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骤1.取自身含有引灵香的血液一滴（不得少于3ml），由被寄生者服下。」
“这个步骤是不是可以跳过啊，”江惊月对比着闲潭影传给二人的文件，“我喝过你的血，在「罗刹海市」那个副本里。”
距离进入副本还剩下大约一个小时，他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运动服，长至肩膀的碎发好好的扎着，被塞满的背包放在了手边。
胶囊房中配备的用以进入副本的航空舱，考虑到来自不同子世界玩家的体型差异，制作得还算宽敞。
只不过挤进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大背包，还是有点够呛。
游星野被迫侧躺，单手撑着床，无奈道：“这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是在副本里，谁知道还生不生效，我的血有那么难喝吗？”
“当然不是，”江惊月赶忙解释说，“引灵香的味道挺好的，但是干嘛平白让你受伤，再说了，这上面要求的，都是与青龙使最为密切的东西，应该不止是血液……那个也可以吧？游哥每次，应该不止……”
他有些心虚，声音也逐渐若了下去。
游星野听得一愣，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半真半假的呵斥道：“小色批，故意撩我是不是？马上要进本了还不老实？”
“总之，我不想咬你，”江惊月没敢和他对视，嘀咕道，“我下不去嘴。”
3ml的血液，对于游星野来说，完全是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伤，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正是这种无所谓的习惯态度，才让江惊月舍不得伤他半点。
他的游哥已经受过了太多的伤，分明是比他还小的年纪。
游星野拿他没办法，主动咬破自己的舌尖，扣住对方的下颚迫使其张嘴。
带着血液的吻依旧温柔缠绵，所交换的，也不单单只是含着引灵香的血液。
论上来讲，这么做并不够要求上所写的3ml血液，游星野心里清楚。
但他莫名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和江惊月之间的信任程度，本就能够忽略这些步骤，直接完成寄生。
灵识的契合度才是寄生的关联，这种肉体和物品上的交换，都只是附加项。
既然咬都咬了，江惊月也没再反抗，配合着回应了好一会，直到喘不上气来，才轻轻推了推对方。
游星野撑着身子让开了一点距离，微哑着嗓子说：“肺活量涨了不少嘛，看来训练很有用。”
肺活量涨了，但脸皮没有，江惊月红着耳根说：“该看步骤二了。”
像他这样，又皮又害羞，还馋男朋友身子的性子着实少见，游星野心想，倒是非常可爱。
「步骤2.取龙鳞一片（任意部位皆可），由被寄生者贴身保管。」
江惊月从衣领里勾出了一直贴身佩戴的龙鳞，问：“应该无需现取吧，我感觉这片龙鳞还‘活’着。”
苍青色的龙鳞像是在回应他一般，微微亮起，又逐渐淡去，折射出绚丽的冷光。
“的确活着，只要我的灵识还存在，它就不会熄灭，”游星野说，“通过它，我能感受到你的方位，你是否受伤，以及你比我稍高的体温。”
这些用处江惊月都已经体验过了，既然龙鳞不必现取，步骤二也所当然的被跳过了。
「步骤3.将与自身灵识关联最密切的物品（最好为佩戴多年的饰物），交给被寄生者。」
“游哥有什么佩戴多年的饰物吗？”江惊月好奇。
“有啊，”游星野笑道，“镇魂钉不是吗？你左耳的耳垂上，不是有个一直空着的耳洞吗？”
那个耳洞，游星野在子世界里和江惊月见面时就是空着的，而且十分叛逆的只打了一个，右耳上没有。
像极了热恋情侣才会做出的那种，两人一人打一边耳洞，同带一对耳钉的行为。
游星野对恋人的过去没什么要求，因为不介意，所以也从未追问过。
只是如今早已知道江惊月同他是初恋，反而好奇起来，伸手轻拨了一下对方的耳垂：“为什么只打了一个耳洞，而且一直空着。”
江惊月回答得直气壮：“因为打完之后发炎了好长一段时间，带什么材质的都没有用，很痛，化脓的样子也一点都不酷，所以就不想打另一边了，原本是希望这边也愈合的，但没有，就留了这么个空空的耳洞，后来也尝试过，带耳钉还是会发炎。”
游星野：“……”
他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是这么简单且现实的原因。
看来恋人之间的沟通非常重要，他心道，一个人乱猜瞎想不可取。
江惊月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那游哥要把镇魂钉借我一枚吗？我听闲前辈说它的质地非常特殊，虽然看起来是佩戴在身上，但实则是固定在灵识上的，不至于我的灵识也会发炎吧？”
游星野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认真在自己耳骨上摸索了一番，才取下一枚镇魂钉来，解释说：“这枚最小，你带着应该会好受些，倘若真发炎了，就给你许个小愿，快快痊愈。”
“这点小事那还用的上许愿啊？”江惊月哭笑不得。
玄黑色的镇魂钉依旧冰凉刺骨，入手的感觉很沉，有点像是棺材钉的缩小版，尖锐锋利。
江惊月将它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带在自己唯一的耳洞上。
和想象中一样，非常凉，甚至不带有任何来自游星野的体温，却意外地萦绕着冷冽的引灵香。
分明钉子上并没有这种香味。
「步骤4.选择安全舒适的环境，与被寄生者独处一段时间（越长越好）。」
“越长越好是需要多长时间？”江惊月有点不适应的摸着耳垂，“一个月的同居够不够？”
“自然是够的，毕竟写下这个设想的那任青龙使，据说是个‘事了拂衣去’的渣男，他眼中的‘一段时间’，指的应该是几个小时，”游星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别摸，你老是摸它当然容易发炎。”
“不是，”江惊月轻声辩解，“我感觉……”
“不舒服？”游星野皱眉。
“也不是，怎么说呢，我感觉有不属于自己的灵识，附着在镇魂钉上，”江惊月反握住对方的手，奇怪道，“你的体温似乎在逐渐升高。”
的确，应当是被偏差逆涌所伤，导致灵识不稳的缘故，游星野的体温平日里都是微凉的，若真拿人类的体温计去测量，可能只有三十三四左右。
故而为了不使江惊月睡觉时受凉，卧室的恒温系统，总要比其它房间高上两三度。
只有取下三四枚镇魂钉，或两人做些风月云雨的事情时，游星野的体温，才能升至与人类相近的水准。
这会儿仅取下了一枚镇魂钉，按说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影响。
游星野抿着唇，支起身子，和江惊月拉开了一些距离。
但太空舱就那么点空间，举架也不算高，想毫无肢体接触，基本是不可能的。
汗珠顺着他绷紧的下颚，滴在了江惊月漂亮的锁骨上。
“游哥？”江惊月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了？”
“我……”游星野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吓人，“我有点忍不住。”
江惊月立刻紧张了起来：“寄生的过程很难受吗？很疼？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不疼，”游星野垂眸看他，血色双瞳中翻涌着欲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吞噬，“但是……特别想要你，比被用了那种道具还想。”
副本机制，偏差影响，BOSS的精神攻击，或是道具效果，他都见识过，也都能忍得下来。
妖物重欲，因此主系统对引灵使的培训中，包含了如何抵抗这种欲望。
游星野是有记录以来，所有非人引灵使中，在这一项训练里，毕业得最快的那个。
故而有他性情冷淡的传闻，实则不然，他只是足够能忍。
但这一次，他竟然有些忍不住。
他的灵识想要侵入江惊月的身体，他的身体亦然。
他想要完完全全占据对方，像一颗寄生植物那样，霸道的缠绕住宿主的躯干。
这果然一种邪术，倘若不加以克制，他不知道自己会对江惊月做出什么来。
反倒是江惊月很冷静的看了眼时间，道：“还有四十分钟左右，你若是忍不住，也可以不忍。”
游星野的内心挣扎了几秒，还是智占了上风：“我不脱你的衣服，你就……让我蹭蹭行吗？”
这话说的特别像个渣男，江惊月没忍住笑了一下，主动说：“想进来也不是不行，不把衣服全褪掉就成，大不了进了副本我立刻穿好，反正闲前辈说，这个副本玩家刚进去的时候，大概率是全部分开的。”
他这意思，反正副本里没有监控，进去的时候若是遇不到其他玩家，根本没人知道，自己进本前在航空舱里做过什么。
游星野“啧”了一声，不满道：“胆子也太大了。”
江惊月主动解了自己运动裤的抽绳，轻声问：“游哥不正是喜欢我胆大包天的性子？”
滚烫的吻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不知被谁误触的手机，将电子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
「注：二人的关系越亲密越好，可在进入副本前半小时内，进行一些特殊肢体接触。」
第一百二十二章它们，正在苏醒
「八级猛灵江惊月已进入子世界寄生之种。」
江惊月醒来在一个满是器皿和不知名仪器的房间里。
房间宽敞明亮，空气略显潮湿，安静的环境中，传来了类似于衣料不小心划蹭在树枝上发出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听得人心痒痒。
这次进副本的传送时间格外漫长，江惊月的意识原就是从那种事情里被突然抽离，灵识似乎迷迷糊糊的沉睡了好一会，等本能的燥热和渴望逐渐退去后，才挣扎着苏醒过来。
布料的摩擦声还在继续，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胳膊，却被有点粗糙的树枝缠住了手腕。
脑海中那个清冷的声音，还带着几缕没能散尽的低哑：“先别动，帮你把衣服穿好。”
这个声音于他而言太过熟悉，江惊月立刻清醒了过来，发现半小时前，在航空舱中被褪至膝盖的运动裤，这会儿好好的穿在腰上，扎着浅蓝色的T恤，两根韧性极佳的树枝正在给裤腰带系蝴蝶结。
“游哥？”他惊讶道，“灵识寄生成功了？”
“嗯，”对方应了一声，枝丫又替他穿好了外套，将拉链拉至下巴，才回应说，“我现在在你身体里。”
游星野说这话时语气没那么正经，故意暗示了双重的含义，惹得江惊月红了耳根，佯怒道：“游哥！”
从江惊月手腕内侧生长出来的两根枝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捋顺了那头浅灰的狼尾后，才又缩了回去，正色道：“和闲潭影推测得一致，玩家在刚进入副本时，是分隔在不同房间中的，我能感受到的灵识离我们极远。”
江惊月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问道：“你什么时候拥有了感应灵识的能力？”
“大约五分钟前，你刚进副本，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游星野的声音回答说，“许是因为变成了‘寄生植物’的缘故，我能感受到这栋楼房中，相对来说，离我们较近的十来个灵识的大致位置。”
就像猛兽能嗅到猎物的气息，植物同样能感受到阳光和土壤。
对于寄生类植物来说，宿主又何尝不是一种猎物呢？
江惊月边如是想着，边盯着手腕处的枝丫看了起来。
他向来不太了解植物，故而也无法通过两根枝丫，分别出品种，只是对方从他手腕的皮肤中兀自生长出来，枝干足有三四厘米粗，却与皮肤异常贴合，手腕看不出任何破损，也不会感到疼痛，除了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道外，简直浑然天成。
枝丫淡绿，无叶，蜿蜒曲折，柔韧有力，见江惊月无事，便渐渐缩回了他的体内，仅剩下顶头的一点嫩枝，小心翼翼的缠绕在他手腕上，像个漂亮的木质手镯。
甚至还顶着个雪白的花骨朵。
江惊月拎起身侧的背包，问：“你这是变成了什么植物？”
“不知道，这个副本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和你一样，我对植物也没什么研究，”游星野无辜道，“不过这个骨朵有点像梅花。”
江惊月将信将疑地抬起手腕闻了闻，只闻到了熟悉的引灵香。
好吧，但愿寄生植物的品种不影响副本解谜。
“我们现在应该干些什么？等主系统发布任务和副本规则吗？”江惊月问，“A级副本里，玩家也要乖乖听主系统的话吗？”
游星野回答说：“A级副本才更需要听主系统的话，因为这类子世界里的偏差，足以秒杀玩家的灵识。”
江惊月发现，有了灵识共生的关系，二人可以完美的通过思维来交流，他不必像个人格分裂患者似的自说自话，也完美实现了，在不使用昂贵道具的情况下，“看对方脑电波行事”。
挺好的，二人商量出正确答案还能悄摸提交上去，惊艳所有玩家。
江惊月环视了一圈所在的房间，此处十分敞亮，像个设施齐全的实验研究室。
原本应该一丝不苟的实验台和柜架，此时却一片狼藉，各种形状的器皿散落了一地，种类各异的植物，从碎裂的培养皿中生长出来，有的才刚刚发芽，有的却早已枯萎。
当然更多的，则是缠绕着柜架和桌腿，努力朝落地窗投下的阳光生长。
“这里似乎本就是研究植物的地方，”江惊月得到游星野的许可，四下搜寻了一番，“下面的柜子里还存放着很多种子，因为没有条件接触土壤、阳光和水，尚未发芽。”
他说着，有些好奇的想要去触碰，柜子下方和地板形成的缝隙里，探出来的一棵含羞草，那东西却像是闻到生人气息的猛兽，骤的向他袭了过来。
江惊月吓了一跳，朝后连退数步，双腕处的枝丫也猛得生长出来，狠狠抽在了含羞草并不结实的茎叶上，当即便将其抽断，细长的叶片散落得四处都是。
“别碰他。”游星野的语气里有那么一点不爽。
江惊月赶忙认错：“是我鲁莽，下次不碰了。”
“不是说你，”见对方误解，游星野的语气立马缓和下来，枝丫也再次缩了回去，“你随便摸，没关系，这些寄生物休想觊觎你。”
含羞草折断了十分重要的几处茎，却仍旧不死心，一直朝江惊月所在的方向探着断枝。
“它想寄生我？”江惊月吐槽说，“这里的植物都这么主动吗？一点都不含羞。”
“或许是偏差改变了它们的生长需求，使得植物不得不寄生于人类，或是动物的身体中，才能获取足够的养分，”游星野分析说，“于是它们也不得不舍弃了部分植物的特性，选择主动捕食动物。”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既然有被攻击的危险，江惊月便暂时远离了实验台和柜架，走到了门边的空地处，“不过生物之间，向来都是弱肉强食，当植物拥有碾压性优势时，动物成为它们的猎物也并非不可能。”
“但人类有非凡的智慧，”游星野说，“不知道它们有没有。”
江惊月耸了耸肩，仰脸看向被各种植物的藤蔓根茎，死死锁住的电子门。
设计得非常超现代的电子门，感应系统不知是被植物损坏，还是单纯的卡主打不开，在扫描到靠近它的江惊月时，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之后便程序出错似的“嘟嘟”了两声，再次熄灭。
“这里是通着电的？”江惊月好奇道。
“不一定是电，但这栋高楼中肯定还储存着某种能源，供它在末世中继续运行下去，毕竟闲潭影也说了，这里还存活着不少原生子世界中的民众，”游星野说，“而且，没有能源，玩家拿什么制造修正偏差的装置？”
江惊月还记得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在制造出修正装置的前提下，再额外制造出一台屏蔽装置，故而推测说：“所以这个子世界中不仅有能源，能源还比其它A级副本里要多？那我们现在是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吗？能不能直接武力破坏掉这些植物？”
像是专程回答他的问题一般，迟到了十多分钟的主系统提示终于响起了：
「欢迎来到A级副本子世界寄生之种，该副本安全时间为20小时。
在已经过去的15分钟里，作为玩家的您，应该已经独自探寻过，我们为您精心安排的房间，并对这个副本，有了初步的了解。
接下来，您将要面对的，是该副本首个，也是最为重要的那个关卡和选项：
关卡一自我认知
在您所处的房间内，任意挑选一种您所了解并喜欢的植物，主动让其寄生于您的灵识，请放心，寄生植物与您为共生关系，该操作不会损伤您的灵识。
（注意！已被寄生的玩家灵识，将不会在被其它任何植物寄生，故玩家若在听到系统提示前，已被植物寄生，则无法再次自行挑选。）
寄生成功后，请与您的共生植物一同，寻找道所在房间的[特殊异变扫描仪]，对身体中的寄生物进行扫描，并于扫描仪的[智能终端]上，选择出您认为最正确的答案。
该关卡持续时间为15分钟，请抓紧时间。」
「特别提醒：房间内的捕食者们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对于那些无法再被扎根的“养分”，通常会选择直接拆吃入腹。
它们，正在苏醒。」
江惊月认真听完了这段冗长的提示，木着一张脸说：“原来它们不是想要寄生我，它们是想要直接吃了我。”
“想得倒美，”游星野冷笑了一声，“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游哥需要吃东西吗？”江惊月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寄生植物从宿主那里吃到的是什么，血肉？还是灵识？”
玩家并非血肉之躯进本，这样东西却依旧能寄生在他们身上，甚至没能寄生成功的那些，会对玩家的灵识垂涎欲滴。
“我暂时觉得挺饱，”游星野边回答，边用嫩绿的枝丫蹭了蹭男友白皙的手腕，好不亲密，“先去找提示上所说的[特殊异变扫描仪]吧，按照主系统的意思，15分钟后，房间里的植物就会彻底苏醒。”
如果不能在15分钟内离开这个房间，需要吃饱的，就不是玩家和他的寄生物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坚持选C
事实证明，寄生植物的品种，非常影响副本解谜。
副本的第一关，便是主动挑选喜欢或熟悉的植物，被其寄生，并对其进行扫描。
这个房间的[特殊异变扫描仪]并不难找，就安安静静的摆放在实验台柜架的右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占地面积不大，像个机械风弧形拱门，灰扑扑的，不清楚是否还能使用。
江惊月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缠绕在它上方，还未苏醒的植物扒开，仪器的感应灯因此闪烁了几下，以后便又和那扇电子感应门同样，熄灭下去，没了反应。
“啊？”江惊月茫然，“该不会玩家还得先修好它吧？”
他手腕处的枝丫缓缓探出来，在仪器各处摸索了几下，回答说：“应该没坏，况且这个关卡只给了15分钟，根本不够修好一台这么大的机械。”
枝丫朝上生长了很长一段距离，目测有两三米，整个将“拱门”的最顶端环绕起来。
蜿蜒曲折的枝干上，每隔一小段就长有一个枚半开不开的花骨朵。
江惊月没忍住摸了摸，洁白的花骨朵柔软中带着一点蓬松和脆弱，令人下意识的想要呵护。
“那它怎么不亮了？缺少能源？”
“有可能，”游星野说着，将枝丫缩了这些回来，便江惊月示意了仪器侧边的凹槽，“你把刚刚那颗含羞草的残骸，捡一些过来，塞进这个凹槽里试试。”
“机器难道也吃草？”江惊月乐了，但乐归乐，他还是乖乖捡了含羞草茎叶残骸塞进凹槽中。
设计成只进不出的凹槽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江惊月费了些力气，才触发压感装置，把残枝一股脑塞了进去。
顶盖“咔”的一声合上，几秒后，仪器成功亮了起来。
「特殊异变扫描仪已激活，请被寄生的扫描者，于拱门正下方站立并停留3分钟，以方便仪器进行扫描。」
“草，还真是吃草的，”江惊月低头看了看盘在手腕上的嫩芽，问，“现在去检测吗？你的小花花看起来很脆弱，会不会被扫描仪伤到啊？”
“去吧，没关系，”游星野回答说，“这样的小花花我还有很多，而且，你知道植物的花相当于人类的什么吗？”
江惊月一顿，没好意思回答，红着脸快步走向扫描仪的拱门下方。
他刚刚还闻过捏过来着……
吃了草的仪器十分灵敏，检测到江惊月靠近，便立刻有光束从拱门四周环绕着他投射过来。
「正在进行扫描，请勿离开或改变肢体形态，以免出现误差。」
江惊月乖乖站直不动，但这么干站着十分无聊，故而同游星野脑电波交流道：“你只能从我的手腕处伸出枝丫来吗？”
游星野回答得很快：“我可以从你身体的任何一处伸出来，但其它位置你可能会感到不舒服，而且有衣物遮挡，不好活动。”
“所以也不止能伸出两根来咯？”江惊月好奇。
游星野仗着没人能听见，有意逗他说：“两根也不够满足你了吗？”
“游哥！”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清冷孤傲的青龙使大人，私底下竟然这么不正经！
游星野以为他真生气了，立刻认真解释说：“你可以把宿主想象成一颗半死不活的枯木，寄生物可以从它躯干上任何薄弱处，自由的生长出来，如果寄生植物拥有思维，那么它们通常应该会选择后背、脚跟这种不易被察觉，察觉后也不易被拔除的位置。”
江惊月自然没有真的生气，顺着这个思维想片刻：“就算它并不拥有思维，仅是随意挑选薄弱处，最终剩下的，应该也会是后背、脚跟，或者脖子、腹部这种宿主难以发现，或发现了也不敢轻易拔除的地方。”
“嗯，有，”游星野说，“不过这种推测，仅建立在宿主想要主动拔除寄生植物的基础上。”
的确，虽然很荒唐，但假设寄生植物拥有思维并想要保护宿主，或是不用拥有高等思维，但出于本能，会保护自己所寄生的“土壤”，作为有高等思维和情感的人类宿主，的确会出现不主动拔除寄生植物的可能。
而且副本的第一个关卡，就是要求玩家挑选心仪的寄生植物，难道在这个子世界中，人类需要依靠寄生植物生存吗？
