋数圈,吧唧,炸了,光片嘁哩喀喳碎了满地。
整个世界只剩尴尬的安静和某龙的碎掉的自尊。
董天心叉着腰,小皮鞋哒哒哒敲着地面,“你俩行不行啊?!”
“我们可能需要更多的妖力作为路引——”吕午瞄了眼沈约。
沈约鼻涕眼泪一擦,“没问题,我已经记起神女姐姐教我的歌了,随时能现场演唱——”
“住嘴!”芒昼大喝,脸都吓白了。
董天心掐着脑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灵光一现,“高三元和高士在一起,要不咱们追踪高三元?”
吕午:“小祖宗,咱们又没有高三元的贴身物品,怎么追?”
“巧了不是,我有。”董天心笑眯眯掏出兜里的桃木剑挂件。
芒昼手指摩挲一圈,脸臭了,“此乃他的贴身之物,你为何会有?”
“高三元送我的。”董天心跃跃欲试,“高低咱们试试呗。”
芒昼瞪了董天心一眼,甩出追踪阵。光阵绕着桃木剑转了两圈,忽闪两下,这次终于有了结果,显出一串字符:
【东三百里,兑巳酉,丁午】
“是天干地支和四维卦的罗盘二十二方位,”左柏竖起手机拍摄,“吉羊止止,导航!”
吉羊止止拽出地图定位软件,给出精确定位:
南祈岛,垚光山。
第46章 我嫉妒你?
董天心数着自己手机银行的里的8000万存款,一半喜悦,一半叹息。
喜悦的是,她距离一个亿的小目标越来越近了。
叹息的是,比起真正的有钱人,她只能算个渣渣。
此时此刻,大家乘着沈氏集团的豪华游艇前往南祈岛。
没错,就是那个坐拥数个港口和造船厂的海运大佬家族沈氏集团——沈约,就是这个家族的最受宠的小孙子,富三代。
这艘豪华游艇,造价3000万。
董天心得知这个背景消息的时候,当真是嗤之以鼻,如此老套的霸总人设,还真让她遇上了。
南祈岛是座海岛,岛上有座垚光山,山下有温泉。
沈氏曾是开发南祈岛的主力军,在垚光山下建了一座温泉山庄。
十五年前,温泉山庄刚刚竣工,十岁的沈约与家人一起去山庄度假,不知怎的在垚光山里迷了路,家人找了整整一夜,最后在山崖边发现了沈约。
沈约受了惊,高烧三天,醒来后,便失去了失踪那夜的所有记忆。
沈家对此事讳莫如深,从此之后,南祈岛变成了禁地,垚光山的温泉山庄也就此荒废。
今天,故地重游,沈约显然是有些激动的,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脑门贴在船窗上,像个没见过世面出门郊游的小朋友。
当然,关于沈约为什么会失去当时的记忆,两位“专业人士”有另外的解读,只是解读方向略有差别。
吕午的推理:他们无法追踪鹿蜀的妖力,定是因为有某种封印隔绝了鹿蜀和外界的联系,沈约误闯封印,鹿蜀在沈约的声音里注入了妖力。沈约虽然表面如常,但肯定也会封印影响,导致记忆受损。
芒昼的判断:区区一个普通人族被鹿蜀这等大妖注入妖力,没傻已经算他家祖上积德了。
显然,芒昼对沈约依旧十分不待见。
董天心对此颇为忧心,纠结几番,决定和芒昼好好谈谈心,拍着芒昼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无论如何,以我的审美来看,你比沈约漂亮多了!”
董天心本意想帮芒昼消除容貌焦虑,岂料某龙一听,彻底炸了毛:“你竟将吾与那个大音痴相提并论?!”
董天心不敢吭声了,第六感告诉她,无论接下来她说什么,都是送命题。
芒昼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去了老远的位置,留给她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
董天心:“……”
世人皆道,男人心、海底针,以她所见,某些男龙的心眼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
董天心重重叹了口气:“唉——”
隔壁座的月夏:“唉——”
月夏正盯着芒昼的后脑勺,满眼惆怅,满脸遗憾,满身幽怨。
吕午脸都绿了,表情随着月夏的唉声叹气一惊一乍。
董天心突然想起,好像自从芒昼的口罩被吹飞了之后,月夏就有些魂不守舍……不会真被吕午这个乌鸦嘴说中了,月夏对天人之姿的芒昼一见钟情……呃……
董天心清了清嗓子,“月总您有心事吗?”
月夏收回目光:“太可惜了,像芒昼先生这么漂亮的人,却不能做演员,真是暴殄天物。”
这句回答显然超出了董天心和吕午的预料,俩人愣了足足三秒,同时“诶?”了一声。
月夏挑眉:“你们不会以为,只要脸足够好看就能做演员吧?”
董天心:“不然呢?”
“一个合格的演员,需要专业的表演能力,天赋的情感表达和感染力,日复一日的训练、观察和模仿,以及出众的团队合作和沟通能力,”月夏摇头,“但我瞧这位芒昼先生,显然不具备良好的合作性。”
董天心:“……”
还真是,以芒昼的臭脾气,别说合作,能不打人就不错了。
月夏又叹了口气,“现在艺人不好带啊,要想找一个专业过关,认真上进的演员可太难了,像沈约这种能保持本心的,更是稀少。”
董天心:“谁?!”
吕午:“沈约?本心?!”
月夏:“沈约自小见惯了富丽堂皇纸醉金迷,娱乐圈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诱惑对他来说,反倒是小儿科了。”
董天心:“……”
这话她没法接。
沈约打了个两个喷嚏,晃悠着坐到月夏旁边,“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背后蛐蛐我?”
月夏:“对对对,我把你的黑历史全部打包发给小董了。”
沈约挺自信,“我怎么可能有黑历史?!”
说着,目光一转,作势想换到董天心隔壁,“听月总说,当时小董不顾自身安危,闯入大阵撕掉了我身上的符咒,”表情有些小扭捏,“还骑坐、坐坐在我我——”
沈约突然飞了起来,凌空一百八十度翻转,吧唧,一屁股摔到吕午身侧,董天心只觉眼前一花,身边多出了个芒昼,抱着双臂,臭着脸盯着沈约。
沈约扶住脑袋,稳住眼睛里的蚊香,咬牙切齿,“这位芒昼先生,我得罪过你吗?!”
芒昼:“吾只是单纯讨厌笨蛋。”
沈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连连拍着胸口,狠着眼上上下下扫射芒昼一圈,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你嫉妒我!”
芒昼肉眼可见地小小慌了一下,眼角余光飞快扫过董天心,“我、我嫉、嫉妒你什、什么——”
“你嫉妒我宛若天籁的歌喉!”
董天心:“……”
月夏:“……”
吕午:“……”
芒昼眼角乱抽,“你要脸吗?!”
沈约:“当然!我的脸可是号称能三秒蛊惑人心的存在。”
“你快闭嘴吧!”月夏咬牙切齿,“那就是买的热搜,还有脸提?!”
