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董天心在吕午的办公室见到了羊希的父母。
出乎意料的，羊希的父母正在看吉羊止止的直播回放。
吕午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旁边陪看，时不时为羊希父母介绍直播常用术语。
董天心冷汗都下来了。
前天羊希父母见到吉羊止止的崩溃场景还历历在目，吕午这是吃错药了吗？
可观察了一会儿，董天心就发现了蹊跷。
羊希父母虽然泪流满面，但情绪明显比前天稳定了不少，偶尔听到吉羊止止说到有趣的地方，还能破涕为笑，颇为自豪的样子。
董天心很熟悉这种状态。
许多年后，当她翻出父母的照片，更多想起的不是那天的痛苦，而是父母生前的笑脸。
失去亲人的悲伤永远不会变淡，却能被幸福的记忆包裹浸染，原本锥心刺骨的悲恸，在时间流逝中，不知不觉变得温润透明，仿佛一颗晶莹剔透的糖，藏在心的最深处。
仰起头，能看到和爸爸妈妈一起看过的天空，每个夏天，风中会飘起妈妈最爱的栀子花香，冷饮店里还在售卖爸爸偷吃过的棒冰，街角又传来熟悉的儿歌——每个瞬间，咽喉深处就会泛起那颗糖的滋味，苦涩又甜蜜，遗憾又怀念——那是一生都吃不完的糖。
羊希父母现在的状态，就仿佛羊希已经过世了许多年一样。
芒昼也看出了端倪，眼神示意吕午过来，低声问：“你用了忘忧草？”
吕午：“我想羊希是希望他的父母能好好活下去的。”
董天心这才想起吕午那天在派出所洒的那些干巴菜——
“黄花菜，别名忘忧草。”左柏喃喃道，“因含有丰富的卵磷脂，对增强和改善大脑功能有重要作用，故又被称为“健脑菜”。
董天心：“……”
虽然左柏的解释有理有据，但回想那天吕午的行为，怎么看都不科学。
吕午：“羊希父母来这儿，是想咨询如何起诉之前造谣羊希的营销号。”
董天心：“能起诉吗？”
吕午：“取证很难。可能拖好几年也没有结果，律师费很高。”
左柏：“需要多少费用，我可以——”
小秘书敲门进来，递给吕午一张民事案件起诉费用明细单，董天心瞄了一眼，震惊了。
吕午笑得像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贴心为两位老人逐项解释每一行款项的收费标准，二老听得连连点头，羊爸掏出了羊希留给他们的那张银行卡，颤颤巍巍塞到了吕午手里。
“孩子，我们信你，你说多少就多少！这卡里是我儿子留给我们的10万块，名字是我的，密码我也知道，全用了！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家娃讨个公道！”
“用不了这么多。”吕午又把卡塞给羊爸，“您老瞧仔细了，这儿写的清清楚楚，一共是65块七毛九，我再给您打个折，给我五十就行。”
羊希父母很吃惊：“这、这么大一个律师公司，这么多人替我们打官司，五十就够了？”
“我们要赚的是那些不要脸的营销号的罚款，少说好几十万，这可是个大买卖，我这么大一个律师公司，当然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嘛！”
吕午说得天花乱坠，羊希父母信了，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元现金，吕午收了钱，开了发票，走了流程填了单子按了手印，最后还让小秘书买了两张高铁商务座的车票，专车送去车站，美其名曰是客户售后服务。
左柏盯着那张所谓的“费用明细单”，“你少写了几个零吧？”
吕午：“这案子舆论不小，能大幅提升我们龙腾律所的口碑，比投几百万打广告靠谱多了，的确是个大买卖。”
左柏推眼镜，“果然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居然是个好人。”
吕午：“……你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董天心笑出了声。
正好是下午茶的时间，吕午招待了一大桌：烟熏三文鱼三明治、火腿奶酪英式松饼、热腾腾的蓝莓蛋挞、杏仁马卡龙、抹茶红豆苏，香草白茶，蜜桃乌龙茶，茶具是经典的白玉瓷，高洁典雅，搭配铺天盖地的玫瑰花，满屋子都是甜腻腻的香气，打个喷嚏都能喷出三斤糖霜。
左柏的表情一言难尽，芒昼臭着脸坐得老远，董天心挑了个蛋挞，一口下去，差点齁死。
吕午吃得很享受，“鉴于芒昼殿下最近长势喜人……咳，我的意思是成长惊人，经吕氏一族长老会多次上会讨论研究后决定，将季度考核改为月度考核，今天正好是考核日！”
提到考核，董天心当即来了精神，坐得溜溜直。吕午请芒昼来到办公室中央，左柏正想问是什么考核要如此郑重其事，就见吕午从花瓶里抽出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绕着芒昼开始跳踢踏舞。
左柏：“……这甜点里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调味料吗？”
董天心：“他家非遗传人，祖传跳大神的。”
“……”
吕午闪亮的皮鞋噼噼啪啪打着拍子，旋转跃动，花瓣飘舞，熟悉五德阵光环浮现，星芒先是在空中组成了白猫形态（左柏倒吸凉气），又化为一条若隐若现的巨大白龙，鳞光焕绮，仰首吐曜，长尾凝姿，甚是震撼。
只有几秒，龙消失了。
左柏瞠目结舌，一帧一帧扭头看向董天心，岂料董天心比他还震惊，“哇哦，我还真养了一条龙啊！”
芒昼冷眼：“废话。”
五德阵五角显示考核数值：
【仁：30.66%％，义：32.87%，礼33.02%，智30.33%，信：38.09%】
数值竟然比早上的又高了。
吕午乐得满脸开花，打了个响指，五德阵变幻形态，成了一张大条幅：
【经核算，董天心本月*可兑换遗产3000万元！特此公告。（五个工作日内到账）】
左柏的下巴掉了，董天心傻了。
吕午双手一挥，满屋子的玫瑰花飞了起来，送了一场绮丽热情的玫瑰花雨。
“三千万！三千万！！我有三千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董天心高兴得呼天喊地，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突然给了左柏一个大大拥抱。
左柏：“你干什么——”
董天心使劲儿拍了拍左柏的后背，张开双臂欢呼着冲向芒昼，芒昼大惊，急忙后退半步，鬼使神差的竟然没躲开，被董天心狠狠抱了个满怀，全身汗毛都炸了，“放手！”
董天心又跑向了吕午，吕午笑眯眯张开双手，董天心突然一个急刹车，迎着漫天的玫瑰花瓣开始了获奖感言：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首先要感谢我的父母，其次要感谢各位香洲街派出所的亲人们！还要感谢百岛大学的左柏教授！（左柏：“婉拒了！”）以及——”董天心朝着芒昼竖起大拇指，“芒昼你是全世界最棒的龙！”
芒昼瞠目，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扭头，耳尖红了。
吕午保持着准备拥抱的姿势：“喂！”
“还有吕大律师。”董天心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吕午：“啊？”
“从这份遗产里取出500万捐给直播平台，请他们保留羊希的账号。”
这句话一出口，芒昼、吕午和左柏都愣住了。
“吉羊止止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不要让他孤独地消失。”董天心眸光闪动，“他不在了，但他应该还在。”
最后一片玫瑰花瓣飘落，窗外的风吹起董天心的发丝，染上一层金光，竟犹如与日光齐辉。
左柏眼眶发酸，轻轻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吕午被董天心的笑脸晃得两眼发花，忙揉了揉眼皮，转目一瞧，芒昼定定望着董天心，眼中流光莹动，嘴角悄悄勾起，笑了一下。那笑容只有一瞬，吕午怀疑芒昼自己都没发现。
“切，区区金银身外之物，何至于此。”芒昼的语气依然很嫌弃，但那眼神，那气氛，怎么看怎么——
吕午心里咯噔一声：哎呦喂？！
小剧场
晚上十点，吕午躺在被窝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再三斟酌，拉了个微信群，把吕氏十八位长老都拽了进来，起了个“芒昼殿下重大事项研讨组”的群名。
十八位长老年纪一大把，这个时间段，要么熏香、要么养生、要么入定、要么睡觉，谁都不搭理吕午。
【吕午（代族长】：请问诸位长老，在烛龙族几万年的历史中，有没有和外族通婚的记载？
这一问可不得了，装死的长老们像雨后的蘑菇头一般，砰砰砰全冒了出来。
【大长老】：有！
【六长老】：简直是罄竹难书！
【十八长老】：烛龙和妖族联姻的记载在古籍上只有只言片语，语焉不详，其实没什么实证。
【十一长老】：这还要实证吗？烛龙一族血统力量异常强大，自古以来就是各大妖族最心仪的联姻对象，抢破头呢！
【十七长老】：烛龙一族长得恁是好看！尤其是原身，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漂亮！哪个妖族见了不迷糊？
【四长老】：听说过烛龙和九尾狐、饕餮之间的爱恨情仇吗？那剧情虐恋情深曲折离奇的，秒杀一切狗血爱情偶像剧。
【十五长老】：去去去，一听就是造谣！烛龙一族是认准一个配偶就是一生，至死不渝，哪来的三角恋？
【八长老】：唉，烛龙一族说的好听是痴情，说的不好听就是一根筋，几千年的寿命，一生却只有一个配偶，烛龙孕育子嗣又万分困难，生育率根本上不去啊！
【十长老】：生育率真的太低了，一不小心，就剩下芒昼殿下一根独苗，还睡了上千年，要不是豢龙氏一族的坚守，搞不好早真灭绝了！
【十三长老】：和外族联姻也是个问题，烛龙本是神体，和妖族联姻后，烛龙的血统越来越稀薄，诞下的子嗣多为半神半妖，力量大大削弱，而且还融入各种莫名其妙的妖力，太乱了！
一大串信息疯狂刷屏，吕午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肉跳，好容易插了一句：
【也就是说，烛龙一族可以和他族联姻？】
【十八长老】：小吕你这问题挺封建啊！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懂不懂？都什么年代了！
【四长老】：就算在几千年前也是一样，对烛龙一族来说，只要两情相悦，种族不是问题，年龄不是困难。
【大长老】：废话！那可是烛龙，他们想和谁在一起，谁管得着，谁敢管？
【吕午（代族长）】：和人族也没问题吗？
【五长老】：人族配偶这种情况是最闹心的。人族和龙族的寿命差得太远了，往往是人族配偶寿终正寝，留下的龙族郁郁寡欢，最后相思成疾，抑郁症，嘎了！
【八长老】：生育率更低了！
【吕午（代族长）】：（惊悚）
【大长老】：其实也不能全赖生育率，实事求是的讲，还是因为烛龙一族的战损率太高了。
【吕午（代族长）】：？？？！！！
群里突然静了下来，留下一片诡异的空白。
良久——
【十八长老】：无论烛龙一族和谁联姻，最终结局都是BE。烛龙一族有自己必须要担负的使命，从这一点上来讲，或许没有配偶才是最好的安排。
【吕午（代族长）】：什么意思？！！！！
【十八长老】：意思就是，芒昼殿下在这个时间苏醒，自有他必须醒来的原因，但这个原因肯定不是“恋爱脑”。
【吕午（代族长）】：……
【十八长老】：睡了。
【大长老】：＋1
【二长老】：＋2
……
【十七长老】＋N
吕午裹着被子窝在床上，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彻底失眠了。
第22章 老娘不干了！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
一大清早，董天心正做着数金条的美梦，同事小刘的电话将她拽回了冷酷的现实。
“坏了坏了！我刚得到的内部消息，今天早上八点五十突击召开公司全体员工大会，空降了一个总经理，据说是上面为了裁员特地调来的！你抓紧时间来公司，快快快，十万紧急！”
小刘火急火燎挂了电话，董天心躺在被窝里，脑袋还有点懵，揉了揉眼睛，拽了拽耳朵，慢慢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抓起手机瞟了一眼时间：
AM 8：08
完蛋了！
董天心光着脚丫子冲进卫生间，一手刷牙一手洗脸，脑子飞速计算：从家里到公司，地铁四号线五站，换乘地铁三号线两站，再换乘十一号线三站，理想通勤时间68分钟！
地铁肯定来不及，打车——个屁啦！早高峰，堵都能堵死！
董天心套上T恤，左脚翘上床头套袜子，套了一半想起来忘了换睡裤，简直要疯！
为今之计，只能走速度最快路线最短还能完美避过早高峰的空中路线。
董天心探出窗瞅了瞅，阴天，天气预报有雨，完美，唯一的问题是白天，能见度太高——
幸好她早有准备，上周订做的头盔昨天到货，E.T联名款，流线造型，碳纤维全覆盖式，完全看不到脸，就算被人看到，也能靠冒充外星人蒙混过关。
董天心戴上头盔，背上双肩包（换了腰间有安全带的款式），纵身跃出卧室阳台，一飞冲天，刚飞了不到三百米，又一个俯冲绕回了客厅观景阳台。
芒昼正提着小水壶给假多肉和小红花浇水，一转头，看见一个ET外星人飘在半空，手舞足蹈向他招手。
芒昼瞳孔剧震。
“三明治在冰箱里，热热就能吃，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如果我不接，那就发消息！”董天心大喊，“公司有急事，我去上班啦——啦——啦——”
最后一个字，随着董天心破空而去，只剩断断续续的回音。
芒昼手一抖，水壶差点掉了。
董天心飞远了，留了一缕调皮的风，小红花在风中摇来摇去，水珠抖落，花瓣舒展，叶片沙沙作响，居然有些像笑声。
芒昼瞪了一眼。
小花悄悄收起花瓣，不敢吱声了。
董天心一路风驰电掣御风斩云火烧屁股，终于在八点三十分赶到了公司，刚上班，天台正适合隐蔽降落，电梯下楼，刷脸、打卡、几个飘移甩到办公室，八点四十。
小刘抱着会议记录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看到董天心杀进来，先是惊讶，又是惊喜，“你也太快了吧，怎么来的？哇，这头盔哪买的？”
董天心扯过湿巾擦了擦头盔上的鸟屎，一撩刘海，“飞来的！”
小刘哭笑不得，“哈利波特的飞天摩托吗？”
“比那可帅多了，可参考御剑飞行。”
“……”
工作群里跳出了大红色的会议通知：“十分钟后，在第一会议室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不得迟到，不得请假，后果自负！”
下面全是整齐划一死气沉沉的“收到”，隔壁吐槽群（屏蔽领导版）却是另一番景象，大片问候领导祖上十八代的语言艺术和诅咒表情包疯狂刷屏，活力四射。
董天心手疾眼快保存表情包，和小刘赶到了第一会议室，定眼一瞧，嘿，每周上班时间不超过4小时的李主任居然稳稳当当坐在第一排，甚至还装模作样戴上了眼镜，摆上了会议记录本，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看来李主任比我消息灵通。”小刘嘀咕，“真是不厚道，都在一个办公室，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俩人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好，公司同事们陆陆续续坐满了会议室，八点五十，会议室大门一开，总务处主任陪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坐在了C位上。
男人大概五十出头的样子，胖，大肚子，Polo衫好像一张粽叶紧紧裹在他身上，没脖子、大脑袋，两边的头皮剃得发青，后脑勺折了三道肥肉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先拧开保温杯滋溜滋溜吸了两口，吐回茶叶梗，左边看看，点点头，右边瞅瞅，嗯嗯两声，好像和谁都久别重逢似的。
小刘啧了一声，“原来是熊四能，难怪李主任比我来的还早。”
董天心：“李主任和他很熟？”
“他俩都是大院里有名的妻管严，熊四能比李主任更离谱，上周被他老婆拿着菜刀追着满大院跑，叫得比杀猪还难听。”
“……”
“这人可是总公司臭名昭著的笑面虎，脸上笑嘻嘻，说话贼难听，除了PUA穿小鞋，屁都不会，”
董天心不解：“这样的人居然能来分公司做总经理？”
小刘四下瞅了瞅，飞快在备忘录里打了个几个字递过来：
1、他老婆有背景，混成了某高层的心腹
2、他擅长向上拍马屁
董天心：懂了。
总务处主任先来了段开场白，介绍熊总生平功绩，宣读就职通知，全体员工鼓掌欢迎，有请熊总为咱们说两句。
来了！
董天心打开吐槽群，准备第一时间观赏大家的吐槽直播。
熊总：“我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只要大家遵守公司的规定，认真工作，努力上进，该给大家的，一分都不会少，啊，但是啊，我这个人也是公私分明的，所有员工都是要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比如啊，这个上班和下班的刷卡时间，就是一条底线啊。”
吐槽群里：
【他说话为啥一直啊、啊、啊、啊的，结巴吗？】
【这叫领导口音，是范儿。】
【呵呵，开始了，无能领导第一招，抓考勤。】
【头上没毛，办事不牢。】
熊总：“我发现咱们公司刷卡是刷脸，啊，不安全啊，容易泄露信息，可能啊，有的同事会钻空子，用照片代替刷脸，这是很不好的啊！】
吐槽群：