扫描仪冰凉刻板的提示音打断了江惊月的思路，距离检测开始，正正好好过去了三分钟。
「扫描完毕，答案已录入，请玩家于[智能终端]上，选择出与事实最为吻合的一项。」
「特别提醒：距离本关卡结束，仅剩5分钟。」
仿佛是为了附和主系统的提醒，原本环绕着实验台静静沉睡的各类植物们，像是被春雷吵醒的冷血爬行动物般，以极慢的速度舒展开枝干，并一点点朝着江惊月所在的方向生长过来。
江惊月谨慎的往较为宽敞的落地窗边退了几步，停在那台主系统口中的[智能终端]前，不满道：“它都已经扫描出正确答案了，还让我自己再选择一遍，太小气了吧。”
“有可能是制造这台扫描仪的人认为，电子仪器哪怕再智能，也终归不如人类懂得思考与变通，才特地设定了必须人为确定答案的步骤，”游星野说，“同时能够证明，寄生物的品种对于被寄生者而言，尤为重要。”
“可我不知道游哥是什么植物啊。”江惊月沮丧着脸。
游星野乐观道：“蒙吧，你瞎蒙的运气向来很好，加上闲潭影送你的那三枚铜钱，应该不至于错得太离谱。”
“还能这样？”江惊月非常心虚，“它也没说答错有什么惩罚啊。”
游星野主动探出枝丫，触碰了智能终端的屏幕：“没事，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大不了我带你杀出去。”
这话说得十分嚣张狂妄，但江惊月就吃这套，当即认真看起屏幕上的题目来。
「第一题：以下哪种植物，与您身上的寄生物最为相似？A.桃花、B.樱花、C.梅花、D.杏花。」
江惊月当然还记得，游星野说枝丫上的白色骨朵像梅花的事情，当即按下了选项C。
「回答正确。」
他刚松了一口气，界面一转，显示出下一个题目来。
「第二题：以下哪系梅花，与您身上的寄生物最为相似？A.真梅系、B.杏梅系、C.樱李梅系。」
“啊？”江惊月有点崩溃，“我不是学植物的啊大哥！”
“随便选一个，”游星野催促说，“只有不到四分钟了，填不对也别空着。”
倒也是这么个，蒙一下至少还有答对可能，江惊月咬了咬牙，坚持选C。
「回答错误！」
好吧，不会的题都选C的法则，在这个子世界里也许不太好用。
屏幕闪烁了一瞬间的红光，想象中的惩罚或攻击却并未出现，只是关卡结束的倒计时，骤然从3分27秒，减少至了2分27秒。
江惊月马上便意识到了这一点，骂道：“草啊，直接扣倒计时的，这不是答错的越快死的就越快吗？”
“别慌，继续，”游星野的声音依旧清冷沉稳，梅枝却猛得疯长暴起，抽断了企图偷袭江惊月的植物，“我能护得住你。”
屏幕依旧停留在这道题上，只是C选项被标上了血红的“错误”。
江惊月紧张的抿紧了唇角，却并未害怕或退缩，在二选一中盲猜了A。
「回答正确。」
“草，吓死我了。”
他没来的喘息，新的题目便刷新了出来。
「第三题：以下真梅系梅花中的哪一类，与您身上的寄生物最为相似？A.直枝梅类、B.垂枝梅类、C.龙游梅类。」
反正也是瞎蒙，时间不等人，江惊月盯着选择最后的四个字，福至心灵，毅然决然的选择了C。
「回答正确。」
「检测到您身上所寄生的植物为：玉碟龙游梅，真梅系龙游梅类的梅花，枝干自然扭曲，树冠散曲，宛若游龙，其花复瓣，其色雪白，其香犹若脂，为梅中珍品。」
智能终端的屏幕上十分贴心的播放了一段说明，还配有几张玉碟龙游梅的花叶细节图片，江惊月对植物学毫无兴趣和天赋，只能强迫自己硬背了下来。
“然后呢？”他盯着倒计时，“答完了，不给奖励也罢，倒是放我出房间啊？”
他越着急，屏幕上的说明播放的就显得越慢，在意犹未尽的切了好几张细节图后，才终于跳出了「关卡成功」四个大字。
「玩家江惊月完成关卡一自我认知，于副本内二十名玩家中，正确率排名第七位，通关速度排名第三位，请再接再厉。」
「您提前完成了关卡，请移步至[特殊异变扫描仪]拱门内，稍做等待。」
江惊月不明所以，但房间中的大多数植物都已苏醒，唯有扫描仪拱门附近，依旧是一副枯木丛生的衰败模样。
“去吗？”他在脑海中征求游星野的意见。
对方回答说：“嗯，你不必管这些植物，往前走就行。”
无论什么地方，无论何种模样，我都护着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关键词
智能终端的屏幕上，巨大的「关卡成功」下方，有一行跳动的小字，仍在记录着关卡结束的时间。
倒计时最后两分钟，房间中所有沉睡的寄生植物全部苏醒，扭曲着或苍劲或稚嫩的枝叶，相互纠缠叠压，撕扯挣扎。
渴望阳光，渴望水源，更渴望用鲜活的灵识，作为土壤。
江惊月有梅枝作为保护，丝毫不惧怕它们，冷静的绕开朝自己探来的枝和茎，等着游星野将它们折断，或是干脆连根拔起，扔去更远的地方。
“必须等倒计时结束，房间门才会打开吗？”江惊月奇怪的问，“为了保证副本中的所有玩家，是同一时间离开的房间？”
“恐怕是这样，”游星野扔了一株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出去，回答说，“虽然副本不是竞赛，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但由于副本设计或某些机械需要同步的缘故，有些关卡会要求所有参与的玩家，必须同步开启和结束。”
江惊月了然的点点头，快步走到了拱门正下方。
扫描仪检测到他的存在，立刻又亮了起来：
「检测到玩家江惊月已通过关卡，马上为您开启[抗偏差琥珀罩]，请勿离开拱门范围，否则后果自负。」
江惊月还没来得及问这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透明罩子就从拱门的两端，笔直降了下来，薄薄扁扁的将他挤在了前后仅半米来宽的封闭空间里。
“卧槽！”他摸了摸险些被擦到的鼻尖，朝后退了半步，背脊便撞到了身后的罩体，“游哥你没事吧？有没有被伤到？”
“没事。”游星野缩得极快，这会儿已然好好缠在他的手臂上，洁白的花骨朵一枚都没少。
江惊月这才松了口气，骂道：“我他妈知道它为啥取名叫‘琥珀’了。”
他被夹在罩子里难以动弹的模样，可不就像是封进琥珀里的昆虫吗？
拱门可不管他的抱怨，琥珀罩成功开启后，便又是一串冷冰冰的提示：
「[抗偏差琥珀罩]已开启，即将释放偏差射线，强度S级，持续时间5秒，不会对罩内玩家，及玩家选择的寄生植物有任何影响。」
「射线装置正在准备。」
「射线装置充能完毕。」
「即将启动射线装置……」
“等等，”江惊月被迫趴在透明的罩体上，像个第一次去水族馆的小朋友，“为什么这里的仪器可以释放偏差射线？难道这个子世界的文明，已经强大到能够使用和超控偏差了吗？”
“不乏有这种可能，”游星野说，“这毕竟是A级副本，但它释放射线是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江惊月的手环上便“嘀嘀嘀”的跳了好几声警示：
「您所在的区域附近，发生了极为剧烈的偏差波动，请注意自身安全！」
「请确定偏差是否来自副本设计，如副本出现BUG或漏洞，请立刻上报主系统，引灵使将竭尽全力为您服务。」
看不见摸不着的偏差射线，在孜孜不倦的警示声中，席卷了整个房间。
琥珀罩外的所有植物，在短短的5秒时间中，迅速颓败干枯下去，化作一地焦黑的残骸。
原本缠绕住电子门的那些也不例外，枯枝散落下来，极脆，仿佛轻轻一碾，便会成为一摊黑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江惊月花了几秒时间思绪，好在关卡结束的倒计时仍有半分多钟，用以保护玩家的琥珀罩也并未打开。
“不对啊？偏差射线导致该子世界的民众被植物寄生，寄生植物为何会被偏差射线杀死？”江惊月问，“以及，这个子世界的文明，既然已经强大到能够使用偏差，为何不彻底将寄生植物杀死？”
手腕上的梅枝动了动，游星野思索道：“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这些植物？”
江惊月一愣，倒计时也刚巧在此时结束，琥珀罩“咔”的一声缩回了拱门之中，原本被植物卡死的电子门，也终是缓缓的滑向了两侧。
「关卡一自我认知已结束。
玩家江惊月目前的综合评分为8.8分，于十九位玩家中排名第三。
门已开启，请穿过旋转楼梯，去往下一个关卡，与其他玩家汇合。」
“十九位？”江惊月疑惑，“之前的提示里，不是还提到过二十位吗？”
“死去的玩家不再计入排名。”游星野说。
有人连第一关都没能通过，江惊月忍不住皱眉。
他有游星野陪着，不必独自从一堆危险的寄生植物中，挑选出自己所熟识的种类，并同那株不知是否拥有思维和情感得植物一起，去面对房间中的重重危险。
和寄生植物一起……
江惊月拧着双眉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也没动手从开了门的房间里出去，游星野并未催促，只安静的陪着他。
半晌后，他终于捋顺了被打断好几次的思路，低声道：“游哥，你说得对，他们需要这些植物。”
“嗯？”
“闲前辈对副本的推测，是这里的民众受偏差射线影响，一夜之间，皮肤上长出了类似于植物的枝丫，”江惊月说，“但我私以为，这个猜想与我们在副本中所看到的线索，有些差距。”
游星野赞同道：“的确，虽然尚不清楚，这些植物是否是在非常突然的情况下，受偏差影响，寄生在民众体内的，但单从这个研究室来看，他们并非一味地想要拔除身体中的寄生物，而是想要和寄生物保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江惊月点头：“玩家进入副本的第一件事，便是选择自己熟悉并喜欢的植物，那么这里的民众，是否也可以自主选择寄生植物呢？”
“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寄生植物，在末世中保护自己，不被其它的植物寄生？”游星野挑眉，“很有意思的猜测。”
“嗯，顺便没有根据的推测一下，这些寄生物，原本应该也是正常植物，受了偏差影响，才会以灵识为生，”江惊月说，“它们或许的确能替被寄生者抵抗一部分偏差，否则杀死它们的射线，也不必设置成S级吧。”
这猜想也不算毫无根据，毕竟智能终端上，对于各类植物的描述，同其他子世界中的区别并不大。
这也许能够证明，寄生物在偏差出现之前，只不过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植物。
是射线使它们变异，让它们不得不以人类的灵识为生，而人类同时也需要它们，来避免被其它的寄生物分食，和抵御偏差。
“我明白了，所谓的寄生，同时也是共生。”江惊月说。
这只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推论，他常常和游星野一同用这种方式，来线索，思考剧情。
手环却毫无预兆的亮了一下：
「玩家江惊月在推测剧情时，回答出关键词[共生]，综合评分升至9.2分，于十九位玩家中排名第二。」
“啊？”江惊月张大了嘴，“关键词？这么抽象的吗？”
猜对了终究是让人开心的，游星野笑说：“之前和你说过，A级副本不再提供剧情进度，这个副本的设计中有‘关键词’来认可玩家得猜测，都已经算是放水了。”
“行吧，”江惊月快速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么请问和我是‘关键词’关系的青龙使大人，我们现在要按照主系统的吩咐，穿过旋转楼梯，去下一关卡和其他玩家汇合吗？”
游星野并未立刻回答，反是用两根梅枝朝门外探了探，没发现任何危险，才回答说：“去，走吧，外面直接就是个旋转楼梯。”
试问谁家好人，房间外面直接是楼梯？江惊月困惑的走了出去，发现外面不仅是个楼梯，还是个又曲折又难看的楼梯。
类似水泥砌成的楼梯坑坑洼洼也就罢了，每阶还肉眼可见的不一样高，侧边的扶手早已生锈斑驳，由上往下看，旋转向下的角度甚至都没能保持一致，属于小孩子过家家都捏不出来的难看。
楼梯极长，无法从不规则的旋转中看到尽头，没有参照物，连一扇向外的窗户都没有，阴森恐怖，荒诞诡异。
“不是？文明程度这么高的世界，是出于什么目的，做了个如此‘蛮荒’的步梯的？”江惊月十分不解，“这和门里那个研究室，其实是两个世界吧？”
这敷衍中又带着些怪诞的画风，让游星野这种见多识广的引灵使，都不禁沉默了几秒，才回答说：“这里能作为末世中，最后一座有灵识存活的高楼，设计上总有他的道，只可惜我才疏学浅，暂时解释不了。”
江惊月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但这里只有这一条路，解释不了也得走啊，我预感这楼梯爬起来会特别累，而且很容易被绕晕。”
“你只管走，我来记路，”游星野说，“顺便，下到刚好再看不到这个入口的地方时，在楼梯的台阶上做个记号。”
江惊月很听话的拾级而下，并不算紧张：“你是担心，我们会一直在某段楼梯里鬼打墙吗？”
“没有任何参照物，又阴暗杂乱，令人难以分辨方向的地方，不出点什么事情，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什么有问题？”江惊月好奇。
游星野笑道：“设计副本的系统，脑子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五章无限旋转
“第一百九十八阶，第一百九十九阶，两百阶！”
江惊月喘着气仰脸看去，旋转向上的楼梯盘屈弯折，盯着看得太久，会给人一种动态旋转的错觉。
没有任何规律和章法，也找不到尽头。
四五根梅枝从腰侧的衣服里探出来，替他撑着地面，活像把古香古色的高脚凳。
“累了就休息一会，时间还很宽裕，”游星野轻声道，“靠着我没关系。”
江惊月很听劝的停了步子，认真计算说：“按照我原生子世界的常规习惯，步梯房半层楼十阶，做一个歇脚的小平台，于是两百阶约等于十层的高度，这里没有小平台，体感上稍稍难受一点，但也不会非常累。”
枝丫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又拉开背包，翻出了一瓶清水递到了他的面前：“这里的台阶，高低不一，角度也大，时不时还有倾斜，自然是比寻常步梯难走，更何况幽暗的环境和完全封闭的空间，更是无形之间增加了玩家的心压力。”
江惊月接过水猛灌半瓶，感觉活了过来，问道：“能来A级副本的玩家，心素质应该都很坚韧吧？”
“不一定，”游星野回答说，“A级副本允许多个队伍一同进入，于是不少低级玩家，想要通过被大佬带的方式，一步登天。”
江惊月自然还记得A级副本的组队规则，允许多个队伍一同进入，但每队人数不得超过副本总人数的25%，二十人的副本中，至少会有四支队伍。
所按照最极端的方式计算，仅有队长是猛灵的情况下，一个A级副本，共能进入十六名想要一步登天的玩家。
难怪有人连第一关都没通过，江惊月心想，这种开场将所有玩家都分开的副本设计，应当就是对于妄图走捷径的玩家的惩罚和制衡。
“至少我们这一队只带了乌霜，”江惊月如是说着，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乌大少爷还好吗，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游星野见他不喝了，便又用枝条将水瓶拧紧，放回了背包中，关心道：“那你害怕吗？”
江惊月休息好了，继续记着阶梯数往下走：“不怕啊，我有游哥陪着，但如果被迫独自待在这种地方的话，应该也是有点害怕的。”
他腰上那些枝条，随着起身的动作缩了回去，右手手腕处的嫩芽却分出了好几枝来，轻轻缠住了他的手指，仿佛十指相扣。
我会始终陪着你，无论以什么形态，什么模样。
这便是游星野的回答。
楼梯间的光线来自镶嵌在墙壁中的小灯，盈盈的青绿色光线，照射范围十分有限。
封闭的墙面则像是个不规则圆桶，又细又深，带着些弯曲倾斜的角度，的确非常非常难走。
江惊月默默走了一会，突然问道：“那游哥若是独自待在这里，会害怕吗？”
游星野回答得很果断：“不会。”
“也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不会时，江惊月莫名的有点不开心。
也许是懊恼自己不够勇敢，也许是觉得人类与妖物之间，果然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游星野却补上了一句：“我是青龙使，我不能害怕。”
因为生来就要背负责任，因为灵识能够承受偏差，因为必须挡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接。
但生命趋利避害，没有谁生来就不怕危险。
江惊月的步子顿了一下，所有的不开心通通化作了心疼。
他轻声道：“以后有我陪着，游哥稍稍害怕一下也没关系。”
手腕上的萌芽延伸出来，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
第三百一十四阶。
将近十六层的楼梯，走得江惊月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好在他进入副本前，进行过一个月的体能训练。
“说好的这个副本不需要体能呢？”江惊月崩溃道，“上次下这么多楼梯，还是因为租来做直播间的写字楼停电了。”
游星野探出一些枝条来，打算让他坐着歇一会，却意外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等等，停一下，我就说这个拐角有点眼熟，”游星野说，“这一阶你做过记号的，但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抹去了。”
江惊月惊讶的张了张嘴，赶忙跑去枝条所指得方向。
就见那阶倾斜到几乎呈锐角三角的楼梯上，坑坑洼洼的水泥面缺失了个小角，像是硬生生被什么东西给铲去一层。
只不过手法有点敷衍，边缘处还残留着一点红色记号笔留下的痕迹，那正是江惊月之前所做的记号。
“真是鬼打墙啊，”江惊月皱眉，“会抹掉就证明这东西有思维，我是不是白下了不少台阶啊？”
“没白下，”游星野安慰说，“我一直都记着路，前面没有重复过，直到这里才再次出现你做过记号的台阶。”
江惊月这才松了口气：“那还行，不过这东西不露面，只把制造出鬼打墙，是想通过不断循环的楼梯，把我们耗死在里面吗？”
“你的原生子世界中偏差极少，但也应该通过各类影视作品，或者文字游戏，接触到有关鬼怪的传闻，”游星野说，“故事中很多鬼怪都躲藏在阴影之中，仅仅通过突然出现声音、莫名移动的物体、投影里的恐怖画面，水池中的血迹来恐吓主角，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江惊月听来有些莫名耳熟，似乎在那段被抹去的记忆中，曾提到过。
他略一思索，便回答道：“只要鬼怪不是和主角有仇，或者是个纯粹的变态，那就是因为没有伤害主角的能力！”
这里的鬼怪是不是变态江惊月并不清楚，但玩家刚进入副本，因为同它们没什么仇怨可言。
况且对方甚至都没有出来装神弄鬼，恐吓玩家，若是以折磨取乐，或是寻仇报复，单单用无限循环的楼梯困住玩家，也太无聊了些。
于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对方没有足够的能力伤害玩家，甚至只敢偷偷躲在后方，抹掉玩家所做的记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江惊月不动神色的停下来，装作一副太累了走不动的模样，同游星野进行着脑内交谈，“我现在看到的，是单纯的幻觉，还是已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回了做记号的地方？”
说不清这两者哪个更好一点，幻觉的话，很有可能前方就是个无尽的深渊，脚下一空便会坠落下去，而回到记号处，就则代表着他得再下一次两三百阶的楼梯。
“先别慌，你拿点东西吃，顺便替我挡一下，”游星野低声回答，“那东西应该还在附近看着我们才对。”
江惊月闻言立刻收敛了探查的目光，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掏出纸巾擦汗，又拉开外套拉链用来散热，顺便扯了扯T恤的衣领，把滑进脖子里的碎发捞出来，重新扎好。
进行完这一整套穷讲究的精致行为后，才终于打开背包，拿出一袋巧克力面包，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而他皮肤下的梅枝，正好借着这花里胡哨的动作探了出来，隐藏在敞开的外套中，悄悄观察。
大约半分钟后，他听到脑海中的游星野用气声说了句：“我要出手了，给你个心准备，别被面包噎住。”
江惊月：“啊？”
他哪有那么菜？
就在他应声的那一瞬，衣摆下方的梅枝以闪电般的速度疾探出去，冲至不远处，从原本做记号的那阶楼梯和墙壁形成的缝隙中，拔出了一颗淡紫色小花。
即便有对方提醒，江惊月还是吓了一小跳，捶着胸口问：“这是什么东西？”
“曼陀罗，情花的原型，相传可以制成麻沸散和蒙汗药，”游星野见他好奇，反而将梅枝伸得很远了，“别靠近它，有致幻性。”
被噎住的江惊月喝了好几大口水，才成功将面包顺下去：“致幻性？所以就是它在暗中搞鬼，弄出的鬼打墙？”
“应该是，”游星野将紫色小花绞断成数截，确定其没有生还可能，才无奈道，“你怎么还是噎住了？”
“都怪游哥太快了。”江惊月振振有词。
游星野轻笑了一声，将枝条们缩了回去：“我快不快你自己清楚。”
江惊月在心里瞪了他一眼，将外套再次拉到了下巴，又收拾好背包重新背上，那些曼陀罗所造成的幻觉，才彻底消失殆尽。
他望着自己面前向上走的台阶，陷入了沉思。
“我……难不成刚刚一直在往上走？”
“不，”游星野说，“我们应该时而在往上走，时而在往下走。”
“啊？”江惊月不解。
游星野解释说：“你玩过通过视觉错位，不断转动和拼接，来形成不同路线的解谜游戏，应该能够解，看似一直往下的道路，也能形成一个完美的死循环。”
“游戏里的确可以，”江惊月犹豫道，“但……”
但现实中玩家不是傻子，是上是下腿能分的清楚，所以才特地在这里种了一株曼陀罗。
而要达成完美循环，得有一个外力，在玩家注意不到的地方，扭转楼梯。
“也许不是外力，我把它从缝隙里拔出来的时候，突然有种很荒唐的直觉，”游星野说，“我感觉，这些楼梯是‘活’着的。”
或者说，这个建筑，是“活”着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陌生且不靠谱的玩家
“活着？哪种活着？是智能机械，还是……”
“我感觉它是拥有灵识的，”游星野认真道，“不过非常薄弱，像是奄奄一息的病人，或枝叶枯朽的植物。”