沈约振振有词,“那咋了,买的热搜也是热搜。”
董天心和吕午眼神疯狂吐槽——
董天心:论脸皮厚度,吕午你输了。
吕午:一山还比一山高,我甘拜下风。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有一个学术问题需要探讨。”左柏抱着笔记本电脑坐过来,“董天心,芒昼,请给我一个解释。”
说着,点开了电脑屏幕里的视频录像。
董天心一头雾水看过去,然后,震惊了。
录像中播放的是酒店监控视角下驱邪阵的战斗场景。之前为了保险,吉羊止止已经删除了酒店硬盘里的所有监控,只在左柏的电脑里留了一份存档,以作复盘使用。
现在的画面是十万倍慢速处理后的,视频里的所有人都是静止状态,只有芒昼和董天心是正常速度,芒昼狂殴僵尸化的高双正,董天心踹翻了满身符咒的沈约。
众人目瞪口呆。
左柏按下暂停键,“根据时间流速对比分析和测算,这里应该有三秒钟的时间停滞效果。换句话说,你们可以暂停时间。”
吕午恍然大悟锤手掌,“说起来,黄沙堡的时候也是,前一秒你们还在百米之外,后一秒,你们就到了眼前,我当时还以为是吓傻了,眼花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黄沙堡就已经出现了?”左柏点点头,“那应该是偶像剧世界结束后,你们得到的新金手指,对吗?”
芒昼迅速撇清关系,“不是我,是董天心。”
董天心:“……呃……对。”
左柏双眼大亮,秒入疯狂输出状态,“在爱因斯坦的理论中,时间和空间并非独立存在的实体,而是构成了一个统一的四维时空结构。物质和能量的分布与运动会对时空产生弯曲效应,从而改变时间的流逝速度,如果达到一个临界点,即实现时间停滞。”
“对于身处时间停滞区域内的观察者而言,外部世界的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流逝,仿佛他们被冻结在了一个永恒的瞬间,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观察到外界的变化,但自身却不受时间的影响,甚至见证宇宙从星系的形成到生命的演化,乃至文明的兴衰。”
“没有这么夸张,只有三秒!”董天心急忙插了一句。
左柏无视,继续:“从哲学和伦理学的角度来看,时间停滞将引发一系列关于自由意志、命运、生与死的深刻思考。如果时间可以停滞,那么生命的意义和时间的价值将需要重新定义。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和体验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理解也将被彻底颠覆。”
输出完毕,左柏深吸一口气,“这么厉害的金手指,为什么没有在团队中进行信息共享?!”
董天心张了张嘴,“……因为……呃……这个金手指的启动原理还不确定……”
“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信息共享,大家一起坐下来研究探讨,以便后期项目的高效使用。”左柏铁面无私建好文档,开启录音笔,“时间停滞金手指的具体表现是什么?”
董天心眼珠子一帧一帧转向芒昼:这说出来也太社死了吧?!
芒昼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点头:“左先生所言甚是有理。”
董天心简直要疯,内心的羞耻感已经烧开了锅,无奈没人能体会她的焦灼。
挣扎……挣扎估计也是没用的,索性一咬牙一闭眼,说就说!
“嗯咳!这个金手指的具体形式就是偶像剧的桃心泡泡滤镜,每当遇到某种契机的时候,桃心泡泡就会biu~~跳出来,持续三秒的时间静止状态。”
左柏推眼镜,“请问这个biu的契机是?”
董天心默默看向芒昼。
芒昼:“看吾作甚?”
董天心放弃了,咬紧牙关绷紧嘴皮子,“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众人:“什么?”
吉羊止止分析语音语调给出结论:“董天心说,当她看到芒昼的时候就会biu……”
一片诡异的死寂。
众人目光在董天心和芒昼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偶像剧滤镜……粉红桃心泡泡……看到芒昼才能启动……哎呦呦~~
芒昼愣住,良久,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脸砰一声红了,“你、你你你你你——”
事已至此,董天心也豁出去了,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挺直脊背,理直气壮,义正严词:“你长得好看嘛!我瞧着赏心悦目心里高兴心率加速是正常人类的普遍反应嘛,有什么问题?!”
芒昼脸上的红窜到了耳廓、耳根,弥漫到了脖子,三界唯一纯白的烛龙,现在好像一只被煮熟的龙虾,瞠目结舌,无颜以对,扶着椅子起身,顺拐着走了。
众人齐刷刷看着董天心。
董天心:“看什么看?!不行吗?!”
月夏憋笑扭头,沈约抓耳挠腮,“粉红桃心泡泡滤镜,怎么觉得这个形容似曾相识?”
左柏和吉羊止止犯了愁。
左柏:“难道是心率变化控制启动?”
吉羊止止:“万一是爱情启动呢?”
“爱情这种变量太不可控了,我更倾向于监测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苯基乙胺等激素的变化。”
“……左柏,你这样会没有老婆的!”
吕午翻出之前和吕氏一族长老的群聊天记录:
【烛龙配偶是人族的情况是最闹心的……】
【人族寿命短暂……】
【失去配偶的烛龙,相思成疾,抑郁症,嘎了!】
吕午抱着脑袋:烛龙族的生育率啊啊啊啊!
第47章 南祈岛
南祈岛,距离百岛市两百海里,面积很小,只容得下一座小小的山,这座山就是垚光山。
沈氏虽然之前对海岛温泉资源进行了开发,但因为之后沈约出事,便有了此岛风水不佳的传闻,垚光山项目就搁置。
如今,这是一座杳无人烟的无人岛。
从海上望过去,岛上植被茂密,上空压着一层厚厚的的云雾,仿佛整座岛被一张不透光的黑色头巾紧紧包裹着。
上岛之前,左柏提出让月夏和沈约留在游艇上策应,沈约打死不同意,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众人,说要亲手救出自己的童年女神,不答应他就唱歌,众人迫于无奈,唯有妥协。最后,只有月夏留在了艇上。
董天心从踏上岛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这里的风很奇怪,好像藏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极为细小的毛毛虫,时不时钻进衣领袖口,顺着皮肤纹路爬满全身,又痒又酸又木。
越向垚光山深处走,云便越低,阴沉沉的几乎压弯了粗重的树干。光线太暗了,水汽又重,所有植被的叶片都呈现出一种油腻的黑色,时不时反射一抹诡异的水光。
没有任何声音,鸟叫虫鸣都没有,只能听到偶尔的风,和脚下的沙沙声。
山中几乎是整片的原始森林,没有路,每一脚踩下去都是幽暗的未知,苔藓、腐叶、蕨类、树皮、藤蔓,各种各样味道混在一起,仿佛身陷泥泞的泥塘,吸拔着所有人的能量。
芒昼一直走在最前方,随意扫断挡路的藤蔓和枯草,脚下的步子却是逐渐加重,踩出半寸深的脚印,脚印四周泛起淡淡的明光,像一盏接一盏的小夜灯。
众人不觉都踩进他的脚印前行,竟是感觉轻松了几分。
足足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着眼处是断崖,云雾弥漫,空无一物,看地形走势,正是沈约记忆里遇到鹿蜀的地点。
吕午摘了根草甩了两下,墨绿色的草叶瞬间枯萎。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屏蔽阵法,威力不小。”吕午道。
芒昼左手掐诀向上一翻,掌心腾起一环光阵,阵中有三层,一层天池,二层八卦,三层八宫黄泉,像个精致的罗盘。
高三元的桃木剑悬在罗盘之上,表针似的滴溜溜转了几圈,端端指向了山崖正前方。
“就在此处。”芒昼甩出炫光轮,炫光轮在空中擦出火光,将空气撕下一层,露出基层真正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古代宅院。
通体漆黑,飞檐上勾,挂着斑驳的黄绿色铜铃。粗粝的黑砖一砌到顶,窗户狭小密集,仿佛一片黑漆漆的眼睛。
风吹过,密密麻麻的窗户洞呜呜作响,若万*鬼呜咽。
董天心头皮唰一下麻了,拽住芒昼的袖子,“咱、咱咱咱咱们要进去吗?”
