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无序的。
有头无尾，有始无终。
适应了黑暗之后，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二人一同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毛毯，铺到暗门下方，盖住了那片腐蚀性很强的粘稠污水。
“喊他们下来吗？”江惊月小声问。
他还记得游星野回答的“两根一样大”，很心虚的害怕其他玩家猜到其中含义，又有点开心对方记得他随口问的问题。
游星野拉着他往一旁让了几步，才朝上方喊道：“谢不栖，你抱着乌霜跳下来，其他人下来的时候最好带个短暂滞空的道具，以防万一，宿倾断后。”
宿倾很快便回答道：“要怎么证明你是小游？”
游星野无奈道：“你又想问什么？”
“比如，什么东西‘两根一样大’？”宿倾饶有兴趣。
“和惊月的情趣，无可奉告，”游星野果断拒绝，“你道具那么多，不至于担心我是怪物变得吧？”
上方小声讨论了十来秒，谢不栖率先抱着乌霜跳了下来。
他应该是做了十足的心准备，但踩到又软又滑的地毯时还是吓了一跳，骂道：“这踏马什么东西，脚感好恶心。”
“特地为您铺的红毯，”游星野调侃道，“我刚跳下来的时候更恶心。”
谢不栖也是艺高人胆大，一手抱着乌霜，另一只手还顺了盏长明灯下来，幽幽的火光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密室。
“卧槽，够脏的啊，”谢不栖说，“什么单身汉能把房间住成这样。”
乌大少爷相当讨厌粉尘和污物，怼了他一句：“你的房间很干净吗？”
谢不栖无辜的眨了眨眼。
身后又下饺子似的跳下来好几个，都对房间表达了一定程度的嫌弃，四十来平的面积虽然不算小，但这么一堆生活垃圾和稿纸零件中，挤九个玩家，着实有些挪不开地方。
随着断后的宿倾翻身跳入密室，头顶上圆形的暗门无声闭合，玩家正式进入了关卡龙陵密室。
“这个机关还会关上的啊？”险些崴脚的洛洛吃惊道，“它叫密室，该不会是要密室逃脱吧。”
一路上都被众人针对的芯芯，终于找到机会反驳回去：“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仗着有人带？系统提示不是说了嘛，玩家要找到密室中的设计图。”
洛洛莫名被骂，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倒是江惊月替他反问道：“这里满地都是设计图，你知道要找和什么有关的吗？”
“你知道？”芯芯质疑。
他大概是运气好又长得勾人，总有荤素不忌的高等级玩家被迷得神魂颠倒，情愿出钱出力。
故而从未在副本里受过这般委屈，临到其他玩家都要着手修正偏差了，还没能提交上60%的正确答案，心里急了，表面也一副见人就咬的样子。
江惊月心平气和的回答说：“我不知道啊，所以我首个发布的90%核心线索，是主系统见我可爱，白送我的，和正确答案一毛钱关系没有。”
他阴阳怪气的样子的确可爱，连游星野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道：“用不用逃脱还说不准，但想找到正确的设计图，至少要清一下房间中的秽物。”
洛洛张大了嘴：“要当清洁工？”
宿倾也很不满意，怒道：“想我在核污染中溺过水，世界之巅摔断过腿，乱葬岗里把过妹，飓风中心亲过嘴，BOSS为我流过泪，恶魔跪在我脚边忏悔，你他妈让我在B级本里当清洁工？！”
任劳任怨的江惊月感慨道：“宿哥，你的人生经历好丰富哦。”
宿倾也觉得他可爱，朝他笑了一下：“等你进了A级副本，也可以这么丰富。”
江惊月一点都不想这么“丰富”。
抱怨归抱怨，但活终归是要干的，宿倾将手中的强光手电，卡在墙上一个早已不亮的壁灯凹槽中，充当整间密室的照明工具，又把背包里剩余的几个手套分发了出去，将自己身后那九条碍事的尾巴薅起来打了个结，便开始了清工作。
游星野看上去一副贵公子模样，起东西来却很在行，清出了一块没有任何线索的角落，将无用的生活垃圾和恶心的青灰鳞片堆弃于此，才和江惊月一同逐个检查起散落的稿件。
“游哥，你看，设计图上有两种全然不同的字迹，”江惊月轻声说，“前者字迹工整，图案的线条流畅清晰，认真标注着每一条细节，后者则不知所云，乱涂一气，破坏图纸便罢了，还在标注边写上了‘放屁’‘不可能’等字眼，有些精神不太正常的美感。”
“的确，”游星野和他凑得很近，耳语道，“假设字迹工整的是夜铮，在密室中留下了许多行得通或行不通的设计图，命陨于山海世界的偏差中，那之后过去不知多少年，有人机缘巧合下来到此地，甚至在这间密室中生活过一段时间。”
“生活一段时间，是被迫关在此地，还是……”江惊月思索了几秒，福至心灵，“该不会是在挖外面的迷宫吧。”
游星野挑眉道：“很有意思的猜想，但别忘了，按照我们的分析，迷宫先后来过两批人，你觉得他属于那一批？”
第一批人，建设了迷宫，在其中饲养疑似何罗的生物，并挑选血液中含有引灵香的祭品，作为何罗的食物。
第二批人，则十分反对饲养何罗，挖出深而长的沟壑，阻绝它们进入陵寝之中，却又并未破坏迷宫，还利用它试图寻找于青龙使有关的玩家。
江惊月未思索太久，便很确定的回答说：“他不一定是第二批人，但绝非第一批。”
“怎么说？”
“第一批人明显是想要引灵香来饲养何罗，你也看见了， 引灵香在陵寝之中多的是，”江惊月说，“他们若能进来，何必费那么大劲挖个迷宫，直接把陵寝作为养殖基地多好。”
“合。”
游星野点点头，一心二用快速阅读完手中的设计图，将其放置在没发现线索的那一叠之中，摆放整齐，才又从脚边拾起了一张新的。
许多纸页都已被涂画踩踏得支离破碎，甚至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将其拼凑到一起，江惊月心中边着思路边弯腰捡着残骸，累得眼前发黑，却也毫无怨言。
洛洛、大阳和黛西看不懂设计图上的内容，也不太清楚系统要求的设计图是关于什么内容，干脆戴上手套，用纱布掩住口鼻，将垃圾污物收拢到了角落里。
谢不栖和乌霜同样在悄声讨论线索，宿倾在散落的机关零件，只有芯芯不知躲在简易的单人床边，不知做着些什么。
那里游星野之前检查过了，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众人也不指望死夹子能帮忙，干脆放任他在那里独自emo。
“喝点水，别太累，”游星野擦了擦手，将包里半瓶舍不得喝的水递给江惊月，“任务完成不了没关系，只要人没事，下周CD好了再进来。”
江惊月乖乖起身，抿了一小口水，就立刻坐到工作台边，拼起了手中零零碎碎的图稿。
进来一次哪有那么轻巧，他明白对方只是心疼自己。
他虽说生得漂亮了些，体能也不够优秀，但终究是个男人，他也想要帮助，甚至保护，自己爱的人。
他也想和游星野并肩。
这堆图稿残骸应当原是一本合集，才拼了一半，江惊月便已发现它也不是正确答案。
按说，他应当立刻放弃，去寻找新的线索，却不知为何，突然升出某种强烈的直觉，想要将其拼完。
他直觉有某种与主线任务关系不大，却可以解释心中疑惑的东西，藏在这本集合里面。
他本就擅长拼图游戏，此时更是心急如焚，追赶着迅速流逝的安全时间，没多久便将整本不算厚的合集拼凑起来。
配方诡异的气体，像虫又像蛟的怪物，通过血液传播的变异方式，吸食人血延缓偏差的思路，以及从蛟化龙的猜想。
无一不让江惊月的思绪，再次回到那个，初逢游星野的副本之中。
“游哥，”他朝身后喊到，“你来看这个。”
游星野立刻起身过来，从后方伸手撑住桌沿，将他圈在怀中，温声问：“怎么了？”
“这一整本合集里，全部都是关于蛟化作龙的设计，”江惊月说，“我怀疑有人偷了一部分设计稿，带入了罗刹海市的子世界中，想借助那里的工厂，制造出将人变成龙的气体，才使得那个世界，出现了小范围的偏差。”
游星野闻言迅速翻阅了整本合集，发现后面还有很多抵制偏差的设想，但偷走设计图的人，却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残忍的吸食人血。
集合的最后标注着，“图稿取自民间传说，笔者仅做，非本人设计”，落款则是一枚青龙印章，以及同样工整的签名，“夜铮”。
“民间传说，看来这里的人的确都很像变成龙，或者做出龙来，”江惊月说，“也许外面那些何罗，也取自民间传说。”
游星野赞同道：“想成为龙的人很多，但龙也许只想做个正常人。”
没有人问过龙的感受，生命无法选择自己是否诞生，也无法选择自己会诞生成什么，甚至无法选择自己会诞生在哪里。
何其可笑，罗刹国的民众追寻了一辈子的海市，只是另一个子世界的欲望罢了。
若能了解实情，他们会不会嗤之以鼻，这个埋葬着自私和高傲的“龙宫”？
第一百零二章把你老婆借我几天
不止是由蛟化龙的图稿，一个多小时的清和搜寻中，江惊月找出了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东西。
其中果不其然的包含了饲养何罗的传说。
“《山海经》里不存在何罗能化龙的说法吧，”江惊月翻着残破的记录，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这上面写着，青龙使逐碧落陨落前酷爱饲养何罗，故而一部分信徒认为，何罗与青龙有着不为人知的相似之处？这也太无厘头了吧，万一逐碧落只是喜欢吃烤鱿鱼呢？”
“的确，”洛洛附和道，“不能因为我爱吃麻辣小龙虾，就说虾能进化成人吧。”
乌霜摊手道：“盲目的信徒有时就是这样，无需追捧的神明有多无暇，他们自己会美化。”
“滤镜太厚了吧。”洛洛认真吐槽。
他们三人挤在一起讨论线索，并稍做休息，而游星野等人则依旧在辛勤房间，只有芯芯摊牌摆烂，倒在简易床上彻底不干了。
江惊月拼图拼得手抽筋，刚打算放松下手指，余光便扫到了一小块残缺的纸页上，黑色印刷体打印出的一个名字。
“汪髓？”
这看上去是某张购买凭证的一角，在主世界中相当常见，在购买一些较为昂贵的道具和生活用品时，会与该物品一同送至玩家手中，以便退换或维修。
江惊月对这种类似于购物小票的纸条尤为熟悉，毕竟游星野书房的抽屉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打这东西。
小票放在书柜里很正常，随手搁置亦不足为奇，哪怕被懒散的玩家混在生活垃圾里，丟置在房间角落，也姑且可以解。
但当它出现在一间副本密室中时，只会让人感到诡异。
“咦？”洛洛挠了挠头，“这名字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江惊月从众多拼不完整的残骸中拿起了这张纸片，被揉皱的纸角很小，仅能看清“购买者：汪髓”等字样，至于购买内容和保修说明部分，则早已不知撕去了哪里。
“汪睡，还记得吗？”江惊月努力压低声音，“竞技赛里野狼的跟班，以及混进这个副本里的第十一个人，化名‘小鱼’的刑天，十多个小时前咱们还见过他的。”
“对哦！”洛洛感到醍醐灌顶，音量不免有些大，引得所有玩家都看了过来。
江惊月干脆朝努力干活的男朋友招了招手：“游哥，我们发现了点东西。”
游星野拍着灰尘起身，他一身白金色的衣服早已蹭得灰黑斑驳，就连那张祸国殃民的帅脸也沾着些许污迹，好好一个皇亲国戚般的贵公子，硬是脏成了混江湖的帅叫花子。
谢不栖和宿倾跟在后面，活像天桥要饭三人组。
“最好是和修正偏差有关的东西，”宿倾有气无的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干清工了，以及，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这恐怕和修正没什么关系。”洛洛干巴巴的说。
“不一定，”江惊月将纸角递给三人查看，“能把购物凭证这么日常的东西遗落在此处，他极有可能正是那个，将密室搞得一塌糊涂的罪魁祸首。”
乌霜以指尖轻点着桌子，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按照这么推测，那他应该在密室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翻阅了这些设计稿，并将其中一部分带了出去，他并非引灵使，是如何解开重重关卡，进入此地的？又为何费尽心思混进我们的队伍里？”
“这其中有几个不同的问题需要确定，”江惊月说，“先假设汪髓即是汪睡，那么，他是何时来到这个子世界中，并在密室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那时陵寝外的迷宫是否已存在？若不存在，他是否参与了迷宫的建造？”
游星野指了指他面前的那堆纸张碎片，道：“不如我们翻翻看，找找其中是否有购物凭证的其余部分，这种来自主世界的小票上，打印的也是主世界的时间。”
江惊月立刻将碎片堆铺开，分做六个等分，推给众人一同找寻。
既然闲潭影六十多年前来到这里，布下装置时，迷宫还并不存在，那么只需找到汪髓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来的此处，便能知晓他是否与迷宫的建造有关。
“可是六十年的区间很大诶，”洛洛边找边说，“而且凭证可以是很久之前购买的东西。”
“不可能，”乌霜冷笑，“能把房间住成这样的人，不可能随身带着一张很久之前的购物凭证，大概率是买完东西后一周内，凭证就不知被弄去了哪里。”
“确实，”江惊月没绷住笑出了声，“以及有一个别的猜想，我觉得在末世中，最后一批幸存的信徒会突然建造一个巨大的迷宫，并试图在其中复刻曾经的神迹，肯定是事出有因，说不定就和闲潭影所布下的装置有关。”
游星野挑眉：“你的意思是，闲潭影促成了迷宫的建造，陵寝外面的迷宫，是在他刚离开不久后建成的？”
江惊月点头：“对，我预感它正是在六十年前建成的。”
“好跳跃的思维和大胆的猜想，”宿倾笑道，“我都没敢这么猜。”
“这不一样，”江惊月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新手，猜对了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猜错了大家也体谅我初来乍到，不会和萌新计较。”
“的确很萌，”宿倾找得累了，企图消极怠工，说说骚话，“小游，能不能把你老婆借我几天？”
游星野百忙之中还立刻怼了他一句：“做梦。”
六人埋着头找了六七分钟，还真在碎片堆里，发现了些有价值的线索。
“我去，月哥神了，”洛洛拿着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另一小片凭证，“正正好好是六十年前的东西，那孙子看上去挺年轻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老登。”
江惊月接过来看了看，不解道：“他购买了一堆非常昂贵的零件？游哥，这些东西能拼成什么装置吗？”
“不能，”游星野确切的回答说，“只能做某些装置的零部件，比起制成某种装置，它更像是在篡改某个装置。”
“比如，”江惊月大胆猜测，“闲潭影留下的那个？”
“不知道，证据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环。”
游星野低头不知拼着什么东西，江惊月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几页伤春悲秋的散文诗，他之前粗略的看过几行，就规入无用废纸的行列了。
“这东西有用？”江惊月犹豫着问，“我以为是夜铮前辈，在思念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诗得表面的确是这个意思，不怪你没发现，”游星野迅速拼好了几页诗歌，解释道，“它其实是一段暗码，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我是在无聊破解夜铮留下的那部手机时，偶然发现的。”
他边说着边找宿倾借了一支笔，在泛黄的空白草稿本上，逐字翻译了起来。
开头的第一段译做：
「未来的某任青龙使，很高兴你能破解星盘，来到此地，并译出了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件。」
“应该不是偶然，”江惊月说，“这位夜铮前辈很有意思啊，他也许算好了自己无法对抗主系统，便在各个地方留下了线索。”
棺椁机关中的智能体会告诉来者，那部委托玄武使闲潭影转交给每一任青龙使的手机中，有着修正主系统的补丁。
来者必须真的接触过那部手机，才有可能在破解星盘，进入密室后，成功翻译出这份秘信上的内容。
游星野轻点了一下头，继续写着：
「不知你译出此信时，离我埋骨于深海，已过去多少春秋，只希望工作台的核心之中，那段用于净化偏差的龙骨仍在。」
“龙骨？”江惊月嘀咕了一句，“该不会也是个类似于莲台装置的东西吧？”
“道上，兰万舟应该没来过这个子世界，”游星野说，“而闲潭影虽来过此地，却并未见过智能体，也不懂得这份暗码，似乎只在陵寝中布下了屏蔽机关。”
江惊月问道：“所以要么他俩的想法出现了雷同，要么有人把夜铮前辈的设计稿给了兰万舟？”
洛洛也凑了过来：“谁啊？汪髓？他会有那么好心？”
“好不好心不一定，但你还记得吗？在竞技赛中一路引我们去落雪院，开启屏蔽装置的，正巧就是他，”游星野说，“更巧的是，莲台装置上，少了一片龙鳞。”
江惊月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龙鳞究竟还有些什么用途？”
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心口处那片微凉的龙鳞，依旧十分宝贝。
“别那么紧张，并非青龙使特殊，妖物的灵识都或多或少有些特别的作用，”游星野温声道，“出了本我会和你仔细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迷信中提到的龙骨。”