江惊月在原地站了一分多钟，直到幻觉彻底消失，才原地转身，朝向下的楼梯走去。
“游哥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在一颗巨大且有灵识的植物里？”他不可置信的问，“这个子世界里的植物这么大吗？”
“我无法确定整座建筑都是由一颗植物组成，且每个子世界的生灵形态各异，”游星野说，“纵使我去过几百个不同的子世界，所见所闻，也不过万千世界中极小的一部分。”
江惊月认真思考了片刻，只觉线索不足，尚无法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索性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那这么多子世界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你的原生子世界，”游星野回答得毫不犹豫，“并非爱屋及乌，虽说子世界M34-4602151-B的文明并非所有世界中最古老的，科技也并不如主世界发达，但那里的生灵大多十分坚韧。”
“有么？”江惊月挠头，“我感觉同龄的打工人都挺脆皮的，养出来的宠物也时不时感个冒拉个肚子，电脑桌前的仙人掌更是个快消品。”
游星野并未反驳，只说：“肉体脆弱和灵识坚韧并不冲突。”
江惊月好奇：“怎么说？”
游星野不答反问：“没记错的话，你读大学那会，很向往去人迹罕见的森林或者湖泊旅游？”
“嗯，”江惊月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我生于城市，对自然风光很是好奇。”
只可惜读书时没钱没时间，毕业没几天就出了车祸，病床上躺了半年，身体难以再承受高强度的运动。
他原以为会在那钢铁浇铸的城市中被困百年，将原是爱好的游戏变成工作，和无数平凡的打工人一样，从兴致勃勃，到枯燥麻木。
可还没过两年，便被意外卷入九幽世界中，重逢了自己曾爱到刻骨的恋人，也找回了一些对自由无拘的向往。
何其有幸。
“很凑巧，”游星野说，“我刚去M34-4602151-B子世界中度假，同你还并不认识那会儿，曾受闲潭影所托，去了几处沉睡万年的古森林中，记录某些数据。”
“闲先生该不会是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最适合建立屏蔽装置的子世界吧？”江惊月问。
“虽然他当然和我说的，是为了制作某种道具，但现在向来，十有八九是在挑选合适地点，”游星野回忆说，“我当时选择你的原生子世界度假，单纯只是图个时差方便，对于闲潭影的请求并未多想，只不过M34-4602151-B子世界并不符合闲潭影的设想，我未能记录太多数据，却意外体会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你所说的，灵识的坚韧？”
“对，你应该明白，于高山或深渊而言，人类非常渺小，于猛兽眼中，相当脆弱。”
但再高的山，再深的渊，都有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再凶的兽，再猛的禽，都有勇者愿意挡在弱势群体面前。
度假期的引灵使不能使用道具，好在那个子世界的交通还算发达，游星野曾装作是独行的旅游爱好者，蹭过好几次开往森林中的巴士。
他穿着深黑色连帽衫，背着最常见的旅行包，还用口罩挡住了脸，为的就是不被人记住容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但某次试图翻越标有“猛虎出没，游客止步”的护栏时，还是被护林员大叔抓了正着。
意料之外的，大叔并没有大吼大骂。
对方当时说了什么，大抵是“小伙子，那里边有老虎跟熊瞎子，可不兴去啊”。
自然没有龙害怕老虎的道，没人看到过他的长相，护栏对于一米八七的个子来说实在不算高，大叔的奔跑速度也绝非他的对手。
何况等度假期结束，这个子世界里所有民众，都会忘记关于青龙使大人的一切。
但游星野莫名有种直觉，一旦他从这里翻入深山，护林员便会立刻通知这个子世界里的“执行者”们，掘地三尺，不遗余力也会将他找出来。
年少轻狂的青龙使大人难得没有肆意妄为，收回了踩在护栏上的大长腿，回到旅行车上，挤在大叔大妈和吱哇乱叫的人类幼崽中间，跟在举着小旗的旅游团后面，乖乖沿着山石铺建的人工线路走了一路。
甚至扶了一把差点摔倒的小朋友，收获了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江惊月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栏，揉了把发酸的小腿肚子，边走边听游星野讲着“山中奇遇”，忍不住问：“对于游哥而言，这种没必要的被迫社交，很无聊吧？”
“若是利用休息时间开展的强制社交团建，那着实令人扫兴，”游星野笑道，“但我当时左右无事，倒是在观察中获得了不少乐趣。”
“观察？”
“嗯，不止是观察旅行团里那些鲜活的灵识，同时还有那些依山而建的道路，”游星野说，“你知道吗？那些石阶同你脚下的很像，高低不一，凹凸不平，却能死死固定在巍峨陡峭的高山上，当时我就在想，人类那么脆弱，是如何在危险重重，且大型机械无法进入的山林间，挑选出一条最合适的路线，并铺出一条供游客行走的石路的？”
他因为好奇，特地去了解了那个子世界的文明和传承，才发现，并不是某一个或是某一批比普通民众强悍的人，铸造的这一切，脚下那些被磨平的石阶，正是祖祖辈辈的普通民众，一寸寸铺建，修复，完善而成。
在妖物眼中，人类的生命短暂，肉体脆弱，仿佛不堪一击。
但游星野从那时就知道，他们的意志和灵识，才是最坚韧的。
妖物的灵识无法承受死亡，故而没有转世来生，但人类却轮回不止。
游星野欣赏这种韧性，才会对那个二十出头，孤身一人却又鲜活勇敢的江惊月，一见钟情。
青龙象征着生长，他生来便迷恋着那种生生不息的坚强。
一如江惊月面对再难的副本，也从未退缩。
“游哥这是在哄我吗？”江惊月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是很累，也不算紧张，不哄也还能自己走的。”
枝丫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一点真心话罢了。”
***
许是拔除了曼陀罗，解开了幻觉的缘故，江惊月一路下到旋转楼梯的最下层，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久违的平地使他松了一口气，只是眼前连接着楼梯的，狭窄曲折的走廊，也没多令人向往。
“居然就这么走出来了？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江惊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猜测道，“这该不会也是个小关卡吧。”
果不其然，在他走过长廊的第一个弯折时，主系统发来了新的消息。
「玩家江惊月完成隐藏关卡枝繁叶茂，于副本内十八名玩家中，正确率排名第二位，通关速度排名第五位，请再接再厉。」
「您的随机队友已先一步完成关卡，请尽快穿越枝廊，与其汇合。」
“随机队友？”江惊月皱眉，“还有‘枝繁叶茂’和‘枝廊’这两个名字，是在提示玩家，我们正身处于一颗巨大植物的树枝中吗？游哥的直觉果然牛逼。”
“还都只是猜测，没被主系统认可前，不能作为线索，”游星野说，“先按照祂的要求，去和队友汇合吧，出现这种硬性要求，往往代表着，下一关必须合作完成。”
江惊月想起进本前，闲潭影提到过的，“需要极高默契，同步完成”的关卡，不禁嘀咕道：“希望能随机到宿哥或者宁哥，谢老板和乌霜也行，总之不要是陌生且不靠谱的玩家。”
“没关系，”游星野仗着其他人听不见，大声密谋，“如果对方看上去很不靠谱，下一关又真的需要配合，就敲晕他，我把梅枝伸出去，和你同步合作。”
“还能这样？”江惊月惊讶道，“玩家不是不能攻击玩家吗？”
“是啊，”游星野笑了一声，语气莫名有点危险，“可我现在只是个寄生物，不是玩家。”
看得出来，青龙使大人真的很想做点违反主系统规则的事情，江惊月默默的想着。
这条被称为“枝廊”的弯曲走廊虽然难走，却并不算长，大约四五分钟后，江惊月便到达了主系统所指定的地点，并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随机队友。
很陌生。
隔着十来米距离，对方背身而立，仅从装扮来看，就能使江惊月感到非常陌生。
这位随机队友个子不高，顶着一头浅粉和灰蓝挑染的短发，脑袋上还带了个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头戴式耳机。
衣服则是紫与黑的拼接，相当宽大，坠着些做旧的金属装饰，袖子一长一短，肩膀上还莫名其妙的开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洞。
配上银灰色破洞牛仔裤，以及脏橘色运动鞋，全然是一盒打翻的水彩颜料。
和江惊月心中的朋克少年形象，只差一顶棒球帽和一个滑板。
完美符合“陌生且不靠谱的玩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红伞伞，白杆杆
朋克少年应当是听到了些许声响，便江惊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惊月也并没有躲藏的意思，站在原地暗自打量起了对方。
这位陌生玩家五彩斑斓的刘海，看似有一段时间没有修整，软趴趴的垂着，长得几乎要戳进眼睛里，下半张脸被巨大的黑色口罩遮挡，实在看不清面容。
只有一双半遮不遮的杏核眼好奇的打着转。
“诶？”朋克少年率先开口道，“你是不是叫江惊月？”
脸上毫无遮挡的江惊月：“……”
得，这里也有人认识他。
但他不想浪费积分购买马甲道具，脸长得也的确足够有辨识度，干脆就点了点头，笑说：“我有那么出名吗？”
朋克少年回答说：“别人知不知道你我不清楚，但我观察你很久了。”
闻言，江惊月手腕上的梅枝不满地多绕了半圈，像是在无声的强调着归属。
江惊月轻轻摸了摸，示意游星野稍安勿躁，才又问道：“我有冒犯过你吗？”
“有啊！”朋克少年直气壮，“我在九幽玩家排行榜里，原本排第一万名，已经保持了四百零四天了，结果你‘嗖’的一下坐着火箭升级上来，把我挤成了一万零一名！”
这么巧？江惊月心说，这不冤家路窄吗？
毕竟是要合作的队友，也不好真一言不合就打晕了找个地方藏起来，江惊月只能努力周旋说：“保持在前一万名也没什么好处吧？”
朋克少年怒了：“可我的马甲叫万万啊！其他玩家查榜的时候，看看万万是一万零一名，多可笑啊！”
说罢，他便气鼓鼓的朝江惊月走来，只可惜还能走几步，便被十来根突然出现的梅枝死死架住。
“卧槽！你这是什么妖法！”
万万企图挣扎，但那看似娇弱的嫩枝坚硬得堪比铁索，牢牢的捆住了他多处重要关节，使他完全动弹不得。
江惊月其实也被游星野出手的速度吓了一跳，面上却仍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语气平静道：“你在一万名待了这么久，应该明白，A级副本中，主系统强制要求和队友汇合，就代表着，关卡必须合作完成，但我能和我的寄生植物合作，也有能力限制甚至打晕你，要不要违反规定攻击我，你自己衡量。”
关于A级副本的这些常识，他分明是五分钟前才从游星野那里听说，却能装出一副烂背于心的模样，也可谓是个演戏的好手。
发现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的万万沮丧着脸，认怂道：“我也没想真的攻击你啊，就想吓唬你一下，玩家攻击玩家的惩罚很重的。”
他这话说得好听，实则是看江惊月外表瘦弱，像个漂亮花瓶，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找回些许作为老玩家的面子时，也能让对方在合作时听自己安排。
却不曾想自己还没开始表演，就已然被“漂亮花瓶”拿下。
江惊月又静静地观察了他一会，等万万的四肢因被枝条缠绕得太久，无法供血而发麻，才点头道：“行，信你一次，游哥，放开他吧。”
十数根枝条仅花了不到两秒时间，便全数缩进了江惊月的皮肤下方，依旧只剩下缠在手腕上的可爱骨朵。
万万被无情的扔到地上，双腿发麻，站立不稳，膝盖一软便“咚”的一声跪倒下去，被迫给江惊月磕了个大的。
江惊月朝后让了半步，忍笑道：“虽然你多有冒犯，但也不必行此大礼。”
万万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咬牙切齿道：“你可以和自己的寄生物交流？”
江惊月当然不会暴露游星野的存在，故作诧异的反问：“难道你不行？”
“你他妈才不行，”万万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才撸起宽大的袖子，给江惊月看，“我的寄生物是个蘑菇，特别安静，不说话，不动弹，貌似还害怕阳光。”
活人身上长蘑菇也是挺新奇的，江惊月随着对方的动作望过去，就见被枝条捆得青紫的皮肤上，零星有几个极小的菌盖冒出头来，红色伞盖上点缀着白色粒状，正是毒蘑菇中最为经典的形象——毒蝇伞。
江惊月盯着那几个小蘑菇沉默了片刻，胡诌道：“可能它比较内向吧，但你是出于何种想法，选择了有毒不能吃，无法延伸做不了辅助，碰一下还有概率喷孢子的寄生物的？”
“你以为我想选它吗？”说到这个，万万更生气了，“我那一整个房间全是乱七八糟的菌子，奇形怪状，什么颜色的都有，唯一的相似处，就是我他妈全都不认识！”
江惊月悟了：“你挑它，是因为所有的菌子里，只认识毒蝇伞？”
“红伞伞，白杆杆谁不认识，”万万嘀咕了一句，又道，“你已经知道我的寄生物是什么品种了，公平起见，我也要知道你的。”
这个要求听上去一点都不公平，毕竟毒蝇伞是江惊月自己认出来的。
故而江惊月反问：“你刚刚已经见过他了，认不出来吗？”
万万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植物学者，少废话，快说，不然我怎么跟你合作？”
江惊月并未直接回答或拒绝，而是在脑海里轻声问：“游哥，要告诉他吗？”
“告诉他也无所谓，”游星野回答说，“这种能直接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秘密，不会对玩家自身产生威胁。”
“好。”
江惊月应了一声，才朝快要等毛了的万万说：“既然诚心合作，告诉你也无妨，玉蝶龙游梅，刚刚缠住你的那些，是他的梅枝。”
“哈？”万万感到不可置信，“梅枝有那么韧那么软？我只是不懂植物，不是没见过植物。”
“软梅枝嘛，”江惊月本是随口敷衍一句，却意外领悟到一个谐音梗，“他是软妹子。”
万万狐疑：“你刚刚是不是还喊他‘游哥’？”
“‘哥’是敬称，”江惊月振振有辞，“喊‘游妹’就是爱称了，在副本里太暧昧不好。”
游软妹子星野：“……”
问：男朋友太皮了怎么办？
答：没办法，自己宠的。
以及他和江惊月现在的处境，已经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
“别皮了，”游星野无奈的通过脑电波交流道，“再不进入关卡，主系统该发提示催促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江惊月的手环上就跳出了新的信息。
「请副本中的十八名玩家，于三分钟内，进入枝廊尽头的花房，并于一小时内，完成关卡二并蒂同开。」
“草，这个名字，看来还真是双人合作的关卡。”万万骂道。
“快走吧，”江惊月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并无太多不满，先一步朝枝廊尽头走去，“就三分钟时间，鬼知道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
枝廊的尽头离二人约摸只有十五米距离，途中破天荒的没出任何幺蛾子，只是花房的大门紧闭着，纵使扫描到二人的存在，也丝毫没有开启的意思。
江惊月看了看门边一左一右两个凹槽，直觉和之前在关卡一的[特殊异变扫描仪]上，见到的凹槽非常相似，但不同的是，枝廊并没有植物的断枝，可以喂给仪器作为能源。
“也不是没有，”游星野猜到了江惊月的想法，低声道，“我不也是植物吗？”
江惊月惊得睁大了双眼：“你让我掰你的枝？”
“我又不会疼，况且植物损失一两根枝丫，本就是不足一提的小事，”游星野宽慰说，“枝廊中并无任何植物，却在门的左右两侧，设计了同款凹槽，我猜测应该是在暗示玩家，取一些自己寄生植物的枝叶，放入其中，在作为能源的同时，确认玩家的身份。”
“什么设计啊，这么变态？”江惊月有些不满，“用自己的寄生物做能源，自产自销吗？”
他虽然是在心中暗自吐槽，但表情实在有些精彩，令跟过来的万万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该不会是在和那位‘软妹子’讨论线索吧？”万万问。
这个称呼使江惊月愣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征求了游星野的同意，将对方的推测告诉了万万。
万万听完之后还挺高兴，迅速扎好了袖子：“用自己的寄生物作为能源和身份检测的方式？挺好的，我早就想把这些毒蘑菇拔下来了，长得一点都不整齐，强迫症难受死了。”
“那你为什么可以忍受自己的袖子一长一短？”江惊月幽幽的问。
“这是潮流，懂不懂？”
万万边说着，边挑了一朵他看着最不爽的毒蘑菇，揪住白杆杆，一把将其拔了下来，痛得大骂：“卧槽好痛！跟他妈拔有倒刺的箭似的！这勾八东西是长在肉里的！”
江惊月没他那么粗暴，小心翼翼的从游星野主动递过来的梅枝上，掰了不足三厘米的嫩芽下来，却同样紧皱着眉。
万万捏着毒蘑菇好奇道：“掰这么一点也疼？”
“不疼，”江惊月认真道，“我心疼。”
万万：“？”
这么漂亮精致的一个美人，疑似寡疯了，和寄生植物谈恋爱？
第一百二十八章这不是恶霸是什么？！
两段截然不同的寄生物，被一左一右分别放入凹槽中。
被投喂能源的电子门，缓缓亮起了浅蓝色微光，提示音随之响起：
「检测到玩家江惊月的寄生物龙游梅、玩家万万的寄生物毒蝇伞，身份确认无误，花房即将开启。」
很是心疼男友的江惊月在脑海里小小声问：“你真的不疼？”
“不疼。”断掉的梅枝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那万万怎么看上去……”江惊月说到一半，突然意识不对劲，“话说，蘑菇是植物吗？”
“不是，蘑菇是真菌，”游星野回答得非常肯定，“副本的提示一直称呼它们为‘寄生物’，而非‘寄生植物’，也许‘寄生’的种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宽泛。”
江惊月默默回忆了一番生物课上的内容，吐槽说：“蘑菇就蘑菇吧，只要不出现吱哇乱叫的动物，或者脚气真菌之内恶心的东西，都姑且能够接受。”
花房的电子门缓缓朝两侧滑开，听不到二人脑电波交流，也不懂蘑菇不是植物的万万，好奇的将脑袋探了进去，继而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房间？里面那些成排的大箱子，又是干什么用的？”
江惊月也同样朝房间里看去，与幽暗的枝廊和旋转楼梯不同，房间中采光极好，朝向户外的一整面，都安装着与关卡一的实验室中同款的落地窗。
只不过作为关卡二的花房，是以电子门为轴心，左右镜像对称的两个房间，其陈设、装饰、箱子的分布，甚至窗帘的捆扎方式都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停放在角落中，造型独特的四轮小车。
“关卡名叫「并蒂同开」，有两个房间也不奇怪吧，”江惊月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催促说，“先进去，主系统给的三分钟倒计时要结束了。”
万万毕竟是能一直保持在八级猛灵的老玩家，清楚在A级副本里，主系统发出的命令必须遵守，听到没有快时间了之后，也不再犹豫，一个闪身，踩在了门口写有“关卡起始区”的黄色地标上。
江惊月紧随其后，刚挤进来在起始区站定，手环上便传来了倒计时结束的提示，身后的电子门也随之关闭。
「欢迎来到关卡二并蒂同开。
人们常用鸟有比翼，花有并蒂来形容同生共死的默契，或相互扶持依赖的恋人、兄弟、知己。
在该关卡中，两名组队玩家，需要分别进入雄花房和雌花房中，设法将盛满花粉的小车，推至关卡中心标有“授粉区”的地标位置。
规则如下：
1.关卡正式开始后，花房中禁止任何交谈，以免惊扰娇弱的花朵。
2.花房中成排的巨大箱子，为分隔路径的隔挡，请按照隔挡分隔出的路径推车，不得损坏或越过隔挡，否则视为作弊（箱子极重且嵌入地底，通常情况下无法推动）。
3.任意一方推动小车，另一方的小车也会同步前进（如雄花房中的玩家推动小车，雌花房中的小车，在无外力控制的情况下，也将同步行动，反之亦然）。
4.推车过程中，路径上会出现出现象征着不同意义的花朵（如彼岸花象征死亡，侧该路径不可通行），两个房间出现的花朵时间、位置、属性并不相同。
该关卡挑战时间为1小时，难度较大，故关卡结束前，不设玩家灵识死亡项，如小车被推入错误路径，或完全卡死，可点击手环上的重新来过，与组队玩家一同传送回“关卡起始区”。」
「特别提示：
您可以与队友讨论协商后，再主动于手环上开启该关卡。
推荐使用道具[看我脑电波行事]，若无此道具，或队友未能成功进入第二关，您可以尝试着与自己的寄生物交流。
祝你游戏愉快。」
万万一点都不愉快。
他只觉得系统毫无波澜的声音，从自己的左耳朵进去，又立刻从右耳朵出来，完全没有留在脑子里。
手环上成篇的游戏规则，更是密密麻麻到令人抗拒，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怎么这么长啊？”他抱怨道，“这难不成是个智力向副本？”
“如你所见，这应该是个即需要智力，又需要体能，还需要一些常识的副本，”江惊月仔细看了看两个房间的构造，说道，“要不你找个地方歇着吧，我和自己的寄生物一起完成。”
他敢这么说，是因为隔开两间花房的墙壁上，大约一米五到一米八的位置，是一整行镂空花窗，正好在普通人视距范围，应当是用来给玩家眼神交流的，不算密集，细长的梅枝完全能够通过。