芒昼高举罗盘,头都没回,“废话!”
董天心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好了。
不止她,其余人也不太好了。
左柏缩在董天心身后,一手抓着董天心的肩膀,一手攥着手机压在胸口,手机里的吉羊止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吕午拽着左柏的衣服,脸惨白,沈约反应最慢,被迫成了最后一个,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吓得快哭了。
芒昼无所畏惧迈着大步进了古宅,身后一串四个半吓得探头探脑,踮脚缩脖,稀里哗啦,比耗子还像老鼠。
这座古宅的建筑结构十分诡异,一般来说,入门应该有个院子,然后才是主堂、侧堂、后宅、花园等等。
但众人迈入大门之后,竟然直接进到了一条晦暗幽深的长廊。
两侧的壁墙高过三米,上面爬满了藤蔓,斑驳的壁画从交织缠绕的枯枝中探出眼来,诡光摇曳。布满蛛网的木梁在头顶纵横交错,一眼望不到头。
每走一步,长廊中就会响起微弱如低语的回音,像某种毛骨悚然的叹息。
董天心才走了不到二十步,腿肚子转筋了三次,几乎要把芒昼的袖子攥出水来,四周的空旷和幽暗被五感无限放大了,甚至能闻到蛛网上昆虫尸体的气味。
沉重的麻木感从眉心聚集,渐渐扩散到了额骨、眉骨、颧骨、两腮、下巴……
身后左柏呼吸都快停了,吕午喘息如牛,沈约哆哆嗦嗦提出建议:“要不,我给大家唱首歌壮壮胆?”
“闭嘴!”
众人同声大喝,尾音在长廊里荡起一层尘埃,瞬间死寂。
芒昼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把手中的罗盘举高了些,罗盘的光成了指路明灯,驱散了些许恐惧感。
“来都来了,大、大大大家坚持住!”
董天心硬着头皮给大家打气,脚底板几乎是摩擦着地面滑动,突然,吉羊止止冒出一句,“什么声音?!”
董天心没有听到声音,只感到一缕凉风掠过头顶,后脖颈皮肉瞬间僵硬,一帧一帧抬起眼皮——
一颗婴儿的头颅倒挂在横梁上,两只眼睛大大睁着,嘴角咧开,咯咯咯笑出了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董天心的惨叫、左柏的尖叫、吕午的嚎叫、沈约的哭叫唱出了四个声部,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嗷嗷地回荡,董天心蹲在地上,企图把自己卷成个包子,三个大男人缩在她身后,抱团发抖。
“吵死了——”芒昼咬牙切齿的声音飞速远离,董天心鼓起二十多年积攒的全部勇气抬头一瞧,芒昼仿若一道流星沿着长廊追了出去,他正在追一团高速移动的影子,看身形大小显然是刚刚那个婴儿。
董天心大惊失色,“你干嘛去——”
芒昼已在百米之外,“跟上!”
“别啊啊啊啊!”董天心也顾不上害怕了,凝神御风,卷住自己和身后四大只狂追不舍。
但见这长廊之内,最前方的婴儿鬼影飞速疾走,芒昼英勇追击,董天心惨叫着乘风狂奔,身后的大团旋风里卷着吓成面条的左柏,鼻涕眼泪的沈约,一边撒花瓣一边鬼哭狼嚎“诛邪退散”的吕午,情形不可谓不诡异。
长廊曲折蜿蜒,像个巨大的迷宫,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绕了几个来回,突然,前方出现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差不多超过五米高,门上嵌着生锈的古铜兽首门环。
两扇大门中间开了一条缝,婴儿的影子嗖一下钻了进去。
芒昼没有半分犹豫,飞起一脚踹开大门,突然停住了。
董天心的风速度太快,一下刹车不及,眼看就要撞到芒昼,急忙来了个甩尾飘移,自己扑到了地上,左柏等人七荤八素洒了满地。
董天心扶着脑袋爬起身,确定没有少胳膊少腿,再定眼一瞧,惊呆了。
眼前是一座异常宽阔的厅堂,层高超过十米,挂着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南侧一排长长的仿古窗,铺着猩红色的地毯。
一百……不,可能两百个孩子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差不多都是八九个月的婴童,穿着相同的红色肚兜,没有裤子和尿不湿,全是男孩,流着口水,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瘦得像营养不良的野猴子。
每个婴儿,都长着一张和高士有九分相似的脸。
董天心:“什么鬼啊?!”
吕午:“这、这些孩子的脸,怎么都一个样?!”
沈约:“……你们之前是不是说……鹿蜀的皮毛可以帮助人类繁衍后代,多子多孙?”
左柏:“根据遗传规律,如此相似的五官排列,最大的可能性是直系亲属……”
后面的话左柏没有说完,但是众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芒昼狠狠咬着牙帮,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挪开了眼。
引路罗盘再次升起,桃木剑转了两圈,端端指向厅堂的尽头,是另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应该是出口。
众人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婴童,沉默着前进,罗盘的光忽隐忽现,和众人的心境一般难以言喻。
婴童们受到罗盘的吸引,纷纷瞪着眼睛看,看着看着,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撇下嘴丫。
“不好,芒昼!”董天心低呼,“快收——”
已经迟了,第一个孩子哭出了声,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哭声好像传染一般,几秒钟就扩散到了整个大厅,大片大片的婴儿啼哭几乎掀翻屋顶。
芒昼慌乱收起罗盘,“快走——”
话音未落,一道厉风撕空袭来,芒昼大惊,弹出护身阵格挡,咔一声,护身阵晃了晃,并未受损。
半截血红色的长指甲落在了地毯上。
护身阵前出现了一个女子,穿着大红色的古装嫁衣,披散着头发,脸色青白,两边的太阳穴浮现出凹凸不平的青色筋脉,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浓郁的黑气。
她的指甲血红,弯曲尖锐,左手食指的红甲断了。
沈约抱头蹲地:“鬼啊啊啊啊啊!”
董天心大骇:“又是怨气僵尸?!”
“不,”吕午低呼,“这次是彻彻底底的人傀!”
大厅的角落里、柱子后、地毯下,越来越多的红衣女傀爬了出来,芒昼脸色大变,双手翻转掐诀,召出360度护身光阵将所有人罩在其中。
几百只女傀嘶吼着堆积上前,长长的指甲张牙舞爪地撕挠护身光阵,发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
董天心捂着耳朵,感觉自己要疯了,这声音仅次于沈约歌声的杀伤力!
沈约蹲地埋头大喊:“那个叫芒昼的,你不是很厉害吗?赶紧灭了这些女鬼啊!”
吕午:“她们不是女鬼,是被强行灌入怨气的普通人类,和高双正一样,如果净化得法,还有机会恢复正常!”
董天心注意到,吕午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芒昼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眼尾泛起一抹猩红。
婴童们爬到了女傀的脚下,有的坐着,有的趴着,有的躺着,有的翻滚,张着大嘴哭号,眼泪、鼻涕、口水混在一起,滴滴答答浸透了地毯,哭着哭着,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婴语,“妈……妈妈……妈妈……”
众人如遭雷击。
董天心:“难道……这些孩子其实是这些女傀生下的?!”