“嗯，”江惊月乖乖应道，“工作台的核心，是在，我们现在坐的这张桌子里面？这个看上去，是实心的啊？”
游星野不答，只在纸上继续写下：
「请勿暴力开启工作台，以导致密室锁死，请按照以下步骤进行操作。」
「1.向工作台的凹槽中，放入除青龙使外，任意一位非人引灵使的相关物品（如朱雀使的羽毛）。」
谢不栖：“啊？”
第一百零三章这是羁绊啊！
「2.成功激活步骤1后，朝桌面笔筒内滴入一滴不含有引灵香的鲜血。
3成功激活步骤2后，放置任意一种被两位或两位以上玩家使用过的道具（不可以是为本关卡中使用的道具），于工作台上。
4.成功激活步骤3后，开启工作台上的扫描仪，并扫描任意一位九级玩家的手环（手环归属者必须是玩家，而非引灵使）。
5成功激活步骤4后，由非青龙使的灵识，说出修正补丁（智能黑猫）的全称。」
“这都是啥呀？”洛洛崩溃道，“炼金呢？谁能一口气集齐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江惊月仔仔细细看完了每一条要求，边欣赏男朋友瘦劲有力的字迹边回答：“别说，咱们几个还真能集齐这些东西。”
谢不栖从身后的羽翼中，挑了根正红色羽毛拔了下来，疼得龇牙咧嘴：“我也不清楚变成鹦鹉的朱雀使还算不算朱雀。”
“算的，又不是真的变成了鹦鹉，”游星野在兄弟面前嘴损了不少，“你也没不停重复别人说的话啊。”
乌霜则更为毒舌：“不一定，万一他是牡丹鹦鹉呢？花色还挺像的。”
谢不栖也不生气，按照密信上的指示，将羽毛放入了工作台凹槽中。
随着他的动作，工作台正前方的空白区域，无声弹出了一块亮蓝色的虚拟屏幕，繁多记录飞速的朝上滚动了好一阵子，哪怕是江惊月的动态视力极好，也只能捕捉到一些“错误操作”“密室已锁死”等字眼。
停下界面上，显示着：
「修正计划核心区域第五十九次尝试开启，正在核实[非人引灵使的相关物品]……
核实成功！
步骤1已成功激活，请继续。」
“五十九次错误操作？”江惊月惊了，“该不会汪髓被关在这里那么久，就是为了打开这个核心区域吧？”
游星野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操作记录，皱眉道：“如果进行操作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应该不止一次的来到过密室里，每次都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
“我盲目的推测一下，”江惊月说，“他没能解读密信，但知道工作台里面藏着好东西，于是多次将各种物品运到密室中，不断推敲错误提示，试图通过试错的方式打开它。”
“什么东西能这么吸引他？一个修正程序？”乌霜奇怪道，“他看起来很像是想要修正主系统的人吗？”
“不像，但如果他并不知道里面其实是个无趣的修正程序呢？”江惊月反问道，“假设你是一个技术菜，心眼小，手段黑，自尊心还强的玩家，在主世界里混不出头，却又总想高人一等，机缘巧合下，得知某个子世界有个青龙陵寝，陵寝还有个密室，你会觉得里面装着什么？”
洛洛毫不犹豫道：“那肯定是法宝啊，长生不老或者战无不胜的那种，只要拿到手，一刀999，走上人生巅峰，全主世界的美女都哭着喊着要加我好友！”
“的确，”乌霜认真想了想，“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不栖笑了一声：“说不准是闲老先生操作有误，进这个子世界来安装屏蔽装置时，手一滑，把进入权限安到了有狗屎运的汪髓身上呢？”
“闲潭影不是那种没谱的人，”游星野轻摇了一下头，“我更倾向于是当时的装置技术不够成熟，或是兰万舟那次主动引导偏差逆涌，冲击主系统的行为，导致主系统出现极小范围的错误，才将汪髓错误的拉入了这个子世界中。”
“这个可能性也太……”
谢不栖本想说主系统向来稳定坚挺，意外出现错误的可能性太小了，众人的手环却突然亮起，无情的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玩家游星野首个发布核心线索，已完成任务进度100%。」
「注意！主线任务已达100%，距离安全时间结束，仅有2小时17分，请玩家尽快修正偏差！」
「特别提醒：该副本无需收集答案类物品，副本中弈不存在“原生BOSS”，但请玩家不要忘记，洪水依旧肆意，你们此时，正置身于海底！」
游星野的显得非常意外，解释说：“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能蒙对，惊月，抱歉。”
“道什么歉啊，”江惊月哭笑不得，“我是鱼塘主不成？整个副本的正确答案都被我承包了？”
游星野被他逗得低笑了两声，刚想说点什么，身后便又传来了讨厌的夹子音。
“你们在干什么？！就算非要把主线任务提交到100%，也要卡在安全时间的最后一个小时里，懂不懂啊？！不然偏差提前，我们都会被害死的！”
谢不栖抬眸看向摆着简易床的角落里，好笑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进B级副本吧？卡答案是C级副本的玩法，高级副本里为了预留时间修正偏差，答案自然是越早提交越好啊。”
芯芯被说得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进B级副本，可这些知识和技巧从没有人和他说过，高等级玩家只希望他做个漂亮的花瓶，或是乖乖躺在床上，至于答案，也只会在最后一个小时里让他抄走一些。
关于卡答案的玩法，确实是在C级副本中听带他的人提到的，可惜那个人后来死了，死得特别难看，脑浆子溅了他一身。
再后来，他升到五级，没人愿意组队带他，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副本里挑选可能会上钩的玩家了。
宿倾应该是对他这种的人习以为常了，也不生气，只阴阳怪气道：“没干嘛，玩儿桌游呢，玩着玩着主线任务就莫名其妙100%了。”
不可否认，“模拟炼金”也确实是一种“桌游”。
“好了，时间紧迫，继续第二个步骤吧，”游星野用指节轻扣了两下桌面，“取血，谁来？”
“我我我，”洛洛毛遂自荐，“这是我唯一能为团队做出的贡献了。”
这个步骤看似最轻易，但若是由不知根知底的玩家来做，只要对方的血液中含有一丝引灵香，便会提起错误操作，密室也随之锁死。
故而由信得过的洛洛取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游星野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军刀递给了他。
随着血珠滴入笔筒，屏幕上亮出了新的文字：
「正在核实[不含有引灵香的鲜血]……
核实成功！
步骤3已成功激活，请继续。」
洛洛松了口气，问：“被两位或两位以上玩家使用过的道具要怎么办？”
乌霜默默从身边拾起了条脏兮兮又湿漉漉的毛毯，原是在迷宫中游星野用来给江惊月充当坐垫的道具，后来借给了谢不栖，故而的确曾被两位玩家使用过。
“这么巧合的事情都能对上？”洛洛不可置信，“这位夜铮前辈该不会是个神算子吧？”
“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传闻。”谢不栖摇了摇头。
“我不负责任的猜测一下，”江惊月说，“夜铮前辈应该是觉得，修正程序的计划，若是由某任青龙使独自行动，是难以完成的。”
后世的青龙使若同样有着修正主系统的想法，独自来到密室，解读出迷信上的内容，会怎么做呢？
大抵是离开此地，并想法设法获取迷信上所需的物品。
非人引灵使十分强大，基本无法窃取他们的相关物品，要么通过抢夺，要么通过游说。
故而想要激活步骤1，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一个同样想要修正主系统的引灵使，作为队友。
但引灵使的鲜血中都或多或少含有引灵香，要激活步骤2，他们还得找到一名志向相同的普通玩家。
至于步骤3的要求，应是希望来到密室的人，是患难与共的兄弟，连道具都能相互分享。
而步骤4，需要九级玩家的手环，一来避免鲜血是以特殊手段储存，并带入副本中的，二来则是希望来的是大佬，拥有自保能力。
至于步骤5便更为显而易见，由其他灵识说出修正补丁的全称，避免后世的青龙使是隐瞒实情，哄骗其他灵识来到密室中的。
“嗯，小江同学分析的很棒，”宿倾开玩笑说，“夜铮要是能活过来，必定同你引为知己。”
“我明白了，”洛洛激动的一拍桌子，“夜铮前辈希望看到的是，引灵使和玩家之间的羁绊啊！”
还在默默收拾着垃圾的大阳和黛西听到动静，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是个几把蛋的羁绊，”江惊月无奈的对他们摆了摆手，“这孩子中二病犯了，不用管。”
倒也不是他故意隐瞒和欺负普通玩家，不然也不可能无偿的将一部分答案分享出去。
只不过，这种对于主系统而言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宿倾熟练的打开了工作台上的扫描仪，对准自己的手环扫了一下。
「正在核实[九级玩家宿倾的手环]……
核实成功！
步骤4已成功激活，请继续。」
江惊月没有任何的犹豫，凑到虚拟屏幕面前，字正腔圆的说出了修正补丁的全称。
“罚恶诛邪惩罪！”
这鬼名字，他心想，不知内情的人听起来，只会觉得他比洛洛还要中二。
第一百零四章正在开启
「核心归零正在开启。
该装置仅能对子世界山海异兽中所出现的偏差，进行修正，不可做其它修正程序使用。
世界构造获取中，倒计时：00:09:59……」
工作台作为桌面的顶盖轻响了一声，游星野拉着江惊月朝后退了半步。
就见那原本洁白，如今被糟蹋得满是油点和污迹的板盖，以抽屉式的滑轮结构朝外挪开半米来宽距离，露出了内部的机械结构。
“哇哦，好酷，”洛洛努力探头看向内部，“就是这个盖子看起来有一点脆，汪髓就没有想过暴力拆除吗。”
谢不栖倚着椅背，懒洋洋的笑道：“你可以尝试着给它一拳，然后就会发现，这块薄薄薄的板子，比你见过的任何金属都要坚韧，普通的利器甚至无法在上面留下划痕。”
“也是留下了一些的，”游星野指了指顶盖边缘黑乎乎的边角，“应该使用道具炸出来的，还有斧头砍过的痕迹，但都没有成功。”
江惊月看着工作台内精密的结构，和正中心那截类似动物椎骨的苍青骨节，只觉有些荒唐和嘲讽：“汪髓若是知道，他费尽心思，折腾了这么久的密室里，藏着的只是一个修正该子世界偏差的装置，会不会崩溃破防？”
“那肯定啊，”洛洛说，“心情应该就像是男朋友承诺送你一个苹果，结果情人节那天真的收到了一个嘎嘎甜的苹果，你不仅想把苹果扬了，还想把男朋友的骨灰也扬了。”
“可是，密室里既然只有修正子世界偏差的装置，夜铮何苦大费周章，把后世的青龙使引来此处？”乌霜不解道。
“因为他在做尝试，从来都没有哪个引灵使或玩家，成功制成修正装置，对于偏差的调整和平衡，自古以来都是主系统才能做到的事情，”游星野低声解释说，“他对于密室里的装置可以说是非常有把握，所以在命陨之前，才会留下那么多线索，希望后世的青龙使能将其开启，并从中领悟一些修正主系统的方法。”
江惊月盯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嘀咕了一句：“这位夜铮前辈，倒是挺有趣的。”
“我不有趣吗？”游星野问。
江惊月一愣，有点犹豫又有点哭笑不得的问：“我顺口一说罢了，这你也能吃飞醋？”
“我也就随口一问，”游星野挑眉，“没吃醋。”
鬼信，工作台另一侧，满嘴狗粮的宿倾翻了个白眼。
十分钟倒计时过去得很快，就在天真的洛洛以为能借助装置，轻轻松松修正偏差，达成B级副本中所有任务，领取大额积分，回到主世界中摆烂时，虚拟屏幕上又向上滚动出了新的提示。
「世界构造获取成功！
正在进行偏差计算，请不要中断程序或关闭装置，以免造成数据丢失。
倒计时：00:29:59……」
“啊？不是？它就不能一口气倒计时完吗？”洛洛发出质疑，“非得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往外发吗？我们又不是消费者，会一波一波的被割韭菜！”
“很遗憾，不能，”宿倾无聊的撑着自己的下巴，“据我所知，这种倒计时通常只是制造者设定的一个估数，告诉玩家每一步大概需要多少时间，事实上提前完成或延迟很久都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夜铮本人计算得非常准确。”
洛洛好奇道:“那常规B副本中的偏差修正装置，是由谁来制造的？主系统吗？全知全能的神误差这么大？”
“你指望一个连自己都需要被修正的系统，能有多么准确吗？”谢不栖好笑道，“自我上任起，这种误差就时不时会发生，而两年前的那场事故，应该更是使得这种误差不断加剧，你们不觉得，各个副本里的BUG越来越多了吗？”
的确，江惊月心想，自己就没有进过什么BUG都不出的副本。
“那我们现在咋办啊？”洛洛干脆往地上一坐，仗着衣服已经脏得没法更脏了，摆烂道，“我们只有两个小时左右的安全时间了。”
游星野在看着墙角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铺上那条检测完毕后，又被工作台吐出来的毛毯，朝江惊月道：“应该还来得及，暂且只需耐心等待，你们可以稍做休息，剩下的我来就行。”
江惊月有些不太乐意：“我陪你吧，也就两个小时了，不至于挺不住。”
“乖，听话，”游星野轻轻按着他的双肩，使其不得不在毛毯上坐了下来，借着这个动作，耳语道，“带进副本的道具还都没用，我不确定是我们运气好，还是有可能会发生变故，汪髓也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不知是否还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江惊月闻言立刻明白了男友的意思，如果汪髓想要对他们下手，最好的机会，便是所有人都因疲惫而放松了警惕，百无聊赖的等着修正程序生效的这最后两个小时。
作为玩家，他们谁都无从知道，汪髓究竟能否看到密室中的情况。
同样，也无法预估，对方在知道了工作台核心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法宝时，究竟是会大发雷霆，破防到甚至不惜端了整个世界，和所有人同归于尽，还是万念俱灰，自暴自弃的葬身深海。
江惊月接受了男友的诱敌计划，小声问道：“那你呢？”
“我去看看工作台核心的运行逻辑，争取学点有用的知识，回报主世界，”游星野半开玩笑的说，“闲潭影嘱咐我找到的屏蔽装置，我们连个影儿都没看着，不得带点线索回去，以免老先生生气吗？”
江惊月试图想象闲潭影生起气来会是何种模样，感觉完全无法脑补。
游星野则是站直了身子，朝累瘫在垃圾堆里的大阳和黛西说：“我愿意分享60%的正确答案给二位，且允许二位与我队一同进行副本修正，但希望二位对我无法解释的事情不要追问，并尽量守口如瓶。”
分明是商量的口吻，语气中也没有任何的警告或威胁，但听到这段话的人，都本能的难以拒绝。
只有江惊月仰脸看着男朋友，觉得对方隐忍内敛中带着的那一点专制独断，实在帅得犯规。
“您放心，我就是个混任务的，对副本背后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大阳立刻表态，“不仅不会追问，出了副本还将奉上道具作为答谢。”
“对对对，”黛西也随之附和道，“您当我们俩又聋又瞎，只会无脑复制答案就行。”
游星野轻点了一下头，对江惊月说：“你睡会儿，我带他俩去工作台那边。”
江惊月明白对方的意思，低低的应了一声，便闭眼假寐起来。
他原本只想装作自己睡着了，但许是重重关卡下来，身体的确感到疲惫，也不知怎的，才闭上眼没多久，竟真的熟睡了起来。
***
“嘀嗒……”
什么声音？江惊月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想着。
有点类似于房屋漏水，但密室里怎么会漏水呢？何况这声音，像是从他背后所靠的墙壁中传来的。
睡梦中的逻辑总是模糊而断断续续，滴水声停止后，他很快便放弃了思考，再次沉入梦乡。
又不知过了多久，密室中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把靠着墙壁熟睡的江惊月吓了一大跳，惊得立刻坐直了身子。
尖锐的男声喊道：“你就是看我不爽，想弄死我对不对？！九级大佬可真了不起！”
江惊月在强光中挣扎着睁开双眼，密室里和他睡着前基本没什么差别，只是除他之外所有的玩家都站在工作台前，将大声喊叫的芯芯围在了正中间。
被骂的宿倾倒是心态平和，故作无辜的问：“我只是送了人家乌霜，一个被动施展的反弹道具，怎么就会平白无故的，导致你后腰上出现了个血窟窿？”
江惊月撑着睡麻的腿站起身来，悄悄凑到人群边缘，轻轻扯了扯游星野的袖口，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游星野并未压低声音，直言道：“他趁乌霜靠着墙角睡着，便拿着偷来的弹簧刀，要偷袭人家，没曾想宿倾早就意识到自己包里的刀被偷了，不仅没有声张，还放了一枚能反弹全部伤害的道具，在他最有可能伤害的乌霜身上。”
“什么反弹伤害！我听不懂！”芯芯捂着伤口胡搅蛮缠，另一只手却缩在袖子里，不知藏着什么，“明明是九级玩家宿倾使用道具害了我！我要向主系统提交申请！喊引灵使来别查此事！”
“啊对对对，你要启禀皇上，你要当贵妃娘娘，”宿倾伸手一指谢不栖，“喊引灵使来？知道你一心想钓的这个人是谁吗？你要是真伤到乌霜，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和我大喊大叫，懂？”
芯芯本就生性多疑，听宿倾这么说，有些不确定的看了谢不栖一眼。
谢不栖很是无奈：“你干嘛老想钓我？这么多男人呢，求放过。”
“因为……”
因为谢不栖的气质，有点像他记忆里，那个脑浆溅了他一身的男人。
第一百零五章变态反派