【用照片刷脸的不都是那些编制内的裙带关系领导吗？他这是要对自己人下手？】
【醒醒，肯定有有招。】
熊总：“我已经给总务部说过了，从明天开始，改成刷脸和指纹，啊，当然啊，虽然说是九点上班，但是啊，九点是开始工作的时间，不是卡点进公司的时间，来了以后还要搞搞卫生的对吧。以后改成八点四十打卡，这样大家来公司以后时间比较充裕，做做日计划。”
吐槽群：
【我艹你大爷！】
【靠！】
【这是提早了二十分钟上班？】
【这傻*****是不知道早高峰有多堵吗？】
这次不仅吐槽群里，整个会议室也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
熊总：“我发现分公司的工作计划和总结都不到位啊，这一点，总公司就做的很好，我们要向总公司学习。以后每个早上八点五十开晨会。我知道，晚高峰是很堵的，为了避免大家都堵在路上浪费时间，以后每天五点下班之后，各部门自行召开日工作总结会，早计划，晚总结，能大大提高效率。当然啊，以前的周总结，月计划，月总结，双月计划总结，季度计划总结，还是要继续啊！”
吐槽群：
【这是又延长了下班时间？！】
【我掐指一算，上下班时间多出了一个小时，算加班费吗？】
【做梦吧！】
【艹！】
【％……￥％￥￥％##％！！！】
……
【以下是写出来会被和谐的表情包】
董天心和小刘对视一眼：无能领导第二招：抓晨会，抓总结，抓计划。
熊总：“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人事改革，从下个季度起，我们分公司也要实行绩效末尾淘汰制，根据大家的工作表现评比打分，有错，就要罚分，请大家做好准备。我再重申一遍啊，我这个人是很民主的，有什么问题大家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啊。”
吐槽群：
【无能领导第三招：末位淘汰。】
【这个打分就很微妙了，有错要罚分，有功呢？没有奖励吗？】
【这还不明显吗？干的多，错的多，谁干活，谁就容易出错，不干活的，自然也不会出错了，错的多就走人，那不就是干活的都要走喽？】
【裁员常用的招数，故意用一堆恶心人的规定逼我们辞职，自己提出辞职，没有补偿金。】
【编制内的肯定走不了，咱们聘用的，准备滚吧。】
小刘重重叹了口气，飞快在手机上输入，不知道在和谁吐槽。
董天心也盯着手机，银行短信显示截止昨天为止，她的存款15667.96元。
她的伟大遗产怎么还没有到账？！
会议室里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吐槽群里已经变成了骂人表情包刷屏，熊总靠在椅背上，喝一口茶，吐一口茶叶，还是笑眯眯的，似乎很享受这种气氛。
“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困难都可以现在提出来。”总务部主任强调。
突然，董天心的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
【您尾号5677的银联黑卡收于08月26日早10：03分转入人民币30000000.00元（大额转账）】
吕午的消息跳了出来：
【3000万遗产已转出，捐给直播平台的500万我拉了赞助，不用你出，快夸我！】
董天心脑袋里好像爆出了无数焰火，脑细胞们撒着欢乱撞乱叫乱飞乱笑，她飞快数了一遍“0”，不放心，又进手机银行确认了一遍，不是做梦，不是眼花，的的确确，她继承了三千万的遗产！
三千万！
按三年定期利率2.1%计算，年利息63万，平均每月5.25万！
老娘光吃利息，每个月都有5万了，上个屁班！
老娘不干了！
董天心当机立断抽出夹在会议记录本里的辞职信，小刘瞄到，吓得一把压住董天心，唇语：三思啊！
就在此时，西南角站起来一个人，是后期剪辑部的徐姐，她的脸涨得通红，显然不擅长当众讲话，“我下班后要去接孩子，能不能准时下班，我保证第二天一早一定补上前一天的总结。”
熊总的笑脸唰一下拉了下来，瞥了眼总务部主任，“这是谁？”
总务部主任低头哈腰，“后期剪辑部的小徐，孩子还小，才上幼儿园。”
熊总长长“哦”了一声，“小徐是吧，要接孩子是吧，家里人呢，不能帮你吗？”
徐姐脸更红了，“我一个人带孩子。”
“单身妈妈啊，离婚了是吧，”熊总笑眯眯问，“父母呢？还健在吗？”
整个会议室唰一下静了下来，吐槽群里瞬间静止，所有人不可置信看向熊千能。
董天心眯起了眼睛。
总务部主任汗都下来了，“熊总，这是小徐的私事，不合适吧？”
熊总笑得一双小眼睛陷到了眼眶里，“别误会啊，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员工的家庭状况，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家庭都不能维护好，那我怎么能放心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呢？”
“你今天因为孩子小，就要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我要是答应了你，明天会不会变本加厉呢？你要搞清楚，那是你个人的孩子，不是我们公司的孩子，公司是要赚钱的，不是搞慈善的，你这样搞，往轻里说，是坏规矩，往重里说，那就是尸位素餐啊！”
徐姐脸色刷白，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僵硬着坐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啜泣声。
所有人都咬着牙，忍着，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这几年大环境不好，找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难上加难，房贷、房租、社保、医保、孩子的学费、生存、活着……所有的这些压着他们，逼着他们只能沉默地坐在这里。
董天心看到大家头顶飘起灰褐色的怨气，一缕又一缕，好像PM超标的雾霾，颜色越来越浓，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腥臭气味。
董天心攥紧了手里的辞职信：本想低调辞职，和这个狗屁公司老死不相往来，但，或许，她在走之前还能做一件小事。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就准备散会吧。”总务处主任发出最后通知。
“我有！”董天心举手，起身，挂上无害的笑脸，“我想问问熊总，您的家庭生活是不是特别不幸福啊？”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董天心，小刘的眼珠子快掉了。
熊四能满脸肥肉抽动，“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董天心呲牙笑道：“听说熊总和您的夫人相处得不太和谐，经常在小区里喊打喊杀，骚扰四邻。熊总啊，听我一句劝，都什么时代了，家暴都立法了，您如果真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报警处理，不能为了男子的面子硬抗啊！”
熊四能脸涨成了猪肝色，拍案而起，“她是谁？！哪个部门的？！保安呢！把她拉出去——”
“砰”一声巨响，所有窗户四敞大开，窗帘狂舞，满屋子的会议记录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总务主任的会议本鬼使神差飞起来，狠狠扇在了熊四能的脸上，熊四能一屁股坐回椅子，两眼暴突，被扇蒙了。
别说他蒙了，所有人都蒙了。
董天心一步一步走上前，风吹得马尾辫高高飞扬，她游刃有余地控制着风速，声音被风放大了数倍，还带着悠哉悠哉的回音：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家庭都不能维护好，那总公司怎么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职务交给您呢？”
“您因为被老婆打了，不想回家，就强迫大家陪你一起加班，准时下班竟然还成了不合理的要求，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您的家庭生活不和谐，那是您自己的问题，和我们大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公司是大家的，不是您一个人的，您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乱来啊！您这样搞，往轻里说，是损人不利己，往重里说，就是以权谋私啊！”
说完最后一个字，董天心恰好站在了熊四能的面前，笑吟吟的。
风停了。
会议室里一片低低的嘲笑声。
“难怪要逼着我们加班，感情是眼红咱们日子过得比他好啊。”
“长了个挺大的肚子，心眼比肚脐眼还小。”
熊四能的脸先黑再白，又蓝又青，抖着手指着董天心叫嚣，“你叫什么？那个部门的？！你是不想干了吗？”
董天心笑容一收，把辞职信狠狠甩在了桌上，“我叫董天心，这是我的辞职信。熊总，平日里说话做事留点余地，在这个公司里，您是个总，等出了公司大门，您连个屁都不是，小心被人套麻袋哦～～”
“让她滚！让她立刻给我滚！”熊四能大叫着夺门而出，总务部主任紧随其后，李主任震惊地看了董天心一眼，也灰溜溜跑了。
剩下的人都没走，都怔怔看着董天心，小刘冲过来，表情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憋了个大招啊！”
董天心耸肩，“反正也不干了，临走前骂骂狗领导，出口恶气。”
“骂得好！”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里一片沸腾。
“小董这招厉害，以后这个熊四能要是还逼我们加班，那就是自己承认家庭生活不幸福啊！”
“好一招釜底抽薪哈哈哈哈！”
“小董你临走还给我们送了个大礼啊！”
董天心看着大家的头顶——盘桓在天花板上的怨气颜色变淡了一丢丢……
董天心很欣慰：她果然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只能帮这么一点点小忙。
但是，也不赖嘛！
小剧场
一个小时后，董天心捧着辞职标配纸箱，站在公司门口，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吕午穿着黑西装黑皮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戴着墨镜白手套，身后是一辆金光闪闪的加长版林肯。
正是午休时间，公司门前人来人往，乌央乌央聚了好多人，皆是一脸八卦，熊总和总务部主任也被挤在了人群里，走也走不了，脸黑成了锅底。
董天心直觉情况不对，扭头就想跑，岂料吕午一个箭步窜上来，九十度鞠躬，“主公，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家主回家！”
围观群众“哇”一声。
旁边的小刘下巴掉了，“这这这……他他他……哇哦……”
“别误会，这个人是——”董天心咬牙切齿，“是我朋友，横店的群演，这车和衣服都是租的，哈哈哈哈——为了个给我个惊喜哈哈哈哈——”
说着，董天心狠狠掐了一把吕午，压低声音，“你干嘛？！”
吕午表情挺无辜，“我只是遵照芒昼殿下的指示行事。”
“哈？”
林肯车门砰一声开了，滚出了一条红地毯，咕噜噜、咕噜噜，好死不死到了董天心的脚下。
董天心眼皮乱跳，她看到了芒昼，穿着雪白的中式长衫，踏着红地毯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一张俊脸比豪车的金光还要惑人。
芒昼居然还抱拳作揖，语气破天荒多了三分恭敬，“主公，吾接您归家。”
围观群众尖叫，小刘捧着脸快晕倒了。
董天心要疯了，“你、们、到、底、要、干、嘛？！”
芒昼扒拉手机，“手机小视频里都是这般演的，辞职后的必须流程。有何不妥？”
吕午发出震天动地的爆笑。
董天心僵硬了、社死了、石化了、破碎了。
此后的许多年，公司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后勤办公室的小董是某某国的公主，辞职是为了回家继承王位。
第23章 美好的退休生活
于是乎，董天心就此英年早退，步入了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
早上睡到自然醒，叫个外卖水煎包，躺在观景阳台上，面朝大海，吹着海风，啃两口包子，喝一口奶茶，刷着小视频，别提多惬意了。
芒昼又在给假多肉和小红花浇水。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沾了水的指甲泛着光，宛若晶莹剔透的琉璃，不愧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作品。
而董天心却在想：烛龙的指甲能入药吗？穿山甲的鳞片是稀有的昂贵药材，烛龙的指甲应该更值钱吧。
可惜，芒昼的指甲永远秃秃的，不留一点余地。
董天心觉得，这呆龙可能有洁癖。
家里永远一尘不染，董天心根本不知道芒昼是什么时候打扫的，每个物品，包括但不限于：牙刷、餐巾纸、面霜、脏衣篮、拖鞋、剪刀、鞋拔子、手机支架、外卖积攒的一次性筷子和吸管……都有自己的位置，且，必须待在这个位置上。
昨天，董天心用完剪刀随手放在餐桌上（剪刀的位置在客厅斗柜左手边第一个抽屉的第四个中号收纳格），芒昼抄着剪刀跟在董天心身后转了半个小时，眼神凶巴，阴云密布，直到董天心抢回剪刀塞回抽屉，才阴转多云。
除此之外，每日午夜，芒昼沐浴更衣后，必在阳台盘膝阖目入定，雷打不动。
董天心第一次撞到差点吓个半死，想当然以为芒昼在吸收日月之精华，自是不敢造次，蹑手蹑脚准备离开时，芒昼突然睁开双眼，程光瓦亮的眼珠子像两盏探照灯，冷哼一声。
董天心心惊胆战：“你修炼岔气了？走火入魔了？”
芒昼：“馨园小区24栋A座13楼1309的丈夫出轨，丈夫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妻子早有察觉，搜集证据，请好律师，起诉离婚。都到了这种时候，丈夫还在装腔作势痛哭流涕，实乃渣男。”
董天心打开导航一搜，馨园小区据此三十公里。
“……你……是不是太无聊了些？”
“倾听世间心愿，凝瞰万家灯火，乃是烛龙一族修行之日课，怎会无聊？”
“……尊重，祝福。”
除了听八卦，芒昼还有个爱好。
每日早中晚，他都会给小红花浇水，用的还是净化器里的纯净水，有时还偷偷和小红花聊两句，但只要董天心一靠近，就会迅停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董天心觉得，这可能是受了她的影响，毕竟她也喜欢和假多肉们聊天解压。芒昼常年挂着一张臭脸，大约是因为心里藏了不少压力。
黄昏时分，芒昼总是站在观景阳台上，凝望着白昼和黑夜在海天交界处交替更迭，直到黑暗笼罩整片海洋。
董天心没问过原因，她有种感觉，那不是她能触碰的部分。
她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安安稳稳过日子，按时按点给芒昼做饭，把烛龙殿下喂得白白胖胖。
芒昼已经可以随意控制人和猫两种形态的转换，成长走势一片大好，每天稳步提升1到2个百分点，等芒昼成长进度刷到100%，领到剩下的7000万遗产，把钱存起来吃利息，再把用不完的利息也存起来，钱滚钱，利滚利，嘿嘿——
她要周游全国，周游世界，在马尔代夫的沙滩晒太阳，在爱琴海边的白房子里看书，去南极拍摄极光，看看东非大裂谷，瞧瞧珠穆朗玛峰，骑骆驼眺望雄关残阳，然后——
然后……芒昼呢？
董天心盯着手机的外卖派送进度条——外卖还有3分钟到达——芒昼坐在餐桌对面，正在吃她精心制作的焦糊牛排，嚼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鼻头都微微渗出汗来。
等到培养任务完成，是不是应该把芒昼放生——啊不，放归自然？
董天心想起第一次带着芒昼御风飞行时他的表情——那时她就觉得，芒昼应该属于天空和大海，自由地翱翔在天地之间……
门铃响了，芒昼抬头看了董天心一眼，董天心又在美滋滋做白日梦，只能自己去开门，刚从扎堆的三个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四大包外卖，左柏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走进来，甩出一份档案袋。
董天心一头雾水取出文件，看了个标题就惊了，“租房合同？甲方是我？”
左柏：“我学校的宿舍翻修，需要几个月，一时半会儿租不到合适的房子，我看你这儿还空了一间大卧室，光线不错。”
董天心长长“哦”了一声，靠在椅子上，摆出房东的范儿，手指哒哒哒敲着桌面，“这里是百岛市数一数二的豪宅小区，可贵啊！”
“一间卧室，一个月三千，高于市价15%。”左柏掏出笔，“签字。”
左柏的表情和语气自带老师特有的不容置疑，董天心条件反射接过笔，写了个草字头，不对，她才是甲方啊！
“嗯咳，这是钱的事儿吗？！”董天心拍桌，“我现在可是身价三千万的富婆！你这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
“吧嗒”，芒昼把外卖盒扔在了旁边，两滴红油溅到了租房合同上，外卖盒里红油鸡颜色惨淡，已经过了最佳口感时间。