万万不想被排名超越自己的江惊月看扁，故而质问道：“你的寄生物有那么长吗？”
江惊月也无法确定，只能在脑海中小小声问：“游哥，你有那么长吗？”
游星野秒答：“你想要多长就有多长。”
他故意重读了“长”字，又惹得江惊月不小心想歪了一下，才回答万万：“他说他没问题。”
万万讨了个没趣，翻着白眼说：“他毕竟不是人，能有多聪明？还能和宿主合作？”
江惊月也没翻脸，只回敬道：“至少他听得进去游戏规则，也看得懂手环上的文字，还能陪我一起讨论线索。”
完全不想看文字的万万被狠狠噎了一下，作势要起身同江惊月论，便又立刻看到了对方外套下方，蠢蠢欲动的梅枝。
可谓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赢，这不是恶霸是什么？！
面对恶霸，万万还是不死心：“那你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点重新开始啊，”江惊月有点震惊，“合着你真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真的一个字没听的万万接连受到打击，在耐着性子翻到提示上的确可以重新开始后，终是泄了气，抱着自己的背包蹲去门边角落里，一副自暴自弃，任由江惊月把自己优化掉的模样。
毕竟这种智力题，他真的不擅长。
江惊月也并未立刻开启关卡，见他不打算再搞事，才认真和游星野商讨起来。
“有个问题，既然游戏规则第三条中提到「任意一方推动小车，另一方的小车也会同步前进」，而两个房间又能看到对面的情况，何必需要两个玩家，或玩家和自己的寄生物一同完成？”
“好问题，”游星野说，“我猜，与第四条「路径上会出现出现象征着不同意义的花朵」有关。”
江惊月歪着头想了几秒：“游哥的意思是，两个房间会在不同时间，不同位置，出现不同意义的花朵，其中有一些，需要玩家去处？”
游星野应声道：“对，而且其中一部分花朵的效果，说不定是向前或向后推动小车。”
“听起来还怪有意思的，”江惊月开玩笑说，“像那种会导致情侣吵架甚至分手的双人协作类单机游戏。”
游星野笑道：“以前没和你少玩。”
难得他主动提起往事，江惊月赶忙追问说：“那我们为此吵过架吗？”
“吵过，”游星野实话实说，“刚开始一起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为此吵得不可开交，谁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不服气也不认输。”
江惊月对自己打游戏时的倔劲儿很有自知之明，有点心虚的问：“后来不吵了？是因为在一起之后，游哥就让着我了吗？”
他什么都不记得，怕对方翻旧账，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模样很是可爱。
游星野用梅枝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腕，才回答说：“后来我俩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无需太多交谈，就能完美合作，还有什么可吵的？”
不同于引灵使之间，通过反复训练而形成的默契，他和江惊月更像是因为足够了解对方，并爱着对方，而产生的共情共鸣。
没有定位，纯凭直觉，也能在对方遇危的第一时间，赶赴身边。
哪怕不能交流，游星野也不觉得，他们会输给这么一个并不复杂的关卡，何况可以。
“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不太了解花朵象征的意义了，”江惊月挠头，“或者说，除了彼岸花、霸王花那种长相别具一格的花之外，我基本只认识点桂花、荷花、牡丹了，要说具体品种和不同颜色象征的花语，完全就是抓瞎。”
游星野安慰说：“没事，懂花语也没什么大用，不同文明下，花朵所代表的意义大相径庭，既然关卡结束前并无死亡项，所有出现在路径上的花，就都可以通过试错来知晓效果。”
是这么个道没错，江惊月点头道：“那咱们先尝试一次，看看具体该如何操作？需不需要先做点什么准备？”
游星野想了想说：“把外套脱了吧，可能会有幅度较大的动作。”
江惊月乖乖脱了外套，塞进背包里，打算按下手环上的开启键，却在选择房间上犯了难。
“我应该选雄花房还是雌花房啊？”
“雄花吧，”游星野波澜不惊道，“毕竟我是软妹子。”
江惊月：“……”
游哥我错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并蒂同开
第一次尝试。
小车路过了象征死亡的彼岸花，关卡直接显示失败，要求玩家重开。
场外被迫淘汰的万万，对这种试错行为颇有微词，打算上前同江惊月论，却意外发现，只要靠近盛满花粉的小车，便会一直打喷嚏，双眼也被泪水迷得根本睁不开。
“你花粉过敏啊？”江惊月拍了拍袖口蹭上的花粉，“那你离远点吧，一会诱发哮喘主系统不一定会救你，何况喷嚏这么大声，肯定会‘惊扰娇弱的花朵’。”
“我踏马……啊嚏！不知道啊！”万万不得不揉着眼睛退回了门口，“我的原生子世界，啊嚏！植物很少。”
江惊月见他退远后不再打喷嚏，才又再次按下了开启键。
第二次尝试。
小车路过象征追逐的向日葵，触碰方向前行驶2米，镜像方原地不动。
“啊这，”江惊月被小车拉着向前疾驰了一小段，透过雕窗，看向雌花房中另一辆纹丝不动的小车，“触发向日葵的效果之后，两边的进度就不相同了。”
游星野操控着梅枝穿过雕窗，尝试着推了推雌花房中的小车，江惊月手中这辆也跟着往前挪动了一些。
“的确，”他回答说，“除非我这边也能触发一个向日葵，或者你找到能使小车后退的花朵。”
江惊月闻言四下看了看，只有被绕开的路线上，盛开着妖艳的彼岸花，其它路径暂时还没出现新的花朵。
“放弃重开还是走完这遍试试？”
“走完吧，还有四十多分钟，不着急，”游星野说，“同一遍尝试里看完所有可能出现的花朵，反而更省时间。”
这种的安排正合江惊月所意，他点点头，继续向前推起了小车。
这条路的正前方有个九十度的弯折，江惊月有些担心的问：“我现在拐弯，你那边的车会不会卡住？”
“多半不会，”游星野分析说，“既然设计了两边进度会不相同的可能，基本可以证明，玩家的推车行为，只是给车一个动能，小车会自主在属于它的轨道上行驶。”
江惊月直觉对方说得有道，便放心大胆的推着车过了弯，果不其然，雌花房中的小车并未卡住，顺畅的直线行驶着。
他刚松了口气，脑海中就传来了游星野的声音。
“等等，这边路上……”
雌花房的路径上突然出现了一朵黄色小花，正在认真拐弯的江惊月尚未反应过来，游星野那边的小车便触碰到花朵，飞快的向后退了两米。
“啊？”江惊月看着进度越差越远的两辆车，气愤道，“车轱辘都压上了才出现！这不是碰瓷吗？！”
游星野也很无奈，只能安慰说：“下次走慢一点吧，先记住这种花的特征和触发后的效果。”
花朵触发后便会从路径上消失，江惊月犹豫道：“太远了，又有障碍物遮挡，压根就没看见是什么花。”
这也许是两个花房中，都需要玩家的原因之一。
路径上的花朵极小，路障箱子又很大，隔着雕窗仅能看个大概，有相当多的视野盲区。
游星野说：“玫瑰花认识吧，刚刚那个是黄色玫瑰。”
“为什么黄色玫瑰的触发效果是后退？”江惊月很是不解。
游星野对此也很不确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一些文明中，黄色玫瑰的花语是‘已逝的爱’或‘告别爱情’，是恋人分手时才会相互送给对方的花朵。”
江惊月很直男的挠了挠头：“都分手了干嘛还送花给人家？”
游星野也难得卡了一下，犹豫道：“可能想留个最后的好印象吧。”
这个奇怪的话题到此无疾而终，进度差出四米开外的两辆小车继续向前。
江惊月小心谨慎的往前走了十来步，新的幺蛾子便出现了。
“这是什么？”他盯着不远处岔路口的一侧，出现的三色花朵皱眉，“好奇怪的花，游哥你那边有吗？”
“没有，”两根用以推车的梅枝一直延伸至对面房间，又有新的嫩芽探出皮肤，观察起了江惊月面前的花朵，“这种特有的鬼脸，应该是三色堇才对，我记得它的花语里有‘束缚’的含义，把车推过去那边，看看会不会被困住吧。”
江惊月福至心灵：“车若是被困住动不了，你那边是不是就能往前多推四米，手动使两边的进度相同了？”
游星野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嗯，先试一下，如果被困住后小车无法自行挣脱，我们再点重开。”
于是江惊月愉快的推着花粉小车，拐入出现三色堇的分叉路上，自投罗网去了。
如二人所料，车子卡在了路中央。
“卡主不动了，”江惊月努力便隔壁花房望去，“你那边还能推吗？”
梅枝暗自使劲，过了两秒才回答说：“可以，三色堇的设计也许就是给玩家用来调整进度的。”
两个花房离得实在太远，中间又要穿过雕窗的缝隙，在不让江惊月感到不适的前提下，游星野使力推车非常艰难，小车行得很慢。
江惊月知道如此操作十分困难，也并未催促，反而吐槽说：“游哥明明认识很多花，还知道它们的花语。”
“我只知道你原生子世界里，花店常卖的一部分花，”游星野憋着力气，沉声道，“而且没有记全就放弃了。”
江惊月茫然：“为啥啊？”
“因为原本是打算见面时买一束给你的，怕送错意思，才特地去了解了一番，”游星野无奈道，“结果你说，买一束花的钱够买好几盒巧克力了，死活不肯要。”
江惊月心虚的眨了眨眼，这的确是他自己能说出来的话，没法反驳。
“但象征着束缚的三色堇，是花店会常卖的花吗？”江惊月小声嘀咕，“我觉得它长得有点难看。”
“不是，原本是打算送你象征着自由和爱的鸢尾花，”游星野解释说，“结果大数据给我推了禁锢自由的三色堇，它长得十分独特，不小心记住了。”
江惊月愣了一下，意识到游星野当时搜索的应该是“自由”，他也许是唯一一任想要将“自由”送给恋人的青龙使。
说话间，梅枝终是艰难的将雌花房的小车，向前推出了四米左右的距离，江惊月也提男友松了口气，问：“好像差不多了，下一步考虑，如何解除我这边小车的束缚？”
“嗯，”游星野应了一声，像是在雌花房中发现了什么，轻笑道，“这不巧了吗？”
“啊？”
“我这边，出现了一朵鸢尾。”
梅枝又努力往前拉了一下小车，车轮触碰到鸢尾，江惊月手中的小车也同时轻“咔”了一声，束缚效果随之解除，两间花房的进度重归一致。
江惊月乐了：“这个游戏还蛮有意思的，你休息一会儿，我继续推。”
游星野并未拒绝，也没将梅枝收回来，依旧搭在雌花房小车上，观察着另一边的情况。
在能够交流的情况下，这样合作类关卡往往并不算很难，何况两人都十分擅长此类游戏，又心意相通，彼此了解，很快便绕开重重阻碍，顺利将两边的小车同步推到了最后一个岔路口。
江惊月看着近在咫尺的授粉区，摸了把内袋中的三枚铜钱，暗搓搓道：“许愿这条路上不出现任何花，让我直接走到终点。”
游星野这一路累得够呛，自然也不想重来一次，故而也用嫩芽轻轻蹭了蹭那三枚铜钱。
“另一条岔路是回到关卡中心的，那边有彼岸花和荼蘼花，基本已经是死路了，副本游戏不会出现解不开的死局，这条路基本不会有问题。”
江惊月又眯着眼越过雕窗，看了看对面同步朝向终点的花粉小车，才谨慎的盯着地面，一步一顿的走上了通往授粉区的路。
问就是一路上被碰瓷怕了。
但事情总是这样，越怕越来什么，在距离授粉区一步之遥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簇球形花朵。
“是个没见过的新品种，”江惊月麻了，“游哥认识吗？”
游星野的语气倒是很轻松：“绣球花，出现在这里，应该代表着我们顺利通关了，直接走过去吧。”
“它的花语是胜利？”
“不，它的花语是幸福美满，经常被用在婚礼上，祝福两位新人忠贞永恒，”游星野轻声说，“走吧，承它吉言。”
江惊月脸红了一下，加快脚步，推着小车径直撞向漂亮的绣球花。
两个房间里终点附近，皆出现了色彩缤纷的球形花朵，被镜像驶来的花粉小车同时触碰到后，立刻散开成绚烂的花瓣雨，烟花似的向外炸开，绮丽梦幻，很是好看。
系统提示也随之响起：
「玩家江惊月将雄花房小车与雌花房小车，同时推至授粉区，车辆与花粉未受损，运送过程中未出现违规行为。
关卡二并蒂同开成功！」
「玩家江惊月引领小队完成关卡二并蒂同开，于副本内十八名玩家中，正确率排名第一位，通关速度排名第一位，请再接再厉。」
「您提前完成了关卡，请移步至[月老福利区]，稍做休息。」
行，过关把自己过成月老了。
“总比成了红娘强。”游星野开了个玩笑。
而一直缩在门口，表情皱成一团的万万，在听说关卡完成的一瞬间，猛得仰起脸，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啊嚏——！”
第一百三十章万万没想到
关卡没有给他们主动移步的机会，提示结束后，便十分粗暴直接的关闭了推车路径区域，将门口的万万和终点的江惊月，一起传送到了[月老休息区]。
梅枝又无声的缩回了江惊月的皮肤下方，万万揉着鼻子走过来时，就只剩下了盘在手腕处的嫩芽。
休息区的待遇非常好，木质成套的茶几沙发上，摆满了没见过的袋装零食。
江惊月好奇的拿了一个起来，发现里面是一些风干的花草、果实和菌类，十分精致的分装着，但没有标注生产日期。
“这个子世界里的民众，不会就吃这些东西为生吧？”他默默在脑子里吐槽说，“没有大量碳水、蛋白质、脂肪，感觉在修仙。”
游星野轻声道：“不同子世界的饮食习惯相差甚远，但通常都是，依什么而生就吃什么，毕竟进食的本身是为了获得能源，而寻找食物的过程往往需要大量能源。”
“依什么而生就吃什么……”江惊月跟着嘀咕了一句，突然领悟道，“对于躲藏在这座高楼中避难的民众而言，离他们最近的能源，就是这座高楼了。”
民众依高楼而生，而高楼按照游星野的直觉，和主系统的暗示来看，是一颗拥有灵识的巨大植物。
“难不成这个子世界里的民众，不仅将植物改造成了用处不一的房间，还依靠它来获取能量？”江惊月皱眉，“恕我直言，人们依植物而遮风避雨，并以它来果腹的样子，有些像……”
这个猜测听起来略显荒唐，故而江惊月显得有些犹豫，倒是游星野很直接地替他说了出来：“寄生物。”
对的，寄生物，江惊月心想。
民众依大型植物而生，获取庇护和能源的同时，又在其枝干上，栽培小型植物和菌物，“喂养”给自己制造出的机器。
他们用尽方式，不断掠夺着这颗巨大植物的能源，直到它奄奄一息，直到偏差突然席卷了这个世界。
他们对于巨大植物而言，是可恶的寄生物，同时也被小型植物寄生。
“之前被主系统认可的关键词为「共生」，证明这个子世界里的人，至少其中一部分有话语权的人，是主动选择被小型植物寄生的，”江惊月在脑海里暗道，“而导致他们如此选择的原因，最有可能……”
他正推至最关键处，却突然被一旁的万万出言打断。
“干啥呢？传送过来之后就一直盯着这几袋吃的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A级副本里的东西就算出现偏差，也不会标红，在副本里饿死，只是灵识湮灭罢了，要是被毁灭性的偏差感染，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被打断思路的江惊月略有些不爽，但看在对方是好心提醒的份上，并没有大火，只好奇道：“你很有经验？”
万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谁能对感染偏差有经验？”
如果游星野是以玩家身份进入的副本，也许会接一句“不才，在下有过那么几次经验”，可惜这会除了江惊月没人能听见他说话，被迫保持了青龙使大人沉默寡言的高冷形象。
江惊月则向万万简单解释说：“没打算吃它们，只是在分析线索。”
“分析线索？”万万狐疑，“你该不会能和那个‘软妹子’交流这么深奥的东西吧？寄生物也能听得懂线索？”
江惊月没接话，只是按亮了手环，拿屏幕自带的超级难用小键盘，默默输入了推测出的答案。
[民众主动选择被小型植物寄生，不仅是因为他们发现，异变后的植物能够抵挡毁灭性的偏差，还因为，民众本身，就是依巨大植物而生的“寄生物”。]
但他们又是如何发现异变后的植物，能够抵挡毁灭性的偏差的呢？江惊月边输入边想着，如果这座高楼能够抵御偏差，高楼中养殖的植物和菌物又为何会变异？
以及这个子世界里的科技究竟有多么强大？他们为何能够利用偏差将寄生物杀死？
给出的线索并不连贯，但安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主系统提示这次晚了足足半分钟才发送过来，作为随即队友的万万同时也受到了一份。
「玩家江惊月在推测剧情时，回答出关键词[寄生物]，综合评分升至9.5分，于十九位玩家中排名第二。」
“哈？”万万扔了手里的袋装零食，起身就打算扯江惊月衣领子，毫无意外的又被梅枝缚住，挣扎着崩溃道，“你究竟是怎么从几袋吃的里看出线索的？！是不是你的寄生物告诉你的？！什么事都让你做了，我这个老玩家很尴尬啊！”
江惊月平静的看了看手环上的提示，问：“有多老？”
“我今年已经22岁了！”万万骄傲道。
22岁升到八级猛灵，的确有些能耐，江惊月想着，回答说：“不巧，我已经25了。”
“年纪大了不起啊！”
“没有啊，”江惊月对这种动不动就崩溃的精神状态非常习惯，调侃道，“小小的，也很可爱！”
“我草唔唔唔——！”
很遗憾，这次连嘴都被梅枝封上了。
***
整个关卡毕竟只有一个小时，所能获得的休息时间，也并不会太长。
等到万万平静下情绪，接受了有些人在副本里，就是天纵骄子，无论是运气还是实力，都令他望尘莫及时，该“骄子”正好吃完一袋巧克力牛角包里的最后一个。
“还有最后十分钟，”江惊月舔着嘴角的巧克力，靠在单人沙发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祈祷道，“希望这一关结束后，能见到和我一起进本的队友们。”
万万张了张嘴，本想问“你还有一起进本的队友啊”，转念一想，按主系统给出的排名数据来看，对方不过是个才完成三个副本和一场竞技赛的纯新人，来A级副本需要人带也再正常不过。
便转而问道：“敢带你这种新人的，肯定也是前一万名里的高手，你们队长叫什么？我说不定认识。”
考虑到副本里活着的玩家，大概率总有机会碰面的，江惊月也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道：“我就是队长。”
万万：“？”
这个新人有点太狂了吧？
江惊月见他满脸不服，只好又道：“的确是有高手带我，而且你肯定认识。”
万万这才露出了一副“果如我所料”的表情，的意道：“那当然，敢带新人进A级副本，且能对新人性命负责的高玩，整个九幽世界不到千人，除去其中三成性格乖张、见钱眼开、高高在上的之外，剩下六百多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有。”
“那你的通讯录得多挤啊？”江惊月幽幽的吐槽说。
“少废话！”万万不满，“快说是谁？”
他大概是作为老玩家却没有任何贡献，面子上过不去，希望有人能管管面前这个嚣张的新人。
而江惊月主动提起一起组队进本的玩家，成功给了他一些灵感。
虽说万万表面看起来，是个不学无术的朋克少年，内里也的确没什么文化底蕴，但他所追随的，却是前百的荣誉玩家里，公认正义感最强也最沉稳温柔的那位。
若带江惊月的，是那三成人品有所欠缺的高玩，万万非但不必硬着头皮合作，就算当场翻脸，在不违反主系统规定的情况下，发生语言甚至肢体冲突，那位都不会责罚。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什么样的高玩，能带这么个嚣张的天纵骄子进A级副本？
江惊月见他急了，反倒饶有兴致道：“礼尚往来，不如先说说带你的是何方高手？”
按说这种问题会带着些微妙的私密性，毕竟陌生玩家之间，并不一直都保持友好关系。
但万万似乎非常想要别人知道他队长的身份，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暗曜，你肯定听说过吧？”
没听说过。
根本没来得及了解九幽世界高玩势力分布的江惊月，表面上依旧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却赶忙在脑海里问游星野：“暗曜是谁？”
“荣誉玩家之一，进这个副本前，经验榜排名第九，”游星野立刻回答说，“同样是一位放弃了引灵使资格考核的玩家，乐于助人，但不接受雇佣，带人过副本全凭眼缘。”
“不要报酬？活菩萨啊？”江惊月干巴巴的说，“那恐怕和宿哥聊不来。”
“非也，”游星野笑说，“暗曜私下和宿宁二人，是很好的朋友。”
“游哥也和他认识？”
游星野应道：“嗯，他助人为乐的方法之一，就是在副本里找出恶性BUG，和故意钻漏洞的玩家，所以经常会联系我所在的修正部门，想不认识都难。”
哦，原来是个喜欢“找茬”的正义玩家，江惊月默默的想着。
不过既然和宿宁二人是好友，应该不至于会为难自己。
万万见他半天没说话，的意道：“怎么？被我偶像的大名震撼到了？”
江惊月回过神来，笑眯眯道：“哦，暗曜前辈的大名，我的确在宿哥和宁哥那里听到过。”
“你说的该不会是……”
九幽世界中最为出名的，两位性格乖张、见钱眼开、高高在上的顶尖高玩。
万万的确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不是看不上，而是加不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新的随机队友
「关卡二并蒂同开已结束。
授粉成功，花朵即将凋谢。
请位于各花房中的十六名玩家，于关卡结束后的一分钟内，根据地标指示，赶赴指定地点，并耐心等待片刻。」
“一分钟？赶着投胎啊？”万万麻溜的从单人沙发上弹了起来，“谁家植物的花凋谢得这么快？”
江惊月也立刻起身，边朝着副本指引的方向跑，边在脑海中问道：“授粉成功的花，凋谢了是要结果实的吧？”
为了不阻碍他奔跑，所有的梅枝全都缩回了皮肤下方，只低声回答说：“应该是，结出果实的过程中也许会有新的关卡，要多加小心。”
地标的指示，引着江惊月和万万，跑出[月老休息区]，绕过雄花房中的重重路障，终是来到了雌花房中，一片刚刚开启的陌生区域中。
“这是什么？电梯？”万万在标有[子房电梯]的指示牌前顿了顿，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便侧身钻进了箭头指引的狭小空间里。
与常见的方形金属电梯不同，这部只能下行的电梯，更像是一枚巨大的椭圆形木质胶囊。
