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春。
克里斯在斯拉格霍恩的宴会上焦虑地啜着柠檬水,一些酸味的刺激有助于帮他保持冷静。他六年前从霍格沃兹毕业,在老金伯斯的教学机构当一名家庭教师。三月份时他签了个半年期限的住家合同,等上面的魔法保密效力解除后才发现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教师招聘正好失效半个星期——工作职责是为羊羔般的麻瓜出身的小巫师提供基础教育。
包括但不限于魔力引导、趣味魔法历史与初级咒语学习,还有儿童魔杖的使用和魔法动植物科普什么的。男巫把玻璃瓶里的冰块咬掉,他有六年的教育经验,倘若这次能说服布莱克,就能拿到相比工作内容颇为丰厚的薪水,然后带着辛蒂和孩子搬到比巫师公寓更好的地方。
跟已经成为过去的学生时代比,克里斯有一段堪称平平无奇的职业生涯,要知道他当年是地下决斗小组蝉联三年的冠军,还在n.e.w.t.拿了8个o。男巫低头组织起一会面对雷古勒斯.布莱克时该讲的话,要礼貌,但同时也得不卑不亢。
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没能成功留在霍格沃兹,邓布利多没有选择他来教黑魔法防御术,哪怕这门课选择了那么多白痴迫害学生。今年学校又换了个年轻的斯莱特林,而拉文克劳刚好对这位小有名气的后辈的印象也不怎么样,在他看来,当食死徒远比改论文更适合西弗勒斯.斯内普
都是些什么人啊。
牢骚归牢骚,拉文克劳还是打起精神贡献了几个笑料,又帮忙把他这一片的气氛炒起来。倒不是真把自己卖给斯拉格霍恩了,只是尽量在细微之处表达谢意。
跟辛蒂商量后克里斯决定走斯拉格霍恩的路子碰运气,他错过了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招聘,但斯拉格霍恩的宅邸永远为他敞开,而当年布莱克的小少爷如今是他们院长的座上宾。克里斯对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态度算是羡慕与妒忌参半,一个权贵家庭的次子,因为兄弟被除名得以从家庭继承了难以想象的产业与财富,惹得像他这样的可怜虫玩命地打转献殷勤,以期待讨上那么一丁点好处——就从布莱克的协会玩具里赚加隆开始。
然而感叹一阵后他还是起身,准备去寻找这位新布莱克先生。男巫穿过狭窄的走廊,耳边充斥着装饰玻璃灯里的小仙子与周围客人双倍的抱怨。人们抱怨着1982年的三月(与之前的每一个三月一样充斥着降雨),抱怨税金以及糟糕的家庭矛盾。除开抱怨外第二多的话题是炫耀,然后则是今年魁地奇世界杯英格兰的出战名单,而大名鼎鼎的追球手詹姆.波特自然身在其列。克里斯尽量识别着每个人的身份和来意,在路过第七个松散的对话团体时停了下来。这个团体是由两名女巫组成的,雷古勒斯的未婚妻,再加上巴蒂.克劳奇的妻子。
自小克劳奇被抓后她大概有多久没出现了?克里斯一边犹豫着想,一边微微打量这位更年长的夫人,憔悴得就像一座涂了颜料的雕塑。
无论如何,他总要打个招呼不是吗,这两家显然混在一起,现在是他有求于布莱克,何况这也是礼貌。
“晚上好,克里斯.恩德先生。”克劳奇夫人声音沙哑但得体地回应道,“最近过得可好?听说老金伯斯给每个机构里的家庭教师都发了奖金,鼓励大家支持英格兰赢得今年的世界杯冠军。”
随着一旁的未婚妻小姐恍然大悟地眨了下眼,克里斯算是明白两位女巫之间的关系了。比起友谊这种飘忽的说法,克劳奇夫人大概率是雷古勒斯.布莱克为未婚妻请来的帮手。他从脑子里捡起杰西卡.米勒的资料,她毕业后就在圣芒戈当治疗师,跟着丹尼斯.提斯代尔做事,未来大概率会追随他转到新创立的黑魔法伤病科。
“祝女士们夜晚愉快,”于是他也顺势回答道,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请问是否能允许我加入谈话呢?”
在大概胡扯了十分钟后克劳奇夫人终于以“感到疲惫”的名义暂时离开。“克劳奇夫人休息够了就会回来,”杰西卡.米勒说道,女巫今天穿一条简单的蓝色裙子,用来衬她那双同样蓝汪汪的杏形眼睛。她用鞋尖将扫在地上的裙摆归拢好,又看向克里斯,说话时露出洁白的贝齿,“看上去您有事单独找我?”