“这鸡的确塞牙缝。”左柏又掏出一*个密封饭盒，竟是一碗香气扑鼻的黄豆猪脚汤。
董天心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租房期间，我负责做饭。”左柏又变出一个勺子，董天心喝了一口，鲜汁一线入喉，回味无穷，当机立断扔勺抓笔，唰唰唰签下自己的大名，握住左柏的手摇了摇，“左教授，欢迎您的入住！”
左柏不动声色勾起嘴角，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直播平台吉羊止止的主页，吉羊止止的头像上方多出了一面小小的名牌，写着“纪念”两字。
吉羊止止为数不多的直播录屏都在，还多了许多新来的粉丝，大约是明白纪念账号的意义，大家的弹幕、评论都是祝福和怀念。
董天心很惊喜，试着点了个赞，一个穿着工服的Q版小人从屏幕中间跳了出来，绕着录屏画面跑了一圈，比了个耶。Q版造型显然是根据吉羊止止的头像设计的，蓝头发，戴面具，面具上还有两个可爱的红二团。
芒昼嚼着牛排，腮帮子鼓了一边，“挺像他。”
董天心笑了，“真好，他还在这里。”
左柏又掏出烧鸡、叉烧、烤鹅，“都是我的手艺。”
董天心明白了，左柏其实不是来合租的，而是来投喂报恩的，这还客气啥，敞开肚皮吃吧。
芒昼还在和硬邦邦的牛排战斗，左柏看不下去了，把叉烧往前推了推，“尝尝。”
芒昼：“吃不了。”
董天心：“他肠胃特殊，只能吃我做的东西。”
左柏：“可我明明记得上次他的早饭是……猫粮——”
“猫粮也必须由我亲手炒熟才行。”董天心道。
左柏推了一下眼镜框，“那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个假设，芒昼的饮食其实并不需要你全程烹饪，而是只需你经手走个流程，比如加热、翻炒、熏蒸，或者仅是摆盘。”
董天心：“……”
芒昼：“……”
左柏提起一只烧鹅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三分钟后，芒昼啃完了由董天心“亲手”送进微波炉加热的烧鹅，盯着空盘子，头顶黑云翻滚，气压沉重。
董天心：“咋样？”
芒昼：“无任何不适。”
左柏：“看来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董天心高兴得手舞足蹈，“我终于不用做饭了哈哈哈哈哈哈！”
芒昼额角青筋忽隐忽现，“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早知如此，吾族何苦忍受豢龙氏的恐怖厨艺数千年！大爷的！”
左柏匪夷所思，“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人试试这个方法吗？”
董天心咯咯笑道：“左教授你不了解，他们一族龙都是一根筋，根本不懂变通。”
芒昼额角乱跳，想反驳，没词儿，咬牙忍了。
吃完饭，芒昼洁癖症发作，帮左柏打扫房间，此等琐事，自然是不必一家之主动手，董天心美美窝在沙发里，听着电视，刷着小短剧，觉得未来的小日子定是蒸蒸日上。
短剧的套路很相似，都是狗血加反转，强情感，无逻辑，董天心百无聊赖划过十来部，手指突然一顿。
这部剧名很俗套：《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但播放量、弹幕和评论数都很可观，
第一集介绍写了一句话，
【这是程南风和阮玥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天雷勾地火。】
有点意思。
董天心坐直了，她倒要看看怎么个天雷勾地火。
故事开头：女主阮玥经过层层面试，终于进入了业内首屈一指的设计公司，成为梦想中实习珠宝设计师。
画面一转，是阮玥的公司全景，落地窗，格子间，一尘不染的办公桌。
董天心挖了一勺西瓜塞进嘴里，连连摇头：这布景也太假了，瞧这办公桌，居然被鲜花绿植塞满了，哪还有地方工作——
突然，屏幕里的鲜花绿植豁然破屏而出，一团湿漉漉软哒哒的花瓣怼到了脸上，刺鼻的香和尖锐的嗡鸣直穿脑髓。
董天心大惊失色，右手条件反射胡乱挥舞，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叮，勺子脱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左柏提着吸尘器，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他看得很清楚，十秒钟前，董天心好像一根面条被吸进了手机，千钧一发之际，芒昼冲过去抓住了董天心的手——手里的西瓜勺——也被吸了进去。
这科学吗？
左柏想，这他娘的果然是玄学。
董天心的手机躺在沙发上，还在播放短剧，左柏捡起手机，观看片刻，推了一下眼镜框，拨通了吕午的电话。
“吕律师你好，我是左柏。刚刚董天心和芒昼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大概率是你们所说的愿力——拉进了手机。你没听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左柏淡定把手机拉离耳朵，等吕午足足尖叫了30秒，开启免提，继续，“手机里播放的是一部流水线偶像短剧，片名《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刚开始
第一集。我对偶像剧没有研究，也没有任何数据支持，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和我一起探讨。”
第24章 偶像剧的世界
董天心的脑袋撞上了桌子，咚一声，生疼，扶着脑门抬头，发现她坐在格子间里，面前是电脑、键盘、鼠标，散落的文件夹，左上角有一大瓶鲜花，右上角支着一面小镜子，手里握着一个大红色马克杯，杯子里是刚泡好的咖啡，还是热的。
董天心在小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惨淡苦闷的五官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淡淡的“滚”字，好一个满脸班味的社畜造型！
董天心有点懵：她美好的退休生活还没咂摸出味儿来，咋就莫名其妙结束了？
头顶上方飘出三个字，仿宋，颜色纯白，加了立体感的黑边，边长大约五厘米：【路人丁】。
什么玩意儿？！
董天心试着在头顶扫了扫，那些字像某种怪异的气体组成的，一扫就散，散完就聚，还能随着董天心的移动变幻位置，至始至终保持在头顶正上方，像个店铺的招牌。
董天心又望了望四周，这里应该是写字楼的大办公室，差不多有四十多个格子间，每个格子间里关着一个社畜，都在埋头搬砖，墙上挂着几张颜色艳丽的抽象艺术画，几乎所有的办公桌上都有鲜花。
董天心汗都下来了：这个办公室有点眼熟啊——
一个光头走了进来，面色红润，光溜溜的头皮也很红润，穿着紫色的敞领衬衣，看脸也就三十岁，一开口，底气十足：“阮玥是哪个？”
“我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女性站了起来，她的位置距离董天心有七八个工位，办公桌是最大的，上面的鲜花也是最多的，电脑和键盘都是高端货，一看就不是普通员工的配置。
董天心张大了嘴巴。
阮玥，《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的女主角，这身衣服是
第一集出场的连衣裙，她刚刚入职这家公司，职位是实习珠宝设计师。
阮玥的脸，妆容精致，白嫩无瑕，竟是加了磨皮和瘦脸特效。
董天心第一次肉眼见到真人脸上出现了滤镜的效果，太惊悚了！
也就是说，她又穿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穿越的还是一部偶像剧里的路人丁……呃……很难评。
“芒昼？左柏？”董天心小声呼唤，“你们在吗？能听到我吗？喂喂喂——”
没有任何回应。
董天心的心凉了半截：完蛋了，难道这次是SOLO副本？
董天心心理建设的这会儿时间，主剧情正有条不紊推进。
第一个情节，设计部主管（就是那个光头）刁难实习生阮玥。
光头主管：“这次的甲方要求很高，我们需要一些经典的设计案例做参考，阮玥你去仓库整理资料，找二十份珠宝设计图，设计时间要求二十年以上的。”
阮玥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被吓呆了。
周围的员工开始窃窃私语，只是这“窃窃”的声音着实有些响亮。
“呦，主管又开始为难新人了。”
“谁让这阮玥长得好看呢？这犯了咱们首席设计师周卿卿大师的忌讳啊！”
董天心一头雾水，她刚看了个开头，完全不了解剧情和人物关系，这个周卿卿又是谁？
好在根本不用猜，周卿卿很快跳了出来，是一个身材妖娆，浓妆艳抹的女员工，扭着水蛇腰靠在光头身边，哼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难道你一个实习生就敢忤逆主管了吗？！”
董天心当即得出结论：周卿卿只是个炮灰女配。
原因很简单，她脸上没有滤镜特效，卡粉了。
阮玥抿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典型的傻白甜委屈表情，“可、可是，我是设计师啊——”
“你算什么设计师？！不过是个国内野鸡大学毕业的，阴差阳错进了我们这个超一流的珠宝设计公司，你也不睁眼瞧瞧，我们这哪个员工不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精英？要我说，你这个学历，只配做保洁！”周卿卿挽上光头的胳膊，“我说的对不对啊，主管？”
光头更红润了，笑得好像一朵开花的卤蛋，色眯眯拍着周卿卿的手，“说的好！”瞪向阮玥，声色俱厉，“还不快去？！”
阮玥咬住嘴唇，抓起手机跑去了仓库，跑动的时候，裙摆飘扬，居然还有眼泪随风飘扬的特效。
周围员工一片嘲笑声。
董天心：“……”
这是什么弱智剧情？！
一长条字幕从办公室上空飘了过去，黑体字，白边，每个字差不多有手掌大小。
【这个剧情太降智了，编剧有没有上过班啊？】
董天心愕然：这是——弹幕？
紧接着，又是几条字幕飞速飘过。
【编剧到底对设计专业有没有概念？首席设计师，每天忙得脸都没时间洗，会因为某个新来的员工长得漂亮特意来欺负人？上班还不够闹心吗？甲方的第一百零八次的设计稿过了吗？都是打工狗，谁比谁高贵啊？】
【周卿卿为什么要配一个这么丑的光头？导演和编剧你不会以为女人都是瞎的吧？】
【拜托，女主这长相气质一看就是有后台的，社畜看到这种都绕道走，还主动招惹，怕死得不够快吗？】
【为什么每次为难女主的角色都是漂亮姐姐？明明职场上的姐姐对新人妹妹是最友好的。】
【所有职场戏都要写成宫斗，斗争的手段还这么低级。】
【而且只是去仓库找资料，这不是正常的工作内容吗？女主哭得跟死了爹一样，编剧你不会以为社畜上班都和明星一样，只需要美美的拍照打卡吧？稍微做点工作，就是天大的委屈？】
这些弹幕飘得飞快，很快占据了整个办公室的上层空间，弹幕之间撞来撞去，冒出丝丝缕缕的黑雾，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工作，似乎根本看不到这些的弹幕。
董天心头皮发麻：这个颜色和造型，难道是怨气？！
【唉——】
突然，董天心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耳边。
整个办公空间豁然响起了音乐，极富节奏感的鼓点，配着人声和歌词：【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你站在那耀眼的光芒里，我的世界因此而不同——】
一个员工跑进来，兴奋大叫：“总裁回来了！”
员工们纷纷激动地涌向了门口，董天心被人群裹挟着上前，大门敞开，两排黑西装保镖鱼贯而入，气势汹汹把大家推搡到两边，开出了一条路。
音乐声加大了一倍，震得董天心脑瓜仁嗡嗡的，大家好像都听不见——他们是真的听不见，都探着脑袋兴奋地盯着门口——董天心手指塞着耳朵，懂了，这十有八九是男主的专属BGM。
男一号程南风踏着鼓点走了进来，黑色的风衣在身后拉出华丽的弧线，他的脸上也挂了一层主角滤镜，磨皮效果擦掉了正常的肌肤纹理，整张脸白哇哇的，像个AI制作的假人。
说时迟那时快，BGM突然飚出一个诡异的滑音，阮玥抱着半人高的文件夹打横出了资料室，歪歪扭扭踉踉跄跄，朝着程南风斜了过去，十来个保镖仿若同时瞎了一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阮玥和程南风撞在了一起，砰！文件夹散开，设计稿犹如彩蝶漫天飞舞，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望着——望着——
除了董天心。
董天心咚一下摔在了地上，整个空间竟然随着男女主摔倒同步倾斜了45度角，甚至时间流速也变慢了。
男女主角唯美地、优雅地、无视地球重力地飞了起来，拥抱、旋转、转圈、又转一圈、再转一圈、转第四圈——
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好像一个巨大的旋转木马，群演、办公桌、椅子、电脑、鼠标等道具都是固定在转盘上的NPC，完美融入这诡异的重力系统，毫无所动。
唯独董天心是个外来异类，爬起来又滑出去，滑回来又被甩飞，好容易抓住一张办公桌，拼命凝神御风，却悲剧地发现，这个世界的风根本不听她使唤。
男女主终于一帧一帧降落了，突然，程南风神色一动，无视物理规则，凌空来了个鲤鱼翻身，大约是想耍帅做人肉垫保护阮玥。
这一翻可不得了，空间瞬时180度颠倒，天地倒转，董天心被狠狠抛了出去，吧嗒，好像一只懵逼的壁虎趴在了壁灯上。
程南风和阮玥四目深情对视，时间再次变得黏黏糊糊，空间在甜蜜蜜的BGM中再次缓缓倒转——回归原来的位置——
董天心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寸一寸往下滑，心里叫苦不迭，这间办公室的层高少说也有四米，摔下去至少伤筋动骨一百天。
更糟糕的是，原本悬浮在天花板上的弹幕们仿佛闻到血腥的苍蝇，纷纷涌过来绕着董天心转圈，这边吱吱吱，那边呵呵呵，眼瞅就要糊在董天心的身上。
空间整个翻转了过来，董天心支撑不住，直线坠落，正要尖叫，哎呦，后背和腿弯被人稳稳托住，脑袋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好硬！
董天心被撞得头晕目眩，扶着额头撩起眼皮，看到白皙的喉结在眼前飞快滚动两下，还咕咚一声。
这喉结她熟啊！董天心大喜：“芒昼！”
抱着她的人低下头，看着她，不爽的眉头，熟悉的臭脸，头顶飘着三个宋体字：【保镖甲】
董天心怔住了。
芒昼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芒昼穿黑色，衬得脸愈发的白，瞳色愈发的深，强烈的黑白双色对比，甚至将他烘托出了一种破碎感。
二人四目相对，眸光纠缠，四周飘起一串又一串的粉红桃心泡泡，几颗泡泡拂过芒昼的耳朵，耳尖染上了明媚的胭脂色。
董天心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左柏手指推着眼镜框，表情【地铁、老人、手机】：“这部电视剧无视地球重力、无视物理学、无视生物学，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
吕午：“这是偶像剧。”
“偶像剧就不需要常识了吗？”左柏道，“还有这些诡异的桃心泡泡，请问起到了什么作用？”
吕午扶额：“你母胎SOLO吧！”
左柏屏蔽吕午的吐槽，调大手机音量，皱眉，“还有这个心跳的背景音，节奏这么快，声音这么大，有什么意义？暗示男主角有心脏病？”
吕午抓头：“大教授，这就是个谈恋爱的无脑偶像剧，谈恋爱就要有氛围感！这些粉红泡泡和心跳，都是为了营造一见钟情的浪漫气氛，包括这些群演——”吕午放大画面，“你瞧瞧，都是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卧槽！我找到他们了！”
吕午指着屏幕左下角两个模糊的群演大叫，“是董天心和芒昼殿下！”
左柏眼镜片几乎贴在手机屏幕上，“哪儿呢？”
“你个大近视眼！让开！”吕午拼命敲击手机屏，“董天心！芒昼殿下！能听到吗？能听到就眨眨眼！”
可敲了半天，屏幕里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左柏总算勉强认出俩人，松了口气，“这样喊肯定听不到，要找到联系他们的方法。”
“我懂了！”吕午连上蓝牙耳机，大呼小叫好一阵，可嗓子都快喊破了，毫无作用。灵光一现，又开始疯狂输入弹幕，可敲了几百字，显示出来的只有一团团的乱码。
吕午崩溃：“为什么只屏蔽我们？！”
左柏用看傻子的眼神瞅着吕午，“我们处在不同的次元世界，需要能够沟通两个世界的特殊工具。”
吕午精神一震：“比如？”
“比如——”左柏想了想，“有超级计算能力和交互体验功能，且能穿梭于两个次元的AI——”
吕午震惊：“有这种东西吗？！”
“……就现阶段的AI发展水平来说，没有。”
吕午想把这个四眼头顶的呆毛拔了。
左柏盯着手机，“科学搞不定的话，只能考虑玄学，你家不是跳大神传承人吗？难道没有什么符咒、法器、黑狗血之类——”
话没说完，手机屏幕下方“卟叽”钻出来一个3D卡通小人，三头身，顶着天蓝色的头发，涂着红二团的小面具，摇手打了个招呼，“嗨，左柏，需要帮忙吗？”
左柏咔吧闪了腰。
吕午尖叫：“这是个什么东西？！”