吕午:“不可能!人傀没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婴童的哭声越来越大,女傀的攻击愈来愈趋向疯狂。
左柏:“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些女子生下孩子之后才被做成了人傀,所以——”
吉羊止止:“就像母兽保护自己的幼兽。”
“是哭声!”董天心大呼,“孩子哭得越厉害,她们的攻击就越强!”
吕午:“快想办法哄孩子们别哭了!”
一瞬间诡异的沉默。
几个单身狗面面相觑:谁会哄孩子?
答:谁都不会!
左柏:“吕午你的醒花术呢?可以催眠的金针菇呢?!”
“是忘忧草!”吕午甩出一把干巴黄花菜,嫩黄的小喇叭刚唱了两句,就被婴儿的哭声完全盖住,萎了。
“时间停滞!”左柏提出B方案,“董天心,快看芒昼,biu粉红泡泡!”
“收到!”董天心飞到芒昼身边,瞪着两只眼珠子盯着芒昼的侧脸。
芒昼牙齿咬得咔咔响,额角乱跳的青筋和通红的耳根都在说明,他在强忍董天心放肆张狂的视线。
董天心足足看了二十秒,屁个粉红泡泡桃心都没有。
为什么?!
左柏扶额:“启动机制推断错误!”
众人傻了眼,眼睁睁看着那些女傀一个接一个奋不顾身扑上来,嘶吼着、尖叫着、疯狂地挠断一根又一根的指甲。
芒昼已经恢复了八成的龙神之力,如今护身光阵的力量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女傀的攻击其实根本不能损害光阵分毫——
血红的断甲散落满地,女傀们毫无所觉,仿若自残一般,改用手指继续攻击,指甲没有了,还有血肉,血肉没有了,还有骨头——白色的光阵被染成了血淋淋的红。
她们已经失去了人的意识,但她们还保留着母亲的本能。
保护她们的孩子。
拼了命地保护她们的孩子。
董天心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芒昼撑着光阵的手臂微微发抖,狠狠闭眼,猛地撤回一只手,翻出一串凌厉的炫光轮。
炫光轮一出,人傀必灭。
就在此时,众人背后响起了清澈的歌声——仿佛夜中升起明月,风中淡淡虫鸣,萤虫穿过柳叶,荷叶坠下夜露,碎了满池星光。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沈约坐在地上,轻轻摇摆着身体,温柔地唱着一首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在梦中啊~~”
众人:我了个大艹???
沈约的歌声在空气中泛起涟漪,甚至能毫无阻力地穿透芒昼的护身阵,飘荡在婴童们的头顶。婴童们渐渐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抬着小脑袋,眼睛闪啊闪。
孩子们的哭声停了,女傀们的攻击也停了,她们茫然看着四周,狰狞的面容平静下来,纷纷走到婴童们身边坐下,小心把孩子抱进臂弯里,像摇篮似的左右晃动着,口中喃喃跟着哼唱。
婴童们依偎在妈妈的怀中,慢慢闭上眼睛,妈妈们脑袋贴着孩子的额头,甜甜地睡着了。
芒昼淡淡瞥了沈约一眼,撤去护身阵,阵法碎芒照耀着女傀安详的睡容,仿佛她们能永远睡在这静弈的时光里。
董天心长吁一口气,左柏和吉羊止止同步擦汗,沈约有些不可置信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吕午对着沈约竖起了大拇指。
众人放轻脚步,小心穿过熟睡的妈妈和孩子。出口大门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抓住兽首门环。
【咔哒】一声。
仿佛什么机关启动了,大厅的天花板倏然大亮,变成了一片巨大的LED天幕。
一张扭曲的人脸贴在了屏幕上,竟然是高士。
第48章 区区杂种阵法罢了
头顶突然出现高士这么大一张脸,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惊悚。
董天心第一反应:好丑!
第二反应:揍他!
第三反应:此地不宜久留!
董天心当机立断去拉门环,突然,整个地面轰然大震,地动山摇。芒昼飞快抓住了她。
整个南祈岛都在剧烈晃动,站都站不稳,沈约和吕午贴着墙根,左柏蹲在地上,手机里的吉羊止止尖叫警报:
【5级地震警告!警告!警告!】
墙壁好像嫩豆腐一样晃动,发出恐怖地吱呀声,巨大的裂痕沿着墙角蔓延扩散,碎裂的瓦片和墙皮纷纷掉落——这里随时都会散架。
芒昼飞出数枚小型光阵,贴在横梁、四角、立柱,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大厅,身后的大门已经被挤得变了形。
人傀和婴童们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四周。
地动终于停止了,天幕的LED屏黑了几块,贴在高士的巨脸上,像生霉的毒斑。
高士在大笑:“哈哈哈哈哈,只要上了南祈岛,进入我高家的三合盘阵,就永远别想离开!”
吕午:“什么狗屁阵法,从来没听说过!”
沈约指向窗外,“那是什么?!”
无数诡异蓝光从阴幽林中升腾而起,编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几乎遮盖了整片天空。
吉羊止止第二次拉响警报:
【检测到怨气浓度超标——黄色预警!橙色预警!】
女傀们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她们大大睁着双眼,眼眶中溢出浓郁粘稠的怨气,那些怨气仿佛受到什么召唤一般,钻出窗户,聚向外面的巨幅蓝光蛛网。
婴童们小小的手焦急地拍着女傀的脸,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可这一次,女傀们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吕午的脸白了,“外面的阵网正在吸收人傀的体内的怨气!”
左柏:“难道这个阵法和改命阵一样,以怨气能量为驱动力?”
芒昼脚掌踏地,一环繁杂的光阵以足尖为圆心,涟漪般荡开了去。
芒昼皱起了眉头。
“外面的阵法和此岛的地脉相连,若强行斩断,恐会引起地动海啸,”芒昼压低声音,悄悄翻起手掌对着董天心,“吾需要些时间。”
“了解!”董天心“啪”击掌,接过支撑护身阵的接力棒,只觉肩头一沉,犹如千钧在身,脚下一个踉跄。
芒昼用身体抵住董天心后背,“行吗?”
董天心咬牙,站直,“行!”
芒昼闭上双眼,十指高速掐诀,无数细小的微缩光阵从指尖绽放,藏在怨气流中飞出窗外,散向四面八方。
几名女傀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浆,婴童们害怕地大哭起来。
沈约的大嗓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指着高士破口大骂,“你丫的王八羔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高士笑得愈发欢畅,“自古以来,女人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给男人传宗接代。现在,她们已经为我生了儿子,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不如献身三合盘大阵,也算废物利用。”
“我艹你大爷!”沈约怒吼,“我唱歌唱死你!”
“哎呦我去!”吕午一把捂住沈约的嘴,“大明星您可别添乱了!”
婴童们挣扎着爬到了妈妈的身边,头靠着妈妈的身体,哭声越来越弱,抽泣着闭上了眼睛。很快,婴童的头顶浮出诡异的光,竟也随着怨气一起飘向了窗外,被三合盘阵吸收。
吕午脸绿了,“高士你疯了吗?!这些不都是……你的孩子吗?!”