拉文克劳坦诚自己为了工作想见上雷古勒斯一面,听完这个请求后米勒点点头。克里斯耐心地等着眼前的小姐得出结论,虽然在他模糊的印象中她和雷古勒斯都还只是低年级的小不点,但只要是先有求于人,就仿佛折断了魔杖再参加决斗。
“我不建议您现在去跟他聊天,”过了一会米勒回复道,她又露出一个微笑,头上的首饰也被这个笑容衬得亮闪闪的,包括手上戴着的一枚普通的素面戒指,“据我所知雷尔正为了别的事情苦恼,所以今天不算一个好时机——不过我可以帮您在合适的时间转达。”
“我十分感激,”克里斯说,“但是为什么?”
“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因为您对克劳奇夫人保持了礼貌,”米勒坦诚道,“之前的很多人都选择无视了她,懂得趋利避害虽然很好,可对孩子们来说知道这个还太早了。”
克里斯哑然失笑,属于拉文克劳的那点促狭迸发了出来,他开始觉得这个女巫有意思了:“听上去你并不喜欢斯莱特林。”
杰西卡.米勒只摇摇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礼貌结束对话后转而安静地缩在绒面沙发的长扶手边。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屏风的花纹,像被吹皱的涟漪一样在明黄色的墙纸上摇摆。克里斯也听说布莱克的未婚妻是个非常少见的易容马格斯,据说这类男女巫师被眷顾的同时也被魔法影响,时而忧愁,下一秒就雾散云开。克里斯有心见识一下这种变幻莫测的天赋,但那同样是不礼貌的,除非她本人愿意搬出来聊一聊。
于是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克里斯决意等到克劳奇夫人回来再告别,最后干脆研究起赫奇帕奇手上打了结的沙发流苏。虽然米勒在发呆,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21岁的年轻女性,因而克里斯倒没有那么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男巫凝视沙发对面女巫的脸,凝视她微阖的眼珠和沙砾颜色的盘发,上面用零星的海蓝宝当作点缀。女巫不说话时给人的气质类似珍珠的外壳,柔和而白皙,但只要一笑起来,那种厚重的感觉就消失了。真奇妙,克里斯想,无论是她再年轻十岁还是年长十岁,都不会再有这样微妙的美感。
“您在金伯斯的教师事务所工作?”忽然他听见米勒说,“那请问您认识朗费罗先生吗?萨拉.朗费罗是我的好朋友。”
他居然把这个忘了!克里斯有些懊恼,他与朗费罗一家的关系本来可以成为这场对话的绝佳切入点。“据我所知,”于是他赶忙说道,“朗费罗先生在妻子儿女搬走后过得不太好。”
他客观描述了一通朗费罗先生的悲惨境遇,杰西卡.米勒在认真聆听后表达了对好友萨拉的支持,后面他们又聊了聊家庭教师的工作,其实不少学生都是成年人,把年少时获得的免费知识忘掉后,再学习它们就要付出额外的金钱与时间成本。再后来米勒也贡献了几个他的老同学提斯代尔的圣芒戈笑话,克里斯惊讶于她居然是那种越聊天越活泼的类型,让这场小谈话终于有了点宾主尽欢的意味。
“哦,我看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那么他们和雷尔的对话一定结束了。”杰西卡小声提醒道。女巫转过头望向他,那双蓝眼睛仍然很亮,但友善得过于平淡,“您要找他的话可以趁现在。”
克里斯从沙发上起身:“我也还是想去试一试。”
“那么,很高兴跟您聊天,”她再一次微笑,“祝您心想事成。”
克里斯很快就在涌动的人影中找到了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想要上前去,但杰西卡.米勒的提点如诅咒般影响了他。这让他又一次开始焦虑,甚至想嘬上几口柠檬水。机会在几个犹豫之间飞快地溜走,他眼睁睁看着年轻的男人果真拒绝了几个邀请,再径直回到未婚妻身边。他出现的时候米勒没有笑,但裙摆下的脚尖雀跃地晃动起来。
他帮她拿了一杯果汁,随后两个人咬了一会耳朵,杰西卡给他展示了自己在沙发靠垫上打的流苏结,大概五分钟后雷古勒斯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不过在她的流苏结旁编了个更复杂的。
希望米勒真是个好人,克里斯在内心郁闷道。他最终还是听从了米勒的建议。如果她忘记了,或干脆把他耍了,那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再寻找别的机会。他其实给布莱克写过信,但拿不到私密的地址,所以目前还没等到回复;他也试探过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职员,不过他们的态度很严肃,再坚持下去恐怕要留下坏印象。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先向辛蒂袒露焦虑,她是老金伯斯的文员兼职接待,正在公寓的壁炉边哄他们的女儿睡觉。
“那就交给命运,”辛蒂说,她表示无论住在哪儿都挺好的,何况他又不是真失业了,“希望咱俩足够好运。”
半个星期后克里斯接到了雷古勒斯.布莱克的邀约,只不过不是在他设想中的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而是一处不知名的庄园,远远望去有设计人员和飞来飞去的涂料罐子出入其中。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在嫩绿色的草坪旁等他,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布莱克的新宅邸,随后邀请客人一同绕着小道散步。