卡通小人叉腰：“我，吉羊止止，因为大家的愿力祈祷，在二次元世界重生啦！”
第25章 陷入循环了？
董天心右手压住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扑通，有点快，但和四周的心跳频率明显不同。
她又把手贴在了芒昼的胸口。
芒昼一颤，“你作甚？！”咚一下吧董天心戳在了办公桌上，退后两步。
董天心讪讪挠头，芒昼的心跳稳得一批，没有半点慌乱，也不是他。
所以，响彻四周的心跳声是——
“搞气氛的BGM？”董天心道。
这里是偶像剧的世界，所有的剧情发展、镜头调度、滤镜特效、甚至BGM和音效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也是影响他们的变量，比如，现在在眼前飘来荡去的粉红桃心泡泡。
董天心顺手捞回来一个，泡泡在掌心滚来滚去，泡泡壁上粉红莹光流转，透过泡泡，芒昼的脸好像也染了层梦幻的暧昧，肤白貌美，甚是诱人。
董天心一个哆嗦，泡泡碎了，没了泡泡滤镜的芒昼还是那张臭脸，艾玛，险些中招，偶像剧的套路果然阴险。
芒昼眯眼，“此地不正常。”
董天心叹气，“偶像剧的世界都不太正常。”
“吾是说这些字符。”芒昼指了指盘旋在空间上方的弹幕，“怨气味儿很冲。”
“这次没有愿力？”
“此处怨气太浓太臭，吾尚未闻到愿力的气息。”
“……”
果然龙还是不如警犬啊。董天心想。
董天心和芒昼汇合了，隔壁的男女主——程南风和阮玥也对上眼了，四目凝望，眼神拉丝，甜美BGM里夹杂着仿心跳鼓点，吵得人耳朵疼。
弹幕的数量骤然增多，呼啸着飞了过去。
【我受不了了！这什么狗屁镜头，转得人想吐。】
【我觉得镜头还行，反正现在导演水平都很烂，就是这狗血的剧情要看吐了！】
【能不能有点新鲜的！又是转圈，又是慢镜头，又是两人对视，我们观众只配吃垃圾吗？】
【特效滤镜只有两毛，不能更多了。】
董天心心道不好，弹幕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字体越来越大，黑压压地往下沉。
芒昼把董天心向后一拦，纵身跃起，手中流光激闪，噼里啪啦敲在弹幕上，弹幕一片“咦哟呦～～”歪七扭八的尖叫，字体碎裂，化为黑色的粉尘，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被净化消失，反而飘散在四周，盘旋不止，似乎想再次凝聚。
芒昼落地，皱眉，“麻烦。”
董天心这才看清，芒昼用来攻击的雾气不是炫光轮，更不是咒法，而是——一个勺子？
勺子还颇有些眼熟，是她刚才吃西瓜的大铁勺。
董天心：“你……这……哈？”
“进入这处空间后，吾之咒法无法启动，唯有此物勉强顺手，”芒昼横来一眼，“一只汤匙罢了，你舍不得？”
“和你挺配的，”董天心干笑，“咱们能用这勺……挖一条回去的路吗？”
“自然不行。”
“……”
【唉——】
突然，空间里荡起一声幽幽的叹息，这一次，董天心听清了，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不该是这样的……】
【咔哒！】一声响。
董天心眼前一黑一亮，再次坐在了格子间里，桌上摆着电脑、键盘、鼠标、文件夹、鲜花、小镜子，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头顶飘着【路人丁】字幕。
董天心：诶？！
“阮玥是哪个？”光头主管走进来高喊。
“我就是。”阮玥站起身道。
卧艹，剧情重开！陷入循环了？！
董天心脑袋嗡一声，急忙四下张望，没看到芒昼。芒昼被剧情卡走了！
大大不妙！
就在此时，手里的马克杯震动两下，一个Q版卡通小人热咖啡里钻出头，嘿啾嘿啾跳上杯沿，甩了甩蓝头发上的咖啡，擦了擦白面具上的红二团，拼命招手道：“董天心，这里这里！”
董天心下巴掉了，“吉、吉羊止止？！”
吉羊止止：“是我！”
董天心怔了足足三秒，笑了，“好久不见，你变可爱了。”
“过奖过奖，”吉羊止止捧着腮帮子害羞转了一圈，“咳，我是来做正事儿哒！左柏让我给你们传话，你要听好了呦！”
吕午目瞪口呆盯着左柏。
左柏靠在沙发里，腿上摆着电脑，十几个Q版“吉羊止止”在他的屏幕里钻来钻去，“吉羊止止们”统一换上了快递员的工装，有的骑摩托，有的骑三轮，有的推购物车，有的推板车，车牌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标签：
《当代电视》、《中国电视》、《电视研究》、《知网》、《万*数据服务平台》、《艾*咨询》、《企*视频》、《菠萝TV》、《鸭梨在线视频》……
各式各样的运输小车在数据分析软件前排起了长队，吉羊止止们把车里的文件夹稀里哗啦倒进去，左柏十指在键盘上左右翻飞，快得只剩残影，一张又一张柱状图、饼状图、报告、说明、表格好像刀削面飞出，层层叠叠贴在屏幕边缘。
吕午：“……冒昧问一下，您在干啥？”
“一些简单的背景资料分析，”左柏腾出手推了一下眼镜，“暂时只有一个粗糙的结论。”
“太好了，是什么？”
“目前文娱行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和业内日益下降的生产制作水平之间的矛盾。”
吕午差点闪了脖子，“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密切。”左柏调出一张吕午完全看不懂的表格，“《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这部偶像剧压了五年，一周前突然空降播出，40集的剧情分割成了120集短剧，截止今天零时，总体播放量三亿，最高在线人数三千万，弹幕数量超过100万，评论240万。”
吕午：“这么牛？！”
“与此同时，这部剧在某瓣上的评分从开分的3.8跌到了2.5，口碑急速下滑，弹幕和评论的戾气浓度非常高。”
吕午吞了吞吞口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左柏推眼镜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有百分之49.999%的可能性是因为观众的怨气。”吉羊止止模仿左柏推眼镜的动作道。
董天心瞠目结舌，“看个电视剧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怨气吗？”
吉羊止止：“左柏说，这和目前全球局势、大环境经济影响、社会‘卷’文化、观众心理需求变化、粉丝撕逼等都有关系……”
“等一下，”董天心疑惑，“粉丝撕逼是指？”
“这部剧男二号周郎晨的扮演者沈约，上个月刚获得牡丹奖视帝，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高流量明星，这部剧突然爆红出圈，和沈约粉丝的推波助澜关系密切。
本来粉丝是打算考古夸赞一波，但这部剧剧情太烂，普通观众看不下去，纷纷吐槽，粉丝破防，控评对骂，越骂热度越高。”
吉羊止止老气横秋叹了口气，“目前战况是粉丝彻底败阵，观众大胜，平台见流量高，拼命推热度，看得人越来越多，骂的人越来越多，观众的怨气自然也越来越高。”
董天心扶额，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可是我目前看到的弹幕，都是吐槽剧情的，和男二号没关系。”
“男二号周郎晨的出场在
第二集，且目前弹幕和评论已经进入到第三阶段，骂剧情、骂编剧、骂导演，”吉羊止止抖出一张表格，“这些吐槽和对骂，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关键情节点上。”
第一个“关键情节点”正是刚刚上演过的“男女主一见钟情”，弹幕氛围如下：“狗血”、“老土”、“又是对视转圈”、“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都20**年了，居然还有这种剧情”、“男主装叉，女主毫无魅力”……
董天心灵光一现，“也就是说，只要改变这个情节点，让剧情变得合理些，我们就能出去了？”
吉羊止止：“左柏说，大约有70%的可行性。”
“可这个剧情就是狗血的一见钟情，”董天心抓狂，“还能改出花儿来？”
吉羊止止挠了挠脑袋，又掏出一份表格，“或许这个东西有用。”
表格投影放大在董天心眼前，是一张电视剧备案表，人物小传被特别勾了出来。
【女一号：阮玥。性格坚韧，工作努力，因其有极高的设计天赋，被男主程南风关注发掘，二人在具体工作相处中日久生情，最终修成正果。】
董天心：“……你确定这么正常的人设属于这部剧？”
吉羊止止，“备案的时候的确是这样写的，后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样的癫剧。”
董天心想了想，总结：“要改变这个剧情点，第一，要改变男女主初次相见的场景，第二，要想办法展现女主的设计才能，是这个意思吗？”
吉羊止止推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框，口气很左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阮玥已经飘着泪花去了仓库，程南风专属BGM的前奏响起，群演们纷纷涌向了大门口，男女主初次见面的“名场面”进入倒计时。
好机会！
董天心弓着腰避开人群，摸到了阮玥的办公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顿翻腾，嘿，还真找到了一叠设计稿，右下角还有阮玥的亲笔签名——当然，以董天心的艺术造诣，根本无法判断这几份设计稿的水平，但是没关系，这是偶像剧的世界，有滤镜啊！
每份设计稿上，都漂浮着一层梦幻的星光特效，有的星光稀疏，有的密集，还有一张多了彩虹效果，显然是最高水准。
董天心大喜，挑出特效最夸张的三张塞进文件夹。
BGM开始歌颂男主的光辉，群演一阵阵欢呼。
董天心充分发挥自己小个子的灵敏优势，在人群中左右穿梭，挤到了仓库门口，这里人群密度最高，董天心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空隙，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专心蹲守。
黑衣保镖们鱼贯而入，董天心一眼就看到了芒昼。芒昼面色阴沉，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是找董天心的工位，没发现她，脸黑了。
董天心焦急挥手，“芒昼，这边这边！我在这儿！”
芒昼耳尖一动，转头，眸光大亮，三步并作两步杀过来，“你在此处作甚？！”
董天心：“阻止阮玥能程南风摔倒！”
芒昼：“哈？”
“别让他们抱在一起转圈！”
“啥？”
程南风甩着风衣进来了，仓库门开了，阮玥抱着高高的文件夹斜着冲出，二人明明离得挺远，却好像被贴了吸铁石似的，双双撞向了同一个方位——
“芒昼，快！”董天心大叫。
如此紧张的时刻，芒昼还有功夫瞪董天心一眼，闪身上前，一手薅住阮玥，一手抓住程南风，两人总算没撞在一起，董天心刚松了半口气，突然，阮玥手里的文件夹天女散花般洒出，BGM戛然而止，文件夹悬空停滞，静了几秒，齐刷刷调转方向，朝着芒昼飞刺而去。
芒昼脸色一沉，双手推开阮玥和程南风，手腕一转，露出藏在袖中的铁勺，以勺为刀，横劈竖切，左斩右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文件见斩于地下。
董天心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吉羊止止趴在她的肩头，露出脑袋，“难道是——强行更改剧情导致的——剧情力反噬？”
“芒昼，后面！”董天心大惊。
被芒昼推出去的程南风和阮玥居然踉踉跄跄又要往一块儿撞，芒昼飞身而至，一边一个薅住，董天心抛出手里的文件夹，大喊，“啊呀，这是哪位大师的设计稿啊，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牛逼啊！”
芒昼心领神会，啪一声接住，怼到程南风眼前。
设计稿四周的星光特效闪闪发亮，程南风的眼瞳也闪闪*发亮，攥住设计稿惊喜大喊，“这就是我要的设计！阮玥是谁哪个设计师？！”
阮玥弱弱举手，“是我的稿子。”
程南风看过来，阮玥望回去，四目相对，甜美的BGM再次响起，这是这一次，突兀的心跳声消失了，只残留了几颗半死不活的粉红泡泡，芒昼后退隐入背景，纷杂的弹幕飘过上空，这一次，气氛轻松了许多。
【终于不是狗血的撞在一起转圈了】
【原来女主有设计天赋，总算不是傻白甜了】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没人觉得那个保镖很帅吗？】
一条不搭噶的弹幕飞速划了过去，很快被更多的弹幕淹没了。
程南风合起文件夹，“阮玥是吧，跟我去办公室。”走了两步，又回来，低声命令道，“一小时内，我要这位阮玥设计师的所有资料。”
这句话竟然是对着芒昼说的。
芒昼瞪眼，“吾？！”
程南风：“就是你。”
芒昼的脸更臭了，凶狠瞪向董天心，可惜董天心根本没看到，她正忙着观察上空的弹幕。
“颜色明亮，语气欢乐，飘动的节奏也很轻巧，”董天心问吉羊止止，“怨气消失了吗？”
“好像是……吧……”吉羊止止也不确定。
【唉，行吧。】
董天心又听到了之前的女声，这一次，声音似乎多了些活力：【虽不完美，但已经尽力了。】
【咔哒！】
董天心眼前白光一闪，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只画笔，面前是一面空白的油画布。
前方飘过一行大字：【《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
第二集】
小剧场：同一个场景，芒昼视角里是什么样的呢？
芒昼盯着董天心放在他胸前的手，头皮炸了，“你作甚？！”
慌忙把她扔——不能扔，她太弱了，若是摔出个好歹，更麻烦，眼角余光一扫，有张桌子，赶紧把她放上去。
董天心的手移开了，芒昼后退两步，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失控了……幸亏被四周奇怪的鼓点盖住，否则……他堂堂……堂堂……着实丢人！
第26章 于是，开始了第二集
看来上一集的关键情节点已经顺利过关，董天心飞快环视四周，推测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在一间画室里，前面有讲台和黑板，左手边是一张厚重斑驳的大课桌，旁边堆满了造型各异的石膏像。
右手边是一排大窗户，窗外成排的高大榕树，远处有一栋缠满藤蔓的四层小楼，操场上学生抱着篮球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董天心认出来了，这里是百岛大学——看来这部剧是在百岛大学取的景。
画室里还有其他的同学，差不多二十多人，女多男少，没有芒昼，也没看到了吉羊止止。
他们又被剧情卡走了。
好在画板旁边有个手机，董天心打开自拍，屏幕中的脸还是她，只是被班味儿挤走的胶原蛋白又回来了，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懵逼，头顶飘着NPC名牌：【大学生群演16号】。
喔嚯，她居然还换了个角色。
周围女学生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新来的副教授是普拉斯大学的高材生，好几副作品入展惠尼斯，其中还有一幅金奖。”
“什么？！你说的是世界油画最高奖项惠尼斯吗？不是说已经十年没有人得金奖了吗？”
“对，就是这个惠尼斯，他是这十年来的唯一一个金奖！评委被他的艺术天赋所征服，甚至赞美他是新世纪唯一的油画大师。”
“天哪，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要成为我们的导师了！”
“听说他长得特别帅，而且，还是单身！”
“啊，好期待啊！”
这些台词还能再做作一点吗？
董天心翻了个白眼，恰好看到五六排粉红色弹幕军训似的喊着整齐口号划了过去。
【周郎晨盛世美颜，举手投足多么迷人！】
【周郎晨盛世美颜，举手投足多么迷人！】
【周郎晨盛世美颜，举手投足多么迷人！】
董天心愕然，“周郎晨是——哪个来着？”
“这部剧的男二号，演员叫沈约。”吉羊止止钻出画布，跳上调色盘，“你这个角色也太路人了，差点没找到。”
董天心秒懂：“原来是应援弹幕。”
吉羊止止：“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哈？”
画室外响起脚步声，所有人翘首以盼。
一个人“唰”闪现在门口，“嗖”冲上讲台，“biu”一撩刘海，“同学们好！”
学生群演：“噫～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好像根本没听到，端着大号笑脸，“同学们早上好，我来为大家介绍咱们系的新任导师！”从裤兜里掏出一大叠信纸，“这位新导师来历十分不凡，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学生们又是一片嘘声。
董天心观察着这位“教导主任”，不太确定，“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吉羊止止掏出一个放大镜，对着教导主任上上下下扫描一圈，“这个角色的五官与上一集的光头总管的相似度高达89.93%。”
董天心：“没错，就是那个刁难阮玥的光头，别以为你穿上马甲——啊不，戴上假发我就认不出你了！”