江惊月看着内里封闭的环境犹豫了一瞬，碍于时间紧迫，还是咬着牙冲了进去。
木门几乎是擦着他脑后束起的灰色发梢关上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欢迎来到特殊关卡因花而生。
果实因花而生，其中的种子，又将孕育出新的生命，于日月流转间轮回不息。
此关为特殊关卡，位于各[子房电梯]内的十六名玩家，无需主动解谜、探寻，仅与队友合作，保持自身和电梯之间的平衡，即可。」
「特别提示：加油！你所担忧思念的那个人，说不定就在关卡的尽头。」
江惊月摸了摸自己差点被夹住的发梢，嘀咕了一句：“保持平衡？体能关卡吗？”
“应该依旧是属于协作关卡，”游星野回答说，“别担心，如果因为幽闭而感到不舒服的话，闭上眼睛也没关系，交给我。”
“那怎么好意思……”
江惊月刚打算说有对方陪着，自己倒也不算害怕，木质电梯便狠狠摇晃了一下，猛得一沉，“咯噔”一声朝下坠了下去。
“卧槽！”万万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到表情模糊，“这他妈哪是电梯啊！跳楼机都没这么刺激的！”
江惊月也被晃了个趔趄，被迫伸手扶住电梯的木质墙壁，也因而看清了墙壁内嵌着的电子面板上，极小的一行红字。
「平衡失控80%！当前下坠等级S！请立刻调整！」
他看了看摔倒在自己脚边，挡住路的万万，又看了看圆形电梯的地板上，橘子瓣一般十二等分的划线，以及空荡荡的另一侧空间，福至心灵道：“万万！快爬起来！去空掉的那边，我们得站成对角线！”
万万不明所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电梯便又狠狠一震，将刚爬起来的他给晃回了地上。
“嘶——操啊！”万万疼得大喊。
江惊月被骤然伸出的四根梅枝死死撑着，才免去了脸被直接拍在地板上的痛苦，咬牙道：“游哥，别管我了，能把我或者万万任何一个人弄到另一边去吗？”
“能。”
清冷的声线依旧没有太多的波澜，十来条曲折的龙游梅枝，却忽地从江惊月的皮肤下方暴起，混杂着衣料的摩擦声，牢牢缚住趴在地板上哀嚎的万万，迅速将其送至了空出来的电梯另一边。
万万双脚落地的瞬间，电梯再次猛烈晃动了几下，下坠的速度却明显在逐渐减弱。
江惊月松了口气，扶稳了木壁再次看向电子面板，血红的文字此时转为了极深的红。
「平衡失控30%！当前下坠等级C！仍需调整！」
十来条漂亮的梅枝并未缩回，静静的等待着他下一步指令。
江惊月犹豫道：“往左挪一点试试？”
梅枝照做，面板上的红色再次亮了起来。
「平衡失控40%！当前下坠等级B！请调整！」
“往右往右往右！”江惊月慌了，“以这个速度落地我们怕是会凉凉！”
万万像个配重块似的又被往右挪了一些，放在了江惊月正对面，一点钟方向的“橘子瓣”上。
「平衡失控已消失！当前并未下坠！请保持！」
电梯逐渐恢复了该有的正常速度，平缓下行。
江惊月看着电子面板上变成深黑色的提示，扶着墙壁蹲了下去。
未经特殊训练的人，在颠簸晃动和不断的变速中，通常都会感到十分难受。
游星野留下了两根最粗壮有力的梅枝，限制着万万的行动，其余的无声缩回，替江惊月支撑着身体，还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感觉怎么样？”
“没事，单纯晃得有点晕，适应一下就行，”江惊月反握了一下梅枝，“问题解除了就行。”
作为“问题”本身的万万，也终于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不甘于只当一块配重的他，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去，你真能和那位‘软妹子’交流啊？”
江惊月被他问得一愣，这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自己下意识的直接将要求喊了出来，并未通过脑电波和游星野交流。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心想，只要对方不知道“软妹子”的真实身份，是“偷渡”进副本里的青龙使大人就行。
故而回答道：“骗你干嘛，我这‘软妹子’可好用了。”
游星野仗着外人听不见他说话，突然插了句嘴：“哪种好用？”
江惊月被他问得表情一顿，这下倒是记得要用脑电波交流了，佯怒道：“游哥就知道调戏我！”
梅枝又摸了摸他的头：“还觉得难受吗？”
被分散了注意力的江惊月撑着墙壁慢慢起身，轻声道：“已经好多了。”
木质电梯也正巧在这一刻，平平稳稳的抵达了终点，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再次开启。
「恭喜玩家江惊月、玩家万万顺利通关特殊关卡因花而生，该关卡不计入排名，故排名顺序不变。」
「请尽快离开电梯，根据指示前往[果室]，与新的随机队友汇合。」
***
电梯外是一个弧形的走廊，通体青绿色，宽敞平整，却也依旧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窗户。
江惊月根据主系统给出的指示，小心翼翼的从电梯中走了出来，青色的地面脚感很是奇怪，像是尚未成熟的水果上坚硬酸涩的外皮。
万万紧跟其后，揉着被梅枝捆绑出的红痕，显得老实了不少。
他毕竟是个老玩家，虽然脾气暴躁，性格别扭，又很爱面子，却也不是什么蛮横无之辈。
被迫组队后的两个合作关卡，基本都是江惊月一个人的功劳，若不是对方惊人的智商和反应能力，背包里一个保命道具都没有的他，恐怕已经在重力加速度的跳楼机电梯里，摔成了一摊肉泥。
虽说江惊月这么做也是为了自救，算不上他的救命恩人，但万万觉得自己至少该说声谢谢。
只可惜他还未开口，走在前面的江惊月便问道：“你的背包里似乎没放东西？不带食物也就罢了，保命道具都没有吗？”
江惊月并非喜欢窥探他人隐私，有此一问，单纯是好奇特殊关卡中的平衡机制。
两人的身高、体型基本一致，即便江惊月的肌肉占比略低，体重也不会相差很远，按说应该站在两个正对着的“橘子瓣”里，万万却往右偏出了一格，最有可能的，便是因为背包的重量也被算在了里面。
这个设计一点都不符合物学，江惊月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但转念一想，也许每个子世界的“物”都是不一样的也说不定。
这个问题让万万略有些不爽，反问道：“你有？刚刚不拿出来，是因为自信自己一定能解除失控？”
“没有啊，”江惊月无辜道，“我是新人，买不起很正常吧？”
言外之意，万万作为老玩家，不会是有什么不良嗜好，也同样负载累累吧？
万万翻了个白眼：“我进本前买了一座山那么高的道具，但是没带在自己身上，在……那个人那里。”
买了道具，但不自己带着，这是个什么操作？江惊月有些费解。
万万见他这个表情，又嘀咕了一句：“谁知道进本后会被分开。”
二人边说着话，边谨慎的往前走着，弧形走廊的视野并不宽阔，大约绕了百来步的距离，才见到了主系统所指示的目的地，[果室]。
走廊的另一头，同样传来了两个压得极低的脚步声，江惊月立刻顿住步子，耐心等待。
不多时，便迎面走来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伴着悄声的谈笑。
黑衣的那位江惊月并不认识，粗略的看去，一袭长至膝盖的风衣优雅而神秘，胸前和袖口上坠着深紫色的装饰，给人的第一映像，是个气场十足的成熟男人。
白衣的江惊月却很熟悉，白发蓝眸，正是几个小时未见的乌霜。
乌大少爷衣物干净，心情愉悦，手臂上缠着一串洁白的铃兰，看不出丝毫副本关卡带来的狼狈，正仰着脸同男人悄声交谈。
“这是……”
江惊月默默的替谢不栖感到了吃醋。
游星野却给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答案：“他就是暗曜。”
第一百三十二章斗转星移
见到江惊月的乌霜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点点头，笑着说了句：“好巧。”
在江惊月的印象中，这位大少爷通常不是绷着脸摆出生人勿近的模样，便是冷笑着，说些或怼人或讽刺的笑话。
像当下这样温和里甚至有些雀跃的笑容，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的确很巧，”江惊月怀着疑惑，往前迎了几步，试探道，“这位是？”
成熟男人主动开口：“在下暗曜，曾于子世界M34-4602151-B中，给小霜做过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
这么巧？江惊月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面前名为暗曜的男人神色坦荡，目光柔和，对乌霜的态度，也的确是像在照顾熟识的晚辈，保持着亲近而不亲密的距离。
只是这样的距离依旧引起了万万的不满，他拎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背包，大步挤进三人之间，垮着脸沉声喊了句：“队长。”
暗曜平等的朝他笑了一下，将一袋饼干递了过去，温声解释说：“我也没能预料到，这次副本会把所有人的分开，饿坏了吧，先吃点饼干垫一下罢。”
万万看了看自己喜欢的葱油薄饼，又看了看和暗曜并肩而立的乌霜，不肯伸手去接，别扭道：“他不吃吗？”
暗曜应当是觉得有点莫名，却也并未生气，只实话实说道：“他吃过了。”
万万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让开暗曜想要伸过来摸他发顶的手，低哼了一声：“我不饿。”
原本应该说点什么的江惊月，反倒是被挤去一旁，正好借此机会在脑海中和游星野偷偷交流。
“排名第九的荣誉玩家，在子世界里给大少爷当家庭教师？还正好能在副本里遇见？会不会有点过于凑巧了？”
游星野清楚他在怀疑什么，回答说：“暗曜的确来自子世界M34-4602151-B，大约十一年前登记于主世界成为玩家，六年前成为荣誉玩家，并始终保持该身份，真实姓名不详，容貌自进入九幽后，基本没再有任何改变。”
“也就是说，单从时间上来看，他的确有机会认识小时候的乌霜？”江惊月问，“玩家是不是无法通过道具或许愿，长时间改变自身容貌？”
“对，为了防止冒用积分，或顶着别人的脸出去搞事的行为，主系统是禁止玩家改变自身容貌的，尤其是在副本中，再逼真的易容都会被扒得干干净净，”游星野说，“何况，他是和其他玩家一同组队进本的，被副本BOSS或不怀好意之人冒替的可能性很小。”
的确，江惊月心想，就算有不怀好意之人试图掺进玩家之中，大概率也不会去冒替一个如此出名，且与他人组队进本的玩家。
更何况进入主世界之前的人生经历，属于玩家的个人隐私，就算是主系统也无权查阅，哪怕再手眼通天的人，恐怕也很难了解到，荣誉玩家暗曜竟然同新人乌霜是旧识。
游星野见男友皱眉沉思，又宽慰说：“就算其中真有什么猫腻也无妨，还有我一直在陪着你。”
“嗯。”
江惊月轻抚了一下手腕上的梅枝，难得安静了好一会的主系统提示，又再次响了起来。
「请副本中的十六名玩家，于一分钟内，进入枝廊尽头的果室，并于一小时内，完成关卡三斗转星移。」
***
果室的电子门同花房的极为相似，只是门上的凹槽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时间紧迫，四人就算各自存有不同的怀疑和困惑，也不愿在A级副本中违背主系统的提示，故而纷纷熟练的挽起了袖子，将胳膊上探出皮肤的寄生物，又掰了一小截下来。
“该不会每过一个关卡，都得这么身份验证一回吧，”江惊月不满的嘀咕道，“什么破机器这么不智能。”
游星野知道男友心疼自己，主动将梅枝递到了对方手中，半开玩笑道：“修剪枝叶有益于植物的健康。”
“你又不真的是植物，”江惊月掰了比之前还短的一小截，扔进凹槽中，“真的不会伤害到你的灵识本身吗？”
“我也是需要修剪头发和指甲的，”游星野无奈道，“你希望看到指甲打卷，头发蓬乱的野人青龙使吗？”
江惊月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觉得就算成了野人，游星野也会是一个很帅的野人。
一分钟时间过去得极快，好在四人操作熟练，成功在倒计时结束前，完成身份验证，开启了果室的电子门。
江惊月闪身进门，听到身后暗曜低声朝万万问：“怎么选了这么个寄生物？”
万万想都没想就怼道：“爱吃，你管？”
他手腕上被揪掉了红伞伞的白杆杆闻言缩了回去。
什么人啊，毒蘑菇都不放过。
暗曜深知他的脾气，只问道：“那你可知蘑菇并非植物？”
“啊？”生物学稀烂的万万惊讶的张大了嘴，继而又委屈道，“可我那个研究室里只有蘑菇啊。”
暗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沉吟了几秒，才道：“之后都别再离开我的视线。”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万万，边点头边走进果室之中，见到了两间分得比花房还要开的房间。
走在最前面的江惊月在关卡起始区驻了足，指着左右两个半圆形果室，干巴巴的说：“虽然我们现在是四人队伍，但这恐怕还是一个两人合作的关卡。”
像是为了肯定他的猜测一般，副本提示随之响起：
「欢迎来到关卡三斗转星移。
从枝丫萌发，至瓜熟蒂落，需要的不仅是充足的阳光、雨水和土壤的养分，还有无数个耐心等待的日月。
是否能减短难熬的等待呢？曾有人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关卡说明：
玩家两两进入左右果室中，与队友或寄生物一同，扭转房间中的大型星图，将初夏转化为深秋，催动果实的生长。
关卡正式开启后，果室中仅能低声交流，不可大声喧哗，以免阻碍果实的生长。
果实悬于枝头，左右两侧必须同步生长，才能保持平衡，不在成熟之前坠落。
故两侧房间中的玩家，需保持相同进度推动星图，方可顺利完成关卡。
该关卡挑战时间为1小时，若两方星图相差过远，则果实坠地，关卡失败。」
「特别提示：
您可以与队友讨论协商后，再主动于手环上开启该关卡。
该关卡难度较大，果实坠地，则玩家灵识死亡，推荐使用道具[看我脑电波行事]。
若无此道具，或于上一关中已使用，可尝试通过照映在琉璃垣壁上的点点星光，推测另一侧果室中的进程。
两侧果室以垣壁为界，关卡正式开启后，玩家及其寄生物皆不可穿行。」
“怎么又是这么密密麻麻的一长段提示啊，”万万再次崩溃，“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乌霜则是认真阅读了通篇内容，冷静道：“我和暗曜老师的道具，都在上一关中使用过了。”
“都用了？”江惊月略显惊讶，“这个道具是有时限的？”
“时限只有20分钟，最多只够在花房里失败个两三次，”乌霜回答说，“花朵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不相同，我和老师足足尝试了五次才成功。”
说罢，还十分坦诚的向江惊月展示了自己的速度和正确率排名，的确也都是吊车尾的水平。
毕竟是出生入死过的队友，又和朱雀使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江惊月对乌霜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只在脑海中偷偷问游星野：“游哥，我背包里还有一个[看我脑电波行事]，要在这一关里使用掉吗？”
游星野回答得极快：“不必，我粗略的看了一下，里面的星图不是二十分钟能扭转完的，若双方配合到关键时刻突然断开通讯，反而可能会影响心态。”
江惊月闻言也朝果室的两侧中望去，起始区的视野被垣壁所阻挡了大半，他的肢体无法和游星野的梅枝一样自如弯曲探出，故而只能看到果室两侧的弧形墙壁上，盈盈发亮的星河。
很美，也很浩瀚，的确不像是二十分钟内能完成的关卡。
“那怎么办？”江惊月问，“提示中明确提到了寄生物也不可穿过垣壁，如此一来，便无法像上一关那样，通过寄生关系交流并合作了。”
“无妨，你让暗曜带着万万去隔壁果室，”游星野说，“他按照自己喜欢的节奏来扭转星图即可，你带我去另一边，我能按照琉璃垣壁上照映的星光，推算出星辰的轨迹。”
整个九幽，再没有人比四象使更了解星图。
江惊月自然不会怀疑青龙使大人的业务水平，只迟疑道：“我一个小萌新，该怎么让荣誉大佬相信自己有推算星轨的水平？”
他若真有这么牛逼的水平，倒也丝毫不惧暗曜的身份，问题是没有。
狐假虎威的事情多少有点心虚。
大抵是他难得犯怂的模样有些可爱，游星野笑说：“怕什么，你有龙鳞为证，只说是现任青龙使的恋人即可。”
“这么高调？”
“反正一会遇到宿倾，暗曜也总会知道的。”
也对，宿奸商在八卦这件事上，也从没输过谁。
第一百三十三章无形的囚徒
果不其然，有龙鳞为证，暗耀很快便接受了，江惊月作为现任青龙使恋人的身份。
“他放心你一个人进A级副本？”暗曜有些不可置信道，“还是说，他用了某种法子，也进了副本？”
主系统对于引灵使的处罚，从不会公布给玩家，青龙使和朱雀使被罚做一级弱灵得事情，除了最信任的十来个朋友，和部门里的同事外，就只剩几个在副本里偶遇的玩家知道了。
绝大多数普通玩家眼中，他们仍旧高傲而神秘，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副本中，处着奇奇怪怪的BUG和问题。
但暗曜并非普通玩家，他与游星野熟识，且人品足以被信赖。
故而江惊月按照同游星野商量好的回答，暗示说：“他也在。”
他边说边抚了一下手腕上的梅枝，引得乌霜侧目望去。
这位大少爷倒是识花之人，随口嘀咕了一句：“梅花？玉蝶龙游梅，倒也挺适合。”
暗曜听罢明显一愣，像是猛得想起某些不为人知的传闻，过了几秒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并不追问，只道：“如是，我便放心在不使用道具的情况下，同‘你们’合作了。”
在场四人，三个有来有往的打着哑谜，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万万却安静如鸡。
缘由无他，只因他还沉浸在江惊月是现任青龙使恋人的震撼里。
怎么办？好像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听说青龙使在感情方面都小气至极，恋人被碰一下都恨不得砍了对方手指头，而且性癖上基本都喜爱漂亮笨比。
可江惊月一点都不笨比啊，万万哭丧着脸在心里哀嚎，队长救命！
可惜暗曜听不到他的心声，还在认真同江惊月低声讨论：“我粗略的看了看果室中的情况，只觉星图繁复，一个小时的关卡时间并不宽裕。”
江惊月点头道：“他也这么说。”
暗曜对于寄生传说似乎非常感兴趣，但碍于时间紧迫，只感慨说：“我原以为这法子，不过是痴人美好的奢望，没想到真有恋人能心意相通到不分彼此。”
江惊月还记得闲潭影曾说过，这个邪门的寄生方法，整个九幽都没几个人完全了解，故而奇怪道：“前辈怎么会知道这个法子？”
“说来话长，乃是很久之前在一个副本中的奇遇，”暗曜坦白道，“过了这关若还剩些休息时间，定如实告知。”
江惊月略等了两秒，确定游星野对此安排没什么意见，才应声道：“好，那我同乌霜一室，前辈带着万万一室，你只需循着自己的节奏扭转星图，剩下的，都交给我们就行。”
暗曜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揽了万万的肩，又特地朝缠在江惊月手腕上的梅枝点了点头，才转身进入了右侧的果室。
江惊月则看向了一旁的乌霜：“我们也开始吧。”
“嗯。”
***
随着两侧的玩家先后按下“确认开启”，两间果室通往关卡起始区的大门，立刻降了下来，将果室与外界完全隔开，成为了两间互不相通的密室。
江惊月对此并不惊讶，径直抬腿朝室内走去。
半圆形的果室并不大，以一面半透明的琉璃垣壁与对称果室相隔，江惊月好奇的伸手摸了摸，淡黄色的垣壁手感温润细腻，能见度却极低，像是布满水汽的毛玻璃，完全看不清另一侧的情况。
光线很暗，黑色的地板连接着深蓝的弧形穹顶，除了用以供玩家行走的区域外，室内所有的地方都被盈盈发亮的光点覆盖，没有任何标志与注解，像极了晴夜里满天的星河。
江惊月沿着这个十来平的小房间转了一圈，确认除了关卡提示中所提到的星图外，没有其他任何物品或线索，低语道：“比我想象中的小，也比我想象中的难。”
“还行，只是星盘的进阶版罢了，背熟了其实也并不难，”游星野无所谓道，“至于空间小，应该是因为果实还没开始‘成长’。”
江惊月回忆了一番提示上的内容，明白了他的意思：“果实，即房间会随着星图的扭转逐渐变大，就像是催熟剂一样？”
考虑到乌霜并非外人，且知晓全部计划，江惊月这会儿并没有只在脑海中和游星野交流，而是将想到的线索都直接低声说了出来。
如这一关的提示所说，低声的交谈并没有受到警告或惩罚。
乌霜没法听到游星野说的话，只能通过江惊月的低语来推测讨论内容，好在他足够聪明，接话道：“再厉害的催熟剂，也只能缩短时间，而非直接将果子的时间扭转到成熟时。”
这话听上去有点绕口，江惊月默默的捋了几秒，才问：“你是说，这个副本想要玩家做的，或者说是这个子世界的民众曾想要做的，是在子世界寄生之种这个大时空中，将属于果子的小时空，直接从初夏扭转到深秋，从萌生快进到成熟？”
乌霜颔首：“我不清楚这里的文明是否足以做到这一点，但从副本给出的线索来看，该子世界的民众无论是吃饭还是居住，都依赖着这棵巨大植物，而过量的催熟也许会伤害到植物本身，如果文明足够发达，恐怕扭转小时空反而更加安全。”
所谓一花一世界，果子有属于自己的小时空，听上去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江惊月如是想着，又问道：“可是扭转时空这种事情，在很多文明的逻辑和社会道德中，都是无法被许可的吧？”
原本在认真观察星图的游星野回应道：“的确，不少子世界，都是因为多次大范围扭转时空，造成了时间与空间的撕裂，因而走向了灭亡，这种撕裂通常是极端时间内发生的，甚至来不及通知引灵使去修复或查看，整个世界便飞速从主系统的子世界名单上消失了。”
江惊月突然想起，还在原生子世界里那会儿，看过的一个冷门又邪门的观点。