“没错!他们都是我的儿子。”高士笑道,“既然是我的儿子,那就是我的财产,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反正只要我有鹿蜀在手,我想要多少儿子就有多少儿子!我的血脉,我的儿子,我的子孙后代将遍布这片大地,我即将实现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哈哈哈哈哈哈!”
沈约挣脱吕午的手继续骂,“我呸!你丫的神经病繁殖癌别来沾边!你就是个畜生,根本不配做人!”
左柏盯着手机屏幕,“怨气浓度还在上升,邪气转换率也在提高!吉羊止止,能否进入卫星监控系统?”
“收到!”吉羊止止打了个响指,手机变成了九宫格分屏,每个屏幕里的画面都不同,全方位对南祈岛进行现场直播。
南祈岛被一张巨大诡异的蓝光大网罩在里面,大网底部深深扎入海面,四周的海水随着光网的震动翻涌,危机四伏。
左柏指示吉羊止止放大古宅俯瞰画面:迷宫似的长廊,他们所在大厅,大厅之后还是一段扭曲的长廊,尽头连接着一座黑色的宫殿。
吉羊止止:“定位显示,高士就在这所大殿里!”
左柏大喜:“董天心——”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还能站着已经是奇迹了!”董天心大汗淋漓,双腿发抖,后背的汗甚至浸透了芒昼的背,货真价实的背靠背,汗透汗。
吕午和沈约战斗力惊人,还在对着高士进行辱骂攻击,无奈高士根本不痛不痒,表情还多出了几分享受:
“蝼蚁垂死挣扎的声音可真是悦耳啊。”
说到这,高士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挑高眉梢,“对了,你们能找到南祈岛,是因为高三元吧,呵呵呵呵呵呵——”
大屏里的镜头一转,高士的脸消失了,换成了另一个画面。
一个人坐在地上,脑袋歪着,双眼睁着,瞳孔扩散,胸口插着一柄黑色的桃木剑,血染透了半边衣衫。
是高三元的尸体。
董天心脑中嗡一声,左柏、吕午、沈约同时倒吸凉气。
高士再次出现在画面里,狠狠踹了高三元一脚,“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联合外人坑害你师父!”
镜头晃动几下,又变成了高士恶心的怼脸自拍,“我猜你们是想和高三元来个里应外合吧?可惜,我高士吉人自有天相,早就发现这个高三元别有所图。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南祈岛?难道是为了抢鹿蜀?还是为了夺取我高家祖传的三合盘阵法?!”
“切!”芒昼嗤笑,睁开双眼,“此等杂种阵法,也配?!”
芒昼掌心升起一个微缩版阵网,诡蓝色的光线,里里外外叠了四层,底层轮廓线显然是南祈岛的形状,和吉羊止止卫星监控里的三合盘大阵一模一样。
高士骇然变色,“怎么可能?!我高家祖传百年的三合盘大阵怎么会——”
芒昼手轻轻一握,啪,微缩阵碎了,监控画面中的三合盘大阵同步破裂,芒光纷繁散落海面,归于平静,连多余的海浪都没激起一波。
所谓的祖传百年的大阵,就这么毫无尊严的、悄无声息的没了。
高士两眼暴突,“噗”喷出一口血,LED天幕变成了黑屏。
高三元的桃木剑从芒昼袖口飞出,华光大盛,迎风而长,变为三尺明光剑身,击碎大门,嗖一声掠出大厅。
众人追着桃木剑冲出门,穿过黑暗长廊,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庞大阴森的宫殿,爬上百米长阶,董天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芒昼一马当先踹开大殿正门,哐当当当的回音激得空气阵阵发紧。
众人不觉放慢了脚步。
整座大殿以十六根黑色木柱支撑,每根柱子直径都超过一米,高耸的穹顶,繁复的雕梁,墙壁覆盖着金色的浮雕。地面不知道是什么石料,隐隐泛着黑光,踩上去,吱扭扭响。
大殿中央又是一座高台,看造型大约是仿造古代帝王的龙椅坐基。一座黄金座椅,椅后竖着巨幅的百子千孙翡翠屏风,“百子千孙”的眼睛以红宝石镶嵌而成,幽幽反光,形若鬼魅。
高士坐在黄金座椅上,胸口插着一柄黑色的桃木剑,也是当胸一箭,也是死不瞑目。
一个人站在黄金椅前方,背对着众人,半边身子被血水浸透。
明光桃木剑在他周围激动地飞来飞去,他抬起手,剑柄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他回过身,胸口的血洞甚至透出了光,满脸青白的死气,瞳孔几乎扩散到整个眼眶,两腮的皮肉动了动,堆起一个不受控制的笑脸,那是高三元的脸,却又不是高三元的脸,仿佛只是穿了“高三元”皮套的一个什么东西。
芒昼捂住口鼻,拦住众人退后,“小心,好重的尸臭!”
众人大惊,叽里咕噜全躲在了芒昼的身后。
“高三元”不自然晃动了一下脖子,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闻,“……又臭了吗……这个身体也到极限了,幸好,这一次总算来得及……”
他手持桃木剑动了起来,四肢仿佛新安装的,动作一卡一卡,但姿势竟然还算标准——足踏八卦,凌空画符,剑光所到之处,华光绘出丈高的符咒,浮空贴在了百子千孙玉屏风之上。
屏风碎了,满屏玉石幻化为碧芒消失在半空。
屏风之后,竟是一处隐蔽的幽暗空间。
一座华丽的金笼伫立其中,笼中只有半棵枯木。
身着白裙的女子伏于树干之上,长发如雪,发尾如焰,双眼紧闭,奄奄一息。
女子瘦得几乎脱相,裸露的手臂、脸颊和脖颈上遍布着硬币大小的黑斑,仔细看去,竟然是溃烂的皮肉,有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森白的骨头。
董天心认出来了,那女子——是沈约记忆中的鹿蜀!
沈约捂住嘴,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哽咽。
芒昼不忍,移开了视线,沈约和吕午屏住了呼吸。
“高三元”踉跄着上前,一剑荡碎金笼,单膝跪在鹿蜀身前,鹿蜀似有所感,雪白睫毛颤了颤,缓缓开启。
浑浊的白瞳定在“高三元”身上良久,“你是谁?”
“高三元”脑袋几乎埋在胸前,声音带着僵硬的哭腔,“小沭,我找到你了……”
鹿蜀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艰难撑起身体,歪着头,左右端详着眼前的“高三元”,白眸中渐渐透出光来,“阿牧?”
“是我。”“高三元”抬起头,两行黑色的液体流出眼眶,那是早已腐烂的尸体残存的血。
鹿蜀瞳孔剧缩,眼底白光闪动,缓缓流出一颗白色的水珠,那是她仅剩的血融成的泪。
两滴血泪在空中汇为一颗,泪珠表面黑白双色交叠闪动,倏然扩散开去,整个大殿陷入到一片黑白色氤氲之中。
董天心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几乎脱口而出:“是愿力……”
第49章 他们的心愿
周围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芒昼微微叹息着,吟唱咒文注入龙神之力,唤醒愿力的场景:
连绵的山,碧蓝的天,嫩绿的树,还有温柔的风。
这里的颜色太鲜艳了,像全息AI特效,置身其中,若身处梦境。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草地上,嘴里衔着一片桑叶,吹着不成调的曲调。少年穿着灰色的道袍,绑腿、背着一柄大大的桃木剑,剑柄雕八卦,发髻上只有一根桃木簪。
“这个装扮,”吕午喃喃道,“是明末的捉妖师。”
一只白色的小鹿蹦蹦跳跳跑了过来,猛地看到了少年,受惊似的退后两步,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少年。
小鹿的毛发白得像雪,睫毛也是白的,瞳孔白中透着青,清澈如水,还有一条奇怪的毛绒绒的尾巴,火焰般的红。
少年偏头,笑了,“小鹿蜀啊,我占了你的地方吗?”