同学们的嘘声越来越大，教导主任实在扛不住，清了清嗓子，“既然同学们如此期待，那我们就不走流程了。有请——我们艺术学院的新导师，周郎晨登场！”
一大团粉色的花瓣“库嚓”压了下来，差点把董天心砸个跟头，排山倒海的弹幕以气吞山河之势浩浩汤汤碾压而来，董天心被一圈环转着圈的巨大的闪着金光的“帅”字撞到了头，急忙抱着脑袋蹲下身，BGM响起，男歌手的声音响遏行云：
【温柔的时光里，你笑得温润如玉，眼波藏着深情几许，是风过无痕的轻～～】
天地良心，宇宙洪荒！这歌声也太难听了！！
好像被人硬生生掐开下巴，塞进一嘴半生不熟的猪皮，猪皮上的毛还没拔干净，粗粝的猪毛剌过嗓子滑进胃袋，心肝脾肺肾集体痉挛。
吉羊止止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马赛克，被这恐怖的歌声轰飞了。
董天心拼命塞住耳朵：这歌手是谁？！好可怕！
吕午飞快敲击着手机屏幕，“小吉、小吉，醒醒，都什么时候了，别睡了！”
吉羊止止躺在屏幕左下角，小蝈蝈肚子上下起伏，脸上的红二团变成了苍白，奄奄一息，口中喃喃：“好难听……”
吕午：“什么难听？”
吉羊止止：“OST……”
左柏手指高速敲击键盘，“现在播放的这首OST名为《无痕的风景》，是‘周郎晨’的角色曲，歌手是沈约本人，他在这部剧里唱了两首OST，另一首《风中，我呼唤你的名字》，是女一号和男二号的CP曲。”
吕午放大音量听了两句，纳闷，“这歌是挺一般的，但也谈不上难听吧？”
吉羊止止艰难爬起身，从耳朵里拽出一串音符，招了招手，一个音乐APP咕噜噜滚过来，吉羊止止把音符卷成一团塞进去，APP好像一个老旧洗衣机哐里哐当晃了几下，“呕”吐出一张报告。
吕午定眼一瞧，目瞪口呆，“人声部分，修音率高达98.89%？！”
左柏点鼠标，“有匿名业内人士称，沈约本人其实是个不可救药的大音痴。”
吕午：“难道说，我们在屏幕外听到的是修音版本，他们在里面听到的是——原始版本？！”
左柏：“可能性很高。吉羊止止，你还能回去吗？”
吉羊止止在屏幕里团团乱转，“不行，这首OST好像自带结界，歌不停，我进不去。”
吕午：“这哪里是歌，分明声波武器吧！”
吉羊止止瘪着肚子坐下，耷拉着脑袋，不高兴。
左柏推眼镜，“OST大约还有2分28秒结束。你们在里面还有其他发现吗？”
吉羊止止：“有一个，也不知道算不算线索。
第二集的教导主任和第一集的光头主管的演员是同一个。”
左柏调出演员表，“的确是同一人，演员名字是——胖大海……应该是艺名，他在这部剧里一共演了——四个角色？”
吕午摸下巴，“小吉，查查这个人。”
吉羊止止打了个响指，变出五个分身，扛着铲子吆喝着钻进了屏幕深处，不过两分钟，又吆喝着跑回来，汇总成大号吉羊止止，摇头道，“这个演员用的是艺名，而且只客串了这一部电视剧，网上几乎没有他的信息。”
左柏眼镜片的精光“铮”扫过吕午的脸，吕午一个哆嗦，“干嘛？”
“半小时内，我要这个胖大海的所有信息！”
“我、我咩？”
“这里还有别人吗？”
“……左教授，您这要求比程南风还霸总啊！”
“你行不行？”
“行！当然行！”
剧中OST播放完毕，吉羊止止一蹦三寸高，“我出发啦！”
董天心躲在大课桌下，心脏哐哐乱蹦，全身都汗透了，湿哒哒的衣服黏在后背上，像一层揭不掉的凉豆皮。
歌声终于停了，董天心长吁一口气：捡回一条命！
从始至终，她完全没看到男二号周郎晨的脸，被弹幕盖得严严实实。
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在教室里绕了一圈，一步一步靠近，停在桌前，上方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位同学，你蹲在桌子下面做什么？”
董天心一个激灵，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就是刚才“钻脑挫骨魔音”的歌手！急忙塞住耳朵。
鞋子的主人慢慢蹲下身，他全身都是浅色系的休闲装，一张脸——好家伙，脸还是看不到，铺满了金光闪烁的“帅”字。
董天心：“……”
“同学你的表情好有趣，是天生的吗？”那人笑出声的一瞬间，所有弹幕唰一下化作特效星光散去，露出一张很标致的脸。标致的白皙肤色，标致的眉眼比例，标致的脸型弧线，标致的嘴唇厚度，标志的爱豆刘海，头顶飘着“周郎晨”的气状名牌——
又是一种新奇的滤镜，不，大约不是滤镜效果，只有逐帧精修才能达到这般真假难辨、如梦似幻的效果。
“同学，你怎么不说话？”周郎晨笑着问。
董天心不敢说话。
作为一个大学生群演16号，她居然和男二号有三句台词的对手戏，这合理吗？
“你的表情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一样。”周郎晨伸出手，“先出来吧。”
董天心心里咯噔一声：还有肢体接触的戏份？更不合理了！
忽然，头顶的旧课桌飞了起来，董天心愕然抬头，看到芒昼单手举着桌子，还是那身黑西装，表情和西装同一色系，黑黝黝的。
“你在作甚？！”
“芒昼！”董天心险些喜极而泣，“你终于来了！”
芒昼冰冰凉的瞳子转向周郎晨，“怎么，有人敢欺负你？”
周郎晨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脸上特效闪动，露出半秒的真人肌肤纹理，又瞬间恢复。
他慢慢站起身，上下打量一圈芒昼，“这位——哇，英雄，好身手啊！”
“哈哈哈，我程南风的人，当然弱不了。”男一号程南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来，“小朗，你也太见外了，回国任教也不告诉我一声。”
周郎晨笑着和程南风拥抱，二人开始寒暄戏码。
芒昼随手撂下课桌，董天心忙拽住他，“你什么情况？”
芒昼：“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百岛大学艺术系。”
“然后呢？”
“然后就闻——发现了你。”
“你没听到OST吗？”
“什么OST？”
“就是——”
董天心猝然噤声，她听到了BGM的前奏，转目一瞧，程南风正将身后的阮玥介绍给周郎晨，周郎晨望着阮玥，双眼发直，花瓣和星光翩然飘落。
董天心大惊失色，“芒昼，快捂住耳朵——”
已经迟了！
变调的歌声仿若一匹脱毛的野驴尥着蹶子在草原狂奔，驴蹄撒欢之处，草黄草枯，地陷泥裂，满地驴粪蛋蛋热气腾腾臭气熏天。
芒昼骇然变色，猫耳砰砰爆出，董天心手忙脚乱捂住芒昼的耳朵，“你也太夸张了吧？！”
芒昼僵硬，“放手！”
董天心一怔，感觉到掌心里毛绒绒的耳朵疯狂挠动，又酥又麻又痒，噌收回了手。
芒昼捂着红彤彤的猫耳，后退两步，欲言又止，咬牙闭眼，扭头，打死不吭声。
恐怖的OST歌声还在继续，董天心塞住耳朵，适才残留在掌心的触感从手上痒到了心里。
“幸好幸好，我这次有备而来！”吉羊止止艰难爬上一个石膏像，头上多了个大号防噪耳机，挂着店铺名和价格，3999元，八成是路过某个购物网站的时候顺来的。
芒昼惊了，“吉羊……止止？”
吉羊止止掏出两个防噪耳机扔给董天心和芒昼，二人利落戴上，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吉羊止止晃动手指凭空写出字幕：
【这首是周郎晨和阮玥的CP曲，时长：4分16秒】
董天心两眼一黑：好漫长的四分十六秒！
芒昼歪着头，左右观察Q版吉羊止止片刻，伸出食指戳吉羊止止圆滚滚的小肚子，吉羊止止吓了一跳，捂着肚子跳开两步，芒昼眼睛亮了，指尖挠了挠吉羊止止的蓝毛，悄悄翘了一下嘴角。
董天心：这呆龙不会是把吉羊止止当宠物了吧？
漫天的粉丝应援弹幕呼啸而过：
【沈约沈约，天籁之音】
【沈约沈约，清歌绕耳】
【沈约沈约，宛转悠扬】
配合着要命的歌声，怎么看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讽刺意味。
芒昼的注意力终于从吉羊止止转移到了弹幕，表情疑惑，学着吉羊止止凌空写字幕：【CP曲是情歌？】
吉羊止止：【算是吧。】
芒昼：【雄性求偶，当展示其形姿美丽，体魄雄壮，再不济，起码垒个窝挖个洞衔几根草，这般歌喉，竟敢出来求偶，不怕被雌性群殴扔到海里去？！】
吉羊止止：……
董天心大奇，手指飞快写：【你求过？还是你见过？】
芒昼眼皮一跳，飞快移开目光。
吉羊止止笑得前俯后仰。
黑暗的四分钟还有两分半，三人抓紧机会对比两个次元的信息差，吉羊止止调出备忘录做笔记，新线索不多，只有三个：
客串群演胖大海很可疑（左柏的推测）；
男二号的歌声异常，不像普通人族拥有的攻击力（芒昼的第六感）；
转场时出现的奇怪的女性叹气声（董天心补充）。
总而言之，线索又散又乱，暂无头绪。
OST时间结束，三人松了口气，挤在画室角落摘下了耳机（谢天谢地，芒昼的耳朵恢复了），前方的剧情正稳定推进，周郎晨对阮玥一见钟情（没错，又是狗血的一见钟情），目前除了粉丝弹幕，还没发现观众的吐槽。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董天心嘀咕，“该不会是粉丝的愿力造成了这次穿越？”
吉羊止止惊呼：“别做这么可怕的假设啊！”
芒昼吸了吸鼻子，“有怪味儿。”
BGM又响了，三人大惊，手忙脚乱套上耳机。
滤镜也变了，空中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百合花，花香瞬间充整个画室。
一名女子飘然而至，穿着百合花一样的纯色长裙，齐腰的长发，五官清丽，笑容甜美，“程哥哥，周哥哥，你们来我的学校，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啊？”
女子头顶飘出角色名牌：【女二号：上官焕然】
董天心看得清楚，上官焕然说完最后一个字，一个两米高的长方形黑色大框砸下来，把她整个人圈在了里面。
黑框的四条边，每条都有手臂粗细，像一个封闭的监牢。
第27章 女二号的牢笼
董天心指着黑框，“那是什么东西？”
芒昼皱着鼻子，“好臭！”
吉羊止止翻出角色小传：“上官焕然，性别女，年龄20岁，艺术系高材生，与程南风和周郎晨的是青梅竹马，家境优渥，容貌清丽，外表小白花，内心绿茶，痴恋程南风十年，因为阮玥的出现，因妒生恨，黑化发疯，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众叛亲离，最终郁郁而终。”
董天心：“……这是照搬三十年前的的剧狗血角色设定？”
吉羊止止：“引证错误，三十年前的女性角色设定维度更加复杂丰满，这种标签脸的女性配角，是流水偶像剧的批量产物。”
芒昼：“吵死了！”
吉羊止止吓得噌一下跳到了董天心的肩膀上，董天心不爽，“干嘛？”
“你们听不到吗？”芒昼眉头皱成一团包子褶儿，“有人一直在吵架。”
董天心一怔，竖起耳朵，根本没听到什么吵架，只听到上官焕然正以绿茶的口气，滔滔不绝炫耀自己与两位男主青梅如何如何竹马，家世如何如何般配，感情如何如何深厚等等。
空中为周郎晨应援的弹幕越来越少，吐槽的弹幕再次占据上风：
【女二号好歹也算个白富美，说话这么阴阳怪气没有教养的吗？】
【女二和女一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现在女一只是男主的下属而已，有必要这样剑拔弩张吗？】
【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剧情了，是不是编剧以为女性之间除了雌竞就没有别的事儿了？】
【五年前的剧，观念落后也是可以理解的，凑合看吧】
【为了雌竞而雌竞，真是吐了】
【不是说不能雌竞，起码要有点脑子吧，这个台词和人设已经接近于弱智了】
……
吐槽弹幕的密度越来越高，颜色越来越沉，随着数量的增多一寸一寸下压——似曾相识的一幕——
芒昼一个闪身挡在董天心身前，董天心飞快去抓他的衣角。
抓空了！
【咔哒】
董天心站在了一片空旷的黑暗之中，肩上的吉羊止止也不见了。
头顶传来欢快的键盘声，哒哒哒、哒哒哒，还有女声的自言自语：
【上官焕然和阮玥一样，都有极高的艺术天赋，两位女性志趣相投，一见如故，成为灵魂共振的好朋友。】
【上官焕然对程南风抱有好感，但发现程南风和阮玥两情相悦后，很快释然，干净利落结束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转而投身艺术事业。】
【周郎晨一直暗恋上官焕然，抓住时机表白，二人终于心意相通。两对CP都是双向奔赴的HE。】
董天心：咦？这个剧情听起来正常多了。
【CUT！】
一个男声怒吼：【温编剧，这么写完全不对！我们需要的是夺人眼球的人物关系、是拉扯、是冲突、是三角恋、是能上热搜的撕逼，你这个剧情和人设，完全达不到制作方要求的感情浓度！】
女声：【刘导，女性之间也有很美好的友谊，我想在这部剧里表现出女性之间的欣赏、独立和成长——】
【你睡醒了吗？！这是一部偶像剧！懂吗？偶像剧的受众想看的就是男人！你多在男性角色身上用点心思，女人不重要！】
【这部剧的受众是年轻的女性观众，这样写，观众会很反感的！观众想看的是有灵魂、有血肉、有生命力的女性角色。】
【你才入行几年？你懂个屁！我拍偶像剧这么多年，我比女人更懂女人！女人喜欢的是什么？是独宠，是娇妻，是霸总，是所有男人都围着她转，是所有女人都不如她！】
【观众的审美和品味是在提高的，你说的那些早就——】
【你想不想写了？你不想写，有的是人想写，想要尾款和和署名，就按我说的写！】
长久的沉默。
黑暗中再次响起了键盘声，这一次，没了节奏，变得磕磕巴巴。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董天心的额头上，董天心抬眼，茫茫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光，是一颗泪形的水晶，缓缓落在了眼前。
水晶表面灰突突的，蒙尘了一般，里面还有画面，董天心凑近看，是一间小小的书桌，亮着一盏台灯，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一双纤细小巧的手敲击着键盘，敲击的速度和力度越来越快，剁删除键的频率也越来愈高。
屏幕里勉勉强强能看到文档的标题：《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
第二集（16稿），编剧：温纯。】
敲键盘的手停下几秒，擦了擦脸，再次敲击时，手背被泪水打湿了。
哒、哒、哒哒哒——
“说我不懂女性观众心理？艹！”
哒、哒、哒、哒！
“要不是看在尾款的份儿上，你算个鸟！”
哒哒哒！哒哒哒哒！
“什么狗屁狗血绕着男人转的封建思想，写出来观众一人一口吐沫能喷死你！”
哒！哒！哒！哒！
“爹了个根的！”
董天心眨了眨眼，笑出了声。
【咔哒！】
眼前一白，董天心再次回到了画室，蹲在大课桌下面。
董天心有点懵：第二次演绎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也就是说，关键剧情是周郎晨和阮玥的初见……不对！关键剧情应该是阮玥和上官焕然的第一次见面！
运动鞋再次停在桌前，周郎晨蹲下身，歪着头看着董天心笑，“这位同学，你又蹲在桌子下面了？”
这句台词一出口，董天心和周郎晨都愣住了。
周郎晨：“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董天心：我了个大艹？？？
头顶的大木桌“呼”一下飞起来，芒昼单手举着桌子，臭着脸，“怎么又是这儿？”
周郎晨脱口而出，“哇，这位英雄，你又来？不累吗？诶？”捂嘴，“我又说了‘又’？”
好机会！
董天心钻出桌子，大喝，“芒昼，拦住周郎晨！”
芒昼手疾眼快，大木桌哐当把周郎晨罩在了下面。
程南风刚刚进门，身后就是阮玥，董天心一个飞身扑过去，程南风大惊，伸手要抓董天心，大喝“保镖！”，保镖还真到了，芒昼顶着“保镖甲”的名牌薅住了程南风，董天心一个滑步越过程南风，顺手抓过一张画纸，站定，弯腰，高举画纸，“阮设计师，我是你的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阮玥傻了足足三秒，“我？”
董天心疯狂点头，眼神狂热真挚。
“为什么？”阮玥不解，“我、我们见过吗？”
董天心：“我虽然没见过您本人，但是我见过您的设计稿！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浩瀚的苍穹，无边的宇宙，您的设计是那么广阔，那么远大，是我梦寐以求的境界！”
这几句赞美董天心说得格外情真意切——毕竟当时阮玥设计稿上的确有一层星空宇宙的梦幻滤镜。
阮玥：“真、真的吗？”
董天心坚定点头。
那些封存在抽屉中的设计稿，在第一轮剧情中并没有出场的机会，因为吉羊止止带来了最原始的人物小传，董天心才发现了它们。那是编剧对阮玥最初的设定。
“设计稿中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董天心定声道。
阮玥开心地笑了，眼中泛起光来，和滤镜中的星辰一模一样。周遭百合花竞相绽放，女二上官焕然登场。
这一次的上官焕然没有携带黑框，目光的焦点甚至也不在程南风身上，反而有些好奇地看着阮玥道：“我听说程哥哥的公司里来了一名很有天赋的设计师，年纪和我差不多，就是你吗？你叫——阮——玥——嘶嘶——呲呲——”
说到最后几个字，上官焕然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莫名的杂音，黑色的大框缓缓从天而降，框里流动着诡异的黑色波纹，董天心这次看清了，那些波纹竟是由无数细小如蚊蝇的字符组成的：
【绿茶……抢男人……白莲花……雌竞……撕逼……黑化……疯女人……】