曾有人认为，人是被困于时间中的囚徒，无法倒流或停止，哪怕什么都不做，时间依旧在不停向前。
而想要突破这种界限，就注定会受到“神”的惩罚。
乌霜和他来自同一个子世界，自然也听过这种说法，回忆道：“我因白化病的缘故，幼时无法经常出门，被迫待在家中时，曾出于无聊和好奇，拆过一个时钟。”
听上去像是所有男孩子幼年都会试图去做的事情，江惊月刚想开口，便听到游星野轻声说了句：“暗曜那边开始了。”
透过琉璃垣壁的微光开始流转，江惊月肩膀和手臂上的数条梅枝也随之伸展出去，灵巧如手指一般，跟随着对称果室中的节奏，一点一点转动着星图。
江惊月仰脸看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的谈话，会影响到你吗？”
“不会，你们聊你们的，”即便是做着复杂精密的事情，游星野的声线也一如既往的平静清冷，“这点心都分不了，还做什么青龙使。”
明明并非高高在上的性子，却总在不经意间，透出了骨子里的自傲。
因为并不显得臭屁或者装逼，故而不会使人感到讨厌，至少对于江惊月来说，这种强大的自行，是极致的诱惑。
毕竟他是个慕强的人。
两侧的星图以基本等同的速度逐渐扭转，江惊月又观察了一会，确定游星野哪怕是使用梅枝，也能做到游刃有余，才接了乌霜之前的话题问：“拆了时钟，然后呢？”
“我原本是想要知道时间为何会流逝，但拆开后发现，时钟里只有一堆齿轮和零件，”乌霜说，“于是就又试图把时钟给装回去，结果多出了两个零件。”
也算是在情之中，江惊月忍着笑问：“你那会儿多大？”
乌霜歪着头想了想：“七八岁吧，我的身体不好，并非只源于白化病，还有各个器官的先天发育不足，能活到这么大，完全是因为家里有钞能力，也是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去常规小学念书，父母见我对机械感兴趣，就干脆给我请了个精通这方面知识的家庭教师。”
“该不会就是……”
“对，就是暗曜，”乌霜说，“那会儿他自称姓裴，也不知是真是假，相貌倒是从未改变过，气质也和十几年前一样沉稳温柔。”
大少爷说起这位曾经的家教时总是笑着的，使得江惊月忍不住八卦道：“可能有点冒昧，你喜欢沉稳温柔的男人，有这位家教的原因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乌霜觉得有点惊讶，反问道：“你觉得谢不栖沉稳温柔？”
难得他这么直接的承认自己喜欢谢不栖，江惊月赶忙追问：“难道不是吗？”
“也许在外人面前，他是，”说起这个，乌霜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但和我独处时，他完全是你想象不到的样子。”
熟识谢不栖的人都说，这一任朱雀使就像这一任青龙使一样，身上完全看不出朱雀应有的不羁和张狂。
他的确也爱好打扮自己，爱好散播魅力，爱好四处撩美人，但并不真的滥情轻佻，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也往往是稳重且有耐心的形象。
于是在一起的那五年里，乌霜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大少爷愿意接受他，只是因为习惯了被沉稳年长的男人悉心照顾。
实则没人知道，对乌霜来说，谢不栖才是那个高塔之外的王子，会借着公主垂出窗外的长发爬上来，带他去看外面的世界。
时间的无形的牢狱，病体是沉重的枷锁，只有靠近南明离火，乌霜才能感到生命的鲜活。
他并非只是还喜欢谢不栖，而是失去谢不栖，会让他感到茫茫世间，都像自己的身体一般，褪去原有的色彩，变得灰白。
乌霜还深爱着谢不栖。
第一百三十四章膨胀的果实
“他从我的原生子世界离开前，和我解释了他所能说的一切，”乌霜低声回忆道，“包括他作为朱雀使的身份，以及如何进入九幽主世界。”
江惊月有些意外大少爷会和自己主动说起这些，仰脸看着果室穹顶上流转的星河，猜测道：“或许谢老板内心里，还是希望你能来找他的？”
“我不知道，”乌霜轻摇了一下头，“他说等我一觉醒来，便会忘了那晚的他所说过的话，以及有关于他的一切。”
那晚乌霜实在是被折腾得太困了，迷迷糊糊的听着谢不栖的坦白和告别，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荒诞的噩梦，还是残忍的现实。
直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才发现有关于谢不栖的一切，通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送给自己的礼物，挂在衣柜里的衣服，成对的茶杯和碗筷，以及十多个小时前还紧扣在一起的情侣尾戒，和藏在书柜深处，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的订婚戒指。
他慌张得连睡衣都没换，顶着烈阳穿过自家别墅群的回廊，去问住在另一侧别墅中的父母和哥哥们。
等到的回应却统一都是：“谢不栖是谁？”
如对方所说，这个世界在引灵使离开后，抹去了关于“谢不栖”的一切。
迅速、无声，且不留任何痕迹。
除了乌霜的记忆。
只有他还记得谢不栖，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仍旧记得。
他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分别和落差，一遍遍强迫症似的寻找对方留下的痕迹，直到家人们都觉得他一夜之间突然疯掉了。
他没法和任何人解释，也害怕时间久了，自己都会怀疑这段记忆的真实性，同时无法确定，是否某一天，主系统发现这个漏网之鱼，便会立刻清除他的记忆。
他不想忘了谢不栖，不想忘了那个给他的世界带来色彩的男人。
故而权衡再三，还是寻了对方提到过的方法，毅然决然的追来了九幽世界。
“我原以为，追来九幽，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疯了，”乌霜苦笑道，“如今发现，自己想要的其实更多。”
“你想跟谢老板复合？”江惊月疑惑道，“直接和他说你还记得他不就好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还有感情吧？”
说起这个，乌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嘀咕道：“我有暗示过他。”
江惊月了解这位大少爷的傲娇性子，不决定道：“会不会是太隐晦了，他没看懂？”
“那要我怎么做？对一个甩了自己的渣男深情告白？说自己放不下对方？”乌大少爷翻了个白眼，“换做是你，你拉得下来这张脸吗？”
“不，”江惊月干巴巴的回答，“换做是我，也许根本就不会追来九幽。”
江惊月虽说性子温和，内里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他想，倘若哪天游星野感到厌倦，不要他了，就算再难过，自己恐怕也会选择独自离开。
似乎感受到了江惊月的情绪，沉默了许久的游星野突然插话道：“我可做不到像谢不栖那样‘洒脱’。”
江惊月愣了一下，有点心虚的问：“你……在听啊？”
空出来的梅枝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余下的仍旧有条不紊的转动着星图，脑海中清冷的声音说着：“嗯，接下来果室中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你和乌霜多加小心。”
江惊月闻言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距离关卡开启，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不禁暗自感慨，果然还是摸鱼听八卦的时间过得快。
他将游星野的嘱咐转达给乌霜，又问：“果室要开始生长了吗？”
“我猜是的，”游星野回答说，“星图此时已进入初秋，果实逐渐成熟，如若暗曜能始终保持现在的速度，大约十五分钟后，关卡便能完成。”
如此一来，便还能余下二十来分钟供游星野稍事休息，江惊月心道，这听起来倒是不错。
可惜副本并不会如人所愿，随着星图进入初秋，整个果室便像是被喂了化肥，充气一般的迅速膨胀扩大，转眼间就从十来个平方“长”到了二十多个平方。
玩家所处的巨大建筑，似乎也难以适应这样极速的变化，巨大的果室压弯了枝头，晃荡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卧槽卧槽，”江惊月险些摔倒，被梅枝牢牢撑住，又赶忙伸手去扶乌霜，“这是微妙的变化吗？”
游星野的声音略带歉意：“我的判断有点不准确，这个子世界里的某些居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贪心。”
“贪心？”江惊月略一思索，了然道，“你是说，这个子世界里的民众，不仅依附寄生于巨大植物上，还企图用尽手段压榨这棵植物，希望它以最快的时间结出果实，便单独调整了属于果实的时间，希望果实长得更大更多，又运用了生长激素或基因改组的技术？”
他有意将线索分享给乌霜，故而这段推测是直接说出来的，大少爷同样也没让他失望，很快便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我明白了，如果这个子世界中拥有智慧的生物，并非是我们通常见到的那种，会自由行走于子世界各地的‘人类’，而是一群生于植物长于植物的‘寄生物’的话，这些竭泽而渔的行为反倒是有了合解释。”
果室的膨胀和摇晃仍在继续，江惊月有梅枝支撑，并不慌张，反而奇怪道：“寄生物不是更应该保护宿主吗，否则巨大植物死后，他们该住到哪里？”
乌霜被他扶着，略有些站立不稳，神情却依然冷静：“能形成一个科技文明如此先进的子世界，在走向毁灭之前，这里应该不止有一棵能够寄生的植物。”
这里曾经应该是一片巨大森林，江惊月恍悟。
他无法想象寄生于植物的文明，如何发展演变得如此强大，却能够猜测出，在这个子世界最为鼎盛的年代，民众们或许会乘着飞行器，穿梭于森林之中。
一棵用以寄生的巨大植物被耗尽能源，完全无足轻重，森林里的植物多得数不胜数，再挑下一棵更为健壮的即可。
况且枯死的植物也可以作为能源，或是养殖菌类，供寄生者们食用。
直到有一天，致命射线突然席卷了整个子世界。
整片森林和寄生者们一同化作了灰烬，唯独剩下最后也最特别的这栋“高楼”。
至于它究竟特别在哪里，江惊月暂时还没能搞清楚。
果室的晃动仍在加剧，伴随着强烈的下坠感，像是树枝承受不住果实的重量，被生生压弯下去。
江惊月硬是被晃出了一种在海浪里晕船的感觉，脸色苍白的抓着手腕上撑着自己的梅枝。
乌霜更是已然跪倒在地，只能用手臂努力撑住身体，保持平衡。
“还好吗？”游星野虽是十分担心，但扭转星图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暗曜加快速度了，再撑五分钟，我们就能完成关卡。”
弧形穹顶的光点如星轨般画出时光的年轮，脚下的地板却颤动下陷，仿佛要坠入无尽的深渊。
四周的空间还在不断向外蔓延，看不到止境，像是寄生者不断膨胀的野心。
加速？江惊月强忍着眩晕感，头昏脑涨的想着，也对，寄生者设计果室的目的，是用最短的时间，得到最大的果实。
故而想要无痛通关果室，扭转星图的速度自然越快越好。
“我没事，”他低声回答，“游哥不用管我，跟着暗曜的速度就行。”
而位于另一侧果室中的暗曜，应当是确认了游星野哪怕以寄生形态，也能跟上他的最快速度，不再迟疑和试探，舒展了一下手指，开始用万万根本看不清的速度转动星盘。
一时间，房间内盈光耀目，奔流如星雨。
乌霜在光影中仰起脸，就见江惊月的身体各处伸展开了数不清的龙游梅枝。
腿部的深深扎入地板，替他稳住身形；肩与手臂上的朝弧形墙壁生长，去触碰移动那些星点；腰和背部的则轻轻环绕着他，像是无声的保护和拥抱。
本该诡异荒诞的寄生，在二人身上，却有些独特且静谧的美感。
似乎他们本就该是一体，不过是在时间的洪流里短暂的分别了一小段，又再次重逢、汇聚。
也许没有人生来契合，但游星野情愿弯折枝叶，也要把江惊月拥入自己的灵识之中。
一如江惊月能为了他，与九幽之“神”为敌。
***
剧烈晃动中的五分钟着实难熬，江惊月紧咬着牙关，总是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提示：
「玩家江惊月与玩家暗曜合作默契，顺利将星图从初夏转化为深秋，扭转过程中未出现违规行为。
关卡三斗转星移成功！」
「玩家江惊月引领小队完成关卡三斗转星移，于副本内十名玩家中，正确率排名第一位，通关速度排名第一位，请再接再厉。」
「您提前完成了关卡，将被传送至[丰收区]，稍做休息。」
空间在提示音结束的瞬间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星光都随之熄灭，眼前是前所未有的黑暗。
“别怕，”游星野大抵是有些累了，清冷的声线里透着几缕微哑，“我感觉到我们已经离开了果室，现在是在被传送至[丰收区]的路上。”
传送的过程也令人晕眩，江惊月忍着想吐的欲望嘀咕道：“怎么就成我和暗曜合作默契了？”
“因为我是你的。”游星野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丰收区
名为[丰收区]的地方，是一间小型的流水线工厂。
成筐的不知名食材被依次烤干或绞碎，送入形状独特的巨大机械中，制作成果干或是果酱，一袋连着一袋，从出口吐了出来。
江惊月随手拿起一袋果干查看，发现从大小到包装，都与[月老休息区]中，提供给玩家食用的相差无几。
“看来寄生者们的确是以这些植物为生的，”江惊月小声嘀咕，“这得吃多少袋才能饱啊？”
“或许寄生者生存所需的能量，和我们并不相同，”暗曜依旧是一副儒雅沉稳的模样，边替万万查看伤势边回答说，“A级副本之所以困难，并不仅是因为副本中出现的偏差极度危险，还有副本中智慧生灵与玩家们的习性、形态乃至生存模式，都全然不同的缘故。”
江惊月自然也听游星野提起过这些，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如果说从C级副本到B级副本，是偏差从子世界上一小块范围，扩大到整个子世界，甚至使其成为末世的话，那么由B级副本至A级副本，则是从玩家熟知的知识和逻辑，转变为一个个“科学”难以解释的奇幻世界。
“那还是别吃这个子世界中的食物了，”乌霜从背包里拿出了出主世界带来的食物和绷带，“说不准寄生者能吃的东西，对我们而言有没有毒性。”
果室关卡中的剧烈颠簸，使每个玩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些擦伤。
江惊月有游星野的梅枝护着，伤得最轻，仅是双肩被背包的背带所磨伤，嘴角被自己尖尖的小虎牙磕破了一小块。
乌霜稍重一点，晃动时被迫跪坐于地上，故而小腿和膝盖磨破了不少。
当然伤得最重的要属暗曜，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星图，他的外露的手指和脸颊，被不知名的尖锐物品划出了数道伤痕，黑色风衣甚至被切割得丝丝缕缕，破烂不堪。
但非常离奇诡秘的是，三人的伤口中均未流出血液，用以填补破碎皮肤的，是寄生于他们身体中的植物萌芽。
唯有寄生物为菌物的万万，虽被暗曜护着，手臂和腿部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口，殷红的血液从中涌出，染红了衣物。
暗曜接过乌霜递来的绷带，蹲在万万身边，仔细的为他处起了伤口。
江惊月则是问道：“你们是在扭转星图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变故吗？”
万万疼得龇牙咧嘴，仍不忘了骂道：“也不知道缺德主系统出于什么心，设计的这个勾八关卡，在队长扭转到最关键的时刻，墙壁上的星图里突然伸出他妈的十几根藤蔓，想要把我俩给拉进去。”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江惊月和乌霜，质问道：“该不会你俩那边啥也没遇到吧？”
的确什么都没遇到的江惊月只得反问：“什么样的藤蔓？”
“从没见过的品种，粗壮有力，且长满尖刺，”暗曜回答说，“星图扭转至秋季时，出现在白虎区域，其勾画出的整体形态，亦像一头扑食的猛虎，我当时无从顾及，万万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万万听队长这么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嘟囔道：“在A级副本中突然遭到攻击倒也不算很奇怪，但怪就怪在对应果室里为什么啥都没出现。”
“可我们这半边的星图里没有白虎啊，”江惊月无辜道，“相互对应的关卡，一定会触发相对应的攻击吗？白虎对应……”
白虎对应青龙，他说到一半突然就卡住了。
这个子世界里的植物似乎都拥有自我意识，有游星野在场，无论关卡里的青龙位置藏了什么可怕植物，应当都没胆量在现任青龙使面前造次。
暗曜认可了他的观点，朝万万笑道：“他不一样，他有‘外援’。”
万万茫然。
这个说法倒是十分有趣，江惊月还记着暗曜在关卡开启前许诺的事情，试探的问道：“前辈似乎很了解星图，和一些与青龙相关的传说？”
“是，”暗曜坦诚道，“星图、青龙、共生传送，包括‘暗曜’这个代称，皆与我八年前第一次进入A级副本时的奇遇有关。”
随着小型的流水线机器运作的规律声响，暗曜将记忆里那场奇幻的经历娓娓道来。
***
八年前，游星野尚未去子世界中度假，江惊月还在勤奋刻苦的备战高考，乌霜在又大又静的别墅区里无聊度日，万万也还没注册为九幽玩家。
而暗曜在九幽玩家经验排名里刚进到前一万，身处当时一个以互帮互助闻名九幽的组织，有前辈带着，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玩家。
彼时他还用着“裴逢”这个来自原生子世界的姓名，跟在他同样正直温柔的队长身后，进了人生中第一个A级副本。
江惊月听到此处，偷偷歪了一下题，在脑海中默默吐槽道：“原来正直是一脉相承的。”
游星野低声解释说：“他说的那个组织，在九幽曾非常有名，最鼎盛时，百名荣誉玩家中，有三十七位隶属于此。”
“这么大的组织？”江惊月惊讶道，“为何八年以后，九幽里再无人提及？”
“正是因为它实在太大了。”
它太大太强，也不愿被主系统诏安为引灵使。
却热衷于帮助新手玩家，分享副本线索与答案，以及上交副本中出现的漏洞和BUG。
那些不怀好意，想在副本里为非作歹，或是利用副本BUG，企图一步登天的玩家视该组织为眼中钉，想要干掉他们，又碍于对方势力雄厚。
直到八年前的那个夏季，组织中陆续有十多名荣誉玩家，在进入副本后宣布任务失败，灵识死亡，他们所带的整只队伍几乎团灭，副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后剩余的二十来位，也通通以各种由，宣布离开九幽，回归自己的原生子世界。
整个经验榜头部玩家重新洗牌，九幽内一切平台禁止发布该组织的有关内容，知情人接连离开，只有一些八年前接受过帮助的懵懂新人，或许还记得它的存在。
比如曾经的裴逢，现在的暗曜。
“在队长点下[完成心愿，确认离开九幽主世界]的选项前，曾嘱咐过我，若还想要以玩家的身份待在九幽，就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那个副本里的经过，”暗曜回忆道，“所以八年里，我甚至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曾经加入过该组织，甚至因此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万万缠着一身绷带仰脸看着队长，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对方说起曾经。
暗曜说：“但我始终觉得，作为知情人，我有义务将了解到的事情，告诉更有才能和权利的人。”
但八年前的游星野太过年轻，还是个不懂人间情爱的冷傲少年，而仍旧留在九幽的荣誉玩家，哪怕并非沽名钓誉之辈，也大多同宿倾和宁羽那般，有着自己的目的和算计。
暗曜信不过他们，只好隐去锋芒，耐心等待。
万万对此一无所知，听到此处，不满道：“那为什么现在信任他俩了？他俩分明是刚进九幽没多久的新人玩家吧？”
这个傻孩子至今不知现任青龙使也在场，口中的“他俩”，指的是将他挤出积分榜前一万名的江惊月，和与他的队长相谈甚欢的乌霜。
“因为据我在那个副本中得到的线索论证，能成功达成灵识共生，而未掠夺升至吞噬被寄生者灵识的青龙使，应是最隐忍最坚韧，也最深情之人，”暗曜回答道，“我想，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品德败坏之辈，况且，我本就十分欣赏小游的为人。”
闻言游星野低笑了一声，江惊月逐字替他转达道：“游哥说感谢前辈的赞赏，只不过有关灵识寄生的方法，从提出至今始终只是一个论，我和游哥应当是首个成功案例，前辈所得到的‘论证’又是来自何人？”
暗曜非常解他的疑虑，答曰：“来自青龙使夜铮。”
在主世界关于引灵使的记载中，夜铮始终以十分正面的形象被记录着，他在任的五十八年间，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所受到的惩罚和警告，也皆是要求他，不可过分帮助或怜悯某些即将成为末世的子世界。
故而一旦说出夜铮的名号，通常连质疑声都会减弱不少。
但冷静和警惕的心性，使江惊月并未直接相信暗曜，又问：“夜铮前辈留存于世的资料极少，且主系统会抹去引灵使留在子世界中的一切痕迹，普通玩家又是如何从副本中，了解到与之相关的事情的？”
暗曜被质疑了也并不生气，只道：“你们会以如此特殊的方式进入副本，因为也是受到了某种启示，想要限制甚至反抗那个无所不能的‘祂’吧。”
他说得十分隐晦，但现场除了万万这个傲娇炸毛少年外，都明白，“祂”所指代的对象。
见江惊月抿唇不语，暗曜干脆将自己所了解的线索全盘托出。