“稍等一下，”剑拔弩张间，江惊月硬着头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们，有没有听到类似漏水的声音？”
“嘀嗒……嘀嗒嗒……”
很微弱，像是有什么东西暗藏在墙壁的缝隙里，偷偷的发出声音。
可是墙壁里会藏着什么东西？江惊月皱着眉想，密室处于陵寝的下方，那群住在缝隙里地何罗，按说是进不来的。
以及，关于正确答案，玩家们只提交了祭品、两拨信徒对养殖何罗产生的分歧、夜铮留下的修正程序、汪髓为何能自如进入山海子世界等线索，主线任务便已100%完成。
却未曾提及汪髓和迷宫之间的联系，究竟是不重要，还是连主系统仅作为副本记录的那部分程序，都未能察觉汪髓的行为呢？
是闲潭影安装的屏蔽，能小部分做用于记录系统，还是汪髓这个人自己有问题？
“漏水？！”芯芯只顿了一下，就很不耐烦的尖叫道，“密室里怎么可能漏水？别想装和事佬转移话题！你们必须给我……”
“咔嚓——”
他话还未说完，那面传出漏水声的墙壁，便像是被人从外朝内猛得砸了一下，自一米多高的位置，崩裂开骇人的裂缝，飞速蔓延至地板。
“卧槽！”洛洛吓了一大跳，还不忘了说骚话，“副本里也有人非法施工啊？都凿到隔壁来了！”
“那可不，”宿倾不仅不躲，反而是凑上前去查看，“他用的应该就是那个名为[大锤八十]的攻击类道具。”
脏兮兮的墙壁裂开之后，海水并未如想象之中那般涌入密室中，仅像是养鱼的玻璃缸因操作不当而出现了小缝，有水流细细的从缝隙里淌入室内。
“别干看着，”游星野正在运行中的工作台，皱眉道，“有没有道具能撑五十分钟，让外面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要进来。”
“我只是个道具贩子，不是哆啦A梦，不可能什么东西都变得出来，”宿倾翻了翻背包，遗憾的说，“只带了三个小范围的圆形保护罩，每个只能持续十分钟。”
他手中握着的三枚圆形小球，应当是等级很高的道具，江惊月并未在系统商城中见到过。
游星野倒是对这些道具如数家珍，点头道：“也行，等水流从裂缝出漫过来，你就开始使用，并在第一个即将失效时，立刻补上第二个，宁可浪费一两秒时间，也不能让海水打湿工作台的核心。”
“轰隆——”
他话音还未落，墙壁外竟传来震耳的爆炸声，宿倾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第一个小球，白光闪过，半球形的保护罩如同自动雨伞，无声的于密室中弹开，笼罩了以工作台为圆心，半径两米内的空间。
墙壁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海水终是涌入进来，吞噬了保护罩外所有的东西，无论是记录着夜铮研究心血的图稿，还是又脏又乱的生活用品。
带入密室中的长明灯被水浇灭，强光手电也被落在外面，倔强的闪烁了几下，进了水很快不再发亮，黑色的浪潮拍打着透明保护罩的外壁，幽暗的密室里，只有被保护起来的工作台，还散发着亮蓝色的盈光。
主系统仿佛被水泡坏了脑子，隔了几秒才弹出提示：
「玩家宿倾使用九级道具[圆神启动]，该玩家于游戏关卡来自星辰的设计图中使用道具数量1/3。」
这名字，真是无所不在的谐音梗，江惊月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草草草什么情况？！”洛洛被吓得大骂，“汪髓老登骑脸输出我们？！这玩意怎么炸出来的？？他是能待在海水里吗？！”
“你忘了？他在竞技赛的赛场里，就拥有免伤效果，偏差是对他无效的，”江惊月说，“何况他若是拥有足够的积分，购买大量潜水道具，一直待在海水里也不是问题吧？”
险些被偷袭的乌霜相当不爽：“所以他想干嘛？让所有的玩家，都替那根本不存在的暴富梦想陪葬？”
“我猜，他一点都不希望这个子世界被修正，”谢不栖看了眼虚拟屏幕上的倒计时，“三个道具最多只能保护我们和修正程序半个小时，剩下的13分钟怎么办？”
江惊月闻言也朝倒计时上看去，就见明暗交叠的屏幕上，「最终修正程序运行中，倒计时：00:43:03……」的字样不断跳动着。
说话间，海水已经淹没了整个房间，只剩下工作台边，被保护罩笼罩的一小块区域里，围站着九名玩家，其中也包含了想要偷袭别人，结果莫名挨了自己一刀的芯芯。
“玩家能在海水里存活13分钟吗？”洛洛问，“不能吧，就算不考虑偏差对灵识的伤害，人也不可能憋气那么久。”
宿倾看了看捂着伤口，被变故吓得不再喊叫的芯芯，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要不把他丢出去，看看人能在海水里存活多久？”
“怎么丢？这道具外面进不来，里面也不出去，无法自主打开，”游星野无奈道，“而且我之前研究过，修正系统虽有防水结构，且关上顶盖依旧能完美运行，但其顶盖曾被汪髓暴力破坏过，不确定会不会影响防水，保守估计，只能在海水中运行五六分钟。”
“正好，人憋五六分钟也会死，”江惊月耸了耸肩，“除非再多来一个[圆神启动]或是类似的道具，否则九分钟肯定是顶不住的。”
他边说着，边想起了自己的背包里，还装着一堆游星野偷偷塞进去的保命道具，好在背包就靠着操作台，也被框进了保护罩中，刚欲起身查看，就被保护罩的一道光线吸引了注意。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景象，外面的人影手握长明灯，缓步行走在海水之中，他的周身并无类似保护罩的道具，步态却犹如在陆地上一般平稳，衣物和头发也不似浸泡在海水之中。
仿佛他只是一段投影，并不真的存在于这个子世界中。
平平无奇的声音透过海水和保护罩，清晰的传了进来：“听说你们想要这个？”
整整一把小圆球，目测有十来个，被他双手分握，饶有兴趣的把玩着。
“汪髓。”
游星野映着他上前两步，隔着透明的半圆形罩子，看向早已不是刑天模样的汪髓。
对方穿着身和在竞技赛里初遇时，相差无几的普通衣服，头发梳的邋里邋遢，平凡且颓废的气质和“反派”二字沾不上任何关系，只有脸上那欠揍的笑容，能看得出他当真是个变态。
“你就是这一任青龙使，真是没想到，”汪髓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贱兮兮的说道，“龙角不算长，龙鳞也小小的，年纪还小吧，也对，兰万舟也才死了四十多年。”
游星野皱了一下眉，他现在分明是半人半乘黄的模样，哪有半点龙角和龙鳞的影子？
除非，对方可以看到他灵识真正的模样。
宿倾也走了过来，语气依然平静：“你想要什么？我们好商量，你既然知道他是青龙使，肯定也明白我宿某人向来拿钱办事，是个无往不利的商人，只要价格合适，什么交易都做的得。”
黏腻恶心的目光挪了过来，汪髓邪笑道：“你能给我什么？”
“道具，物资，美人，某个子世界里的珍奇宝藏，或者，”宿倾又往他跟前走了半步，同样是嘴角挂着笑容，眼神冰冷，“某一个你讨厌的人的性命，你想要什么？”
汪髓不屑一顾的嘲讽说：“你说的这些，我自己都能拿到，甚至比你要轻易得多。”
宿倾也不生气，只问道：“你主动显身，不是为了谈条件？单纯只想看我们在海水里挣扎？”
江惊月和乌霜等人也走了过来，工作台边，只剩躲在角落里，努力用衣服扎住伤口，不想失血过多死在乌龙里的芯芯，和听闻游星野是现任青龙使，惊得不敢动弹的大阳和黛西。
汪髓慢悠悠的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江惊月的身上：“你的灵识最干净，像是漂亮的发光体，晶莹剔透。”
“不可能，”江惊月丝毫不惧的同他直视，“我做过的坏事儿可多了，心眼黑，手段脏，在九幽世界里还是个老赖，谁干净都轮不到我。”
汪髓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游星野，希望能在青龙使大人脸上找到一些不赞同。
可游星野却摆出一副所当然的模样，风轻云淡道：“对啊，我就喜欢他表面上像个小白兔，其实背地里什么阴招都想得出来的类型。”
“那你俩可真特别，”汪髓阴恻恻的笑了几声，“和兰万舟以及他那个叫云海的姘头很不一样。”
江惊月好奇道：“你和他俩有仇？”
汪髓却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目光回到了宿倾的身上：“我的确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和你交易。”
“你说。”
“我要他俩其中一个人的命，二选一，你们自己来决定，”汪髓沙哑的嗓音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个人的命换整个队的安全，我是不是太慷慨了？”
第一百零六章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如何一句话惹恼一整队玩家？不得不说，在当反派这件事情上，汪髓还是很有天赋的。
“你知道吗？”游星野眯起血红色的双眸，怒极反笑道，“青龙使能在水中遨游极长时间，况且这个副本虽被评定为B级，但偏差值却早已被夜铮修正过很大一部分，哪怕是普通灵识，暴露在雨水或海水中，也能支撑十到二十分钟。”
汪髓应是料到他会这么说，点点头：“可是那台机器撑不了十分钟，修正终止，偏差只会反噬得更为猛烈，到那时候，所有人都将陪葬。”
“不必到那时候，”游星野瞥了一眼保护罩的倒计时，“一分钟后面保护罩消失的那一瞬间，就是你的死期。”
他摆明了态度要硬抢，语气认真，不似开玩笑，汪髓倒是有些紧张的朝后退了一步，才故作镇定道：“我有不计其数的保命和遁形道具，何况引灵使攻击玩家，可是大罪。”
“又不是没攻击过，而且我现在是玩家身份，祂有本事就把我从九幽世界里开除啊，”游星野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你可以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使用道具的手速快。”
气氛陷入了僵持，人类绝无可能同妖物比试体能，这一点汪髓心知肚明，他只是气急败坏，想让所有和青龙使有关的灵识都灰飞烟灭，却不代表他自己，也想死在这个满是恶心怪物的副本里。
江惊月看出对方想溜，立刻表演起了他刚学会的柔弱男夹子人设，并在此之上有加入了一些自创的圣母光环。
他矫揉造作道：“游哥，虽然我们之前说好，只是你带我过副本还积分，我满足你生需求的关系，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你动了心，我见不得你因我而杀他，脏了自己的手，干脆就拿我这条到死也还不完积分的命，换其他所有人安全出本吧。”
游星野：“……”
青龙使默默的看着面前这个有点陌生的男朋友，不知道这玩得又是哪一出。
好在二人心意相通，又知己知彼，游星野并未直接否决，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对汪髓说：“我需要和朱雀使以及宿倾商讨一番。”
汪髓一挑眉，心道，如他所料，青龙使各个都是高傲独断的性子，能入他眼的，果真就只有同为四象的朱雀使谢不栖，以及整个主世界中经验排名最靠前的宿倾。
像江惊月这种漂漂亮亮的小新人，虽然嘴上厉害了些，但本质应该也同兰万舟身边那个名叫云海的白莲花一样，是个笨逼花瓶，平日里喜欢归喜欢，要紧关头却也能毫不怜惜的丢弃。
“你们商讨可以，但必须回到保护罩的最中心，”汪髓警惕道，“一旦你、谢不栖和宿倾其中任何一人，靠近罩子边缘，我将立即使用遁形工具。”
“那你可真怂，”宿倾笑着退回了工作台边，“我的刀都被人偷了，难不成还能赤手空拳杀了你。”
退回最中心倒是正合江惊月所愿，两米的距离虽不算远，但修正装置运行时发出的白噪音，却能完美的掩盖他们的交谈声。
刚一走到工作台前，江惊月便急忙耳语道：“剧本而已，演他的，游哥你别生气。”
“没生气，”游星野低声问，“你想要怎么做？”
“他手里应该还有不少线索和计划，就这么弄死了有点可惜，而且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现在主系统看来，究竟算是玩家还是什么，也不清楚杀了他会受到什么惩罚，”江惊月悄声道，“我有办法去套他的话，并再弄一个[圆神启动]回来，不过需要你和宿哥的配合。”
他盯着张人畜无害的脸，暗搓搓的说着“就这么杀了某个人不划算”的话题，和之前演出来的白莲花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青龙使大人却只觉得男友可爱。
这才是他认识的爱着的那个江惊月，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心存善意，但也绝不会任人威胁。
“你先说，我看不看会不会太危险，”游星野扫了一眼保护罩上的倒计时，“宿倾，准备使用下一个道具。”
宿倾正把玩着手中的小球，并用九条蓬松的尾巴，替他们挡住汪髓的视线，闻言看了眼江惊月：“用吗？”
江惊月有点受宠若惊，难得体验了一把大佬们都听他安排，点头道：“卡着倒计时用。”
“好。”
「保护罩倒计时：00:00:00」
「玩家宿倾使用九级道具[圆神启动]，该玩家于游戏关卡来自星辰的设计图中使用道具数量2/3。」
对于九级玩家的手速，众人完全信得过，唯一紧张得心脏提到嗓子眼里的，反而是害怕游星野会借着保护罩失效的瞬间，冲出来杀了自己的汪髓。
江惊月趁他紧张分心，从背包中掏出了个小小的道具，塞进自己袖子里，小声问：“暮雨买给我们的，那个能短暂停止暴雨洪涝的道具，能不能在没有保护罩的情况下，让海水暂时不涌入工作台附近？”
“可以，它能让以使用者为中心，半径五米内，无论雨水、河水还是海水通通退却，但只能持续20秒，”游星野回答说，“毕竟只是五级道具，紧急情况下好用，但想要拿来延续时间，就有些鸡肋了。”
“不鸡肋，”江惊月朝他眨了眨眼，“等第二个保护罩失效的瞬间，游哥使用一下这个道具，其它的操作都交给我就行。”
游星野只垂眸看了他几秒，便领悟了对方的意思：“有点冒险。”
江惊月并未否认，而是晃了晃内袋里的三枚铜钱：“所以由我来，我现在的运气可是得天独厚的。”
“道具生效20秒，如果你15秒内没能成功，我会取下镇魂钉，把你带回工作台边，并立刻要求宿倾启动第三个保护罩，”游星野沉声道，“别想拿你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没问题，”江惊月仰脸朝他笑了一下，“那我现在去套他的话了，时间紧迫。”
游星野虽不太乐意，但也还是轻点了一下头，目送对方走向了保护罩的边缘。
谢不栖和宿倾在他身后一脸懵逼：“这打的什么哑谜？”
“别问，信他就行，”游星野回答说，“一会我让你们使用什么道具再用，出现问题别紧张，我来解决。”
“啧啧啧，真霸道，”宿倾调侃说，“这么霸道的青龙使大人居然是听老婆吩咐的。”
游星野正色道：“因为他才是队长。”
一直都没敢出声的洛洛忍不住附和：“月哥是最棒的。”
没什么存在感的大阳和黛西，依旧沉浸在震撼中无法自拔，谢不栖认真盯着修正程序滚过的每一条信息，反倒是闲着的乌霜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一下角落里的芯芯：“他好像要不行了。”
谢不栖闻言抬眸，就见五分多钟前还叫嚷着要上报主系统的芯芯，此时脸色苍白的倒在一旁，鲜血从努力包裹着的衣物中渗透出来，源源不断，已在他身下聚成了一小滩。
“别看了，在副本里无故伤害其他玩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善终的，”谢不栖抬手轻轻蒙住了乌霜的双眼，将他拉到身边，“看样子，他应该是伤到了脏器，我们不是医生，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进行救助，何况，那一刀若真捅到你身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乌霜被他轻揽着肩，表情仍是紧绷着的，却并没挣开。
***
毛茸睡衣的袖子是紧口的，江惊月将它撸到手肘处，投降般的举起双手，以证明自己什么利器都没有藏。
汪髓见他独自走向边缘，讥笑道：“他居然舍得放你过来？”
“没办法，保护玩家是引灵使的职责，难以全部护住时，自然应该舍弃少的那部分，”江惊月苦笑道，“你也知道，他和谢不栖情同手足，朱雀么，自然是怕水的，我一个玩物，在他心中比不上认识多年的兄弟，很正常。”
这个解释江惊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汪髓并未质疑，仅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呢，就甘心这么乖乖送死？他的身法你不会不知道，想要杀我救你，易如反掌。”
“他又何必冒这个险呢？你若是跑了，我们九个都会因缺少重要道具死在海水里，修正程序也必定失败，”江惊月平静的平静中带着点哀伤，“是我不遵守契约，主动爱上的他，为他送死也心甘情愿。”
汪髓像是听到了什么会让他感到十分恶心和愤怒的话，原本嘲讽的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也曾这么说过，果然，青龙使都喜欢你这种自我感动的圣母白莲花！你以为他会因此而一生都对你心怀亏欠吗？他只会在你死后，迅速和另一个玩家搞到一起！”
“你这个‘他’，指得究竟是游星野，还是兰万舟？”江惊月歪了歪头，“你似乎非常恨兰万舟和云海，甚至将这种仇恨迁怒到了每一任青龙使，以及和青龙使相关的人身上，可以和我这个将死之人，说说你的故事吗？”
汪髓虽是愤怒，却也并未失去智：“你想拖延时间？”