少年的笑脸如风一般温柔。
小鹿蜀退后几步,慌乱逃走了。
此后,少年捉妖师每隔一个月都会来一次,坐在同样的位置,吹着同样的桑叶,曲调从刚开始的不成调,渐渐变得熟、婉转、悠扬。
小鹿蜀也会来,从一开始的惊恐,渐渐变成了好奇、试探、靠近、习以为常,甚至卧在少年脚边呼呼大睡。
他们很少聊天,只是在同一片蓝天下吹着同一片风。
日子就这般一年一年过去,少年变成了英俊的青年,时常远行,但每次回来,都会来这里吹桑叶曲。
小鹿蜀也长大了。
青年二十岁那年的立春,小鹿蜀第一次化为了人形,赤脚踏过碧草青青,来到青年的面前,天籁般的嗓音唱着柔肠百转的情歌。
少女雪白的长发飘在风中,像春风里生出的光。
青年看傻了眼。
那一眼,是青年的一见钟情。
那一眼,是少女的日久生情。
那一日,青年知道她叫“小沭”。
那一天,她唤青年“阿牧”,因为他吹得曲子和牧童一样好听。
黑白氤氲忽得变浓了,芒昼继续注入新的龙神之力,唤醒第二场景。
阿牧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呕血,全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桃木剑断成了几截。
“师父?!求求你!”阿牧哭喊着,“不要伤害她!”
他的对面是一名中年男人,也是捉妖师的装扮,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阿牧的声音,只顾观赏笼中的小沭。
小沭衣裙破烂,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看着重伤的阿牧。
“我当然不会伤害她。”师父笑得贪婪,“我会好好养着她!鹿蜀的皮毛可是无价之宝啊——”
师父手起刀落,在小沭的肩膀剜下一块肉,小心捧在手里,妖的血肉脱离本体,变回原态——一撮雪白的鬓毛,沾着新鲜透亮的白色血珠。
阿牧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而小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闭了闭眼,恳求地扬起脸,“我愿意跟你们走,求求你们放了阿牧。”
师父笑吟吟答应了小沭,带着金笼子走了。
善后的师兄一剑穿透了阿牧的心口,扬长而去。
阿牧的尸体烂在了荒野,被野狗啃得只剩白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团模糊的人形从零落的骨骸中飘起,化为影影倬倬的阿牧。
那是化形的愿力。
愿力阿牧茫然地走着,越过山川,趟过河流,终于,在山涧里发现了一个摔死的樵夫,附身上了尸体,重新回到人世。
吕午倒吸凉气,“是已经失传的夺舍术!但夺舍后的身体其实早就死了,撑不了几年。”
樵夫阿牧继续走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执着地寻找着小沭的踪迹。
很快,樵夫的身体腐烂了,阿牧又找了一个尸体,重新夺舍,继续寻找。
天地茫茫,人海无边,阿牧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死去,夺舍,站起来,寻找,再死去……循环往复,不灭不弃。
一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
黑白色的雾气再次笼罩整个空间,众人沉默着,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芒昼深吸一口气,第三次注入龙神力。
这一次场景变成了黑色宫殿,小沭坐在金笼之中,仰着头,望着虚无的黑暗,她的身上布满了黑疤,有的已经愈合、有的还在流血。
来剜肉的捉妖师一代换了一代,衣着服饰也渐渐变化,从明朝换成了清朝,又从清朝改成了民国,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高士。
小沐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木然地看着高士剜取一块皮肉,喃喃道,“他呢?”
高士笑着掏出一柄桃木剑,剑身上闪过一串复杂的咒文。
“放心,他再一次平安转世了。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好好活着,我高家保证,他这一世依然是大富大贵,寿终正寝。”
小沭抬手想去抓那根桃木剑,高士向后撤了半步,狞笑着收起桃木剑,“但如果你不听话,就像十年前那样偷跑,我定会让他魂飞魄散!”
小沭慢慢收回手,扬起脖颈,看着金笼上方虚无的黑暗。
高士笑冷哼一声,“何况就算你能逃出这个笼子也没有用,你永远逃不出三合盘大阵,放弃吧!”
高士走了,小沭合上长长的白睫,轻轻哼起了歌。那是十年前,她唯一一次离开金笼,看到月亮时唱的歌。
悠悠歌声中,场景再次变幻,是灯火通明的街道,高楼大厦仿佛漆黑的森林。
高三元站在一家大排档前,死死盯着店里的电视屏幕。
电视里正在播放沈约的采访,沈约聊着聊着,突然谈起了自己的梦想,兴致勃勃唱了一句,被崩溃的主持人打断了。
眼泪从高三元的眼中涓涌而出,“我听到了……小沭……我听到了……你的歌……”
黑白氤氲散去,众人回到大殿。
“高三元”的尸体躺在地上,已经变成了腐烂的血水。
鹿蜀干瘪苍白的兽尸躺在旁边,身上已没有半块完整的皮毛。
两具尸体上方,阿牧和小沭手握着手,静静望着对方,他们轮廓晶莹透亮,美得惊人,那是愿力最后“灭”的状态。
董天心两只手上上下下抹眼泪,哽咽道,“你们的……心愿是什么?”
阿牧和小沭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找到她(他),让她(他)自由。”
沈约扁着嘴憋着哭,吕午别开眼,左柏默默擦眼泪。
芒昼眼中水光流转,轻轻道:“好。”
干净明亮的光阵从天而降,温柔地罩住了小沭和阿牧,二人额头贴着额头,小沭唱起了他们定情的歌。
那是青年和少女最纯洁的爱恋、最绵长的相思、最执着的寻找,最简单的心愿。
女傀妈妈们抱着自己孩子聚在光阵四周,轻轻合唱,女傀脸上的怨气斑纹消失了,露出温柔的眉眼,孩子们环着妈妈的脖颈,咯咯*咯地笑着,一起化为透明的尘埃。
“怎么会……”董天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不是还有机会——”
吕午:“芒昼殿下!她、她们!”