“请原谅,给房子装修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我最近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忙这个。”黑发青年解释道,他穿着套半旧的衣服,看上去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脾气,而旁边的花草是新栽进去的,随便就能嗅到泥土的气味,“听我妻子说您自荐要成为协会的教师,所以就想跟您谈一谈。”
克里斯谨慎地回答了青年提出的几个问题,很聪明地没有相信雷古勒斯.布莱克所表现出的和煦,毕竟历史上大部分敢小瞧布莱克的普通人都付出了代价。虽然眼前这位布莱克先生才21岁,但几年前就敢朝巴蒂.克劳奇儿子的烂摊子伸手,从而得到了克劳奇夫妇的支持。
又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就从追随神秘人果断地转向了邓布利多,并且与被除名的布莱克们维护关系——从结果看确实明智极了。
他们几乎是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的方案,克里斯会直接加入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备选教师名单,并以基本工资试讲一段时间,直到九成以上的小巫师家庭都认可他的水平。克里斯在得到想要的之后对雷古勒斯表达了感谢,青年却直言他只是听取了未婚妻的建议。这让克里斯意识到那位女巫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并且也不索要什么好处,她就像他的另一双眼睛,同时也是布莱克的窗口。
“假设您不介意告诉我的话,布莱克先生,”克里斯问道,“请问米勒小姐是如何评价我的?”
“除开专业素养,她称您的表现十分得体。”雷古勒斯说,“这对英国巫师的未来不是什么坏事。”
克里斯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米勒对他的称赞,而是他发现自己一直都理解错了布莱克夫妻的关系。他曾经一度判定他们的结合有所古怪,杰西卡.米勒对麻瓜的态度过于友善了,甚至会定期前往麻瓜那边学习医学知识,令重新以布莱克身份活跃起来的阿尔法德.布莱克都讳莫如深。他之前总觉得雷古勒斯.布莱克是故意娶了这样一个女人,以向外界表态家族的变化——但现在,他认为米勒的思想还是能够左右布莱克的决策,就像冷冽水面下存在的静流。
又或者说,起码在某些方面他们是志同道合的。
英国巫师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克里斯忍不住畅想着,如果巫师能够越来越多,他们的视野就会随之变得愈发广阔,拥有更多改变的机会,最终脱离目前两个巫师喝杯茶就能捋出彼此亲戚关系的时代。作为一个普通的英国巫师,克里斯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了关于血统和与麻瓜斗争的碎片,最终还是遵循被米勒夸赞过的本心抛弃了它们。
想想看吧,他此时此刻真的有点心潮澎湃了,一个更广阔,也更为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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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卡刚刚处理完最后一封发给谢诺菲留斯的信件,她把这两年囤积的勉强成型的故事稿都寄给了他,他们会经历反复的修改,而最终能有多少登在《唱唱反调》上还是个未知数。沙金色卷发的女巫盯着预示着刊登悲剧的茶叶渣想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寄出它们,让一个故事被人阅读远比留在自己手里要强。
处理笔记的过程没有那么惊天动地,但威廉.米勒还是陪着她,并戏称女儿的行为就像丢掉储藏室里的发芽洋葱。这些天她回了父母家住,而雷古勒斯正忙着新房子的装修。1981年秋天他们买下并圈了一块空地,斯莱特林本来打算只靠着一本装修咒语书检验自己的魔咒造诣,结果在屋顶第三次不按照他的咒语生长后才咬牙切齿地承认,果然有些钱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赚。
杰西卡当然没有嘲笑他的恃才傲物,就像很多人说过的,她如今早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当年或许对他有着狂热的迷恋,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些事的发生,那些遮蔽她视线的东西散去了,曾经那个仿佛闪着光的少年形象被打碎,她看到了藏在碎片后面的,其实并不总是引人夺目的雷古勒斯。
她看见,然后再一次选择了他。
1981年九月他们在《预言家日报》上正式宣布了订婚(紧接着一周之后敲定了新家的位置),杰西卡试着帮他分担压力,雷古勒斯也开始尽量加入赫奇帕奇女孩们的活动,然后获得了伊丽莎白的以及萨拉阴阳怪气的评价。萨拉称他比起毕业前多了一股“阴沉中透着阴险,阴险中透着古板,古板中透着未成年男生般的羞涩”的矛盾。她把这个评价私下偷偷跟父亲分享了,搞得威廉难得挂不住长辈的矜持,称这可能就是属于萨拉特有的总结天赋。
“我们很少这样对话,”威廉说道,而金发少女正在帮他插玫瑰盆栽,“在这种话题上你往往更亲近你母亲一些,虽然这也是非常合理的。”
杰西卡眨了眨眼撒娇:“这个我保证不告诉妈妈。”
“从你毕业后,你想的就越来越多了。”威廉理解却无奈地回复,他手上还拿着一本杰西卡的故事手稿,“雷古勒斯一会来接你?”