“我能拖延什么时间，”江惊月做无奈状，“实话和你说，宿倾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保护罩，游哥那里还有两枚暂停洪水的道具，再之后的十三分钟里，我们一无所有，不如这样，你替我解答完困惑，等最后一个屏蔽罩失效后，游哥暂停洪水，我主动走出保护罩，你把手里那把[圆神启动]分他们两颗。”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听起来很有保障，汪髓打量了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疑似天真善良恋爱脑的灰发青年一会，最终还是心里的仇恨占了上风。
“成交。”
第一百零七章梅开二度
关于汪髓对于青龙使的仇恨，江惊月原以为会是一段复杂崎岖的情感，却不曾想，对方花了一分多钟，便讲完了这个并不复杂的故事。
若是再省去语句中的谩骂和来自汪髓主观的猜测，只十一个字便能讲明白。
兰万舟曾在副本里为难他。
“兰万舟于在职期间，为难你这个普通玩家？”江惊月感到不可置信，“他一个青龙使，特地为难你干嘛？”
“我在他处BUG的副本里犯了一点小错，他却上报主系统，扣除了我整个副本的积分和经验！”汪髓咬牙切齿道，“他妈的！那个本的通关奖励加上BUG补偿，正好够我完成当时的心愿！”
江惊月自是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追问道：“具体什么样的小错？”
汪髓看起来有些不愿启齿，却又十分希望有人赞同他的想法，顿了几秒回答说：“我调戏了做为玩家的云海。”
江惊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直觉青龙使皆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性子，强烈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们放下身段，做这般以公谋私的龌龊事情，便又问：“只是调戏？”
“用了点道具，”汪髓的气势明显比之前弱了些许，但眼中的愤怒和癫狂不减，“一个弱灵二级的道具罢了，又不止我一个人偷偷对玩家用过！都怪那个贱人长得太漂亮了，呸！我还以为他是个女的！”
“……你有空谋划这么多阴谋，不如找个时间治一下眼疾，那么大个男人都认不出来？”江惊月无语道，“你使用的，该不会是那个名为[承认吧，你就是个弱灵]的二级道具吧？”
汪髓不答，大约是默认了。
江惊月莫名产生了“兰万舟此人还挺大度”的荒唐想法，毕竟上一个这么对待自己的玩家，在被主系统永久拉黑之前，险些让暴怒之下的游星野掐死。
论坛上都说六七十年前的九幽世界管稀烂，很多看不见的角落都是灰色地带，玩家在副本里相互耍阴招的案例层出不穷，现在看来，传闻不假。
话题到这里便中断了，江惊月偷偷瞄了眼第二个保护罩上的倒计时，还剩五分多钟，他得抓紧时间，引走对方的注意。
“就这？这点小事就能让你记恨所有青龙使？”他故意摆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人家执行公务罢了，哪儿针对你了？再说了，即便兰万舟曾为难你，也不至于迁怒所有青龙使啊？该不会外面那些迷宫，也和你有关吧？”
汪髓闻言突然由怒转笑，喜怒无常的癫狂模样仿佛有什么大病：“是啊！就是我告诉那些愚蠢的信徒，逐碧落喜养何罗，是因为何罗与青龙最为相似，哈哈哈哈！这么可笑的骗局，他们不仅相信，还拜我为主教，你说，人类是不是非常可笑！”
“可也有人清醒，才在陵寝外挖出了深沟，”江惊月皱眉道，“你明明可以借助特权，进入陵寝甚至密室中，却欺骗信徒，只有将何罗喂养成青龙，才能打开陵寝的大门，对不对？！”
“对！对！对！七十年前，我被兰万舟针对，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但老天开眼，主系统将我选做命定之子，拥有你们都不拥有的特权！”
汪髓疯了似的举起双臂，嘴角咧得几乎将整张脸撕裂成两半，像是在幻想着被万人朝拜的情景：“是我利用他们，用他们辛辛苦苦挖出的迷宫，筛选和青龙使有关的人，他们以为迷题筛选的，是血液中喊有引灵香最多的灵识，而我想要的，其实是用青龙使的血肉，喂最恶心的怪物！”
听到此处，江惊月忍不住握紧了拳，肩膀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却仍旧强忍着怒火套话道：“第二批来到此处的信徒，也是受了你的教唆，相信山海子世界中，依然有青龙存在，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汪髓的笑容顿了顿，困惑的歪头看了一会，面前这个他认为是漂亮花瓶的青年，“难不成你也是个变态？”
“你给了两批信徒完全相反的信息，使得原本信念一致的同胞自相残杀，以此来体会至高无上的权利，”江惊月说，“你没法拿到密室工作台中的宝贝，便以这种方式，报复逐碧落和夜铮，你恨着每一任青龙使，却也像个他们一样高高在上，也想成为某一个子世界的「神」。”
“哈哈哈哈！”汪髓抚掌大笑，比任何时候显得都要癫狂，“看来你和云海真的不一样，这一任青龙使居然喜欢的是个怪物，哈哈哈哈！既然你也能领悟我的心情，就证明你也想要凌驾于……”
五分钟转瞬即逝，透明保护罩上的道上，无声的闪烁了几下，汪髓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江惊月的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
事实上，哪怕他意识到了，也只会认为宿倾是想要，卡着保护罩消失的那一瞬间，使用最后一枚道具。
毕竟宿倾上一次也是这么做的，毕竟江惊月和他说好了，等三个保护罩都使用完毕，再进行交易。
汪髓还沉浸在身为「神」的快乐之中，主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却忽地插了进来。
「保护罩倒计时：00:00:00」
「玩家游星野使用五级道具[我，女娲，打钱]，该玩家于游戏关卡来自星辰的设计图中使用道具数量1/3。」
道具生效得极快，保护罩消失的瞬间，密室里黑色的海水，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向外退去。
汪髓还保持着高举双手，肆意狂欢的状态，突发的变故，使得他原本就不太正常的脑子卡顿的那么一秒。
正是这一秒时间里，早已紧握得咯咯作响的拳头，迎面朝他鼻梁处砸来。
手环上立刻传来了系统提示：
「玩家江惊月攻击目标[？？？]。」
「玩家江惊月使用六级道具[蓝牙已断开链接]，该玩家于游戏关卡来自星辰的设计图中使用道具数量2/3。」
「玩家江惊月通过六级道具[蓝牙已断开链接]的偷窃效果，获得目标[？？？]所随身携带的九级道具[圆神启动]。」
「玩家江惊月通过六级道具[蓝牙已断开链接]的遁形效果，传送至副本坐标[08.10.93]（密室工作台）位置。」
“宿哥！”江惊月的双脚刚落到工作台边，遁形效果都尚未结束，就举着手中“偷”来的小球朝宿倾喊道，“开保护罩！”
「玩家宿倾使用九级道具[圆神启动]，该玩家于游戏关卡来自星辰的设计图中使用道具数量3/3。」
透明的保护罩第三次于密室中打开，海水还未再次涌来，便已被彻底阻绝在外。
五秒不到，游星野看着手中的三枚镇魂钉，和撑着工作台大口喘气的男友，默默地将包里那半瓶清水递了过去。
江惊月这次没客气，吨吨吨喝了好几口，才笑着问道：“游哥，我刚刚帅不帅？”
他那套炸虾睡衣脏到打结，齐肩的灰发被汗水浸透，皮筋也不知掉到了哪里，一缕缕紧贴着脸颊和下颌。
他紧握着“耍阴招”弄来的道具，手背上还沾着鲜血，满脸污迹，眼神却是亮晶晶的。
没那么“干净”，却非常耀眼，耀眼得像是游星野触手可及的明月。
“帅，特别帅，”游星野轻轻将他拉入怀中，借着这个动作，拿走了对方手中的小球，“最后一个保护罩我来开吧。”
江惊月愣了一下，并非因为对方拿走了他辛辛苦苦弄到手的道具，而是游星野同时将另一枚微凉的道具，塞进了他的手中。
一片小小荷叶。
潜水道具[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持续时间五分钟。
正是对方在游轮的甲板上，没舍得使用，一直默默藏在口袋中的那枚。
现在连带着所有活着走出副本的希望一起，给了他。
他们弄不到更多的道具了，这已是最好的解法，最后的三分钟，海水注定会灌满整个密室。
三分钟淹不死人的，哪怕呛水濒死，只要还剩最后一口气，出了本依旧是个活蹦乱跳的好汉。
但游星野不舍得江惊月在充满偏差的海水中，浸泡那么长的时间。
会很疼，偏差就像是毒药，会一丝一缕渗入骨髓。
「退潮倒计时：00:00:00」
海水再次涌入密室，再次被保护罩挡住。
被一拳打懵在地的汪髓这才挣扎着站起身来，满脸血色散去海水之中，环绕身侧，犹如深渊之中的恶鬼一般。
“江……惊……月！”
江惊月丝毫不紧张，笑着说道：“你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了你那个化名野狼的主子。”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就暴怒的汪髓当即用沙哑的声线怒吼道：“是我利用他罢了！他也配做主子？！”
他原本就不甚挺拔的鼻梁被江惊月一拳打歪，鲜血到现在都没能止住，手里的长明灯也在摔倒是熄灭了，显得狼狈至极，又歇斯底里。
“你没把他当主子，于是他也没向你传授失败经验，”江惊月说，“你不知道，同样的方法，我早就在他身上实验过一次了。”
唯独和子世界恐怖乐园中，遭受野狼威胁时不一样的时，六级道具[蓝牙已断开链接]仅能偷窃红名身上的任意一件物品，想要从汪髓手里偷东西，首先需要做的是，一拳把他打成红名。
毕竟在主系统眼中，他早已不是玩家了。
不是玩家，也不是引灵使，还有什么东西，拥有如此逆天的权利？
BOSS，江惊月是如此猜测的。
汪髓自己都不知道，他很可能被主系统认定成了，能够自由穿梭于子世界中的BOSS。
游星野也跟着笑了一下，附和道：“梅开二度。”
第一百零八章诚实也是一种美德
保护罩从外表看上去，虽然只是个巨大的半球形透明泡泡，但毕竟是九级道具，坚固异常，无法人为摧毁。
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就算汪髓气疯了，也没法冲进来对江惊月做些什么。
不过他应该庆幸自己不能，否则被杀掉的，很大概率会是他自己。
那个漂漂亮亮看似人畜无害的“花瓶”，居然真如他本人所说的那般，心眼黑，手段脏，是个能做坏事想阴招的料子。
非得硬夸的话，大概只能说：诚实也是一种美德。
“他就这么走了？”洛洛望着汪髓淌着鼻血渐行渐远的背影，懵逼道。
若不是在幽暗诡异的深海里，这个场景其实挺好笑的，变态反派被一圈由鼻血形成的血雾环绕着，嘴里还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却一瘸一拐又故作镇定的逃离了现场。
宿倾依靠着工作台放松道：“不然呢，再骂十分钟，等保护罩消失，被小游一个闪现收了人头？”
“诶，对哦，”洛洛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月哥那一拳都给他干蒙了，何不直接给他物超度一下？”
“因为我们对他的身份还都只是猜测，尚不能完全确实，”谢不栖接话道，“青龙、朱雀、玄武三位引灵使你都认识过一遍了，就不好奇，白虎使去哪了吗？”
江惊月第一个表示了好奇：“去哪了？”
游星野回答说：“据记载，他因在副本中和另一名引灵使产生分歧，后演变为斗殴，打斗过程中，误伤了一个劝架的无辜玩家，致其伤势过重于副本中灵识死亡，被当场关入九幽监狱，现在正和成百上千的恶灵一同，改过自新呢。”
“原来九幽有监狱啊，”洛洛小声嘀咕，“我还以为犯了事儿的引灵使，都像逐碧落那样，被直接回炉重造了呢。”
“因为最开始挑事儿的不是白虎使，而是同他斗殴的氐宿使，那位氐宿使的确‘回炉重造’了，至今还没能‘造’出来，”谢不栖说，“好在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小游还能诞生，否则氐宿做错事情，青龙使也可能会被问责。”
这是江惊月头一次，听他们闲谈引灵使的八卦和权利体系，虽然场地不太合适，却也能够想象出引灵使平日里，和同事之间相处的画面。
似乎与普通人类也没什么不同，该认真的时候全力以赴，该糊弄的时候浑水摸鱼，会闲聊，会约饭，也会被煞笔同事气得七窍生烟。
他如是的想着，肩膀却被人轻拍了一下，宿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江同学，你刚刚冲出去揍那个变态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过墙壁上那个洞后面，是什么结构？”
江惊月一愣，认真回忆说：“很黑，看不太清楚……汪髓摔倒在地时，他手中那盏长明灯，倒是照出了一点墙后的景象，可惜没几秒就熄灭了。”
“说说那几秒你都看到了什么？”
“一些很精巧的零件，有的还在运行，有的已经停止了，”江惊月犹豫道，“像是一个安装有大型机械的房间。”
“确定是房间，还有部分机器在运行？”宿倾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那就行。”
江惊月一脸懵逼。
默默研究修正装置的游星野低声解释：“他应该是在担心深海压力，如果这堵墙外面直接是海底，没有任何装置替玩家调整压强，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保护罩消失后，存活三分钟。”
江惊月恍悟：“对哦。”
普通人若是直接暴露在深海中，恐怕瞬间便会被压成肉泥。
他还没来得及害怕，游星野又道：“放心吧，B级副本不可能存死局，夜铮在制作这间密室时，应该也曾考虑过，若后世青龙使未带齐他所要求的物品，可能会选择破墙而出，你从洞口处看到的那些机械装置，应该就是用来调整压强的。”
江惊月点点头，问道：“游哥觉得，这些装置是夜铮前辈留下的，还是逐碧落留下的？”
“不知道，所以最后三分钟里，我想过去看看，”游星野把玩着手中的镇魂钉，“一起，我载你过去？”
这个说法莫名的有点可爱，江惊月弯起眼角：“骑瑞兽啊？”
“‘乘之寿二千岁’呢，”游星野也笑了起来，“不知真假，图个好彩头。”
青龙使大人有点贪心。
最初的心愿，不过是江惊月百年无忧，平安喜乐，可渐渐地，他觉得百年也太短了。
他想要岁岁年年，暮暮朝朝的和对方在一起，两千年也不会嫌多。
而这种贪心，江惊月甘之如饴。
***
二十分钟时间倒也过得不算慢，期间游星野卡着倒计时，使用了那个江惊月偷回来的保护罩，眼见着虚拟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最后五分钟，而副本安全时间也同样所剩无几。
“好极限啊，”江惊月感慨道，“最终修正倒计时和安全时间只差了半分多钟，这就是B级副本的强度吗？”
宿倾好心安慰道：“等你在A级副本里，体验过一边被偏差追着跑，一边飙嘴速答题时，就会觉得卡着安全时间结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惊月丝毫都没有被安慰到，只是默默的握紧了手心里的小荷叶。
游星野将四枚镇魂钉全都放进他的内袋中，又将仅剩的那枚短暂停止洪水的道具，递给了谢不栖。
“给我干嘛？”谢不栖茫然，“你不是还有使用道具的次数吗？”
“少废话，我一会穿过洞口，去看看那些装置，”游星野说，“憋气三分钟的确有些困难，我建议你憋到一分半左右使用道具，借机喘二十秒气，以免英年早逝。”
事实上，谢不栖作为朱雀使，虽然讨厌水，但其灵识的坚韧程度，也绝非是三分钟就会英年早逝的。
而洛洛水性极佳，大阳和黛西所扮演的异兽皆可潜水极久，宿倾作为九级玩家，灵识的坚韧程度已基本和引灵使区别不大了。
唯一有可能挺不过这三分钟的，除了自作自受，没人乐意再管的芯芯外，就只剩下缺乏运动的乌霜了。
游星野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他不好越过谢不栖去关心乌霜，便干脆将道具交给了兄弟。
反正使用道具是全队受益，憋两次一分多钟的气，听上去比三分钟好接受得多。
谢不栖很领情的没有毒舌回去，只说了句：“多谢。”
“谢谢暮雨吧，道具是他花工资买的，”游星野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给人家买点有用的东西，别又送几颗宝石过去。”
“宝石？”江惊月好奇。
“嗯，只有鸟类会喜欢的礼物。”
游星野走到保护罩的边缘站定，双目轻阖，微抬了一下下巴，白金色的暖光流转过躯体，霎时便化作了足有三米来高的瑞兽乘黄。
狐面狐身，白金交错的皮毛柔软光滑，长尾蓬松，背部的巨角如同不断向上生长的活木，唯独赤红的双目，仍能辨认出专属于游星野的特征。
耀眼而圣洁，唯独就是，保护罩的边缘对他而已，有一点挤。
“惊月，”游星野主动趴下身子，边男友喊道，“时间不多了，先上来。”
江惊月立刻跑了过去，乘黄的皮毛摸起来比想象中还要舒适，坐上去亦然，那两支向上生长的巨角，正好像是靠背一样，紧贴着他的脊骨，保证他不会在颠簸的过程中摔下去。
游星野耐心地等他调整好姿势，才温声道：“抱着我的脖子，或者握紧背上的角都可以，我不会感到难受，不用担心。”
抱着脖子在水中可能会太滑，江惊月略一思考，选择反手握紧了乘黄的巨角。
手感也非常像是活着的树木，并不扎手，且非常独特。
他回身又看了眼虚拟屏幕上的修正倒计时，还剩下最后3分50秒。
“准备好了吗？”游星野问，“你可以现在就使用潜水道具，以防保护罩消失时，被海水呛到。”
江惊月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小荷叶，他稍微有点紧张，于是开玩笑说：“游哥不相信我的手速吗？”
“相信的，”游星野轻偏了一下头，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说，“你的手速，无论是打游戏、过副本还是在床上，都很优秀。”