“这些婴童是因为鹿蜀的妖力才存在的,鹿蜀消失,孩子们自然也会消失。”芒昼轻声道,“女傀被怨气侵蚀太久,身体早已怨化,唯一支撑她们的,只有保护孩子的愿力。孩子消失时,母亲自然也就释然了。”
芒昼阖目,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她们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董天心这才明白,为何吕午当时说人傀还有机会恢复正常时,芒昼会露出那样悲伤的神色。
小沭的歌声随着光阵越升越高,一线纤细的雪白妖丝随风飘落,融进了沈约的额头。
空中响起小沐的声音:
【谢谢你,让他听到了我的歌。】
沈约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小的袖珍桃木剑飞出光阵,融进了芒昼掌心。
这一次,是阿牧的声音:
【烛龙殿下,谢谢!】
漫天明光泯灭,南祈岛上空团聚百年的怨气终于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
无云,无风,无声。
董天心瘫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吃着薯片,刷着手机,偶尔瞄一眼电视里的新闻。
【国庆旅游热潮落幕,各地景点游客量创新高】
【国庆旅游回顾:热门景点人潮涌动,小众线路受热捧】
【国庆旅游后思考:如何平衡旅游发展与生态保护】
左柏坐在茶几旁,正和吉羊止止一起奋笔疾书“关于阴阳二爻与二进制数学的关联”的非遗项目书。
芒昼提着小水壶,仔细给假多肉和小红花浇水。
董天心打了个哈欠。
国内新闻播完,跳出了娱乐新闻。
【近日,实力派歌手沈约推出的新歌《白鹿为霜》在网络上迅速走红,引发广泛关注和热议。这首充满诗意与浪漫情怀的古风歌曲,不仅展现了沈约独特的音乐风格和卓越的演唱实力,更以其深情动人的歌词和旋律,深深打动了无数听众的心。】
董天心“噗”喷出一口薯片,左柏敲碎了一颗键盘,芒昼的水壶掉在了地上。
【众多网友纷纷留言表示,这首歌曲不仅旋律优美,歌词更是触动人心,让人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到了片刻的宁静和慰藉。更有专业乐评人表示,沈约的歌声,宛若天籁,堪为仙音。】
“啊啊啊啊啊!”董天心跃下沙发,指着电视跳脚,“沈约得到了鹿蜀的妖力碎片,所以得到了唱歌的金手指!气死我了!我们拼死拼活忙了大半天,竟然让这个家伙捡了个大便宜!”
左柏手指抵着太阳穴,“这么说也不严谨,毕竟阿牧的桃木剑给了芒昼,应该也蕴藏了某种特殊的金手指功能。”
董天心和左柏斜眼瞅着芒昼。
芒昼僵着脸捡起水壶,默默放在阳台上,甚至不敢和二人对视。
左柏:“项目是我们一起完成的,我们有权要求金手指信息共享!”
董天心:“见者有份啊!”
芒昼眼神飘移,企图顺着墙根溜走,好巧不巧,门铃响了。
芒昼闪身去了玄关,打开门,沉默半秒,砰一声又把门摔上了。
门铃开始疯响。
董天心一头雾水飘过去,“谁啊?”
芒昼转身抵住门,臭着脸,“没人!”
门铃继续疯响。
董天心:“我不聋。”
芒昼梗着脖子,“走错的!”
董天心拍开芒昼,开门。
沈约的笑脸怼在门口,“你们好,我是楼下新搬来的邻居,我叫沈约,以后请多多关照——”
“砰!”董天心摔上了门。
芒昼咬牙,“让你别开,你不听。”
沈约的大嗓门比门铃声还吵,“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点心哦!如果不开门我就唱歌了哦。虽然我现在唱歌不跑调啦,但是如果我想唱跑调也很容易的哦!”
芒昼忍无可忍,拉开门,“闭嘴!”
沈约握着一个蓝牙麦克风,“啊啊啊啊啊啊——”
“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
左柏和屏幕里的吉羊止止同时戴上防噪耳机,无奈叹气。
董天心转去阳台继续浇花。
小红花在沈约变调的歌声中瑟瑟发抖,董天心摸了摸小花的叶子,“好吵啊。”
小红花竖起两个叶片,神似捂耳朵的造型。
“不过——”董天心又笑了,“越来越热闹了。”
小红花在风中晃了晃,似乎不太赞同董天心的乐观。
小剧场
午夜时分,芒昼盘膝坐在阳台上,静静看着掌心浮起的桃木剑。
阿牧最后的声音仿若还在耳边:
【这柄剑选择了您,说明您已经找到了那个值得您付出一切的人。只愿您永远没有机会用到它。】
芒昼眉峰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盖住瞳光,良久——
“烛龙一族,为三界而生,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付出所有。”
芒昼收起桃木剑,手腕一抖,袖中的西瓜勺滑了出来。
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勺柄,劝说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永远不会!”
月光下,盆中的小红花簌簌垂下花瓣,似无尽的叹息。
第50章 家里闹鬼了
凌晨2:00,董天心还在熬夜看小说。
新发掘的小说名叫《仙劫缘》,修仙题材,正看到紧要关头,女主石菁发现了一条关于反派的重大线索,BOSS的身份呼之欲出。
董天心看得全情投入,连头发丝儿都在紧张,突然,客厅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阅读心流被迫中断,气氛没了。
董天心无奈,扯着嗓子大喊,“熬夜容易猝死,二位学霸早点睡吧!”
临近年底,正是大学考试、项目总结的攻坚期,左大教授为了绩效工资和KPI,夜夜笙歌……咳,夜夜爆肝熬夜出卷子、批卷子,边批卷子边暴躁吐槽、填表填表填表、项目追踪、鞭策研究生论文、贴报销单……
芒昼大约是为了展现他和左先生的革命友情,竟然开始友情陪读,还借了左柏的账号,从知网下载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论文开始研读,诸如:《探索古代阵法布局中的八卦原理与二进制逻辑》、《从周易八卦到现代环境科学的数学逻辑演变》、《探索风水规划中的数学逻辑与宇宙秩序》……
董天心甚至有种“傲娇的烛龙殿下准备申请左大教授的研究生”的错觉。
上周,俩人基本都是凌晨四点睡觉。
前天,熬了通宵;昨天,又是凌晨三点半。
今早董天心一起床,就看见六个大黑眼圈(左柏的眼镜片都熬青了)在眼前晃悠,实在有碍观瞻。
熬灯费蜡数日,两位学霸也撑不住了,信誓旦旦说今晚肯定早点睡……
客厅里又响起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董天心忍无可忍,当即揭被而起,御风飘进客厅,怒喝:“差不多行了,你们不睡也别打扰别人——”
客厅里空无一人,月光安静地照着沙发和茶几,钟表秒针滴答滴答转动。
董天心:咦?
她又听到了笑声:清脆的、小孩子的笑声。
阳台窗上映出幽灵般的黑影,一团一团的,有的三个头,有的四只角,有的似乎长了爪子,嬉笑着爬来爬去。突然,它们发现了董天心的存在,齐刷刷贴在玻璃上,亮起诡绿的眼球。
董天心的头皮唰一下麻了,南祈岛长廊的惊悚回忆瞬间闪进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董天心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御风撞开芒昼的房门,一个凌空俯冲扑进芒昼的床,瞬时加速度和巨大冲击力压得芒昼两眼爆睁,喉中挤出一声闷哼。
董天心脑袋塞在芒昼的颈窝里,双手双脚八爪鱼似的箍着芒昼的身体,“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芒昼双手攥紧床单,咬牙:“松手!下去!”