“等他应付完报社之后,”赫奇帕奇说,“下周我会去看花园、浴室的防水咒情况,可能还得提前做功课,周二的话我需要交壁炉的付款单,天杀的魔法部居然还要预约金”
威廉微笑:“感觉有点接受不了?”
杰西卡把脸埋进桌上干净的毛巾里,闷闷地点头:“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对吧?”
“在我看来,生活与婚姻的秘诀是不害怕改变。”棕发男巫解释道,“在这一点上我非常钦佩雷古勒斯,他跳出原来世界的时间比我当年早得多。我直到与你母亲结婚的第三年还不能适应新的家庭生活,那时候我们总是吵架,我被她的刻薄一次又一次打碎,再被对她的爱给粘起来——我曾经非常失望,一度认为是我在一厢情愿地付出,直到有一天意识到她其实也爱着我。”
“最后我发现,谁向谁低头是不重要的,类似的争吵总会发生很多次。对于以感情为主要结合因素的婚姻,维系它的关窍在于尽可能去尊重两人之间产生的,或者至少是曾经产生过的爱情。”男巫的蓝眼睛温和地眯起来,这个动作为他的眼尾带上了几道皱纹,“爱作为一种魔法,甚至有连命运都可能改变的强悍力量,它令人们相遇,像怜惜自己一样地怜惜对方,乃至因被对方所爱从而领悟生活的意义。人的确会被爱改变,可如果它能让你变得更好,那就还算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直到有一天。”然后男人说,“你意识到这笔交易不再公平,甚至让你把它原来赠予的东西都输掉了,那爱的魔力也就消失了。你要考虑的是如何结束这段感情——就像你的祖父母,他们还爱着彼此,他们的爱情客观上当然也是纯粹的,但它不足以支付生活的代价了。”
杰西卡被父亲的结论震惊到了,她托着下巴,而一枝玫瑰被她夹在指缝里:“听上去您像在劝我跟他离婚一样。”
“维系婚姻第二重要的秘诀,在走入婚姻时就设想好最差的结局。你因为爱嫁给他,那就只有爱能让你放弃,在这之前它能令你克服一切阻碍,你也必须克服一切阻碍。”威廉.米勒侧过头注视自己与爱人唯一的孩子,“但无论你最终怎么选,我们都会永远支持并祝福你。”
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咬了下左侧腮帮:“这个我也不会告诉雷古勒斯的。”
“那倒不用,我猜雷古勒斯会欣然接受,并且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想过?”年长的棕发男巫感叹,“这就是斯莱特林对学生的教育,他们总是做好了准备。”
面对太过于颠覆的观念,赫奇帕奇一般会把这个观点先丢到脑海的角落。她选择跟爸爸谈论几个轻松的话题——比如一起八卦菲尼克斯的感情状况。目前菲尼克斯正绕着曾经的恋人梅拉尼娅团团转,她把姓氏改回了麦克米兰,但没有改孩子的,以保证她的两个儿子依然能够争取财产。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杰西卡抿嘴,这大概是她与雷古勒斯和好后达成的最重要的共识之一。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又比如雷古勒斯最终同意先试着接纳麻瓜出身的巫师,并努力加强他们作为巫师的身份归属感,就像种下一颗并不喜欢的种子,它也许不会发芽,但铲除它只会让这片正在枯死的土地更加贫瘠。
同时她也没有那么憎恨雷古勒斯帮助小巴蒂.克劳奇的行为了,女巫在回到公寓后捏着耳饰思考。她换上了一条新的裙子,为了打发聚会之前的时间写着故事,而雷古勒斯在对账单。起初她无法接受他拯救了一个对伤害他人毫无悔意的家伙,从那时起她看到了他身上冷血、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那面。
这让她无法再面对自己的恋人,并且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的问题。直到她为了卢平遛进霍格沃兹的那天晚上,邓布利多给她讲述了一个充满遗憾的童话故事,并称这一次他做得更好。
“雷古勒斯。”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叫他的名字,而青年闻声望向她,在家里他没系领带,浓郁而锋锐的眉梢下是不设防备的灰色眼睛,显出与忙碌的一天相符合的疲惫。“你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吗?”她缓慢地作出拍传唤铃的姿势后问道。