乘黄的体温略高于人类，微烫的呼吸灼红了江惊月的耳根。
但是，皮这一下，他很开心。
「保护罩倒计时：00:00:01」
「玩家江惊月使用五级道具[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该玩家于游戏关卡来自星辰的设计图中使用道具数量3/3。」
保护罩消失的瞬间，咸腥的海水吞噬了工作台，被众人手动合上的顶盖，从缝隙中吐出几个泡泡，吓得洛洛睁大了眼睛。
好在投影在外的虚拟屏幕依旧发亮，倔强的显示着倒计时。
游星野没有丝毫犹豫，一甩长尾，身形猛得跃过墙壁上的大洞，载着江惊月一同，消失在了黑暗的海水之中。
潜水道具非常好用，可以让人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情况下，与水中自由呼吸。
可惜没有夜视功能，江惊月心想，在这乌漆嘛黑的环境一种，无论什么东西，他都只能看到个轮廓。
第一百零九章谁家好人这样升级
“怕不怕？”
清冷的声音，透过江惊月紧握的那对巨角传了过来。
江惊月愣了一下，问道：“这算是什么交流方式？”
“骨传导？或者心灵感应？”游星野开玩笑道，“在海水里不方便张嘴。”
这倒是的确，江惊月使用了潜水道具，能够在水中自如呼吸和交谈，化身乘黄的青龙使大人则只能自己屏着呼吸游泳。
密室隔壁的空间似乎相当的大，可惜黑漆漆的，仅能听到机械仍在运作的声音。
索性什么也看不到，江惊月干脆说起了骚话：“这心灵感应，是单属于我一人的，还是别的玩家都有呢？”
游星野被他逗得低笑了几声：“论上，无论是谁握住这对角都能听到，但实际上，我只允许你握。”
实话实说，诚心诚意，且男德拉满，江惊月无从挑剔。
妖物的视力天生异于常人，游星野绕着这座巨大的机械快速转了一圈，沉声道：“这个装置，处在青龙陵寝正下方，是用来维持整个陵寝运作的，通风、压强、燃料都由它来提供，现在海水侵蚀进来，可能再过几个小时，整个海底陵寝都会崩塌。”
而修正一分多钟后就会完毕，如果成功，海水中的偏差就会彻底消失，此时，子世界 山海异兽中便不再有暴雨和洪水，也不再有青龙的痕迹。
倘若千百年后，这个被清除了偏差的末世，再次孕育出有智慧的生命，他们大概也不会知道，这里曾流传有青龙的传说。
荒唐的过往终归于虚无之境，狂妄的野心葬送于深海之渊。
也许这就是夜铮为修正装置，取名「归零」的原因。
世界归零，再从太初开始，逐一演变。
只是……
“还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在这个子世界吗？”江惊月问。
游星野少见的并未安慰他，而是如实回答说：“不知道。”
无数的世界有些无数种可能，有些走向新生，有些堕入毁灭。
白骨上也许会开出红色的花，华丽的城堡里面也可能爬了骇人的蛆虫。
死去的正在生长，活着的终将腐烂。
玩家所做的修正，只是替无数即将走入灭亡的子世界，开启这种可能。
至于后世究竟会如何，谁知道呢？
无愧于心即可。
江惊月想着，或许游星野就在这一个又一个毁灭与新生的节点上，一个人默默的，孤独的，看了十来年。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以后都不一样了，他会一直陪着游星野。
隔壁密室中的海水退去又蔓延，系统开始读秒，修正倒计时和安全时间即将结束的提示重叠在一起，嘀嗒的指针重叠错乱，像因过度紧张而略有不齐的心跳。
游星野能感觉到背上的男友有些紧张，特地找了个话题：“这些装置，看上去不全都是成百上千年前制成的，有一小部分非常的新，应该只运行了六七十年。”
“你是说，”江惊月思考道，“闲前辈来过这里，他以陵寝的巨型机械作为掩护，布下了屏蔽装置。”
“我猜是这样的，具体情况回去问他本人吧，”游星野说，“我觉得有一些秘密，他还没能找到机会告诉我们。”
也的确急不了这一时。
「最终修正程序运行中，倒计时：00:00:01……」
「修正计划归零圆满完成！」
安全时间的倒计时戛然而止，海水并未退却，那令人感到浑身不适的偏差影响却在逐渐消失。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对浸泡在海水中，快要把肺憋炸的玩家来说，犹如天籁。
「正在核实，玩家对子世界山海异兽中所存在的偏差值，所进行的修正。」
「核实完毕！偏差已被清除！任务成功！」
「B级副本山海异兽进入作答时间，持续半小时，期间玩家获得免伤效果，请还未完成任务的玩家尽快作答。」
「已完成任务至100%的玩家，将提前被送回主世界九幽境地的航空舱中，短暂休息，休息期间，灵识属于沉寂状态，无法被为何方式唤醒，航空舱也无法通过任何外力打开。」
「玩家江惊月、玩家游星野获得提前传送资格。」
***
提前传送资格，说白了，就是能够比其他玩家早回到主世界里去，美美的睡上半个小时。
这福利倒是很不错，虽然副本的十五个小时里，江惊月也曾断断续续的睡过两觉。
但他的体能相较于老手玩家来说，还是略显薄弱，有些难以适应B级副本的强度也是正常的。
半个小时的沉寂状态睡得基本和死了没两样，最终是主系统发来的副本积分通知，和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吵醒了他。
“哦，我的朋友，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手机里的黑猫仍旧喋喋不休，“虽然你睡得很香，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亲爱的男朋友，也就是我的老大，五分钟前，曾在你的胶囊房外敲了会儿门。”
江惊月迷迷糊糊睡梦中醒来，自动无视了前面冗长得废话，抹了把脸，就撑着早已开启的航空舱门，翻了出去。
“哦，他又跳出去了，”黑猫感慨道，“他就不想知道自己在副本里拿了多少积分吗？他可是B级副本完成度100%的MVP啊。”
江惊月没空知道，因为他清楚游星野绝对还站在门口等着他。
五分钟不算很长，但能让青龙使大人一直这么等下去的，三千世界里可能也只有他一个。
“游哥！”
胶囊房的门被打开，走廊里黑发红眸的青年眉眼温柔。
“嗯，”游星野往前迎了半步，“睡够了吗？去我房间再睡会？”
山海子世界和主世界有非常明显的时差，他们明明是下午进的本，15个小时过去后，主世界里居然是当天傍晚。
江惊月看了眼走廊里电子屏上的时间，很智的表示：“过几个小时再睡吧，倒倒时差，否则现在补了觉，晚上就睡不着了。”
“那我给你点着吃的，想吃什么？”游星野边掏手机边问，“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
“我的吧，”江惊月商量道，“我把手机落在上面了。”
“好。”
黑猫没有抱怨太久，他的主人和老大并没有忘了它……所在的手机里，通知栏中的积分公告。
只不过这两人进来的时候，正在热切讨论晚饭吃什么。
“想吃热量高的，有肉有碳水也有蔬菜的，最好平民一点，”江惊月认真道，“太贵太精致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会有负罪感。”
游星野不明白负罪感从何而来，干脆把手机递了过去：“你自己挑。”
江惊月接过手机，被一条亮起的信息吸引了注意：“闲前辈找你。”
“不管他，你先点，”游星野挑眉，“吃饭要紧。”
好一个吃饭要紧，江惊月迅速选择了热量极高，又相当平民的麻辣拌，双倍麻酱加双倍辣酱，等于双倍的快乐。
游星野向来吃啥都行，随手选了个套餐，在等待外卖的过程中，终于抽空回复了闲潭影的消息。
“为什么没有人回复我的消息？！”黑猫吃了半天黏黏糊糊的狗粮，破防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拿了多少积分吗？！”
“反正都是负数，只要是负数，就不能点晚饭吃，”江惊月无所谓的进了卧室，“比起积分，我很想知道自己现在的等级。”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晓得吃，”黑猫抱怨着扒拉出了积分公告，“自己看吧。”
依旧是熟悉的界面，冰冷的文字，血红的负数积分。
只是玩家等级那一栏，被镀上了漂亮的淡金色。
「玩家江惊月于B级副本山海异兽中所获得的积分已统计完毕。
核心任务「提交正确答案并修正偏差」完成积分：500分；满额完成核心任务「提交正确答案」奖励：500分；满额完成核心任务「修正偏差」奖励：500分；全场最佳奖励：100分；总计：1600分。
玩家江惊月带领队伍，勤劳慷慨，聪慧敏捷，获得队长奖励：600分。
尚欠主系统25768积分。
玩家江惊月获得经验2200点，成功升级为八级猛灵。」
黑猫在心中问：谁家好人会这么跳着升级？
黑猫在心中答：他老大家的。
恐怖如斯，不服不行。
更恐怖的是，江惊月波澜不惊的看完公告后，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八级了，还蛮快的，看来可以去A级副本了。”
“A级副本是想去就去的吗？！别以为一两次运气好，升得快，就能在副本里肆无忌惮！”黑猫更崩溃了，“你没有道具，也没有高等级队友！去了就是送死！”
江惊月被它吼懵了，无辜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谁知黑猫比他还要委屈：“我不想你死啊！”
江惊月怔了一下，他一直把黑猫当成是一个电子程序，哪怕知道对方拥有自主思维，也潜意识的并不认为，一个程序会拥有真实的感情。
但黑猫所表达出的情感，明晃晃且活生生的，像朋友，也像亲人。
只因为他是游星野的男朋友，是这部手机的主人。
卧室外的游星野应该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温声圆场道：“谁说他没有道具和高等级队友的？”
话音未落，黑猫接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啊？！”
「九级猛灵宿倾请求添加八级猛灵江惊月为好友。」
第一百一十章黏黏糊糊
江惊月盯着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和黑猫一样惊讶。
宿倾加他不算什么非常奇怪的事情，毕竟他和游星野还欠着这位道具贩子不少积分。
但奇怪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点同意，新的一条消息便挤了进来。
「九级猛灵宁羽请求添加八级猛灵江惊月为好友。」
江惊月十分茫然：“宁羽是宿倾的那位男友兼队友？他加我干嘛？”
游星野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摇头道：“不清楚，我问问吧。”
正巧可爱的送餐机器人到了门口，江惊月干脆放下手机，下楼拿两人点了晚餐外面去了。
于是没能看到，游星野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翻出宁羽，并产生了如下对话。
游星野：[你加惊月的好友干嘛？]
宁羽：[认识一下，不可以吗？]
游星野：[如无正当由，不行。]
宁羽：[唔，真霸道，和我一起认识的小游完全不同，这就是传说中青龙使对恋人的占有欲吗？]
游星野：[有事说事，没事我点拒绝了。]
宁羽：[有有有，宿倾和我说了他在子世界山海异兽那个副本里，得知的一些关于夜铮的事情，我俩对那个修正程序很感兴趣。]
游星野：[你俩想要把它拆了卖钱？]
宁羽：[我是那种人吗？]
游星野：[你是。]
江惊月拎着两份外面从胶囊房外回来，便听到游星野手机上的提示音“嘀嘀嘀”响了十来声，很明显给他发信息的那位情绪有点激动。
“这是怎么了？”
游星野快速阅读完对方发来的内容，回答道：“先吃饭，边吃边和你说。”
卧室里自然是没有地方吃饭的，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没忘了带上两部手机。
黑猫被迫吃着狗粮，心想，这两人可真够黏糊的。
游星野将折叠餐桌展开，轻轻拭去台面上的灰尘，又搬来了两张餐椅，才说：“宁羽的意思，是他和宿倾也希望夜铮的修正计划成功，主系统能恢复曾经的状态，所以主动提议无偿帮我们一把。”
江惊月正在揭外卖盒的盖子，闻言手一抖，黏黏糊糊的麻酱溅到了手机屏幕上。
黑猫一秒出现：“你甩到我身上啦！”
“对不起，”江惊月赶忙掏出湿巾，又朝游星野问，“无偿帮我们，可信吗？”
“他俩虽然一个像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一个像没有感情的雇佣兵，但却从不昧着良心做坏事，做生意也讲究你情我愿，没踩过系统规则的红线，”游星野说，“想要合作，就证明修正主系统可能对他们的确有好处，但这种好处不会是来自于我们身上的。”
一个还欠着两万多积分的新手玩家，和一个被系统处罚，半年内无法升级的引灵使，的确也产生不出太大的好处。
江惊月咬着一截笋尖想了片刻，发现碗里多出了一块肉排。
机器人做出了的食物味道相当稳定，永远是固定克数的食材，用系统早已写好的方法弄熟，再放入调配好的酱料，单调刻板，味道确实不差，但会让人觉得少了点灵魂。
也难怪游星野更喜欢江惊月亲手做的食物，哪怕只是一碗素面。
“那我们要跟他们合作吗？”江惊月舔着嘴角的酱汁问。
游星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向他阐述出来。
“关于夜铮留下的智能体，向你提起的子世界寄生之种副本，我刚出副本就问了闲潭影，他回复说，那个子世界也早已被偏差侵蚀成末世，如今的等级为A级，副本每次进入人数不得少于二十人，难度很高，的确需要几个高等级队友。”
“二十人？”江惊月惊了，“这就是A级副本的强度吗？”
游星野解释道：“A级副本是人数要求对多的，且允许多个队伍组队进入，每队人数不得超过副本总人数的25%。”
“也就是说，副本中有二十名玩家的情况下，每个小队只能小于等于五人？”
“对。”
游星野放在一旁的手机又亮了一下，是闲潭影还在孜孜不倦的给他发着消息。
他看了眼，道：“有个好消息，这个A级副本，要考验的并非是玩家的体能。”
“那考验什么？”江惊月疑惑，“智力吗？”
“闲潭影只给了两个字：默契，”游星野也有些迟疑，“手机上说不清楚，我约他明天在休闲区见一面，将山海子世界中的所见所闻，也同他讲一遍罢。”
江惊月点了点头，商量说：“那我们先问过闲前辈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去这个A级副本，以及跟不跟宿倾他们合作？”
相比起商人和雇佣兵，他自然是要更信任已经出积分出苦力，帮助过他们的引灵使前辈。
游星野回了信息，收起手机认真道：“听你的。”
“怎么就听我的了？”江惊月哭笑不得。
“因为无论是A级副本，还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都非常危险，”游星野说，“就算你表示抗拒，或者直接拒绝参与，我都不会怪你，想要修正主系统不合地方的是引灵使，而你……”
他想说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玩家，一个新人，不像宿倾和宁羽那样有相关的利益，也不像引灵使那样生来就背负着责任。
但江惊月打断了他，笑着说：“而我是引灵青龙使游星野的恋人，也是被大佬们认可过，最适合副本的玩家。”
游星野抬眸看他，血瞳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想要起身亲吻自己的恋人，却担心对方刚出副本，身体疲倦，犹豫片刻后，还是默默吃起了碗里的东西。
他总是这样，默默的想着对方，痴情又内敛。
反倒是江惊月主动凑过去，在他的唇角点吻了一下。
“游哥好不主动。”
“好好吃饭，一会儿冷了，”游星野无奈道，“再皮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主动。”
江惊月乖乖缩了回去，他也的确是累了，受不了青龙使大人的“威胁”。
两人安静的吃了一会晚饭，游星野突然嘀咕了一句：“你那份好辣。”
一直躲在息屏的手机里，偷听小情侣谈恋爱的黑猫：“？”
这是怎么知道的？
***
吃完黏黏糊糊的麻酱拌碳水，正是美美睡上一觉的好时候。
但某个精致美人打着哈欠，坚持要先洗个澡，游星野拗不过他，只好帮他拿了一身崭新的浴袍。
“你干嘛不帮他洗得了？”黑猫吐槽说。
“那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游星野靠在自己胶囊房的沙发里，目光却始终在虚掩着的浴室门上，“真以为我是正人君子？”
黑猫在江惊月身边待了一个多月，面对老大时胆子明显大了不少，道：“直接A上去又舍不得，憋死你得了。”
游星野也不生气，只是轻扣了一下手机屏幕，换了个语气道：“问你点正事。”
黑猫一秒滑跪：“您说。”
“关于夜铮这个人，你还记得多少？”
“夜铮？”黑猫用后爪挠了挠耳朵，“是说上上任青龙使？”
它的语气尤为生疏，不像是提起自己的第一任主人，或是制造者会有的态度。
即不怀念，也不憎恨，像是不熟，或者根本不认识。
游星野皱了一下眉，又问：“那关于兰万舟呢？”
“我记得他是个渣男来着，有个很漂亮的男朋友，奇怪……”黑猫歪了歪头，自顾自地念道起来，“我应该跟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才对，细节怎么记不起来了。”
“过往的记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想不起任何细节？”游星野问，“手机里没有他们残留的任何文件或信息？”
这往往是被主系统洗去记忆的灵识才会有的体验，黑猫被这个认知吓到了，开始疯狂翻找手机里存储的文件。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但没有关系夜铮和兰万舟的，就连十几年前游星野刚上任时的文件和信息，都找不到了。