上官焕然的眼中多出一缕戾气，口气变了，“区区一个野鸡大学毕业的，也配去我程哥哥的公司？分明是个骗子！”
不好！
董天心大惊，“芒昼！快——”
耳边划过一道风，芒昼闪身而至，飞出一记帅气侧踢，砰，黑框飚出去老远。芒昼回头，眼神倨傲，“作甚？”
董天心把后半句“把这个黑框弄走”咽回去，正准备竖起大拇指，芒昼猝然攥住她的手腕，低呼，“不太对！小心！”
董天心这才发现，从芒昼踹飞黑框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世界就处于静止状态，除了她和芒昼，所有的角色——阮玥、上官焕然、程南风——表面的颜色都变淡了，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和表情，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纸片人。
黑框外壳碎裂，藏在其中的字符涌动着挤出来，嗡嗡嗡盘旋而起，锲而不舍罩向了上官焕然。
芒昼抖出袖中铁勺，身如旋风流转，铁勺弧光闪耀，嘁哩喀喳一顿敲，字符碎裂，横竖撇捺漫天飞溅，好不热闹。
董天心也没闲着，当机立断扛起上官焕撤离——谢天谢地，现在的角色不仅外形是纸片人，重量也如纸板一张，扛起来毫不费力——找了一圈，没有好位置藏身，转目一瞧，周郎晨还在大木桌下扣着呢，正好，奔过去，一脚踹开周郎晨……呃，没踹动。
周郎晨“哎呦呦”抬头，“同学，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董天心：“哎呦呦，你怎么还有意识？！”
周郎晨瞄了眼“纸片人上官焕然”，苦笑，“我也想没有意识……”
董天心大喜，把上官焕然塞到大木桌下面，自己也躲进去，和周郎晨膝盖碰着膝盖，虽然有点挤，好在问题不大。
“你是什么时候——呃——”董天心找了个词，“醒过来的？”
周郎晨叹气，“大约是见到你的第一眼。”
“……这句台词略显油腻。”
周郎晨苦笑更甚，“我说的是真的——哎呦！”
一道银光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叮一声深入桌腿半寸，是芒昼的铁勺，勺子里盛着两个字的上半截，看造型好像是“绿茶”，下半截稀里哗啦碎在了地上。
周郎晨的喉结咕咚一声，眼珠子快滚到勺子里去了。
木桌又飞了出去，这次是被芒昼一掌拍飞的，芒昼冷着眼，绷着脸，“你俩倒是寻了个好地方躲清闲。”
董天心探头一瞧，诡异的黑色字符都消失了，大喜：“赢了？”
芒昼：“区区邪祟，对吾而言，自然是手拿把掐。”
“你还是少上点网吧，语言系统都学乱了。”董天心拽出上官焕然，立好摆正，上官焕然还是淡色，没有苏醒的征兆。
再看那边的程南风和阮玥，也是一样。整个世界的时间依然是凝固的。
“为什么？！”董天心抓着上官焕然的肩膀疯狂摇晃，好像崩溃的言情剧，“为什么不睁眼看看我？！”
芒昼警觉观察四周，突然，耳尖一动，一把把董天心拽到了身边。
留在原地的上官焕然动了一下，眼中透出一点光来，光越来越大，很快扩散到了眼瞳、五官、脸庞、长发、四肢，她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光晕中，裙摆飘动，发丝飞扬，仿佛即将乘风而去的神女。
董天心看呆了。上官焕然的脸在光中悄悄变幻着形态，仿佛慢慢褪去了一层华丽的伪装，露出藏在后面的真实——董天心看不清，只是觉得，眼前的这双眼睛很亮，很美。
上官焕然笑了，飘过来，向着芒昼鞠了一躬。
芒昼神色一动，松开了董天心。
到了这个时候，董天心早已经猜到了，这一次穿越真正的原因，不是观众的怨气，不是粉丝的斗争，而是创造出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编剧温纯的“愿力”。
而眼前这个“上官焕然”，大约就是温纯的化身。
“你的心愿是什么？”董天心问。
“上官焕然”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拥住董天心，她的声音温和如纯净的风，“后面，就交给你了。”
董天心：“诶？”
怀中的“上官焕然”化为星辰，散在了风中。
【CUT！！】
又是一句男声厉喝炸响。
董天心脚下一软，眼前骤黑乍亮，【咔哒】，站在了一间废旧的仓库里，两扇逼仄的窗户，窗外黑漆漆的，是晚上。
空气里飘荡着灰屑和刺鼻的机油味儿，地上散着玻璃碎渣、烟蒂、瓜子壳、垃圾袋、碎砖头。
阮玥被麻绳绑在一张破椅子上，头发披散着，额头和颧骨全是擦伤，嘴角有血，眼睛比血还红，嘶声大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上官焕然？！”
诶诶诶？！
董天心大惊失色，猝然转头，在窗户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脸还是她原来的脸，造型却变了。
齐腰长发，及踝的黑色长裙，厚底马丁靴，裙摆缀着繁复华丽的蕾丝花边。头顶有一张崭新的角色名牌：【上官焕然（黑化版）】
第28章 女二也不是好惹的
左柏和吕午六只眼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
五分钟了，手机一直黑屏。从女二号上官焕然出场后就成了这样，屏幕中央只有一个加载中的小白圈。
吕午急得团团转，不敢重启，更不敢关机，生怕有个万一和里面的世界失联，左柏很平静地敲碎了一颗回车键。
手机屏幕下面冒出一团蓝头发，吉羊止止灰头土脸爬了上来，要不是隔着次元，吕午差点冲进屏幕去*抓人。
“里面是什么情况？！”
吉羊止止叹气，“我被弹幕的怨气弹出来了，只看到上官焕然出场，她有个奇怪的黑框，大约是个反派光环的设定。”
左柏：“线索查的如何？”
吉羊止止掏出小记事本，“除了弹幕怨气，共有三条线索。第一条，群演胖大海，他在里面的表现没有异常。”
左柏眼镜余光“唰”扫向吕午。
吕午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此人原名庞自强，只客串了这一部电视剧，现在已经不做演员，改做选角导演，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左柏推眼镜，“然后呢？”
吕午：“庞自强这个月在百岛市筹备一部新剧，我刚刚拿到他的联系方式。”
左柏满意了，“很好，保持联系。”
吉羊止止：“芒昼说，男二号的扮演者，也就是沈约的歌声有异常。”
左柏：“半小时内——”
“不行不行不行，”吕午大叫，“人家可是大明星，我一个小小的律师高攀不上。”
左柏“哦——”了一声，眼神淡定的鄙夷。
吕午脸皮一抖，“赌上我男人的尊严，一定联系到沈约！”
“很好。”
吉羊止止：“第三条是董天心提出的，她说，每次转场的时候，都会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
吕午：“是阮玥？还是上官焕然？”
吉羊止止摇头：“都不是。我被弹出来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还看到了……应该是剧本的扉页，上面有编剧署名，叫——温纯。”
“温纯？”左柏皱眉，飞快调出片头制作方名单，“这部剧有六名编剧，第一编剧叫刘昆，也是导演，第二编剧和第三编剧都是制片人，第四、第五、第六——没有叫温纯的编剧。”
吕午：“剧组中途换编剧很常见。”
左柏又翻出初始的剧本备案表，“第一版剧本的编剧只有一个人，姓名：温纯。”
吕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左柏道，“制作方把最开始的第一编剧挤走了。”
“难道是温纯不甘心自己的心血被抢，想抢回来，形成了强大的愿力？”吕午惊呼。
左柏：“可能性很高。”
吕午拍案而起，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个编剧，叫温纯，半小时之内，我要她所有的信息！”
手机屏幕“刺啦啦”闪动几下，两人急忙凑过去，新的画面出现了。
吕午：“这是……一间仓库？”
左柏：“阮玥怎么被绑起来了？”
吉羊止止：“上官焕然？不对，那不是上官焕然，是董天心的脸！”
“什么？！”
吕午和左柏大惊失色，一双脑袋同时怼在了手机屏幕上，吕午的刘海挡住了左柏的眼镜，左柏嫌弃扫开，吕午眼珠子贴着屏幕，“怎么看都是上官焕然啊！”
左柏推眼镜，“还有一种可能，我们只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而吉羊止止看到的是里面的世界。”
吕午：“苍天诶！董天心为什么变成了女二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呼爹喊娘还为时尚早。”左柏示意吕午看弹幕。
沈约的粉丝应援弹幕又开始施工了，这次打头阵的是“前情提要小分队”＋“剧透小分队”：
【上官焕然爱而不得，黑化发疯，雇用了一帮混混绑架阮玥，想要毁了阮玥的脸，拆散阮玥和程南风】
【上官焕然却不知道，她雇用的这帮打手和程南风有仇】
【这些混混打算把阮玥和上官焕然一起当做人质，以此来威胁程南风】
【他们真正要毁掉的是程南风】
【高能预警！高能预警！】
【周郎晨马上就要和程南风一起来英雄救美了！】
【我们马上就要见到周郎晨战斗的帅气英姿了！】
【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周郎晨难得的打戏，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吕午眼皮贴着屏幕，“芒昼殿下呢？怎么还没出现？！”
左柏淡定敲碎了电脑空格键，“有80%的可能性被剧情强制卡在了外面。”
“不能等了！”吉羊止止摸出一顶安全帽罩上，“我先去探探情况！”咚一声撞进了短视频的世界。
吕午疯狂拨打电话发送语音，“一小时内必须联系到沈约，半小时内把那个庞自强给我弄过来，我不管用什么方法！绑了也行，打晕也行！速度要快！世界和平在此一举了！”
关于剧透的弹幕不光外面的世界看到了，董天心也看到了，当即心里骂了句：爹了个根的！。
感情她努力了四个循环，最终还是无法摆脱这狗血的剧情走向，难怪上一幕“上官焕然”说后面都交给她了，这是让她收拾烂摊子啊！
董天心叹了口气，绕着阮玥转了一圈，捆绑阮玥的麻绳又粗又结实，她肯定解不开，找了半天，捡起一块碎玻璃。
阮玥吓得脸色惨白，疯狂挣扎，“上官焕然你要做——你在干什么？！”
董天心刷刷两下割断了阮玥的绳子，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也是被迫的，现在情况紧急，要想活命的话，咱们必须并肩作战。”
说着挽起袖子，双手抓起椅子，抡圆了胳膊，“哐——哐——哐——”开始砸窗户。
阮玥吓得愣在了一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焕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像换了个人。
董天心砸了七八下，灰渣渣蜘蛛网掉了不少，窗框和玻璃却是丝毫无损，手里的椅子散了架，椅背、椅座、椅腿七零八落。
见鬼了？这什么窗户，这么结实？
“哈哈哈哈，别费劲儿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换的防弹玻璃，铝合金窗框，能抗枪林弹雨，八级地震！”
一个混混提着棒球棒嘚嘚瑟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款混混，为了烘托高潮剧情，首次给群演们配了BGM，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和混混们摇摆的节奏那叫一个相得益彰。
董天心哭笑不得，她认出来了，领头的混混，又是熟人，特约演员胖大海，带着黄毛假发，居然还做了发型，灯光一照，像个烤糊的海胆。
胖大海仰首大笑：“外面的大门也换成了抗台风的卷帘门，为了抓你们，我可是下了血本啊，哈哈哈哈哈！”
阮玥大惊，问董天心：“他们不是你雇的吗？”
董天心正要解释，被胖大海抢了先。
“她一个富家千金，怎么可能控制我们？！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为的就是把你们抓来做人质，一个是程南风的女朋友，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只要掌控了你们，还怕程南风不束手就擒，让我们为所欲为？哈哈哈哈哈哈——”
董天心摊手，“综上所述，就是这样。”
阮玥：“……”
胖大海：“上官小姐，被骗的滋味儿如何啊？是不是恼羞成怒，你就算哭破嗓子——你在做什么？！”
董天心正在撕裙子，她这裙子料子不错，尤其是裙摆上的蕾丝花边，不仅好看，而且很长，撕下来差不多有三米长，董天心分给阮玥一半，捡起地上的椅子腿，用蕾丝边把手和椅腿死死绑在了一起，甩两下，嗡嗡作响，很满意。
“保护好自己！”董天心对阮玥道。
阮玥一怔，明白过来，忙学着董天心的样子捆绑椅腿。
胖大海和混混们对视一眼，放声嘲笑：“她这是要和我们干仗啊！哈哈哈哈，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千金小姐，居然跟我们打架，哈哈哈哈哈哈！”
董天心也笑了，“之前那些怨气戾气僵尸巨蟒不是人的东西我打不过也就认了，就凭你们区区几个纸片人，也敢在我南城小霸王面前叫嚣？！”
胖大海：“兄弟们，给这位千金小姐好好上一课！”
混混们哄笑着，零零散散走向了董天心。
董天心面色一沉，猝然跨步前冲，以臂带棒，“嗡”抡出一道风，砸中一人脚踝，混混惨叫倒地，其余混混还没回过神来，董天心斜步向右一滑，嗡，又抡出一棍，这次击中了一人胫骨，那人嗷一声，晕了。
混混们这才如梦初醒，一拥而上，球棒横七竖八拍向了董天心，董天心紧急闪避，反手一棍捅中一人的肚子，那人哇一口吐了，喷了同伙一身，混混们顿时乱了套，又叫又躲又跳。
董天心抓紧机会，双手紧握椅褪，使出“乱棍打死老师傅”的必杀技，疯打一气，口中连连大喝，“救命啊，有坏人啊！我是被逼的！我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正当防卫！”
这是她的战斗秘籍，打架的时候，一定要都要立于道德的制高点，否则不好擦屁股。
阮玥和胖大海都惊呆了。
阮玥眼里的“上官焕然”：一袭黑裙，长发飘扬，招招帅气，棍棍凌厉，眉眼三分明媚七分坚毅。
胖大海眼里：这女人裙子是黑的，头发是疯的，表情狰狞暴力，两眼凶神恶煞，真下死手啊！
两分钟，战斗结束，混混们躺了满地。
董天心站定，一甩头发，举起椅腿端端指向胖大海，“还打吗？”
胖大海两腿打颤，想逃，可身体就是一动不动，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将他钉在了原地，强迫他留下。
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分明是千年女煞！
他想喊：他不打了！他投降了！
可嘴里叫出来的却是：“打就打，谁怕谁。”
胖大海的身体自顾自冲了过去，张牙舞爪，哇哇大叫，董天心挑眉，甩臂抡出一棍，咔吧——胖大海扑街。
董天心松了口气，蹲下身在胖大海身上翻找钥匙。
阮玥犹豫着上前，想帮忙又不敢，转了两圈，突然觉得头顶有异，抬头，大惊，“那、那是什么？”
空中飘着几条弹幕：
【为什么突然又黑屏了？】
【难道是因为版权问题？不能显示画面？】
【全是杂音！垃圾平台！】
董天心大奇：“你能看到弹幕了？”
阮玥震惊，“你也能看到？”
董天心没有回答阮玥，她觉得弹幕内容有些点不对劲儿。
“又”？
“黑屏”？？
也就说外面的世界看不到现在的剧情，那她刚刚勇斗混混的飒爽英姿观众都没瞧见——呸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会黑屏，而且不止这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黑屏真讨厌，害我迷路！”一个小小的安全帽艰难钻出地面，蓝头发的三头身小人气喘吁吁站直，“终于找到了！”
董天心大喜：“吉羊止止！你回来了！”
阮玥瞪大眼睛，“这是——手办？手办活了？好、好可爱！”
吉羊止止：“哇，她能看到我诶！为什么？”
“可能和周郎晨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就醒了。”董天心又把胖大海的衣服兜摸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钥匙。
吉羊止止这才看到周围的情况，大惊，“这些混混怎么都晕了？该不会是——你打的？”
董天心：“我是正当防卫！”
“难怪一直黑屏，按照剧情，应该是程南风和周郎晨来英雄救美才对，”吉羊止止挠头盔，“现在人都被你打晕了，剧情卡住了，怎么搞？！”
董天心愕然：“可之前改动剧情都没问题……”
吉羊止止：“之前改动的都是支线和感情线，这一次是主线……”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董天心：“能重启吗？”
吉羊止止：“不知道啊！”
俩人继续对视三秒，同时看向了胖大海。
董天心把胖大海“库嚓”翻了个面，拼命掐人中：“起来！重来！这次我保证不打你！”
吉羊止止摇着安全帽拼命扇风，“老胖，醒醒！这个世界需要你！”