“夜铮本人对那个子世界的感情应当极深，因而留下了相当多的推论和线索，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它们为何未被清除，但其中最为骇人的猜测是，那个‘祂’，也许已经具备了最初的自我意识。”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个树洞
暗曜一句“‘祂’也许已经具备了最初的自我意识”，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
江惊月在脑海中小小声问：“游哥觉得，这个推论有可能成立吗？”
游星野反倒像是早已猜到了一般，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回答道：“祂近些年所更改的规定和做出的指令，的确会让人产生类似的猜测。”
“怎么说？”
“比起让主世界正常且平和的运转下去，祂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利，”游星野说，“有些禁令表面上看似公平正义，但仔细想来，更像是祂害怕自己被推翻或取代。”
“比如‘解散’了那个在八年前相当有名的玩家组织？”江惊月皱眉思索，“十多名荣誉玩家，陆续在副本中灵识死亡，甚至团灭到一个知情人都不剩，确定不像是玩家间寻仇能做得到的。”
但这未免太过荒唐了，一个智能系统所形成的“神”，拥有了初步的自我意识，为了不被发现和取缔，限制着真正具有灵识和自我认知的玩家。
听上去有点像机器人屠杀人类的科幻作品，江惊月心想。
“最初使我感到怀疑，是在末世沙土那场竞技赛中，”游星野坦白道，“我们当时都以为是有人利用系统漏洞，将弱灵等级中知晓某些秘密的玩家，拉入了同一个出现BUG的赛场。”
当时他们都以为此事为汪髓所为，但如今看来，汪髓不过是个运气好到爆表的变态，可谓是又蠢又坏，只想谋一己私欲，压根触碰不到主世界的核心权利。
“所以事实上是祂想要清除掉，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玩家？”江惊月顺着对方的思路推道，“我刚进九幽那会儿，随机到的两个副本，均出现了超过副本难度的偏差，也是因为祂想要尽快弄死我吧？”
这个说法使得游星野很是不满，冷笑道：“因为你的存在，能使我变得强大且不服管教。”
没有江惊月的游星野，不过是个完成任务的机器。
他会听话的挡在逆涌入主世界的致命偏差面前，会不留情面的处罚违规名单上的每一个玩家，会协助主系统一起，督促引灵使摒弃那些“没必要”的感情。
哪怕他的灵识千穿百孔，肢体如行尸走肉。
在遇见江惊月之前，他不过是一条主系统的家犬。
是江惊月教会了他人间情爱，他对江惊月痴迷与不舍的同时，也因江惊月而强大和不屈。
更别说此时他已灵识寄生于对方的身体中，全然避开了主系统的监视，使得这段对话，不被任何智能物所知。
谁也听不见谁脑子里的想法，除了他们二人。
在主世界里，就算有夜铮和兰万舟留下的屏蔽装置，太过于“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方便说的。
装置并不完善，谁也无法保证，某一句话会不会被祂听到。
此时的脑电波交流完美的解决了这一顾虑，江惊月便干脆一口气把想问的事情都问了。
“之后使你确定了‘祂可能有问题’这一猜测，是不是因为在山海异兽那个副本里，看到了来自夜铮的密信，并得知了小咪是主系统的分灵？”
游星野和闲潭影原都以为，黑猫不过是夜铮无聊时，做出来消遣时光的电子宠物，有类似于人的思维，但终究只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毕竟它刚被交到游星野手中时，的确和九幽世界里普通的电子宠物，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年前，手机被游星野遗落于江惊月的原生子世界，黑猫也惨遭清除记忆的缘故。
被江惊月再次带回九幽世界的小咪，显得越来越具备自我意识，且拥有了人类才会情绪和情感。
一个由主系统上复刻下来的分灵，尚且能于机缘巧合下拥有自我意识，更不用说它的源头，那个极其庞大稳定，且全知全能的主系统，能否萌发出属于自己的独立认知了。
“虽说夜铮给小咪的程序中植入了仿生思维，用以成为陪伴型宠物，但小咪如今表达出的自我意识，远超过了仿生宠物应有的阈值，”游星野说，“我猜，祂也许早已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借我将它带去子世界度假的机会，清空了小咪的记忆，和那部手机里所有的东西。”
但主系统没有想到的是，祂没有权限清除掉修正程序。
没了仿生思维做掩护，失去了记忆的黑猫，自我意识反而愈发强烈起来。
江惊月心中有了猜测：“所以夜铮前辈是因为，在拷贝了七百年前主系统核心的程序逻辑，并以宠物电子猫程序作为掩护时，意外发现小咪能够拥有自我意识，故而产生了主系统也能具备自主思维的想法？”
游星野认可道：“应该是的，但主系统核心的程序和信息过于繁多复杂，又受到了完全不具备思维的记录系统形象，没那么容易形成完整的自我意识。”
因而一百多年时间过去，祂仍旧处于最初的阶段，否则以祂所拥有的能力和权利，再多的引灵使和荣誉玩家，都将不是祂的对手。
江惊月正皱眉沉思着，手环上突如其来的提示音，结结实实的吓了他一大跳。
「关卡三斗转星移已结束。
果实成熟，又是丰收的一年。
请位于各丰收区的十名玩家，耐心等待片刻，将由该子世界中的民众（黄名NPC），引诸位一同，参加丰收的盛宴。」
万万也被吓得够呛，张嘴想骂人，又碍于队长在场，硬生生憋回去。
江惊月回过神来，拍着胸口，问依旧从容淡定的暗曜：“前辈特地提起有关青龙使夜铮和祂的事情，是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吗？”
暗曜非常坦诚：“夜铮留在那个副本中的线索，暗示他将一种对抗主系统的方法，留给了未来的青龙使，我并不清楚那是何种方法，但我希望你和小游能去找到它。”
江惊月没有立刻同意，反而问道：“你希望我们去对抗主系统？前辈应该比我清楚青龙使的职责吧。”
引灵使排名第一位的，必须无条件效忠于主系统，挡在所有偏差和危险前面的青龙使。
“我当然清楚，”暗曜说，“但私以为小游不会愚忠于一个为了保全自身，而残害无辜玩家的智能体，何况，你就不想和他长相厮守吗？”
“自然是想的，但……”
他故意将话头停在此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暗曜见他犹豫，直言道：“其他的高等级玩家我无法肯定，但我和我带的这一帮人，包括万万，都由衷希望九幽世界的管，能完完全全透明和公正，并愿意为达成这种公正，尽自己所能。”
江惊月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当即点头道：“你说的那个方法，我和游哥早在上一个B级副本中便已了解，来此副本，正是受了夜铮前辈留下的线索所指引。”
“你……”暗曜没想到面前长得又漂亮又干净的新人玩家，会是这么个黑心性子，无奈道，“你和九幽经验榜第一的那个奸商，应该会很聊得来。”
“不是我故意给前辈设套，而是此行危险重重，不得不小心谨慎，”江惊月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还请前辈不要计较，将那个副本中的更多细节告知我和游哥。”
暗曜当然不是喜欢计较的性子，否则也没法将万万这种叛逆傲娇少年带在身边。
见副本提示中所说的黄名NPC迟迟未到，便干脆继续讲起了有关那个副本的事情。
“那是一个被许多参天巨木覆盖的副本，说实话，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副本，有些许相似，”暗曜说，“只是玩家在那个子世界中所需要做的，是清除掉受偏差影响的巨木林，和其枝干根茎上所附着的寄生物，仅留下没有受到影响的正常生灵。”
“听起来和这个副本恰恰相反？”
“的确，”暗曜点点头，“我那会儿因为是个新人，不熟悉A级副本的流程，错误操作掉进了一个树洞里。”
旁听了许久的乌霜突然插嘴，讲了个非常冷的笑话：“然后听到了一段有关夜铮的树洞？”
这位大少爷应当是从小就喜好讲冷笑话，暗曜没有太多的惊讶，笑着继续道：“听到了一段有关夜铮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江惊月诧异，“不是说青龙使夜铮忙碌于各个副本BUG中，一生都未能寻得心爱之人吗？”
“他的确没有心爱之‘人’，他钟情的，是一棵具有完整灵识，会思考能沟通的特殊植物，”暗曜说，“在那个夜铮留下的树洞里，他将其称之为‘她’。”
万万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吐槽说：“还真他……喵的有人和植物谈恋爱啊？这是寡疯了吗？”
“也不奇怪啊，”江惊月倒是觉得无所谓，“引灵使中的四象二十八宿本就是妖物，无论是和玩家还是和某个子世界中的生灵相爱，都能称之为跨越物种的爱情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黄名NPC
“的确，”乌霜认可道，“既然以四象二十八宿命名的三十二位非人引灵使，皆是独一无二的妖物，那无论他们和什么灵识相爱，都跨越物种了吧。”
江惊月也点了点头：“有些人寻找伴侣，是为了满足欲望，或获得更好的生活，也有些人只是为了相互陪伴，获得情绪上的安慰。”
没法参与谈话的游星野，不甘寂寞的偏偏插了句嘴：“那你谈这场跨越物种的恋爱，图的是什么？”
江惊月想都没想就在脑海中回答说：“我是成年人，肉体满足和情绪价值我都要。”
游星野低低的笑了两声，梅枝从他擦伤的皮肤里探了出来，即像保护，又像是无声的宣誓着所有权。
暗曜很轻易地发现了青龙使大人的“小动作”，笑道：“你俩的感情真好，不像其他有关青龙使的故事里，总是充满了矛盾和遗憾。”
“所以树洞里的是个悲剧？”乌霜问。
“是，”暗曜说，“据夜铮自述，一开始，他只是寻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子世界，想要接度假为由，在那里完成某个屏蔽装置。”
那年夜铮二十七岁，刚拒绝了主系统让其毁灭子世界山海异兽的命令，并试图制造出一个伪装成电子宠物的修正系统，和一套完善的屏蔽装置。
在任十多年头一回提出休假，非常轻易的便通过了主系统的审核。
而那时的主系统，也才刚刚觉醒出了一丁点儿自我意识，尚还完全做不到“思考”，做不出保护自我，清除危险玩家的利己行为。
正是制作修正系统和屏蔽装置，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主系统不拥有自我意识时，无论是玩家还是引灵使，都希望祂能更智慧一点，不要为了避免错误一味地发布禁令，像个愚蠢而专制的统治者，”暗曜低声道，“但当祂真的开始拥有智慧时，人们才明白，什么才是愚蠢的专制。”
“队长居然会说这么犀利的话。”万万嘀嘀咕咕。
暗曜摊了摊手：“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那个树洞故事的开头。”
很严肃的开头，后面的陈述却逐渐温馨起来。
夜铮以休假为借口，寻到了一个能源充足，又非常特殊的子世界，打算在那里建立第一个屏蔽装置。
江惊月问：“有多特殊？”
“他没说，”暗曜回答，“从我最后通关副本时拿到的线索来看，那个子世界原本是一整片非常美丽壮阔的森林，森林的中心有一颗古老圣树，所有的生灵，包括最智慧的民众都以圣树为神明，日日朝拜。”
听多了奇幻故事的江惊月立刻有了猜想：“圣树该不会就是那个‘她’吧？”
“是，据信徒所述，圣树的年龄已无从查起，她的枝干高耸入云，是连接天空与陆地的桥梁，树根更是连绵地下八百里，福泽万物，普济苍生，”暗曜说，“而原本打算，以圣树的一部分躯干作为装置能源的夜铮发现，她不但具有完整灵识，且聪慧过人，温柔善良。”
“树妖？”万万好奇道，“某些文明中，会化形成温柔大姐姐的那种吗？”
暗曜摇头道：“她可不是妖，在那个子世界里，民众对于她的信奉和尊敬，远超过九幽玩家对主系统，你可听说过，灵识的信仰也是具有力量的，她的身份近乎于‘神’，是高于妖物的。”
“哦，这还是一个下嫁的故事。”乌霜幽幽的吐槽。
夜铮原本只打算，在不干扰子世界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取走一小部分来自圣树的能源，用以制造和启动屏蔽装置。
他并未利用作为青龙使的私权，也不曾强取豪夺，而是主动将更为先进的文明，分享给了子世界的民众，获得信任与爱戴的同时，也获得了从圣树上取走能源的许可。
“在被许可的情况下，他依旧询问了圣树本身的意愿，”暗曜说，“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她是个温柔有趣，又十分孤独的灵识。”
“孤独？”江惊月不解，“她无法和信徒们交流吗？”
暗曜回答说：“神明的身份使她无法直接同信徒交谈，也无法像妖物那般，将灵识化形成人类，仅有世代相传的祭司，才能通过秘法，短暂的和她交流。”
很凑巧的是，百年前，夜铮去到那个子世界时，祭司一脉正值青黄不接，老祭司骤然离世，继任者过于年幼，尚未学得秘法。
夜铮被爱戴他的民众们簇拥着靠近了圣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手贴在了她的树干上。
没有进行任何的祭祀步骤，也从未修习过秘法的他，非常清晰的听到了圣树的声音。
“是因为他并非那个子世界里的民众，故而不受圣树‘神明身份’的限制吧，”乌霜冷静的分析说，“青龙属木，又是妖物，应该很聊得来？”
“岂止是聊得来，”暗曜挑眉，“据树洞所记载，他倚坐在圣树枝头，同她交谈了一天一夜，临走前，她主动提出赠他一枝能够萌发新树的嫩芽。”
聊起八卦来万万比谁都感兴趣：“圣树姐姐这是对上上任青龙使一见钟情了吧？那种‘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能懂得我的情绪’的绝美爱情。”
暗曜点了点头：“也许是的，但对于夜铮来说，圣树同样独特，他们的交流方式类似于心灵感应，或者脑电波交流，无法被主系统听到，所以夜铮能毫无顾忌的向她讲出，自己的迷茫和困扰。”
“听起来很般配，”江惊月半开玩笑的说，“某种意义上，夜铮前辈才是第一次实现了灵识寄生的青龙使。”
“的确很般配，”暗曜道，“夜铮不惜放慢计划的进程，搬到圣树旁的小木屋里，陪了她整整两年，用他本人的话来说‘虽偶有争执，但那两载时光，终生难忘’。”
江惊月不解道：“以夜铮前辈的性子，能和一位温柔树神争执什么？”
说到这个，暗曜也觉得有些好笑：“树神抱怨他性情淡漠。”
“噗——”乌霜没绷住笑了出来。
好么，被植物嫌弃性情淡漠的妖物，夜铮应当是头一个了。
***
虽然江惊月很想一口气听完这个树洞，但时间不允许，副本提示中所提到的黄名NPC，踩着倒计时最后一分钟，开打了丰收区的电子门。
四人立刻停止了谈笑，警惕的朝门口看去。
四名身着绿色制服的NPC，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和上班如上坟的表情，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倒是长得并不算很奇怪，至少还保持着人类的体征，江惊月心道，远没有进副本前闲潭影给他们看的文件上，那群几乎要被寄生物吞噬的民众可怕，仅是同玩家一样，在裸露的皮肤上探出了少量的枝丫。
为首的NPC将整个丰收区环视了一圈后，朝几人招了招手：“母树那边送来的人？”
母树？江惊月和乌霜茫然的对视了一眼。
暗曜则十分老练的应声道：“是。”
“那就跟我们来，”那NPC说，“你们几个运气不错，正巧赶上丰收盛宴，有关资料都在那边，自己去翻吧。”
“哈？”万万一头问号。
暗曜从身后轻揽了一下他的肩，示意其不要多言，先按副本提示的要求，跟黄名去参加丰收盛宴，在此过程中默默观察和推测即可。
乌霜紧跟其后，剩下走在最后方的江惊月，默默在脑海中问道：“母树指的是什么？”
游星野一直在认真的听着，故而回答得极快：“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副本中若尚且存在有自主思维的灵识，主系统将自动为玩家安排合，且有助于推剧情的身份，不会让NPC因为突如其来的玩家而感到诧异。”
江惊月想起在罗刹海市中因一纸悬赏令，对自己穷追不舍的红名；恐怖乐园里成为亡灵的渣男全家，和六个带着熊孩子的熊家长；以及在山海异兽时，被游轮上的NPC喊做“夫人”的经历，了然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母树’是一个很有用的线索咯？”
“嗯，”游星野说，“顺便我有些在意暗曜那个讲了一半的树洞故事。”
不愧为相处默契的小情侣，江惊月和他有些同样的直觉：“按照暗曜的意思，我们现在所处的子世界，同他八年前进过的第一个A级副本有些相似，那个副本中有夜铮前辈留下的‘树洞’，而我们会来到这个子世界，同样也是受到了他的指引。”
两个相似的子世界，拥有灵识的植物，和NPC口中的母树。
江惊月一边在心中串联着这些线索之间的关系，一边跟着队友们走出了丰收区。
门外依旧是个极黑的长廊，好在NPC手中有灯，虽不算太亮，但也足够照亮脚下的路。
四人跟着NPC默默的走了一段，万万头一个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氛围了，小小声道：“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这么远的路，不给点交通工具吗？”
他话音未落，NPC便引着玩家们走过了长廊拐角。
呈现于面前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自动扶梯。
第一百三十八章特别自动的扶梯
“你点的交通工具。”江惊月望着正缓慢滚动的自动扶梯，干巴巴的说。
众人的面前是一条极深的甬道，呈左右宽上下窄的椭圆形，四周为凹凸不平的木壁，最宽敞处直径约有六七米，而窄处仅有不足三米。
自动扶梯的底座深埋于甬道之中，左右两侧被牢固的金属架支撑着，除此之外，和江惊月在大型商场中见过的那些自动扶梯，基本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它相当的长且深，借着引路NPC手中提着的灯，根本看不到尽头。
江惊月在脑海里暗搓搓的问：“既然他们是黄名NPC，我可不可以试探着问一下，这个扶梯究竟有多长？”
比起暗曜的谨慎沉稳，游星野的性子要洒脱随性的多，答曰：“问呗，有我在，怕什么？”
于是江惊月毫无心压力的凑到为首NPC跟前，直言道：“麻烦问一下，这个扶梯大约要乘坐多久？我有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四个NPC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这可不是个常见的毛病。”
万万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暗曜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圆场，却被乌霜偷偷拽了拽衣角，示意其江惊月自有分寸。
江惊月的确有分寸，演的也足够淡定坦然：“你们也知道，母树那边，存在有一些树洞，大约八年前，十几岁的我因为顽皮，不慎掉入其中一个洞中，被困了许久，也因而换上了幽闭恐惧症。”
他表情平静，语气所当然，说的却全是现场胡编的鬼话，灵感还来自刚刚听到的故事开头。
暗曜不免诧异，心道江惊月不愧为九幽经验榜上，升级最快的玩家。
为首的黄名NPC却比他还要惊讶，直问道：“你在那树洞里见到了什么？！”
其他三个NPC也立刻围住了江惊月，这反应有点过于怪异和激烈了，使得游星野的梅枝悄悄朝外又探出来不少，无声的做出了防御姿态。
江惊月心下亦有些紧张，却还是安抚似的轻摸了摸手腕上的花骨朵，故作无辜道：“什么也没见到，那树洞很深，我又是没控制好平衡失足坠落的，重伤失血导致眼前发黑，根本看不清东西，浑浑噩噩的躺了好久，再醒来时已经在外面了。”
为了不出现被质疑的可能，他故意说得有些含糊其辞，省去了类似“被救助”“送往医院”等容易被推翻的细节。
却是直接背过身去，撩起上衣，露出了背后那道极长的疤痕，补充道：“你看，还留了这么长一道疤呢。”
四个NPC听闻他在树洞中什么都没看到后，不免有些失望，却还是端详了一番江惊月背上那道，实则是车祸留下的长疤。
江惊月被盯得发毛，梅枝也十分不满的沿着疤痕生长出来，像是想要戳瞎NPC的眼睛。
“伤得这么重，”一个NPC小声嘀咕道，“难怪用的是龙游梅。”
用的？江惊月一愣，放下撩起的上衣，想着如何再套些线索出来。
另一个NPC却催促道：“盛宴快要开始了，别在这浪费时间，这扶梯统共要乘17分钟左右，且通往[干厅]的路线仅东西南北四条，全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你幽闭也没有办法。”
“17分钟，”万万惊了，“脚都站麻了吧。”
暗曜也问：“不能自己往下走吗？”
“你上去就知道了，”NPC看了眼手表，不耐烦道，“搞快搞快，迟到要扣工资的。”
说罢也不再会四名玩家，先一步踏上了扶梯。
那扶梯检测到有人乘坐，便非常智能的加快了滚动速度，万万看着NPC们的背影，有点拿不定主意的看向队长。
暗曜轻点了一下头，揽住他的肩膀朝前走了几步，二人同乘上了一阶扶梯。
乌霜跟在后面，趁NPC不注意，从背包里掏出了个小小的可爱玩意儿，开启后攥在手心里，才踏上扶梯。
江惊月仍旧走在最后一个，好奇的小声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计时器，”乌霜以气声回答说，“谢不栖非要塞给我的，说是以防万一。”
***
扶梯载人后的滚动速度并不慢，甚至比普通商超中的那种要快了些许，运行得十分平稳，基本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但游星野依旧不太放心，趁着这会儿没人说话，低声问道：“会不会觉得难受？”