整个手机里，只剩下那纸江惊月的欠款契约，以及他在副本和竞技赛中的积分记录。
所有两年前储存的东西，都被一键清空，但在被游星野问及前，它居然没有丝毫的察觉到不对劲。
“咋回事啊？！”作为电子猫，它头一次感受到了类似心跳加速般的紧张感，“我被主系统洗了记忆？！不可能啊，我是祂的分灵，祂没有权限抹除我的存在！”
“先别慌，”游星野安慰说，“仔细想想，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主系统的分灵」？”
黑猫呆滞了一会，不确定的回答说：“有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告诉我的，好像是我的制造者，‘罚恶诛邪惩罪’这个中二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这便对了，”游星野说，“正因为你是主系统的分灵，祂没有足够的权限，所以两年前，我被迫离开他的原生子世界时，你仅是被切断了和主世界的联系，清空了关于主世界的所有记录，却并未被直接抹除。”
自逐碧落惹出事端后，引灵使在度假期结束，返回九幽世界时，主系统便会抹除他在子世界中留下的所有痕迹，包括人们对他的记忆。
游星野虽不是自主回到主世界中，但被迫离开时，他在江惊月的原生子世界中所拥有过的一切，同样被抹得一干二净。
除了这部手机。
这部签着续命契约的手机。
一百一十一章两个鸽子（被迫删减）
江惊月裹上被烘得干干暖暖的浴袍，擦着半干的头发，推开浴室的门，正听到游星野压低了声音，在和不知道什么人打着电话。
“我怀疑惊月那份契约也是因为这个，明天再和你细说吧。”
电话对面的人应该是同意了，游星野挂断电话，起身迎了过来，温声问：“我帮你把头发吹干，然后上楼睡觉？”
江惊月乖乖交出毛巾，坐在沙发扶手上，等对方去拿吹风机，好奇道：“我的那份契约怎么了？”
“明天说行不行？”游星野调好吹风机的温度，轻轻将他额前的碎发轻拢到脑后，“你现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江惊月一脸真诚的回答：“那我可能会好奇得睡不着。”
游星野清楚他的性子，边细心替他吹着齐肩的碎发，边无奈的解释了一下黑猫作为主系统分灵的身份。
江惊月认认真真听完，才问：“意思是你当时被紧急调回主世界里，所有留在我原生子世界中的东西，都应被清除，但主系统无权清除分灵，所以只得切断了它和九幽的联系，于是那份你签了一半的契约，也被划到了我的名下？”
“我是这么猜测的，”游星野说，“玩家的心愿同样也被记录于[数据判定系统]，而非[灵识管系统]之中，但清除引灵使相关物品，及相关人员记忆，是[灵识管系统]所为，所以黑猫只被清除了一部分数据和记忆，却没被清除关于你的心愿。”
江惊月担心道：“那夜铮制作的修正程序呢？”
“修正程序是从主系统上拷贝下来的，应该就是所谓的的分灵，即黑猫本身，只要它还存在，程序就没有被抹除，具体的，明天拿去给闲潭影做专业研究。”
交谈间，游星野替他吹干头发，点吻了一下香喷喷的发梢，轻声催促：“去睡觉。”
“唔，”江惊月应了一声，不甘心道，“你刚刚是在和闲前辈打电话？”
“和谢不栖。”
“哦。”
那没事了，江惊月困兮兮的想着，哈欠连天的去了卧室。
游星野担心他梦游爬楼梯会摔，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心道自己的男友也并非是不会吃醋的。
只不过平日里不会表现出来。
***
这一觉江惊月休息得很好，再醒来时，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主世界的早上七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他不到九点便躺下了，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多小时。
主世界给一级弱灵提供的胶囊房没有窗户，看不到建筑外昏暗的天空，敏感的人若住得太久，可能会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来。
为防止江惊月感到幽闭，游星野特地在房间中，点缀了不少能拓宽视野的小装饰，显得温馨且别具一格。
这会儿房间的主人不在，整个卧室里都静悄悄的。
江惊月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床边玻璃杯中的清水还温热，自己身上的浴袍也被换成了舒适的睡衣，毛茸拖鞋整齐的摆在床边。
刚欲起身，卧室门便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的推开，江惊月抬眸，就见游星野穿戴整齐，发尾微潮，手里还拿着一份纸质的文件。
“醒了？你……”
“你这是……”
两人的声音叠在了一起，又同时顿住话头，相互对视几秒，没来由的一同笑了起来。
游星野弯着眼角温声道：“你先说。”
江惊月坐在床边仰脸看他，心情很好的问：“你这是打算出门？”
“送个文件，不着急，”游星野道，“饿不饿，早饭想吃什么？”
“睡得太饱，还感觉不到饿，”江惊月好奇道，“你现在并非引灵使身份，还要帮忙送文件？”
游星野干脆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扉页上用漂亮有力的瘦金体写着，《训练室使用权及陪练仿生教官转让申请》。
持有人为游星野，申请转让的接收方为江惊月。
“啊？”江惊月懵了，“游哥打算把什么东西给我？”
“一个模拟副本环境的私人训练场，以及我个人专属的仿生教官，”游星野说，“猛灵等级的玩家才有权获得，我这个是上任的时候主系统送的，对我来说派不上太大用场，给你强身健体倒是不错。”
若是做主播那会有人约江惊月去健身房，他绝对会找各种借口推脱，一来的确讨厌运动，二来以他的性向，和健身房里那些肌肉爆棚的私教近距离接触，只会感到尴尬和不适。
但若是游星野陪他去训练场，且私教是个没有感情的仿生机器，既能强身健体，增加在高级副本中的存活概率，又能享受二人世界，黏黏糊糊卿卿我我，江惊月自然求之不得。
他有点不确定的问：“这种东西真的可以随随便便转让吗？”
“可以转让，只是程序非常复杂，”游星野说，“需要亲手书写的纸质文件，和手机线上申请同时提交，并验证指纹、瞳纹、声频、面部轮廓、血液DNA、灵识扫描一系列步骤，确实持有人是真心且意愿转让，且没有更改程序，入侵系统等非常手段，才能成功转让，最快也需要一礼拜。”
江惊月张大了嘴：“所以你出门是要去办这个？去弱灵社区吗？”
“嗯，去交给社区的仿生工作者，他们会一层层传递到主系统核心进行审批，不过今天并非工作日，审批可能会更慢一些。”
“这么麻烦？”
“本就是由于，部分玩家无法保持自身始终处于猛灵等级，或是猛灵大佬达成了心愿，决定离开九幽，”游星野解释说，“直接销毁他们拥有的训练场和仿生教官成本太大，无奈之下，主系统才允许的他们‘友情’转让训练场。”
原来主系统做事也得考虑成本，江惊月心想着，又问：“你就送个文件，见的都是仿生人，还特地洗个澡吗？”
这话听起来像吐槽，但细品一下又有点醋味儿，游星野忍不住笑道：“我为什么洗澡，这问题得问你。”
“啊？”江惊月有点紧张，难不成自己睡得太熟，口水流到了男朋友身上？
“睡觉不老实，蹭了我一晚上，”游星野俯身，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尖，语气中却无丝毫怪罪，“是因为深海里太幽闭，吓到你了吗？”
江惊月一愣，随即红着脸问：“那游哥要安慰我吗？”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随便谁偏一下头，抬一下下巴，就能亲上。
游星野意有所指：“我和闲潭影约的是下午，你要是真不饿，我就明天再去送文件了。”
江惊月坐在床沿上，身子后倾，用双臂撑着，仰脸嗅着对方呼吸中淡淡的异香。
“我饿，”他悄声说，“想吃引灵香。”
游星野“啧”了一声，上前半步，单膝抵在他双腿间，俯身下去，将江惊月压倒在了床中间。
“再皮，我就跟闲潭影改约明天。”
江惊月被限制住了活动，也不挣，只用手指轻搭着对方的肩，半推不推的，欲迎还拒：“正事要紧。”
“喂饱你也是正事。”
……
***
九幽主世界，下午两点，弱灵休闲区。
闲潭影靠在轮椅里，单手撑着脑袋看一份设计稿，面前桌上那杯咖啡中的雪顶化了一半，华夫饼上浇的巧克力酱也早就冷了。
“没接电话，”暮雨无奈的按了重拨，“似乎手机没带在身边。”
闲潭影并不意外，淡定道：“打给他那位小男朋友呢？”
暮雨展示了自己的另一部手机：“也没接，两个鸽子精。”
行吧，年轻精力就是好，闲潭影默默的想着。
一百一十二章谈恋爱的好地方
对于一不小心鸽了闲潭影这件事情，游星野表示非常抱歉，并点了休闲区最贵的下午茶套餐赔罪。
九幽时间下午三点半，姗姗来迟的二人，终坐进了包间柔软的沙发之中，后面还跟着个非要来凑热闹的谢不栖。
“很抱歉，暮雨打来电话那会儿，我们正在洗澡，”游星野解释说，“不是故意不接的。”
暮雨迟疑道：“两个人都在洗澡？”
游星野非常坦荡：“有什么问题吗？”
单身狗暮雨一脸茫然，江惊月则是红着耳根，在闲潭影和谢不栖的笑声中，欲盖弥彰的将已经拉到下巴的外套拉链，又往上拽了拽。
“别老调戏别人的男朋友，你也该向主系统提交度假申请，去子世界里开开窍了，”闲潭影半开玩笑的对暮雨说，“你要是因为调戏青龙使的男朋友，而被人家揍了，为师可是拦不住的。”
暮雨更茫然了：“我没有，我不是。”
游星野清楚暮雨的为人，也并没在意，只摆摆手道：“先说正事吧，宁羽和宿倾还在等我的回复。”
闲潭点头道：“你们在山海子世界里的经过，小栖已经详细和我讲过了一遍，我的确是借助逐碧落留在海沟中的青龙陵寝，布下了屏蔽装置，却从未发现过夜铮留下的密室，以及他早已设计好的修正系统。”
“或许只有青龙使才能找到那间密室，”谢不栖耸了耸肩，“毕竟四象有专属于自己的属性。”
“属性？”江惊月好奇。
“之前承诺出了本和你细说的就是这个，”游星野道，“关于四象对应金木水火的文明，你应该在自己的原生子世界中有所耳闻。”
江惊月的反应极快，立刻问道：“是指青龙属木，朱雀属火这种吗？”
闲潭影赞许道：“对，朱雀使能操控南明离火，白虎使喜利刃好战争，而玄武使则擅长以水来驱动万物，你们将海水引入龙陵深处，看似是摧毁了那个子世界中的一切，实则成功开启了尘封六十多年的屏蔽装置。”
“我说回来以后，主系统怎么越来越松散了，”谢不栖恍然大悟，“原来是歪打正着，不过，好好一个装置，干嘛要尘封六十年，那会儿的山海子世界还达不到启动标准？”
“那会儿的山海子世界中，还存在有未被偏差侵蚀的普通民众，不像你们去时所看到的那种，只剩下不断海沟中运送祭品的狂热信徒了，”闲潭影解释说，“我不能让无辜的灵识为了自己的计划，而葬送性命，所以布下装置后，并未立即开启。”
江惊月感到有些奇怪，以水驱动万物的玄武使，所布下的装置，启动时会吞噬无辜的民众，那为何兰万舟在沙土子世界中布下的莲台装置，启动后却修正了整个末世呢？
“同样是因为属性，”游星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青龙属木，又象征着春季，故而青龙使所到之处万物生长，其血肉、骨骼、鳞片皆可抵挡偏差，以骸骨制成的装置，自然也有修正末世的用途。”
江惊月惊讶的张了张嘴，一时失语，没能接话。
想来游星野执意赠龙鳞于他，除去作为定情信物，和在副本中知晓彼此安好的途径外，应该同时也是希望，龙鳞能替他阻挡一部分偏差。
“你应该知道，引灵使是按照灵识所能承受的偏差值进行排序的，”闲潭影说，“青龙使做为NO.1，骨血可以抵抗偏差，也很正常吧。”
的确，但每一任青龙使也都曾是活生生的灵识，将他们的骸骨做成冰冷的装置，去拯救某个子世界，固然高尚，却也令与青龙使有关的人难以接受。
何况，游星野和江惊月的关系是恋人。
闲潭影见他脸色不好，安慰道：“莫慌，我们不会把小游做成那种东西，也绝不同意他去送死，整个计划，有夜铮和兰万舟留下的东西就足够了。”
江惊月默了片刻，逐渐冷静下来，他心里明白，除非无路可退，否则游星野绝不愿离开他身旁，也绝不愿留他一个人在此世间。
比起其他情侣之间可能会出现的相互质疑，或是逐渐厌倦，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共生。
像两株有感情的植物一般，根茎缠绕，脊背相依。
如是想着，他那出那部夜铮留下的手机，问：“前辈可否知晓主系统的分灵？”
“全然不知，”闲潭影说，“夜铮这小子，跟匹孤狼似的，让我替他保管手机，并传给下一任引灵使时，只说这里面有个他自己做着玩的电子宠物。”
“您把它交给了兰万舟？”江惊月问，“兰万舟同您熟识，也没透露过什么？”
闲潭影摇头道：“兰万舟对电子黑猫没兴趣，他有属于自己的手机，这部并不经常带在身边，我怀疑他自己都不曾知晓分灵的事情，更别说向我透露了。”
游星野也道：“我上任当天，闲前辈将它交付给了我，在任十年，黑猫都未曾向我透露过半句它是主系统分灵的事情，是我自己无聊破解手机程序时，直觉它并非普通的电子宠物，才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甚至把它带去度假，才不甚将其遗落在江惊月身边。
也许夜铮曾嘱咐黑猫，一定要百分百信任对方时，才能说出自己分灵的身份，故而黑猫万分谨慎，在所有引灵使面前都装作是卖萌用的宠物。
却不曾想正是这种谨慎，导致它被抹除记忆，在江惊月的电脑桌抽屉里待了整整两年。
“那它干嘛要主动告诉我它是系统分灵，”江惊月歪头，“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帅？游哥也很帅啊。”
手机屏幕“哒”的一声亮了起来，黑猫的情绪依旧不太稳定：“因为你可爱，行了吧！我早就忘了夜铮嘱咐过我什么了，当然是怎么牛逼怎么吹啊！”
行，还真让它给吹对了。
闲潭影明显认识这只“宠物黑猫”，十分客气的向江惊月请求道：“我想将它带回私人工作间进行程序扫描，测试修正程序是否依旧完整，可能需要几天时间，不会影响到你的心愿和积分，可以吗？”
“没问题啊，请随意，”江惊月很乐观的自嘲道，“反正负数积分也用不上，只能哭着求游哥养。”
“我拒绝！”黑猫尖叫，“你知道他的私人工作间有多恐怖吗？！里面全都是程序和装置的尸体！别问我为什么还记得这个，心阴影是不可磨灭的！”
“拒绝无效。”
游星野被吵得头疼，干脆接过手机，往程序中输了一段很长的代码，几秒后，主界面上那只胖乎乎毛绒绒的黑猫就地倒下，陷入了沉睡。
“拿去研究吧，”他将手机递给闲潭影，“没有我解锁，它醒不了。”
“哦，小游好厉害，”谢不栖没正行的调侃道，“主系统分灵都能干掉。”
游星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和夜铮在主系统的核心区，学到的是同样的知识，夜铮会的我都会，他做出来的东西我能操控，有什么问题吗？”
谢不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道：“那下面进行下一个话题，我们要不要跟宿倾合作，去智能体提到的，名为「寄生之种」的A级副本？”
“为什么是‘我们’？”游星野问。
“因为我也想去啊，”谢不栖回答得十分自然，“闲前辈说那里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谈恋爱？”
闲潭影说：“上一个副本中的内容，主系统不许我提，所以只能由你们自行探索，如今新的屏蔽装置被激活，在祂看不到的地方，我也能和你们说说偷偷查到的一点东西了。”
他边说边警惕的看了眼手环，确定没有任何警告，才继续道：“子世界寄生之种我并未亲自去过，夜铮具体留下了什么，也从未告诉过我，但小栖昨晚和我讲了你们在副本里见到的东西后，我还是使用道具部门最高权限，连夜查到了一些副本细节。”
几页打印出的文件被放在桌上，扉页是一座形状奇怪的高楼。
下窄上宽，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一棵笔直向上生长的巨树。
“A级副本，百分百是偏差严重的末世，”闲潭影指了指图上的高楼，“这个子世界被致命射线所摧毁，一夜之间，民众的灵识发生了非常显著的异变，他们的皮肤上长出了类似于植物的枝丫，有些是藤蔓，有些是花草，甚至有些是粗壮的树干。”
“嚯，变成‘植物人’了。”谢不栖骚了一嘴。
暮雨将文件翻开，第二页上画有各式各样形态诡异的“植物人”。
有的脑袋上顶着朵巨大的霸王花，一副相当开朗的模样；有的四肢皆变成扭曲的树根，只能伏在地上阴暗爬行。
有的心口位置开出并蒂莲，双倍的“开心”；有的被满身藤蔓裹成了茧，被迫自闭。
还有柳条款假发，合欢花款假睫毛，菱角款美甲，桂圆款美瞳等“创意之作”。
“这……”江惊月欲言又止，“我们若是想进这个副本，该不会也得cos成这样吧？”
提前过万圣节了，属于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某种称呼
“所以，一个植物满地乱爬的副本，有哪里适合谈恋爱了？”
“副本里有一个重要关卡，需要两个人一组，同步完成，”闲潭回答说，“具体内容我也查不到，但从道具推荐上看，两名玩家在一同通过关卡时，是不允许交流的。”
“哪种不允许交流？”游星野问，“是仅不允许语言沟通，还是连肢体和眼神都不可以？”
闲潭影端着咖啡摇了摇头：“不清楚，道具部门的最高权限，只能查到这个副本，需要设计一个玩家之间能够心灵沟通的道具。”
谢不栖好奇：“设计好了吗？”
“设计好了，老师将其命名为[看我脑电波行事]，九级道具，三千积分一个，只能持续半个小时，”暮雨边说着，边不动神色的往门口挪了挪，“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游星野失笑：“这次不用你们破费，宿倾和宁羽想要去凑热闹，总得付出一点什么吧。”