董天心大怒,抬头:“咱家都闹鬼了!你还不赶紧——”
董天心说不出话来了。
她发现此时的情况不太妙。
芒昼是烛龙之体,从不怕冷,无论天气如何变化,都只穿一身单衣,睡觉的时候,也不需要被子,只是因为传统习惯,用草莓小毛毯盖住肚脐眼。
而吕午为芒昼准备的睡衣,皆是高端的丝绸材质,甚是柔软轻薄透气。
董天心的睡裙是全棉,前天刚从拼夕夕抢的爆款,三件9.9,收货才发现又薄又透,退货嫌麻烦,就凑合穿了。
现在,俩人叠在一起,中间只隔着这又薄又滑的两层,任何微小的触感都变得异常清晰。
董天心感觉到芒昼筋肉的紧绷,皮肤的缩颤,他的心脏和血管一鼓一鼓跳动着,全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暗示气味,弥漫在整个卧室里。
芒昼吞咽了一下,却干涩地好像什么都没咽下去,微微张开嘴,克制地吸了口气。
董天心只觉他这一吸,把自己的心跳都吸走了,硬着头皮一帧一帧松开芒昼,万分小心地、战战兢兢地、谨小慎微地往下出溜——
芒昼瞳孔剧烈一缩,一个翻身,两个人瞬间换了上下。
董天心后背贴着柔软滚烫的床单,手指脚趾蜷缩成一团,芒昼撑在她上方,骨节紧得咔咔作响。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双眼不知为何成了战斗状态的金色的竖瞳,喉结缓慢地——咕咚——咕咚——滚动——
董天心汗毛倒竖,全身发麻,求生的本能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危险。
芒昼想吃了她!
芒昼想生吞了她!
“你你你你冷冷冷冷静——”董天心身体一点一点往外挪,“冰箱里还有剩饭,我帮你热热——”
芒昼猛地咬紧牙关,突然,砰砰两声,爆出了猫耳朵,耳尖和眼尾都变得异样魅红。
董天心的心跳吓丢了半拍。
芒昼神色微动,眉头委屈似的蹙紧,金瞳渐渐褪去锐利,恢复成柔和的黑瞳,他的眼神叹息了一下,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缓缓俯低、贴近、呼吸、灼热——
“芒昼,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左柏一脚踏进卧室。
芒昼一僵,董天心石化了。
左柏静止半秒,手掌蒙住手机里吉羊止止的眼睛,淡定退出,“打扰了。”还贴心关上了房门。
芒昼和董天心还僵着,一秒、两秒、三秒——
芒昼豁然弹起身,叽里咕噜缩到床脚,拽过常年不用的蚕丝被,手忙脚乱把自己裹成了个蛹,一双猫耳朵可怜无辜地耷拉下来,如临大敌瞪着董天心。
董天心:诶?哈?!喂!!!
左柏咚咚咚敲门,又推门进来,无奈道,“抱歉——但是——家里好像闹鬼了。”
目光在董天心和芒昼身上打了个转,又叹了口气,“董天心,虽然……但是……你节制一点!”
“砰”又关上了门。
芒昼梗着脖子,摸下床,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董天心僵坐在床上,双手抓头发:
不是我!!!我是纯洁的!!!
董天心和左柏躲在沙发后面,露出六只眼睛,吉羊止止一“机”当先摆在最前方,权当侦查兵。
阳台上的小黑影飘来飘去,笑声明显变大了,还多出了杂乱的脚步声。
董天心:“看影子的大小和声音,像婴灵?”
左柏:“莫非是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不是小日子那边的吗?”
“没准是来咱们这儿文化交流的留学生呢?”
“……”
芒昼抱着双臂,叹了口气,径直走了出去。
董天心、左柏、吉羊止止大惊,“慎重啊!”
芒昼站上阳台,定眼一看,诧异眨了眨眼,“你们过来瞧瞧。”
董、左、羊三个谨慎凑过去,一看,也怔住了。
清凌凌的月光下,五个小人在阳台的花盆架上跑来跑去,身高不超过10厘米,三头身,卡通效果的大眼睛,短短圆圆的小手小脚,完全是手办的造型。
一个是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小女孩,头发是一朵小红花,剩下的四个大约是男孩子,头发都是多肉造型,一绿一紫一蓝一黄,仔细一瞧,嘿,这不是董天心买的假多肉吗?
五个小人正忙着探索这个世界,小蓝和小绿在花盆架上溜溜梯,小紫在花盆里刨土,小黄坐在水壶嘴上打秋千,小花最不安分,顺着晾衣杆爬到阳台护栏上,晃晃悠悠往下看。一阵风吹来,头顶的花瓣太大,失去平衡,歪歪掉了下去。
董天心、左柏和吉羊止止失声惊呼,芒昼千钧一发出手接住小花,重新放回花盆。
四个多肉跑过来绕着小花转了一圈,又手拉着手齐齐鞠躬,“咿咿呀呀,呜呜哇哇”手舞足蹈说着什么。
董天心目瞪口呆,“我的多肉……买的时候老贵了,就这样水灵灵地变成妖了?变成妖以后会褪色吗?”
芒昼:“不是妖,只是刚刚化形的小精怪罢了。”
吉羊止止:“那朵花也就算了,起码算个活物。假多肉也能成精?这科学吗?”
董天心扶额:“事已至此,科不科学还有意义吗?”
然而无论如何都要刨根问底找到理论依据的左大教授并没有放弃,推着眼镜框远远近近观察五小只思索片刻,点头道:“可以做一个假设,小花和多肉们是因为龙神之力的灌溉,外加豢龙氏之气的滋养,才化成了精怪。”
小花和多肉们:“咦呦咦呦!”
“它们说什么?”董天心问。
芒昼摇头,“听不懂。”
左柏:“明显是在称赞我的假设。”
五小只嘿咻嘿咻爬到花盆边缘,先是齐齐望着董天心,又围着左柏转了一圈,最后盯着芒昼,露出为难的表情,五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咦呦咦呦,哈秋哈秋,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小表情还挺严肃。
“太可爱了吧——”董天心捧脸,“它们又在干嘛?”
芒昼:“刚化形的精怪十分脆弱,需要拥有强大‘气’的主人之庇护——”
五小只好像商量妥了,哒哒哒跑向了左柏,吉羊止止大怒,在手机里跳着脚大喊,“不行不行不行!左柏已经有我了!”
五小只对视叹气,当即兵分两路,小花跑到了董天心面前,双手提着小裙子行了个古代女子的蹲礼,张开了双手。
“你要我当你的主人?”董天心问,“你确定?”
小花乖巧点头。
“没问题!”董天心欢天喜地捧起小花,小花滴溜溜转了个圈,头顶的花瓣绽出一团明光,飘进了董天心的掌心。
董天心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估计应该是某种认主的仪式。
而另一边,四只小多肉明显看上了芒昼,拉着手,仰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
芒昼臭着脸,“走开!”
四只多肉气鼓鼓的,又凑在一起叽咕叽咕,突然,同时一跃而起,扑到了芒昼的身上,芒昼愕然大叫:“下去!”
四只小多肉丝毫不怯,顺着芒昼的衣服褶皱往上爬,芒昼又是跺脚又是大喊,可惜只有嘴上叫得厉害,根本不敢上手。
四只小多肉锲而不舍爬上了芒昼的肩膀,左肩两个,右肩两个,揪着衣服坐稳,头顶同时飞起蓝绿紫黄四色明光,飘向芒昼的额心。
芒昼混乱用手去挡,岂料那四个光团居然趁火打劫,直接融入了芒昼的手背。
四个多肉“哇呜呜哇——”齐声欢呼,摆出了胜利的手势。
董天心:“噗!”
左柏:“这是宣布认主成功了?”
吉羊止止:“这也行?”
四只多肉:“呜呦呜呦——耶!”
芒昼的脸色先蓝后绿,再黄变紫,然后黑了。
“走开!下去!速速解除契约!”
“咦呦呦!哦哦耶!”
“……”
左柏和吉羊止止双双摇头:“这四只多肉真是没眼光。”
董天心和小花同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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