“不会啊，幽闭恐惧症单纯是用来套话的，”江惊月回答说，“这里并不算非常封闭狭窄，而且跟你待了这么久，我这毛病都已经快好了。”
手腕上的嫩芽生长出来，再次同他十指相扣。
江惊月轻轻摩挲着梅枝，又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NPC方才所说的‘用的是龙游梅’这句话。”
游星野的心中自然有同样的疑惑，猜测道：“或许我们的想法有些先入为主，这个子世界的民众在毁灭性偏差到来之前，便已主动选择被寄生物寄生，也说不定。”
“在没有出现偏差的情况下，他们选择被寄生的目的……”江惊月默默回味了几次NPC所说的话，福至心灵道，“是为了治疗意外受伤的民众？”
说罢，他戳亮了手环，将分析出的答案逐字输入了进去，游星野则用梅枝替他撑着扶梯的扶手。
随着他按下提交，在场所有玩家的手环都齐刷刷的亮了起来。
「玩家江惊月在推测剧情时，回答出关键词[治疗]，综合评分升至9.8分，于十位玩家中排名第一。」
“哈？！！”
看清了提示的万万诧异地想要回头，被暗曜一把拉住，扣着后脑按进自己怀中。
变故几乎是在不到半秒时间内发生的，甬道左右的木壁中，忽地生长出十数根巨型藤蔓，青紫发黑，沾着浓稠的粘液，如同巨蛇口中的信子般，飞速朝扶梯拍击下来。
江惊月下意识的试图躲避，却感到身体中那道不属于自己，但异常熟悉的灵识猛得爆出一股能量，流淌过四肢百骸后，从身体的每一处关节生长了出来。
上百根柔韧坚固的梅枝，在一瞬间里将他包裹成了坚不可摧的“茧”，清冷的声音安慰道：“有我挡着，别怕。”
独自搭乘扶梯的乌霜没人护着，狭窄不足一米五的扶梯弈无处躲藏，他本能的原地蹲下身子，眼睁睁的看着巨藤向自己急掠而来。
却在即将触碰到扶梯的刹那，被底座下方探出的怪异金属仪器挡住，如同锋利异常地闸刀一般，将两侧十多根足有人大腿粗的藤蔓硬生生斩断。
那些巨藤应是也拥有思维逻辑，吃痛后便立刻缩了回去，不甘心地挤在木壁边缘，似乎在寻找着再次下手的机会。
粘液从断口中淌了出来，朝里望去，还能看到成排的圆形种子。
手环的提示姗姗来迟：
「欢迎来到特殊关卡输送养分。
扎根于贫瘠之地，总归是要想进办法，才能获取更多的养分。
此关为特殊关卡，位于各[自动扶梯]内的十名玩家，只需静立于自己所选择的位置上，耐心等待到达终点。」
「特别提示：只有被邀请参加丰收盛宴的玩家，才能受到扶梯的保护，搭乘扶梯时，轻切勿离开自己选择的阶梯，不可大声喧哗，或做出跳跃、下蹲等妨碍扶梯运行的行为，不可摆弄寄生物，以防成为[蟒藤]的目标。
以上行为违反三次以上，则自动没收被邀资格。」
「玩家万万因大声喧哗被警告1/3。」
「玩家乌霜因于扶梯上下蹲被警告1/3。」
「玩家江惊余因摆弄寄生物被警告1/3。」
「玩家宁羽因将寄生物掰断被警告1/3。」
「玩家宿倾因与扶梯抢夺蟒藤残骸被警告1/3。」
「玩家谢不栖因企图跳出扶梯自由飞行被警告1/3。」
好么，一整个副本的多动症。
虽然并不算很担心大佬们的安慰，但在警告提示上看到谢不栖、宿倾和宁羽的名字时，江惊月还是松了一口气。
副本玩家折损一半的情况下，他们仍旧是五人满队，虽然尚未汇合，但也足以令人开心。
为了不再次受到警告，游星野不得不将梅枝通通收了回去，只在江惊月被擦伤的肩膀上，留下了几支原本就用以填补伤口的嫩芽。
“这提示也来得太慢了，故意的吧，先吓死一波心态不稳的玩家，”江惊月在脑海中表示了不满，“明明按照提示来看，只要站在原地不动，等扶梯底部的仪器处掉偷袭玩家的蟒藤就好。”
“虽说心态也是能力的一部分，但这种故意延迟提示的行为在我看来，是不尊重玩家的生命，像是某些游戏运营在玩服从度提纯，”游星野冷笑了一声，却仍旧好好和江惊月道歉说，“怪我手快，这次警告应该算在我头上。”
“怪你什么呀，”江惊月哭笑不得，“你只是想要保护我罢了。”
他仍旧记得那一瞬从身体中升腾而起的强大能量，温柔中又带着不可拒绝的威压。
那便是属于青龙的力量。
第一百三十九章齐聚一堂
既然扶梯会自动“打怪”，全程又不许大声喧哗，江惊月便干脆倚着扶梯的扶手，静静的观察起了底部的奇怪仪器。
“它把那些被切断的蟒藤回收了起来，”他在脑海中吐槽说，“是要用来作为能源吃进肚子里，以供扶梯运行吗？这也太全自动了。”
游星野回答说：“挺有趣的设计，搭乘扶梯的玩家和NPC，即是蟒藤想要捕食的猎物，又是扶梯‘捕食’蟒藤的诱饵，而扶梯获取能源的目的，是运送玩家和NPC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最终受益的，还是制作出扶梯的这些，有智慧的子世界民众们，”江惊月远远的看着那四个NPC的背影，“他们看上去对这些蟒藤早已司空见惯，想来最初设计扶梯时，没有清除掉蟒藤，便是打算拿它们做可持续能源。”
植物哪怕拥有思维逻辑，懂得趋利避害，也难以逃过高智慧生物的套路和手段。
他垂眸认真思索的模样很是性感，奈何受关卡规则所限制，游星野只能用梅枝轻蹭了蹭对方漂亮的腕骨，笑道：“这么快就被你推出来了，证明你比他们都聪明。”
江惊月回过神来，看着手腕上依旧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无奈道：“我真不觉得紧张或者难受，游哥不用一直哄我。”
梅枝再次无声的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
虽说搭乘扶梯全程，玩家都不需要且不能做出任何大幅度动作，但这么跟个雕像似的干站17分钟，反倒十分折磨人。
仿佛在玩类似“我们都是木头人”的幼儿游戏。
蟒藤一波波有组织有纪律的攻击着玩家，而扶梯两侧的闸刀，也依照写好的程序有条不紊的将其砍断，吞入“腹”中。
而扶梯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始终匀速向下运行。
时间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漫长，直到万万感觉再不动弹动弹，自己就要彻底忍不住时，扶梯向下的尽头处才终于透出了一点微光。
乌霜借着光线，偷瞄了一眼计时器上的时间，16分50秒，可谓是正正好好。
站在前方的四个NPC，已随着他们挑选的阶梯下到了终点位置，也是受够了扶梯一般迫不及待的走了下去。
其中一个NPC意外道：“今天的蟒藤见了鬼似的安分。”
为首的那个白了他一眼：“由母树那边来的龙游梅在，谁敢造次？”
大抵是因为不能在扶梯附近喧哗，他这句话压得很低，奈何最后面的江惊月听力过人，闻言又看了看手腕处的花骨朵。
这么看来，他家游哥的品种还挺独特。
甬道尽头处的光线，来自一闪半掩着的木门，四名玩家陆续走下扶梯，通过那一米开宽的视野，窥见了门内的场景。
入眼便是黄金铺砌而成的墙壁，和举架极高的穹顶，与常见的宫殿或豪宅不同，此处的地面和墙壁仍旧是木质的，带着树干内里古老的纹路，被精心打磨后，在其缝隙和裂口中嵌入了大量黄金，与树木的肌和受伤形成的缺口完美贴合。
猛得看过去，就好像黄金是从巨树体内流淌而出的液体凝固而成。
并不精秀细致，却带着一股荒蛮而怪诞的美。
“这么富有？”江惊月在脑海里默默吐槽说，“那咱们刚进副本的那个研究室，和通完第二关的旋转楼梯，怎么看起来像是荒废了似的？”
游星野推测说：“我们这一路上都在往下走，如果把整个大楼比作一棵树，那么玩家最开始，可能是在它梢头的某一片叶子上，一路顺着这棵巨大植物输送养分的通道，从叶到枝，从枝到花，再结成果，最终下主干。”
“所以我们进来时的那个研究室，原本可能叫做[叶间]之类的名字，只是荒废掉了，无人看管，”植物常识是在有限的江惊月茫然道，“但好好一个研究室为何要废弃？”
“许是由于连接它的那段树枝，枯萎或是染上了病害，”游星野回答说，“还记得那段旋转楼梯的质地和结构吗？我们当时以为它的灰白坚硬，是由石壁和水泥制成，但之后所到的每个房间皆为木质。”
江惊月恍然大悟：“楼梯之所以扭曲，也许正是因为那截枝叶枯萎了，既然无法结出丰收的果实，寄生者们便所当然的放弃了原本的研究室。”
“嗯。”游星野应了一声，刚发生再说点什么，便被手环上再次传来的提示所打断。
「恭喜玩家江惊月、玩家乌霜、玩家暗曜、玩家、万万顺利通关特殊关卡输送养分，该关卡不计入排名，故排名顺序不变。」
「请尽快随NPC进入[干厅]内部，根据指引，与杜本内的所有玩家汇合。」
提示响起，原本还在闲谈的四个NPC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般，齐刷刷朝玩家方向望了过来。
为首的NPC直言：“虽然我们无比欢迎从母树那边，来此交流学习的朋友，但我们尊敬的统领大人近期身体不适，无法接见各位，不得不请各位自行于[干厅]内，了解属于我们的文明。”
这应该是让玩家自行探索的意思，江惊月在心中暗想着，偷偷拉起袖子，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
距离进入副本已过去了4小时52分钟，离安全时间结束大约还有15个小时。
听起来似乎不算急迫，但A级副本的重头戏应该是制作偏差修正装置，并成功修正子世界内的偏差。
有关制成装置的步骤还尚未开始，况且他们来这个副本，本就还是其他的目的。
“别急，”游星野轻声安慰道，“看NPC的意思，[丰收盛宴]开启的时间应该是固定的，我们始终是按照副本给出的时间轴在完成关卡，不存在来不及的可能。”
江惊月默默的应了一声，朝为首的NPC问道：“可否为我们讲解一下干厅的内部分布？以免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
那NPC大概是将他当做四名玩家中的话事者了，点头道：“这扇门后面，是干厅的前厅，沿着唯一的路朝东走，进入主厅，主厅的右面为祭祀厅，左面为书库，这些地方都是可以在[丰收盛宴]开启时自由进入的。”
他说罢，向四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站到门边不再动弹，似乎工作内容就仅是将玩家从上一个关卡引渡到此处。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暗曜很绅士的挡了一下江惊月打算推门的手，低声道：“我来，荣誉玩家的保命道具多。”
他出此言自然是希望队友避过可能出现的危险，但半掩着的木门推开后，四人才发现，干厅的前厅里非但不危险，还十分热闹。
不远处性感撩人的男声说着：“既然厨神和万万都在这个本里，赌一个九级道具，暗曜绝对也在。”
“谁和你赌这个？”低沉稳重的声音嗤笑道，“高玩和引灵使里，谁不知道暗曜有多宝贝他的准男友，和男友的妹妹？别想坑我的道具，要坑去坑小江同学试试，他是新人他知道的少。”
“你他妈是想让我被小游揍吧？”
“你打不过他？”
“你打得过？”
眼见两人又要呛起来，第三个声音插了进去，是个萌萌的妹子：“小江同学是谁？你们说的小游是我想的那个吗？”
“小江同学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性感男声回答说，“非常适合被你写进那种本子里，畅销九幽。”
江惊月：“？”
暗曜：“？”
木门彻底推开后撞到了前厅的墙壁，细微的“哒”声立刻引来了交谈者们的目光。
江惊月顺着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宿倾和宁羽二人完好无损的分立于两扇同款木门前，中间站了位个子矮矮的女生，娇小可爱，却面无表情的带着啤酒瓶底般厚重的黑框眼镜，反差十足。
仔细看看，眉眼间和万万还有五六分相似。
她淡定的朝暗曜点了点头，喊了声“队长”，全然无视了万万想要同她搭话的目光，径直看向后方的江惊月和乌霜。
“首先排除你俩是一对。”面瘫萌妹轻易的得出了结论。
乌霜：“……”
江惊月则企图通过脑电波寻求场外援助：“这又是哪位高人？”
他原本也没觉得游星野什么玩家都认识，相比起询问，更倾向于吐槽。
但对方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这不是高人，是仙人，九幽马甲名‘磕学家’，人送外号‘厨神’‘磕cp仙人’，玩家经验榜排名前九千，的确是一直追随暗曜，但没想到是万万的妹妹。”
毕竟叛逆朋克少年并不出名，出名的是他的“准男友”，和被“准男友”照顾的妹妹。
宿倾笑眯眯的向厨神介绍道：“他俩当然不是一对，灰发的那个美人，是方才和你说的小江同学，白发的那位，则属于某个臭屁火鸟。”
他话音未落，虚掩着的第四扇木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来者还没露面，便打了个超大的喷嚏。
“阿嚏——”
正是姗姗来迟的谢不栖。
第一百四十章主厅
“我怎么一来就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谢不栖揉着鼻子推门进入前厅，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玩家。
男玩家身着宽大的黑色连帽衫，衣领拉得极高，且带着兜帽，唯一需要露出来的双眼上，佩戴了一副科技风十足的墨镜，压根看不出面容和身材。
女玩家则高挑曼妙，将一袭昂贵修身的战斗服穿得婀娜多姿，齐腰卷发被发带束至脑后，给人的初印象绝对是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姐姐。
她同谢不栖靠得很近，应当是原本在并肩交谈着什么，对方前去推门，才拉开了半步距离。
本打算上前去迎的乌霜脚步一顿，却听到宿倾见了鬼似的问道：“奎宿使和翼宿使？你俩怎么会出现在副本里？”
“这么巧？宿总也在？”漂亮姐姐似乎和他很熟，绕开谢不栖走了过来，半真半假的抱怨说，“喊翼宿使多见外啊，副本里还有其他玩家呢。”
宿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这本是出现了BUG？还是来追查特殊偏差的源头？”
说起这个，翼宿使很不高兴道：“都不是，单纯是犯了点小错，被主系统罚来A级本里完成三次任务。”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江惊月忍不住在脑海中问道：“类似的惩罚很常见吗？”
“并不常见，”游星野沉声道，“虽说非人引灵使可以向主系统提交申请，在不影响自身工作的情况下，短时间成为低等级玩家，以未曾体验过的视角来观察九幽，如谢不栖非得和我打赌的‘半年’，便是引灵使主动体验玩家生活的最长期限，且任职期间仅能体验这么一次。”
江惊月又问：“这么听来，主系统并没有很希望引灵使体验玩家生活？”
“毕竟引灵使的职位常有空缺，又有不少牺牲于两年前那场劫难里，”游星野说，“事实上，以我和谢不栖所任职职位的重要性，被罚做半年弱灵，已经是令人有些费解的安排了。”
毕竟只是包庇了一下和自己关系密切的玩家，这种行为并不少见，如果被抓到一次就要受到半年惩罚，那前任和前前任青龙使，恐怕还得从墓里被刨出来，再做两百年一级弱灵才能还上。
熟知主系统规定的宿倾也觉得很费解，追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小错？”
翼宿使回答说：“这个月迟到早退了17天。”
如果江惊月没有记错的话，玩家进入副本的日子，正是九幽日历上这个月的17号。
合着这位姐姐没有一天不迟到早退的。
但谢不栖说：“你都已经连续迟到早退十多年了，从没影响过工作，也没收到过任何惩罚，突然被罚了个这么大的，怎么，延迟结算啊？”
翼宿使本就属朱雀部下，听到顶头上司这么说，不禁委屈道：“你和游哥被罚之后，祂又以各种由，接二连三罚了部门里的很多人，虽然罚得不如你俩狠，但却没收了我们作为引灵使的工作手机，受罚期间也禁止联系其他引灵使。”
谢不栖听得直皱眉：“你这是刚被找由罚进副本里？走的时候咱们部门还剩了谁？”
“只剩下兔兔和阿陵了，”翼宿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柳眉紧锁，小声问道，“祂是不是不想要我们这群引灵使了？”
“这个问题，出了本我设法找到你，再跟你细说，”谢不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是A级副本，时间紧迫，先完成任务要紧。”
他在上一个关卡中与翼宿使碰面时，已大致解释过，自己来在这个副本中的目的，故而对方并未再追问。
宁羽则似乎和始终站在人群外围的奎宿使较为熟识，问道：“那阿默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受的罚？”
奎宿使轻抬了一下下巴，没吱声，隔着漆黑的墨镜看不出任何神色。
谢不栖拿胳膊肘戳了戳他：“哑巴，说话。”
多冒昧啊，江惊月默默在心中吐槽。
显然“哑巴”仅是对奎宿使不善言辞的调侃，他不情不愿的开口道：“因为我企图黑进主系统核心程序里。”
闻言宁羽挑起一边的眉，同谢不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不再追问。
质疑主系统近期所作所为的，并不只有他们几个人。
“行了，该寒暄的都已经寒暄过了，”谢不栖拿出了几分做上司的样子，“副本中仅存的十位玩家到齐，进主厅前，各自简单的介绍一下，以免听到系统提示时反应不过来。”
说罢，他大步上前，轻揽住了时不时偷瞄他的乌大少爷，头一个介绍说：“我，引灵朱雀使谢不栖，想必大家都认识，在副本中选择的寄生物为禾雀花，也名朱雀花，这位是我想要追回来的前男友，六级凶灵玩家乌霜，寄生物……这个应该是铃兰。”
乌霜又瞄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有他开头，宿倾也接道：“九级猛灵玩家宿倾，寄生物为迷迭香，那边那位经验排名仅次于我的玩家叫宁羽，他的寄生物看起来很奇葩，我实在没认出来。”
宁羽白了他一眼：“我的寄生物是沙匣树，这东西毛病很大，被我掰掉了不少，如果一会儿又长出新的，突发恶疾误伤了各位，那实在是不好意思。”
“沙匣树？”宿倾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果实成熟后会爆炸，满世界乱射子孙后代的植物？”
宁羽：“……”
这个形容实在是绝了。
漂亮姐姐忍着笑简短介绍道：“引灵翼宿使丰隐泽，寄生物为蛇莓。”
说罢她也戳了戳奎宿使，对方顿了好几秒才道：“引灵奎宿使苍默，寄生物为蜀堇。”
暗曜很自觉的接话说：“九级猛灵玩家暗曜，寄生物是黑色玫瑰，荆棘可能会扎到诸位，请勿离我太近。”
离他很近的万万毫不服输：“八级猛灵玩家万万，寄生物是毒蝇伞，剧毒，比荆棘杀伤力高得多。”
暗曜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
面瘫厨神哪怕是磕CP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平静道：“八级猛灵玩家磕学家，寄生物为满天星。”
一圈玩家介绍完毕，只剩一直默默吐槽吃瓜的江惊月。
他刚打算开口，就被漂亮姐姐发现了悬挂在心口处，忘记塞回衣服里的龙鳞。
“游哥的龙鳞？”丰隐泽惊讶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你是江惊月对不对，我在弱灵竞技赛总榜上看到过你，游哥这么快就把你追回来了？”
宿倾笑说：“岂止是追回来了，竞技赛都是小游和他一起参加的，不然怎么叫[两个弱灵的甜蜜双排]呢。”
“那为什么总榜上没有游哥？”丰隐泽奇怪道，“这个A级副本也不见他的踪影。”
苍默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道：“我似乎能在这个副本里，察觉到青龙使大人的灵识。”
“还是哑巴敏锐，”谢不栖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进主厅了，你们就当小游在咱们身边就行，小江同学身上寄生的那位，叫龙游梅。”
厨神若有所思的看着谢不栖走向主厅的背影，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只不过，CP太多，她要磕不过来了。
***
沉重的木门上同样装饰着黄金，推开时发出的摩擦声里，伴随着主系统的提示：
「欢迎来到关卡四丰收盛宴。
沉重的枝头挂满了丰收的喜悦，谁的脸上笑开了花，谁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关卡说明：本关可在允许的活动范围内，自行探索。
玩家可以翻看书库中的文献，或与场内黄名NPC交谈，但切勿做出不符合“盛宴”或“玩家在NPC眼中身份”的行为，否则有概率使全部NPC成为敌对红名，并无差别攻击所有玩家。
该关卡挑战时间为4小时，为该副本的最终关卡，成功完成后，将立刻进入修正环节，不可再提交答案，副本也不会再向玩家主动提供线索。」
「特别提示：
NPC的要求可以拒绝，但请仔细斟酌拒绝的方式。
盛宴厅内不可外带食物酒水，如有携带，请尽可能不要被发现。
某种性向在这个子世界律法中，是绝不被允许的，请务必小心谨慎。」
主厅里鼎沸的交谈声，悠扬的音乐，花朵与香水交织的芬芳，食物酒水诱人的香气，也从推开的木门内倾泻而出。
放眼望去，这间华美壮丽，有充斥满植物与自然气息的巨大主厅中，少说又四五百名NPC。
他们端着色彩明亮的果酒，或甜美可口的果脯果酱，或由鲜花和植物奶油制成的蛋糕，相互交谈，客套。
其悠闲和放松的程度，令人完全无法想象，他们身处末世，除这座大楼外，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荒芜。
像是绝望中的放纵者，像死去的森林里，最后一颗奄奄一息的大树上，仍旧疯狂啃食，毫不反思和挽救的寄生虫。
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从推开的大门外，走进来的十名玩家。
“我有点不太喜欢这里，”江惊月在脑海中轻声道，“或者说我有点不太喜欢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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