暮雨这才松了口气，坐回原位。
闲潭影又道：“虽然讹奸商的戏码谁都爱看，但我个人建议，小游这次不以正常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会比较安全。”
这话把谢不栖给听乐了，问道：“不以正常玩家的身份以什么身份，我俩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原属引灵使的特权全都被剥夺了，总不能像汪髓和野狼那种，钻系统漏洞进去吧？”
他的话语中仅有调侃，并无埋怨，闲潭影却主动道歉说：“汪髓所拥有的特权，的确是我操作失误造成的数据BUG，只可惜我才疏学浅，无法越过主系统修正这一BUG，只能等到修正程序开启，才能同主系统一并调整回最初。”
江惊月一上午都没吃过东西，饿得不行，正努力炫着炸鸡腿，听到此处，才忍不住问：“汪髓能和我们同时进入山海子世界，是否可以证明，他有途径了解我们的行程？他这种走狗屎运获得特权的人，最怕的，应该就是有人发现BUG，并想办法修正了它。”
“所以他才百般阻挠我们的计划，无论是屏蔽装置还是修正程序，”游星野朝他轻点了一下头，“你应该听说过，很多程序系统运行时，都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程序员无聊删除了某个派不上用场的符号，也有可能导致整个系统崩溃。”
所以汪髓希望谁都不要动主系统任何一个标点符号，无论是屏蔽、修正，哪怕主系统的自更新，都有可能发现他这个BUG，并加以修复。
“所以他大概率还会追到下一个副本里？”江惊月皱眉，“按照夜铮前辈留下的智能体所言，「寄生之种」是最有可能成功开启最终屏蔽的子世界，如果我们成功，下一步计划便是修正主系统了。”
若主系统真的被成功修正，两年前逆涌入主世界的偏差也彻底清除，如汪髓这种利用BUG作恶多端的人，要么灵识粉碎，要么就是被关入监狱，永世不得超生。
无论哪种惩罚，汪髓应该都无法接受。
“这正是我所想说的，”闲潭影道，“我不希望小游和汪髓，在这个副本中发生正面冲突，当然，并非是惧怕他，而是这个子世界中，尚存的一部分被偏差侵蚀的灵识，十分仇恨青龙，倘若小游在冲突中使用能力，很可能引发所有的偏差灵识，对你们群起而攻之。”
“仇恨青龙？”江惊月莫名有点不满，小声嘀咕，“青龙有哪里不好吗？”
游星野摸了摸他的发尾表示安慰，猜测道：“他们应该是仇视青龙所象征的木和生长吧，毕竟那些寄生在身体中的植物，最终会夺去属于他们的一切。”
他们的肢体，他们的行动能力，他们对进食、对自由、对爱的追求，最后夺去他们的生命。
让他们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堆寄生物的土壤。
游星野轻声问闲潭影：“不以玩家的身份进本，我该怎么做？”
闲潭影道：“挑选一个你信任至极，同时也绝不会拒绝或伤害你，且自愿进入该副本的猛灵玩家，主动将自己的灵识寄生到他身上。”
“灵识寄生？”江惊月十分惊讶。
未曾想游星野比他还惊讶，犹豫道：“引灵使……还有这种能力？”
“不是引灵使有这个能力，”闲潭影说，“而是青龙使可能有这个能力。”
“可能？”
“可能，”闲潭影抿了一口咖啡，“曾经有个疯子，企图用这种方式，从枯燥的主世界中逃离出去，并制定出了非常完整的方案，只不过，一直到他自杀，都没能找到一个，能够完全信任且绝不会伤害他的高等级玩家。”
“自杀？是青龙使无遮吗？”江惊月问，“继任逐碧落的那一位？「寄生之种」里的那些寄生物，不会和他有关吧？”
闲潭影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每任青龙使都会搞出点事情来，只有小游比较乖。”
说罢，他将桌上那份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具体方法都写在这上面了，要不要试试，你自己决定。”
江惊月好奇的瞄了一眼，只觉得像是误入了某种邪教。
「步骤1.取自身含有引灵香的血液一滴（不得少于3ml），由被寄生者服下。
步骤2.取龙鳞一片（任意部位皆可），由被寄生者贴身保管。
步骤3.将与自身灵识关联最密切的物品（最好为佩戴多年的饰物），交给被寄生者。
步骤4.选择安全舒适的环境，与被寄生者独处一段时间（越长越好）。
请在被寄生者掷骰，随机挑选B级或B级以上（不可为引灵使资格测试，即S级）副本后一小时内，完成以上步骤，并与被寄生者一同进入被寄生者的航空舱内（非组队关系）。
步骤5.在对方进入副本之前，不断在心中默念对方的名字。」
「注：
二人的关系越亲密越好，可在进入副本前半小时内，进行一些特殊肢体接触。
该方法只可在即将进入副本时尝试，青龙使不可于九幽主世界内寄生任何玩家！
寄生成功后，被寄生者若出现强烈的排斥、不满，或对寄生感到羞辱、恼怒，寄生将极有可能终止，自身会受到严重反噬！请务必谨慎！」
“这也太……”江惊月纠结了一下用词，“异端了吧，这样真的能成功吗？”
闲潭影挑了挑眉：“它虽然看上去很变态，但从我用模拟数据演算的上千次来看，寄生成功率在98%以上，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么诡异的东西，拿给你们看。”
“你演算这东西干嘛？”谢不栖面露嫌弃。
“好奇啊，”闲潭影说，“你拿到这么个‘潘多拉魔盒使用说明书’，难道就不想找到潘多拉魔盒并打开它吗？”
可惜这东西只能由青龙使尝试，否则闲潭影在无遮的遗物中翻到着东西时，应该会立刻开始物色人选。
“这些操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江惊月犹豫了一下，又问，“但成功之后，青龙使会变成什么？”
“大概率是某种植物，就和「寄生之种」副本里的偏差物差不多，能从被寄生者的皮肤中伸出枝丫来，区别在于，偏差最终会夺走灵识的生命，但青龙使不会伤害被寄生者，”闲潭影说，“玩过那种可以附身在队友身上，给对方当辅助的游戏没？青龙使和被寄生者的关系类似于这样。”
江惊月玩过的游戏非常多，但听到闲潭影这么形容后，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回忆。
这次不是在电脑前，春季的出租屋里很是潮湿，外面下着大雨，他曲腿蜷在单人床上，双手捧着手机。
蓝牙耳机里，清冷的声音说：“愿赌服输，给你当辅助，选哪个，你说了算。”
“那当然是要最像带妹的那种，你懂的，”他说，“唔，以后不喊你小游了，喊游妹。”
耳机里静了好几秒，难得传来了对方略带怒意的一句：“我拒绝。”
……
原来自己以前喊对方“小游”吗？江惊月暗自想着，难怪游星野一直哄自己喊他“游哥”。
闲潭影见他半天没说话，温声道：“有点难接受被寄生？完全可以解，那小游就正常以玩家身份进本，谨慎一些，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不，挺好接受的，”江惊月回过神来，“被寄生的人又不亏，就按这个方案来吧。”
游星野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拦。
“那就先这样说定了，”闲潭影放下空掉的咖啡杯，打了个超大的哈欠，“该说的都和你们说了，再有发现，还手机的时候会告诉你们，我想回去补觉了。”
也为难他老人家一晚上没睡，游星野和江惊月起身送他，顺便结清了包间费用。
暮雨跟着闲潭影一起回道具部门，谢不栖表示还有私事，先走一步。
费用昂贵的弱灵悠闲区瞬间空荡下来，江惊月拿着文件，跟在游星野身后，边走边看。
前面的人顿了一下步子，突然问：“你刚刚想起了什么？”
“一小段……关于‘游妹’的对话。”
游星野自然清楚是那段，无奈的笑道：“看来占我便宜这种事情，总能让你印象深刻。”
“你不生气？”江惊月有点意外。
“生气什么？”游星野在他面前站定了脚步，轻声道，“恋爱那会儿年轻气盛，确实不想被占便宜，后来躺在核心区动弹不得，想着，若还能再被你占一次便宜就好了。”
“游……”
江惊月张了张嘴，声音里莫名有几缕哽咽，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笑着喊了句：“星野哥。”
他想，我的男朋友那么好，我怎么舍得占他便宜。
带着异香的吻落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互相伤害
那份游星野手书的转让申请，终究还是第二天上午，才被送去了弱灵社区。
新一周工作日的服务区里，来办各项业务的玩家众多，二人穿着低调，带着棒球帽和口罩挤在人群中，并没有引来太多好奇的目光。
毕竟主世界里奇装异服的叛逆小子，和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怕被人寻仇的神秘人物比比皆是，打扮成他俩这样的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多人，”江惊月压低声音道，“都是来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都有，”游星野同他耳语，“申请调换住所、修改心愿内容、购买不在线上售卖的道具或药品、提交手机上不能提交的BUG，甚至干脆一不小心把手机弄坏，来买一部新的手机。”
江惊月点了点头表示解，这同他解中的社区差别不大。
游星野又道：“当然还有一些是独自待在胶囊房里太无聊，又难以支付休闲区、娱乐区、游戏厅、酒吧所需费用，只好来服务区找乐子的。”
“服务区能有什么乐子？”江惊月好奇。
“情侣吵架、邻里不合、队友反目、玩家寻仇，都需要先通过社区调解，调解无效后再解除队友、夫妻、情侣等关系，收回共同财产，重新分配至新的生活区中，”游星野笑道，“偶尔会出现关系解除同意书都签好了，又当场反悔重新排队复合的，也有明明是来复合，排队过程中再次争吵起来的。”
这确实挺乐的，江惊月也跟着笑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问：“主世界……同性是不是可以结婚？”
游星野一怔，没有立刻回答，反是垂眸看向他，血色的双眸中，有浓烈的情绪在翻涌。
半晌才回答道：“求婚这种事情，应该我主动。”
江惊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解释说：“我就问一下，现在……还太早。”
他说话的时候，没敢和对方对视，目光盯着自己袖口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装饰，“结婚”二字隐在了人群的喧闹声中，仿佛二人之间的关系，像是无法宣之于众的秘密。
忙碌的社区里，情感调解处站着一对唾沫横飞的情侣；物品管处，有人来领取死在副本中的兄弟留给他的遗物；住所调换处，两个刚来主世界的新人玩家，求爷爷告奶奶只为住在同一个生活区。
每个人都走在属于自己的轨迹上，就像是路线固定的小机器人，相互之间有些不可互通的悲喜。
有路线固定的小机器人从人群中穿过，游星野下意识让了半步，隔着被迫拉开的距离，极低的“嗯”了一声。
只有江惊月等它慢悠悠横穿过队伍后，便立刻追上了游星野。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点着急，语无伦次道，“我想先成为引灵使，至少先通过引灵使考核。”
他试图表达：我想先和你并肩。
不是一味地被照顾，被呵护，不是以弱者或是下位者的身份，哪怕对方从未轻视过他。
游星野反握住了对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在垂下的宽大袖口里，十指相扣。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他悄声道，“我永远都是你的。”
他见过太多绝望的毁灭，仿佛无论多么美好的事物，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
也见过数不清的玩家，为了自己偏执的心愿，手刃挚友，将至亲推下见不到底的悬崖。
或是黯淡麻木，或是狡诈凶狠。
只有追他而来的江惊月，最为鲜活。
***
提交转让申请，只需在自助机器上选择好相对应的项目，并把手写文件放入机器中即可，非常迅速。
江惊月眼睁睁的看着游星野排了半小时的长队后，仅用不到半分钟，便熟练完成了整套一点都不复杂的操作。
“就这？”
“嗯，后面的核实步骤不需要我们操心，”游星野依旧偷偷牵着他的手，“成功审批后，消息会直接发送到手机上，无需再跑一趟这里。”
江惊月问：“训练场的使用权转交给我之后，游哥还能进去吗？”
“可以，私人训练场允许邀请队友一同训练，”游星野解释说，“非得转交给你，是因为我现在的弱灵身份，没有权限使用它。”
江惊月刚点了一下头，就听到对方问：“一个人这里等我一小会儿行吗？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问一个还没上初中的小朋友，江惊月哭笑不得：“我一个成年男性，这里又不是什么非法之地，有什么不行的？”
说罢，他主动松开游星野的手，退到墙角，一副乖乖在这里等对方的模样。
游星野轻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发顶，朝特殊道具售卖处走去。
上午十点半，正是社区人最多的时候，江惊月目送对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没有手机的他，试图在无聊的主世界里发现一点乐子。
一旁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透过喧哗，带着些许玩味：“你就是江惊月？”
江惊月寻声循声望去，不免暗自皱眉。
出言者是名身形高大健美的男人，穿得比江惊月还随意，脸也裹得比江惊月还严实，令人很难从黑不透光的墨迹和口罩上，探究出此人的身份。
社区的中央空调常年保持着二十度，陌生男人却只穿着深黑的短袖短裤，看起来十分怕热，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隆起，青筋分明，江惊月默默估算了一下，觉得一拳能打死十个自己。
“您是？”
“别管我是谁，”男人说，“游星野欠了我很多积分，你知道吗？”
男人说话的时候双手很随意的插在裤兜里，看起来想要装作非常放松的状态，但挺直的背部，和下意识紧绷的肌肉，又无不向人显露出，他并不擅长扮演从容放松的风格。
或者说，他习惯了常年处于极度危险的环境下，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本能的保持着警惕。
这种肃杀的气质绝不应该属于新手弱灵玩家，对方会出现在弱灵社区里，应该是专程来找游星野，或者特地趁游星野不在，来找江惊月。
但游星野只是短暂的离开一会儿，社区人声鼎沸，监控密布，不是什么能寻仇暗杀的地方，若想对江惊月不利，没必要选在这里，就算能一击致命，对方也绝无可能脱身。
再结合部位特殊的茧子，和习惯轻抬的右肩，江惊月断定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应该是名善于使用狙击枪的玩家，而且是极其专业，等级也拔尖的那种。
很凑巧，整个九幽世界里最出名的那位狙击手，的确同游星野认识。
江惊月想到此处，略松了一口气，客气友善，又不慌不忙的解释说：“宁羽前辈，游哥有些私事，很快就回来。”
墨镜后面凌冽的目光，又上下打量了他眼中这个个子不高，体型甚至称得上瘦弱，留着一头碍事的半长灰毛，脸上白白净净的青年好一会，才实在绷不住了似的大笑起来。
“牛逼，弱灵总榜第一，当之无愧。”
这个名叫宁羽的男人音量并不算大，但奈何低沉好听，穿透力也很强，引得附近的玩家纷纷看了过来。
江惊月：“……”
行，乐子没找到，他自己成乐子了。
好在来弱灵社区的大多都是些新人，总体还比较含蓄，暂且只是好奇的窃窃私语。
“弱灵总榜第一，是那个叫江惊月的新人玩家吗？”
“看着像诶！”
“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人家脸都没露。”
“身材像啊，还有他那头辨识度很高的灰狼尾。”
随着这样的讨论，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过来，江惊月当惯了主播，倒也没多尴尬，反倒是宁羽显得十分不自在。
他凑到江惊月身边，努力压低声音问：“你这么出名？”
江惊月很是无辜：“我也不觉得自己很出名。”
终于有大胆好事的玩家站出来问：“你真是单人进的竞技赛吗？那为什么队名要叫[两个弱灵的甜蜜双排]？”
“不是，”江惊月如实回答说，“和我男朋友一起排，但系统出现了BUG，没有将他记录进去。”
“那他人呢？被你金屋藏娇了吗？”
“他……”
人群哄笑起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角落，唯独江惊月的目光看向了远处。
有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从特殊道具售卖处，推着量堆满货物的巨大购物车，绕开排队的人群和路障，快步向他走来。
江惊月挑了挑下巴，朝人群中喊得最起劲的几名玩家朗声介绍道：“喏，他在那里，我男朋友，帅吧。”
远处的游星野明显是听清了，步子顿了一下，血瞳中满是错愕，却加快了步子，几乎是跑着奔向了他。
“惊月？”
“没事，”江惊月朝他笑道，“就是被问到了关于你的事情，我澄清一下。”
他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他受不了游星野那个失望又克制的眼神。
“厉害啊，这就直接公开了？”造成这一切混乱的宁羽嘀咕道，“我当时还纠结了小半年呢。”