两人忙得热火朝天，那边的阮玥突然尖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一个混混挣扎着爬起身，手臂晃里晃荡像根破扫帚，弓着背，拖着腿，脑袋左右摇摆，嘴丫子流出黑色的血浆。
小剧场
此时的芒昼（黑屏迷路中）：此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第29章 英雄救美的二次方
“这人怎么突然变成僵尸了？！”吉羊止止大叫，“完全没有逻辑！”
“往好处想，现在反派成功复活，咱们只差两位男主光辉登场英雄救美，这段剧情就能顺利通关。”董天心提着椅子腿站起身，“前提是，咱们能撑到他们出场。”
僵尸手指伸出长长的黑指甲，一个挺身杀了过来，董天心头皮都炸了，咬牙迎击：前砸、打空——左抡、打空——右甩、打空——
僵尸的速度太快了，她一个普通人类，完全跟不上，突然，迎面飞来一掌，董天心大惊，急忙用椅腿格挡，咔，椅腿断裂，董天心连退数步，僵尸爪子撕风而至——
吉羊止止一个飞扑，扒到僵尸脸上，小小的手脚飞快晃动，僵尸视线被阻，踉跄后退，上方赫然出现一个椅子腿，狠狠砸中僵尸的脑壳，僵尸脸朝下扑地，露出身后的阮玥。
阮玥举着椅子腿，全身剧烈发抖，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好恶心，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心！”董天心瞳孔剧烈一缩，又一只僵尸扑了上来，目标正是阮玥，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董天心闻到了风的味道，是她的风！当即凝神御风裹住阮玥侧身一避，自己足尖蹬地，踏风跃起，凌空一记飞膝，“嘭”的一声，僵尸的脸碎了，喷出一股黑气。
还没等董天心摆个胜利造型，风又突然散了，董天心差点摔个屁墩，周遭只剩零星的微风，无法再次凝聚。
御风术恢复了，又没完全恢复。
诶？
阮玥捧着吉羊止止急急忙忙跑过来，“上官焕然，你没事吧？”
董天心瞪大了眼睛：阮玥脸上的美颜滤镜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的肌肤纹路，瘦脸效果也没了，原本的她，还有点小小的婴儿肥，虽然不够精致，但很鲜活，关键是她的眼瞳，很亮，仿佛被水洗净一般。
董天心明白了。
无论给了男主多少高光和滤镜，无论男二号有多少粉丝应援弹幕，他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个世界是以阮玥为中心创造的，只有当阮玥觉醒的时候，她的金手指才能恢复，只是现在金手指只恢复了一部分，难道阮玥只觉醒了一部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胖大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指着众人身后惨叫。
混混们一个接一个爬了起来，站姿一个比一个怪异，歪臀斜肩、前折后叠，漆黑的眼洞里溢出一团又一团的黑雾，雾气越来越浓，散发着诡异的臭味儿。僵尸们仰起头，嗅着雾气，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很享受的样子。
吉羊止止的蓝头发一闪一闪，像顶了个警报灯，“检测到有害气体浓度超标！80%为怨气，余下20%为不知名物质颗粒，推测杀伤力巨大！”
“这不是言情偶像剧本吗？为什么会变成玄幻剧？”胖大海吼了一句，自己先愣了，“我刚刚在说什么？”
董天心攥紧手指，感觉掌中的风变强了一米米：好神奇，难道胖大海的觉醒也有助于恢复金手指？他也是重要角色？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进行深入推理了，僵尸们吸满了黑雾，咔吧咔吧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众人。
董天心发根倒竖，后退——没退动，阮玥躲在了她身后，胖大海连滚带爬缩在了阮玥身后，吉羊止止把自己藏在了董天心的头发里，只露出一个发抖的蓝色头顶。
怨气冲天的僵尸们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扬起长长的黑爪杀了过来，董天心撑不住了，扯开嗓门喊出杀手锏，“芒昼！！”
“嗖——”高速旋转的炫光轮破空而至，斩断了一个僵尸的头颅，僵尸脖颈处涌出浓稠的黑雾，直直倒地。
莹莹如水的明光从天而降，混凝土的屋顶、水泥、钢柱、房梁在光中化为无形，露出漫天星辰的夜空，黑衣黑发的青年攥着一个铁勺踏星下落，无数炫光轮环绕其身，万光耀目，映得芒昼一张脸寒白如霜。
芒昼随手挥勺，炫光轮纷射而出，割麦子似的扫荡一圈，切得僵尸七零八落，残肢满地，怨气海浪一般滚滚翻涌。
芒昼又一翻手，十几个小炫光轮合成一个半径超过三米的大号光阵，呼啸着翻滚着碾过整个仓库，什么僵尸、怨气被被碾了个干干净净，连个渣都不剩。
所有人都看傻了，董天心竖起大拇指，“帅——艾玛？”
芒昼瞬间到了眼前，瞪着一双冰冰凉黝黝黑的眼珠子，眉头蹙得死紧，一副要跟董天心干仗的架势。
阮玥和胖大海齐刷刷后退，吉羊止止逃到了阮玥的肩膀上。
董天心：“你……干嘛？”
芒昼指向董天心的手，董天心这才发现手掌破了一道口子，皮肉外翻，只是之前打架太过激动，竟然没感觉。
芒昼：“区区几个邪祟，也能受伤？”
董天心：“喂，我只是个普通人，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为何不早些唤吾？”
董天心眨了眨眼，“难道说，我喊你，你就能出现？”
芒昼冷着脸，没回答这个问题，先把勺子塞进袖子，右手拂过董天心的掌心。
他的指尖清光隐隐，暖暖的、又软软的，好像被毛绒绒的猫尾巴扫了一下，董天心一个哆嗦，想收手，芒昼攥住了她的手腕。
董天心的心跳有点快，悄咪咪看了芒昼一眼。
芒昼垂着眼皮，神色专注，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掌心的伤口渐渐消失，甚至能听到皮肉生长的声音。更痒了。
董天心强忍着，问：“你还会疗伤的法术？”
芒昼：“并非法术。”
“那是什么？”
“是吾天生——”
芒昼说了半句，突然没了声音，松开董天心，咚咚咚后退三大步，扭头，又不理人了。
董天心：？？？
【……如果是这样的故事也不错呢。】
空中响起温纯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另一个男声盖住了。
【各部门各就各位，英雄救美大场景，准备——五、四——】
地面的灰烬颗粒翻涌上升，重新凝聚成型，又变成了黄毛小混混们，个个目光呆滞，机械地提着手里的球棍。
芒昼挡在众人身前，董天心抄起椅子腿，如临大敌。
突然，胖大海哎呦一声，歪歪扭扭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唤，“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跑？”
他跑到了小混混堆里，重新捡起棒球棒，高高举起，脸皮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捏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哈哈哈哈，你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众人：“……”
胖大海：“我在说什么？！”
【三、二、一！开机！】
激昂的BGM奏响，应援弹幕扑啦啦飞过：
【画面终于恢复了！】
【周郎晨的打戏来了！】
【前方高能预警！】
【姐妹们，气氛搞起来！】
一辆越野车撞破大门，帅气甩尾，刹车声刺耳欲聋。
程南风穿着黑色的大风衣一跃而下，大喝，“阿玥，我来救你了！”
周郎晨一袭全白晚礼服，扛着一根高尔夫球杆，摆了个POSE，“阮玥，我也来了！”
乌央乌央的弹幕遮天蔽日：
【周郎晨！帅绝人寰！】
【周郎晨！打戏第一人！】
【郎晨勇敢冲，粉丝紧相随！】
“哈哈哈哈，程南风，你终于出现了！”胖大海大喝，“今天定要让你有来无回！兄弟们，冲啊！”
混混们喊声震天，程南风和周郎晨帅气应战，好家伙，也不知道哪来的一堆探照灯，将两位男主的衣饰、五官、发型照得纤毫毕现。
程南风一记“慢镜头”右勾拳，缓缓、缓缓怼在小混混腮上，小混混“啊——啊——啊”飞起，“啊——啊——啊——”落地，“啊——啊——噗”喷血，程南风帅气旋身，风衣张狂乱舞，下颚线上扬45度角，邪魅狷狂一笑。
周郎晨“升格镜头”挥出高尔夫球杆，哇哦，球杆四周还带了旋风的特效，哗啦啦，库嚓嚓，扫荡一圈，三个小混混“啊——啊——啊”无视地球引力身体后跃，飞出三丈远，落地、翻滚，惨叫。
周郎晨肩扛球杆，一甩头，好死不死还来了阵风，撩起心动的刘海。
胖大海尽职尽责大叫着，“可恶！兄弟们，继续冲——冲——冲——”
于是，又一轮的慢镜头打斗——BGM气氛烘托——混混涌上、被殴、惨叫、飞起、落地——两位男主摆造型——莫名而来的风吹衣服——吹刘海——吹造型——粉丝吹牛——
董天心：“所谓的英雄救美高潮戏份……就这？！”
吉羊止止：“武指也太烂了吧！”
芒昼默默扭头，不忍直视。
阮玥定定看着、看着，噗一声笑了出来，“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角流出泪来。
缓慢耍帅的打斗过程足足持续了一首BGM，终于结束了，程南风飞奔过来，一个熊抱将阮玥拥入怀中，“阿玥，你没事吧！都怪我，都是我不对，是我来迟了！”
阮玥下巴搁在程南风的肩膀，仰着头，笑容渐渐消失，瞳光淡淡。
周郎晨幽怨地望着程南风和阮玥半晌，转头看向董天心，“上官，你没事——呃？同学，怎么又是你？”又看到芒昼，“哇，英雄，你也在啊！诶？不对，你应该是上官，可又不是上官，诶诶诶？”
程南风诉完衷肠，可算想起了正事，松开阮玥，指着董天心怒骂，“上官焕然，我们二十多年的情谊，你居然害阮玥受了这么大的罪！就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告诉你，就算世上只剩你一个女人，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我的心，永远属于阮玥，你这个疯女人，根本不配——”
“咔！”芒昼攥住了程南风的手指，作势要扭断，董天心吓得大叫，“别！马上要通关了，忍忍！”
程南风更怒，“区区一个保镖，你要反了不成？！”
“是上官焕然救了我！”阮玥挡在了董天心的面前。
芒昼惊讶，董天心飞快拽他的袖子，芒昼心领神会，和董天心退到了一边，把舞台留给男女主。
程南风：“阿玥，你在说什么？！”
阮玥的表情很平静，“这些混混绑架我和上官焕然，是因为和你有仇。在你来之前，是上官焕然保护了我。”
程南风一脸不可置信，“阿玥，你为什么要为这个疯女人开脱？”
阮玥眸光坚定，“程南风，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时间和空间都惊呆了——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静止的状态，程南风变成了淡色的纸片人。
周郎晨张大了嘴巴，胖大海本来晕倒在地上，支起脑袋看了一眼，又倒了回去。
芒昼表情微变，吉羊止止捧脸惊呼，“完了完了，主线完全变了！咱们要卡死在这部剧里了！”
阮玥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程南风，笑了。
“阮、阮玥？”董天心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阮玥回头，“我不是一个真人吧。”
董天心：！！
阮玥仰起头，望着四周，“这里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随着阮玥的声音，整个空间开始崩塌，仓库、越野车、地上的混混都化为了尘埃，只有阮玥，纸片人程南风、周郎晨和胖大海留了下来。
阮玥和周郎晨脸上的滤镜完全褪去，胖大海的假发和身上的伤也消失了，众人站在一片洁净的空白中，四周静得吓人。
阮玥：“果然如此。”
周郎晨：“我肯定是疯了！”
胖大海：“我一定是在做梦！”
董天心叹了口气，道：“这里是一部言情偶像剧，你们是剧里的角色。”
阮玥：“你们呢？”
董天心苦笑，“不幸被迫卷入这个世界的倒霉路人甲乙丙。”
“为什么？”
“啊？”
“为什么要让我们醒过来？”阮玥问，“让我们永远留在那个粉红色的恋爱世界里，不是更好吗？”
“呃……”董天心看芒昼，芒昼左顾右盼，再看吉羊止止，吉羊止止开始擦他的安全帽。
“咳，”董天心抓头，“其实，仔细想想，是你们自己醒过来的。”
阮玥、周郎晨和胖大海都愣住了。
董天心：“你们回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为什么醒过来？”
周郎晨：“……我发现画室的桌子下面藏着一个同学，好奇，想去瞧瞧……”
胖大海：“我害怕被你打死……想逃……”
阮玥：“……我想自救，也想救你……”
董天心摊手，“对嘛，是你们自己想，然后就去做了，所以，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三个角色面面相觑。
周郎晨：“我们……”
胖大海：“自己的……”
阮玥：“……选择？”
上空传来键盘“哒哒哒”的敲击声，一个巨大的光标跳了出来，一闪一闪的，跟出一串字符：【
第二十集，终幕】
光标静止，再没出现任何字。
场景重新汇聚、翻转、重组，变成了一个机场，人群熙熙攘攘，五颜六色的行李箱滚过地面。
董天心发现自己又变成了群演，编号32，站在人堆里，芒昼就在身边（编号33），吉羊止止坐在肩上（编号：手办），隔壁还有胖大海，群演34号。
人群中央，阮玥和程南风面对面站着，周郎晨站在几步之外，程南风眼眶通红，阮玥和周郎晨的表情都有些发懵。
周郎晨的应援弹幕飘过上空：
【终于熬到最后一集了，为了周郎晨，我忍这个剧情很久了。】
【前情提要：程南风救人的时候受了伤，失忆，忘了阮玥和他们的一切过往，阮玥伤心欲绝，决定去国外求学，周郎晨决定和阮玥一同出国，深情守候。在最后关头，程南风恢复了记忆，开启追妻火葬场。】
【又是失忆，又是追妻，再来个车祸加白血病，就齐活了！】
【姐妹们，坚持一下，要结束了！】
【咱们要有始有终！】
就在这个时候，吉羊止止说话了，声音却是左柏：
【我们找到了温纯的助理，拿到了剧本的初稿。】
吉羊止止摊开手，掌心跳出一面投影，是《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剧本扉页的扫描件，“爱情”两个字被笔划掉了。
温纯的署名下方，还有两段手写字。
第一段：【或许角色是编造出来的，但你的虚构人物最终会在世界上变得真实，他们会在你的笔下活过来，变成真正的生命。】
第二段：【梦想不灭，生命不息】
吉羊止止用左柏的声音说了第二句：【刚刚查到的消息，温纯在五年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这个剧本，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作品。】
第30章 她真正的心愿
左柏和吕午脑袋抵着脑袋，直直盯着手机屏幕。
吕午：“刚刚的剧本扫描件送进去了吗？”
左柏：“应该吧。”
现在播放的是终幕前的转场，各种外景、OST和记忆闪回用来水时间，机场里群演一大堆，又都是远景，根本找不到董天心和芒昼，吕午不甘心，鼻子尖都怼在屏幕上，左柏实在受不了吕午的玫瑰香水味儿，退坐回来，推了一下眼镜，问：
“除了个剧本，温纯还有其它遗物吗？”
左柏问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性，短发、素颜、提着一个大文件包，神色有些拘谨。
女性摇头，“我只有这个剧本。”
左柏皱眉，翻了翻吕午发来的资料，“你的名字是卓玲，曾用笔名卓越，五年前是温纯的助理，跟随温纯学过八个月的剧本创作，现在是一名普通办公室文员——”
“小玲你为什么不做编剧了？”卓玲旁边的光头胖子问。
胖子满脸油光，穿着一件钓鱼佬马甲，七八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显得身材愈发臃肿，正是剧中的群演胖大海，也就是庞自强本人。
卓玲惨淡一笑，“没什么天赋，放弃了。”
庞自强怔了一下，也笑了，“我也是，没演戏的天赋，现在改做选角导演了，这部剧估计就是我唯一的代表作了。等我死了，就把演职员表刻在墓碑上，哈哈哈。”
尴尬的笑声荡了一圈，变成了叹息，二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同时看向左柏手里的剧本。
左柏飞快翻动着剧本，一行行汉字在眼镜片里高速滚动，“初稿里的程南风和剧中的程南风完全是两个人，性格从果敢坚定变成了现在的偏执强硬，和温纯的初始设定大相径庭，这么改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卓玲：“程南风的扮演者叫丘霁，当时是个刚走红的流量爱豆，制作方撺这个剧就是为了捧他。丘霁对初稿的人设很不满意，自带编剧改人设改剧本，其他几个角色顶多算魔改，而程南风从头到脚都和温老师没有任何关系了。”
庞自强叹气，“剧杀青不到两个月*，这丘霁就塌房了，害得剧压了五年，要不是沈约突然红了——唉，虽然被剪成了短剧，但起码播出来了。”
卓玲：“……温老师会高兴的。”