“事实上,我们已经分开过一次了。”青年冷静地指正。在刚刚的两个小时中,他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较账单的收入与支出上,就像一位强行要求两个已经决裂的兄弟和好如初的母亲,这令他的神情多少有些冷酷。但紧接着他的神色就柔软下来。“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认为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假如真存在另一个世界,”杰西卡忽然又问,“我们会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在不同的世界里,人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隽秀的青年已经习惯了她总是问出跳脱的问题,他把手中那些被浮石打磨得薄薄的羊皮纸放回象牙盒里。“这很难说,”过了一小会男巫低声讲道,他站起身来到她身边,“人们的性格总会令他们做出相似的决定,可只考虑性格的影响又是不全面的,就我暂时想到的,只要两边接收的信息有所差异,决策内容就会被彻底改变。”
紧接着他的话语顿了顿:“也许在另外的世界里,我就做过无法挽回的事。我会错过你,并为我做过的选择而后悔。”
因为我们既定的道路被改变了,杰西卡想,想到他们在邓布利多口中描述的结局。他设计并推动了一系列变化,从而彻底改写了他们的人生,而1976年的九月十七日就是他为雷古勒斯精心设计的第一个。他们的校长看到了未来,于是果断放开手做出改变,就像用魔法修改了潮汐,而他们这些受同一颗月亮影响的人将其称为——命运。
“一定是命运让我这么爱你,”于是少女嘀咕道,“你可以把剩下的账单分给我四分之一,只要你相信我的话。”
“我可以把数额最大的都给你,”青年俯下身拥抱她,两个共享一颗月亮的人鼻尖抵着鼻尖,“但今晚要做完,你需要在宴会结束后也配合我。”
“你还真是教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我又不会扣你的分数,杰西,而且你当年是不会反驳教授们的,可一定会跟我谈条件。”雷古勒斯无奈地说,他们倒在沙发上,他分开她的大腿,感到她温暖的皮肤蹭着他的身体,“晚上福吉会提议邀请受协会资助的巫师家庭来魔法部,拍拍照片发发头版什么的——不过我打算拒绝他。”
杰西卡.米勒笑了,她抚摸怀里青年的脸颊,他们现在离得太近,一层轻薄的汗水将他卷曲的黑色头发沾在前额和太阳穴上。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想什么,他认为福吉对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控制过于“僭越”了,这就是雷古勒斯.布莱克,永远不会真的向任何人低头。
“别玩过了,”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万一福吉根本没想那么多呢,“稍微给他留点面子。”
“我也知道。”雷古勒斯说,他的眼睛因野心仿佛在发亮,他又亲了下少女的鼻尖,直至她的眼睛也变成烟灰色,“他们会大吃一惊的。”
如今看来,她与雷古勒斯关系的突破取决于一个秘密,杰西卡在又一场宴会的沙发上触摸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眶。当年的斯莱特林轻而易举地推测出了自己易容马格斯的身份,惹得她当时赌咒发誓一定也要找一个对等的秘密来报复他。而她现在就有一个了,赫奇帕奇的脑海中闪过那个邓布利多讲述的故事,那天晚上她知道了那么多堪称惊人的内幕,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走出了因小巴蒂的事而产生的阴影。既然邓布利多说这一次更好,那她还是应该多关注积极的方面。哪怕是罪有应得的家伙,至少他的家人们都还活着。
但,仍旧需要保持忠诚,何况对于一个秘密,让它永远被埋葬才是最好的。
“天呀,我亲爱的雷古勒斯,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那个故事里的结局。”她又一次在心里下定决心,像有星星从天上一闪而过,最终坠入冰冷的湖中,“这才是我对你真正保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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