“小温肯定高兴，这个剧本都是她的心血！”庞自强又笑道，“筹备剧组的时候，小温天天在她的小房间里通宵写剧本，每天只吃一顿包子，吃完包子就睡觉，睡到天黑继续起来写，每天见她都是一双青眼窝子，像个国宝。”
卓玲勾起唇角，“民宿马路对面的水煎包子馆，咱们天天去吃，老板都认识咱们了。庞哥最爱喝他家的米酿，每次都跟喝酒似的，干一碗，就喊，老子以后要做影帝！”
“嗐，那个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瞎说的。”庞自强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头皮，眼睛一亮，“你还记得你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学校写毕业论文吗？”
卓玲：“记得，怎么了？”
“那半个月，正好是演员试镜，沈约就是那时候试的，当时他没钱没名气，也在那个包子馆里吃早饭，可惜没能加个微信，要不咱现在也有视帝人脉了。”
卓玲眼神暗淡下来，“开机的时候，温老师和我已经被踢出了剧组，没机会认识沈约。温老师说过，沈约很有天赋。温老师的眼光总是很准的。”
“你误会了，小温说沈约有天赋，不是指演技，而是——”庞自强压低声音，“沈约吃完早饭，偷偷去包子馆后面的小花园练习唱歌，正好被我们撞见。”
卓玲瞪大了眼睛，“可是我听说沈约五音不全。”
“何止五音不全，简直是乌鸦号丧。”庞自强一拍大腿，“艾玛，那歌唱的，怎么形容呢，说没调吧，又好像有点，说有调吧，又哪儿哪儿都不对，总之就听的人头皮发麻。偏偏小温却说，沈约的声音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很有天赋。”
卓玲眨眨眼：“因为太难听所以被震撼了吗？”
二人同时笑出了声。
左柏翻到剧本最后一页，终幕下面只有一片空白，“没有结局？”
“温老师没来得及写最后一幕，”卓玲道，“最后的结局是导演和后进组的编剧写的。”
庞自强：“最后一幕我是群演，就是个俗套的合家欢大结局，没什么特别。”
“也就是说，现在的结局不是温纯写的，”左柏看向卓玲，“也没有人知道温纯心里的结局是什么？”
卓玲的表情有些恍惚，“离开剧组的那天，温老师把这个剧本送给了我，她说，虽然这个故事没有完成，但她相信，故事里的大家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结局。”
左柏翻回扉页，轻轻读出第一行手写字：“或许角色是编造出来的，但你的虚构人物最终会在世界上变得真实，他们会在你的笔下活过来，变成真正的生命……”
卓玲：“左教授，关于你们之前说的，温老师的心愿——”
庞自强：“我们真的能在这部剧里看到吗？”
“有了有了有了！”吕午手指尖提溜着眼皮大叫，“我找到董天心和芒昼殿下了，快过来，剧情开始了！”
左柏眼镜片中精光闪动，“让我们拭目以待。”
机场安检通道前，程南风双手抓着阮玥的肩膀，眼眶赤红，牙龈血红，痛哭流涕，“阿玥，是我不好，我不该忘了你，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你离开我，我最爱的只有你！你是我的全部！”
阮玥叹气，正要说什么，程南风又突然换了吼叫的对象，“周郎晨，你为什么背叛我？！我拿你当我的兄弟，你却要抢走我的阿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周郎晨眼睛瞪得像葡萄，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造谣、我退出、我再见、你们继续！”
说完滴溜溜钻进人群，准确无误找到董天心，凑到旁边挤了个位置，长吁一口气。
董天心、芒昼、吉羊止止、胖大海齐齐看着他，颇为无语。
董天心：“你好歹也是个男二，这么退场是不是太草率了？”
胖大海：“台词也太少了吧。”
吉羊止止：“丢人。”
芒昼：“怂。”
周郎晨：“我这是成人之美，多么美好的品质。”
应援弹幕捧哏一样飞了过去：
【周郎晨心地善良，成人之美。】
【周郎晨牺牲了自己，成全了男女主，这是多么崇高的爱情啊！
【周郎晨脸在笑，眼睛却在哭，我的心好痛。】
“喂！”周郎晨朝着弹幕喊，“我没哭！”
众人齐齐扶额。
周郎晨这一招骚操作——啊不，是成人之美，顿把程南风搞不会了，嘴唇颤动几下，不知道怎么接词。
阮玥笑了：“正如你所见，我和周郎晨只是朋友。”
程南风嘶吼：“若不是因为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阮玥：“为了我自己。”
程南风愣住。
阮玥长长呼出一口气，表情无悲无喜，“我为什么喜欢你？喜欢你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现在回想，我竟是不知道的。”
程南风更愣了。
“你呢？”阮玥定定看着程南风的眼睛，“你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不，我是被你的才华和天赋所吸引……不，因为我最爱你，你是我的爱人，只有你……只有你……”程南风越说越混乱，脸上的滤镜刺啦刺啦变形，冒出一堆残次的马赛克，“因为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董天心愕然：“程南风这是系统错误了？”
吉羊止止：“人设混乱，这个角色失去了自我。”
芒昼：“人物废了。”
周郎晨和胖大海吓得忙自我检查一圈，没发现异常，松了口气。
阮玥看着程南风的眼神十分复杂，“程南风，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程南风的马赛克闪动数下，“当然是你！”
阮玥：“之前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的世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所有，但现在，我却不知道了。”
程南风：“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的我，其实不是真正的我，我一直以为的世界，也不是真正的世界，我一直以为我存在的意义，也只是虚无。”
程南风的马赛克越来越厚，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只知道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什么……意思……”
阮玥抬起手，想要触碰程南风的脸，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其实，我还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我想试着自己想一想，找一找……”
阮玥转头，遥遥望向董天心，“我如果这样选择，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此终结？”
董天心：“如果是，你还会这么选择吗？”
阮玥沉默良久，“会！”
董天心笑了，“放心吧，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只要是你的选择，整个世界都会来帮你——”
话音未落，遥远的高空传来“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坚定又脆弱的东西崩塌了。
董天心：喂喂喂，不是吧？！
“心凝道也，至坚冰也——”芒昼掐诀吟咒，翻手向上一推，“源！持！定！”
美丽耀眼的光阵浮空而上，化作无数清澈纤细的光丝飞向四面八方，将整个世界重新缝合。
胖大海和周郎晨仰着头，呆呆望着。
董天心怔怔看向芒昼，“你还会补天啊！”
“此境若是崩塌，吾等也麻烦。”芒昼轻描淡写扫了扫袖口，“你继续。”
董天心双眼弯弯，“谢了！”
阮玥收回仰望的目光，神色有些悲伤，“我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迟了？”
董天心摇头，“只要你认为是正确的，任何时候做决定都不晚。”
说到这，董天心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剧本扉页上的那行字，脱口而出：
“梦想不灭，生命不息。”
阮玥绽出大大的笑脸，眼泪大滴大滴滑落，再一次看向程南风，“你的世界不该只有我，我的世界也不该只有你，程南风，去更大的世界看一看吧。”
程南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杂色的马赛克，已经没有台词可说了。
“再见。”
阮玥擦去眼泪，对着董天心等人摆了摆手，径直走进安检口，融入一片辽阔的芒光。
程南风变成了一堆纸片碎屑，被光吹散。
群演们纷纷动了起来，机场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和喧闹，董天心左看看，右瞧瞧，有些不解，“通关了吗？我们怎么还在这儿？”
芒昼抬头：“弹幕和怨气都消失了。”
吉羊止止：“难道还有剧情？”
周郎晨和胖大海突然同时“啊”了一声，指向前方。
董天心也看到了，对面站着一名年轻的姑娘，穿着微旧柔软的牛仔裤，简单的白T恤，夹着一个旧笔记本电脑，大步大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她的头发用一根铅笔随意挽起，笑起来像个烤包子。
“谢谢你们，帮阮玥选择了她的结局。”
董天心眨了眨眼，“你是——温纯？”
“对，是我。”温纯笑道。
“这个结局就是你心愿吗？”芒昼问。
温纯看向周郎晨和胖大海，笑眯眯的，“我故事里的角色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愿望是，我的朋友们能够坚定的、勇敢的、矢志不渝地选择他们的梦想，一往无前，永不放弃！”
周郎晨和胖大海的眼眶红了。
温纯向着芒昼深深鞠躬，“谢谢您！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个世界，谢谢您帮维持这个世界，谢谢！”
芒昼：“区区次元境修补小术罢了，不必小题大做。”
温纯怔了一下，眨眨眼，问董天心，“他一直这么傲娇吗？”
董天心耸肩，“大约是出厂人设，没救了。”
吉羊止止：“噗！”
芒昼：“喂！”
温纯笑出声，掏出一个粉红色的桃心递给董天心，“这是给你的谢礼。”
董天心疑惑接过，桃心软软的，像个**糖，捏了两下，砰一声炸了，空气里弥漫着甜蜜蜜的粉红色香气，芒昼和吉羊止止狠狠打了个喷嚏。
董天心：“这是什么？”
温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故事的最后，总要留个悬念钩子呀。”
随着她的声音，机场空间离他们远去，变成了一面宽大的电影屏幕，只有周郎晨和胖大海还留在屏幕里，董天心、芒昼和吉羊止止都站在了屏幕之外。
温纯背着手，歪着头，笑吟吟道：“最后的最后，再附赠一小小的番外吧。”
电影屏幕中，一个高瘦男子快步走到了胖大海和周郎晨的面前，男子头顶飘着一长串Title：“导演＋星探＋投资大佬”。
男子对胖大海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我的电影？”
胖大海惊呆了，“我、我吗？”
男子点头，“你有成为影帝的潜质！”
胖大海手舞足蹈：“他说我能做影帝诶！”
男子又看向周郎晨，“你想做歌手吗？”
周郎晨：“我？歌手？”
“你的歌声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周郎晨“哇哦”一声。
屏幕外的众人：“……”
温纯：“这个番外大家满意吗？”
董天心：“我先声明，我不是歧视五音不全啊，但是吧，那谁的歌喉吧……呃……”
吉羊止止：“太可怕了！”
芒昼：“大可不必！”
温纯哈哈大笑，使劲儿挥了挥手，在明亮的白光中消散。
董天心和芒昼回到了现实的客厅，董天心还是离开时那身睡衣，芒昼手里握着吃西瓜的铁勺。
左柏和吕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直勾勾看着他俩。左柏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回车键和空格键都裂了，电脑屏幕里的吉羊止止长吁一口气，躺平。
董天心看到自己手机里正在播放《爱情像宝石一样美丽》的片尾曲，欢乐的弹幕一串接一串划过：
【结局居然是女主出国搞事业，有点意外。】
【真是神转折】
【最后的番外挺有意思啊】
【大家注意到了吗，那个光头群演，客串了好几个角色】
【这个星探有眼光，居然要发掘周郎晨做歌手】
【期待周郎晨歌手】
【一人血书求第二季】
董天心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左柏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你们进去了16个小时。”
吕午捂着胸口，“你们知道这16小时我是怎么过的吗？度秒如年！”
说着，俩人四眼一翻，同时瘫在了沙发上。
芒昼拿起茶几上的剧本初稿复印件，翻了翻，“原件呢？”
吕午有气无力摆了摆手：“被两只……哭成狗的家伙……带回去了……”
董天心：“谁？”
吕午：“呼噜噜——”
左柏：“呼——呼——呼——”
俩人脑袋靠着脑袋睡着了。
董天心失笑：“谢谢二位的外场支援，辛苦啦。”
芒昼提着他的草莓小毯子过来，帮两人盖住了肚皮，电脑屏幕的吉羊止止拽过一个文档卷了卷当枕头，也睡了。
董天心打了个哈欠，道了声晚安，吧嗒吧嗒回了卧室。
芒昼垂眼片刻，拿起剧本复印件走上阳台，盘膝阖目，沉灵凝神，开始烛龙一族的修行日课。
十公里外的一个快捷酒店里，庞自强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看着《爱情像宝石一样》最后的番外，一遍又一遍擦去脸上的泪水。
突然，他跳下床，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份发黄的皱巴巴的简历，简历上照片还是五年前的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却闪闪发光的他。
庞自强给简历换上最新的自拍照，打开邮箱，认认真真写推荐信：
【李导演你好，我看到了新剧的组讯，我对其中一个角色很有兴趣，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以下是我的简历和自我介绍——】
十六公里外的一间出租房里，卓玲坐在书桌前，定定看着手里的剧本原件。
桌子的两边，堆满了考公的资料书和模拟卷，墙上贴着考试倒计时日历。
卓玲想起五年前被迫离开剧组的那一天，她和温纯拖着行李箱走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地面上的路灯纯白如霜。
卓玲：“我不想做编剧了。”
温纯脚步一顿，“哦。”
“我不是科班，年纪也不小了，想找个稳定的工作。”
“嗯。”
“可是，我又有些害怕。”
温纯停步，回头。
“我害怕，若是哪一天我七老八十了，却突然后悔，为什么年轻的时候没有选择做编剧。”
温纯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掏出剧本，塞给了她，说：“任何时候，做你想做的事，都不晚。”
五年前的卓玲看到剧本上的字了吗？
卓玲自己也不确定，可能看到了，也可能骗自己看不到。
卓玲手指轻轻拂过剧本扉页，深吸一口气，撕掉墙上的日历，露出了后面的海报，海报标题“剧本新人奖”，截稿时间，12月30日。
卓玲把剧本端端正正摆在旁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关闭所有考公笔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文档，郑重地敲下键盘：
【《梦想比宝石更珍贵》剧本大纲】
阳台上的芒昼轻轻勾起了嘴角。
大洋彼岸的米国，刚刚参加完时装周沈约从睡梦中醒来，愣愣望着天花板良久，擦去眼角的泪，拨通经纪人的电话：
“月总，我想转型做歌手，出专辑。”
电话对面静止了足足十秒钟，气势汹汹的女声破口大骂：“你疯了吗？！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你的那些OST全靠修音！你知道你在修音圈已经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BOSS了吗？修音师只要一听你的名字，十倍报价都不接！”
沈约笑了，“哎呦呦，我当然知道啊，可唱歌是我的梦想啊。”
“梦想？几块钱一斤？！够你买一次热搜吗？”
沈约慢慢收起笑容，“我只是想坚定的、勇敢的、矢志不渝地选择我的梦想，一往无前，永不放弃！”
“放你的狗屁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沈约手指一点，轻轻挂断电话，露出必胜的笑容。
芒昼倏然睁眼，嘴角塌了，半晌，憋出一句，“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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