游星野赶到二人身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对宁羽私下找江惊月“麻烦”这件事很是不满，却也没有发火，只用日常说话的音量回敬道：“宁羽，你家‘五档电风扇’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这就是权限狗吗？
假如给宁羽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绝不会再听信宿倾的“好主意”，来招惹面前这两位睚眦必报的主。
毕竟主世界里的玩家，没听说过江惊月这个名字，可能单纯只是对比赛或八卦不感兴趣，但没听过宁羽和“五档电风扇”的，可能就只有刚登记的小萌新了。
通常情况下，弱灵社区里自然只有弱灵，对于宁羽这种，名字和照片都悬挂在各处榜首的顶级大佬，总会带着些可望不可即的滤镜，以及各式各样奇葩而夸张的传闻。
“宁羽？！是我知道的那个宁羽吗？！”
“还有哪个宁羽？其他不幸同名的，都已经被寻仇寻到被迫用马甲了。”
“哇，我听说他进一趟出本，不算雇主给的报酬，自己就能赚上万积分。”
“这是什么天文数字？我们辛辛苦苦完成一个D级副本，才能拿到20分啊。”
“上万？尊嘟假嘟？”
人群里，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感声线回答说：“尊嘟。”
很耳熟的声线，江惊月闻声抬眸，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带着张古怪面具的宿倾。
就算没了副本里那身“限定款九尾狐皮肤”，宿倾在人群里依旧显得十分亮眼。
也许是为了混进弱灵之中，他特地穿了件1积分就能买到的普通白衬衫，脸上的面具则是某个子世界古文明产物，方方正正的青铜器画风，盖住了一整张脸，又抽象又好笑。
但哪怕是这样的逗比形象，也掩盖不掉他身上那股优雅奸商的味道。
江惊月也不是怕事的性子，一挑眉，朝他喊道：“宿倾先生不介意的话，不如亲自给我们说说，您队友兼男友的丰功伟绩？”
宿倾这个名字比宁羽还要出名，整个社区静了几秒后，“轰”得一下炸开了锅。
在彻底陷入混乱之前，宁羽眼疾手快的掏出手机，飞速完成了一系列复杂操作。
「九级猛灵宁羽使用特殊权限，申请开启[无等级限制会议胶囊房]。」
「申请成功，该胶囊房可使用时间12小时，期间对外完全封闭，是否立即前往？」
「九级猛灵宁羽邀请九级猛灵宿倾、八级猛灵江惊月、一级弱灵游星野前往[无等级限制会议胶囊房]，正在等待三名玩家确认……」
「九级猛灵宿倾同意邀请。」
「八级猛灵江惊月同意邀请。」
「一级弱灵游星野同意邀请。」
「正在将四名玩家及其随身物品传送至[荣耀玩家专属区无等级限制会议胶囊房]，请勿关闭设备。」
不出三秒，四个混乱的制造者便被主系统传送至特殊区域，只剩下一堆懵逼的弱灵。
“我去！这就是权限狗吗？！”
***
做权限狗的感觉很棒，至少头一次享受特权的江惊月是这么认为的。
四周的喧闹声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定点传送似乎是在半秒内完成的，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的眩晕和不适，甚至难以意识到自己的坐标发生了改变。
而被作为传送终点的胶囊房，虽名字里有“会议”二字，陈设看上去却并没有多么正经。
江惊月在室内柔软的地毯上站定，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此处更像是个度假用的豪华民宿。
厨房、餐厅、卧室一应俱全，透明的冰箱里堆满了酒水和零食，最大的会客厅中，整整齐齐地贴墙摆着五台崭新的电脑，另一侧是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幕投影，以及十来个软嘟嘟的懒人沙发。
安静、舒适、隐蔽，的确对得起“特殊权限”的身份。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主世界里相逢，”宿倾摘了那个厚重可笑的面具，“小江同学的胆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作为小游的男朋友也很有担当，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还略有欠缺。”
宁羽也扔了口罩和墨镜，翻着白眼说道：“没你出的这么个损招，人家也不需要随机应变好不？”
“是你自己好奇人家天赋究竟有多强的？还赖上我了？”宿倾反问，“再说，小游哪儿欠你积分了？”
“你的不就是我的？”宁羽挑眉。
宿倾怒道：“放屁！那雇主能把雇你的道具塞进我的仓库里吗？”
他这火发得真情实感，围观了全程的江惊月默默觉得，大抵是宁羽上个副本没带宿倾，导致他只能孤独单排，才故意出了这个“好主意”为难对方。
这对情侣还真是……与众不同。
游星野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静静等着两人呛完，才将那个跟着他一起被传送过来的巨大购物车，推到了宿倾跟前。
“说好的百倍奉还，你清点一下。”
奸商一秒变脸，漂亮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朝游星野笑道：“不必，小游向来诚信。”
“百倍？”宁羽惊了，“我他妈要向主系统检举你。”
宿倾丝毫不慌，反威胁说：“那某位经验榜第二的大佬，带菜鸡土豪过B级副本事情可就藏不住了。”
宁羽不屑的“嘁”了一声，转而对江惊月客气道：“随便坐，零食酒水随便吃，这个套间每次只能使用12小时，关闭后所有物品都将回收并刷新，不吃也是浪费。”
“这么厉害？”江惊月嘀嘀咕咕，“那开启一次的费用肯定不是我能想象的。”
游星野拉着他在懒人沙发上坐下，又从冰箱里挑了两盒抹茶生巧，笑道：“的确不太容易想象，荣誉玩家开启这个胶囊房是免费的，一月一次机会，过期作废。”
“啊？”江惊月睁大了眼睛，“这么好的待遇？所以要怎么成为荣誉玩家？”
“经验排名前一百，”游星野回答说，“不一定必须是九级猛灵，你应该也听说过，能常年保持在九级的玩家仅有三十多名，故而只要是九级猛灵，便都属于荣誉玩家。”
“荣誉玩家特殊权利很多吗？”江惊月歪了歪头，“用来鼓励玩家冲经验排名，并留住积分多到几乎没有心愿完不成，又不想成为引灵使的大佬，让他们感受到SVIP级的待遇，继续留在主世界里任劳任怨的打零工？”
宿倾在他对面找了个懒人沙发倒了进去，毫无大佬包袱：“小伙子，你很适合经商啊，冒昧问一句，在原生子世界是干什么工作的，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
“干游戏主播的，”江惊月笑着拒绝道，“我和游哥说好了，要陪他做引灵使。”
拐走天赋选手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宿倾佯怒道：“游星野，你给人家喂了什么迷魂汤？引灵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都能陪你做？”
游星野正在帮江惊月拆着生巧包装，他这会儿心情极好，头也不抬的回答说：“因为我帅吧。”
其他人说这话也许有些自恋，江惊月心想，但对于游星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来说，刚刚好。
他吃着对方递到嘴边的巧克力，又问道：“所以一些玩家选择雇佣大佬，是为了升级？我记得有些较为特殊的心愿，只有达到足够的等级，才有权限向主系统许愿。”
宁羽也拉了张懒人沙发过来，特地挨着宿倾坐下，他俩虽然嘴上呛得起劲，但能看得出来感情相当好，也许单纯只是一种情趣。
“是，有很大一部分玩家只能升到六七级左右，他们也明白自己的水平，并不会轻易去更难的副本中冒险，而是选择在适合自己的难度中慢慢攒积分，”宁羽解释说，“等到积分攒得足够多，再雇佣能力出众，熟悉副本的玩家，在高级副本中获取大量经验，迅速升至所需等级，并用攒好的积分直接兑换心愿，离开主世界。”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案，江惊月不禁有些好奇起，自己能在经验榜上排多少名了，只可惜唯一一部手机借给了闲潭影。
游星野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动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想查什么都可以。”
“啧啧啧，”宿倾调侃道，“已经是可以查手机的关系了吗？”
“一直都可以，我巴不得他查，”游星野无奈道，“想让他检查一下我和别人的聊天记录、花我的积分买点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以我的名义许点小心愿，但他不肯，怎么哄都不肯。”
宿倾似乎很欣赏这种态度，轻点了一下头。
游星野又嘀咕道：“以前就不肯，无论送什么礼物，都会回我个价格差不多的，哪怕只是一顿外卖，我一度以为，他是不喜欢我。”
江惊月隐约记起，几年前，他和游星野似乎是曾为此产生过一些误会，当时是如何解释的，完全想不起来了。
只能遵循现在的想法解释说：“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才不愿意占你半点物质上的便宜。”
怕你以为我喜欢的只是这些东西，怕你因此感到失望难过，也怕你因此而离开。
并非只有游星野怀着忐忑和不确定，不断的想要再靠近对方一点，想要对方更喜欢自己一点。
江惊月亦然。
“磕到了，”宿倾十分壕气的开了瓶香槟，和宁羽碰杯，“小江同学若是哪天真能获得引灵使考核机会，我无偿提供所需道具，算是随礼了。”
江惊月赶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宁羽比宿倾显得要正经不少，“两年前，那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都欠小游一条命。”
第一百一十六章喵爪软糖
宿倾虽然嘴上说着不用，身体却很诚实的检查了购物车，并将能够即食的零食甜点挑了出来。
“吃吧，比冰箱里那些好吃，反正堆在仓库里也会过期，”他大方道，“十二个小时呢，就当是午饭和晚饭了。”
江惊月奇怪道：“这十二个小时里，我们不能离开胶囊房吗？”
“可以啊，活动自由，”宿倾笑眯眯，“但论坛上现在已经吵疯了，你想出去给他们再加一点新料吗？”
“都吵什么了？”江惊月问。
游星野看着论坛上热度奇高的《弱灵榜一和猛灵榜一的关系居然是？》《认真分析：江惊月的弱灵榜一究竟有没有水分？》《818江惊月究竟是如何快速升级》《众所周知，宁羽升到九级仅用11个副本，江惊月可否打破这一记录？》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帖子，瞬间没了将手机借给江惊月的念头。
只回答道：“吵什么的都有，我已经联系有关部门的引灵使了，他们会在十小时内澄清事实，清空无中生有的恶意传闻，并惩罚发布这些谣言的玩家。”
江惊月做了大半年顶流主播，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种突发事件会造成什么样的舆论和争吵。
游星野不肯给他看，无非是不想他看了后心里不舒服，故而也并未坚持，还很贴心的换了个话题问：“我听闻两位前辈，想和我们一起去「子世界寄生之种」？”
“嗯，道具宿倾出，苦力我干，你做队长，MVP和组队奖励都归你，”宁羽见他不喝酒，主动走到水吧前问，“喝点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游星野心知以江惊月的性子，大概率会不好意思跟宁羽点餐，干脆替他回答说：“他喜欢西瓜汁加冰，不要额外加糖，最好再来点啵啵。”
宁羽点了点头，转身去冰箱里拿西瓜和冰块，还嘀咕道：“不爱喝牛奶？容易长不高哦。”
耳朵很好的江惊月听清了，看了看面前三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长腿帅哥，默默地抱住了仅有一米七五的自己，努力狡辩道：“以我现在的年纪，去牧场里每天抱着奶牛喝也没有意义了。”
“就是，人家小小只多可爱，遇到危险会喊男友捞捞，”宿倾挑事道，“不像你，只会把BOSS狙成筛子。”
江惊月干巴巴的插话说：“我也很想有能力把BOSS狙成筛子。”
“那你需要的不是牛奶，而是系统性的学习和训练，”宿倾问，“需不需要我把私人训练场借你？”
“不必，”游星野秒拒，“我把自己的训练的转交给他了，之所以会出现在弱灵社区，就是为了办这个。”
这事说来也怪游星野想图个方便，他本打算上交了申请表后，便将那些必须在线下社区购买的昂贵道具，折算成积分交还给宿倾，故而才约了对方在弱灵社区外碰头。
却不曾想只是离开一小会的功夫，宁羽便听信宿倾的教唆，去吓唬江惊月，还以极快的速度被对方看穿了身份。
“都怪宁羽演得稀烂。”宿倾总结。
宁羽翻了个白眼，将新鲜的西瓜汁递给江惊月：“明明怪宿倾的主意馊。”
游星野试图劝架：“怪我偷懒，怪惊月太聪明，行了吗？可以说正事了吗？”
宁宿二人异口同声：“你说你的，别管他，他只会添乱。”
其表情、语气、姿态都几乎一模一样，逗得江惊月实在没憋住，“噗”了一声。
游星野倒是早已习惯，从随身背包中抽出一份拟好的合约，放在了茶几上。
“按照你们的常规流程走，算我雇佣二位进入A级副本「寄生之种」，报酬随你们填。”
“这怎么行？”宁羽皱眉，“说好无偿帮你们的。”
宿倾依旧一副奸商嘴脸，起身从工作台上拿了支笔回来：“怎么不行？小游怕你耍大牌，在副本里被其他玩家冒犯就撂挑子不干了，要我们给他签个保障，懂不懂？”
他边说边抬笔签名，宁羽凑上去想要阻止，却发现在报酬那一栏里，宿倾用龙飞凤舞地填着“一块喵爪软糖”六个大字。
喵爪软糖，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零食，一积分可以买一大兜子，五十个，一块软糖仅需要0.02积分。
这应该是宁羽接过的最便宜的单子了。
***
合约流程走得很快，签字，手机扫描入系统，公证，从头到尾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江惊月刚喝完西瓜冰，游星野就又从背包里抽出了另一份文件。
“闲潭影给我的，有关于「寄生之种」的一点细节，不保真，当个线索看看就行。”
宿倾快速阅读完文件上的内容，若有所思道：“变成植物啊，有点重口，我喜欢。”
游星野点了点头，又将自己打算寄生于江惊月的灵识上，不以正常玩家身份进入副本的计划，说给二人听了。
“更重口了，寄生play，”宿倾挑眉，“只有青龙使能做到？”
“据说是这样，甚至以往的青龙使也并无成功案例，”游星野说，“所以只是一种设想，倘若我未能进入副本，还请二位照顾惊月。”
江惊月闻言一愣，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何执意按宁羽的习惯，走一遍雇佣流程。
那份合约，是万不得已时，强制要求宁羽和宿倾保护江惊月的底牌。
“啧，”宿倾笑着摇头，“还是小游心黑。”
游星野并不否认，只道：“我会倾尽全力去尝试，但能否成功，成功后会以什么状态出现在副本里，谁也说不清。”
宿倾倒也无所谓被朋友“算计”，只调侃说：“放心吧，你老婆这么可爱，就算不签合约，我们也会尽力保护他的。”
“不要老是调戏别人的男朋友，”宁羽往他手里抓了把开心果，“仔细想想你比人家大了多少岁。”
宿倾冷笑：“只要驻颜有术，年龄就不是问题。”
江惊月忍不住举手：“可以问问在主世界里，要怎么‘驻颜有术’吗？”
他来九幽世界也才不足两月，所见过的玩家不算很多，但也发现，这里的时间并非静止，身体依旧会随着岁月一同逐渐老去。
如老贾、野狼那样，从满怀心愿和期望的年轻人，变成了或狠厉或油腻的中年。
但也有极少数会像宿倾和宁羽这般，看不出任何时光留下的痕迹。
宿倾熟练的扒着开心果，“咔”一声，取出果仁，扔进嘴里，非常有节奏感，抽空道：“老去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你升得太快了，应该担心返老还童才对。”
江惊月：“？”
升级还有这种功效？
“别听他胡扯，升级没有这种功效，”游星野认真道，“顶多只能加固玩家身体的机能和灵识的韧性，让玩家变得不易老去。”
这个描述略有些抽象，江惊月茫然的歪了歪头。
游星野继续解释说：“在你的原生子世界中，有关于‘修道成仙’的设想，人们通过不断的修炼，使肉身和灵魂变得强韧，升级所带来的增益就类似于这个，只不过在九幽，只能修成‘鬼’没法修成‘仙’。”
“类似于游戏角色升级，会获得更好的属性点一样？”江惊月换了个自己更擅长的比喻，“那我的身体也会变得更结实和健康吗？”
“会，不过你升级得实在太快了，短期可能难以显露出来，”游星野说，“而且升级，只能增加玩家身体能够承受的训练阈值，而非直接把你变成肌肉猛男，想要当八块腹肌，身法灵活，肢体协调的大佬，还是得多加训练。”
好吧，江惊月心想，不劳而获就能超强的美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破灭了。
宿倾见他面露沮丧，很快乐的补刀道：“如果身体强壮但手脚不协调，可能会变成只能扭曲爬行的壮汉，从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刚夺舍来的美感。”
江惊月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美好”画面，老老实实回答说：“我会好好训练的，游哥监督我。”
“嗯，不急，”游星野将一整盘剥好的坚果都推到了他面前，“小咪有没有和你说过，B级副本通关后，想要进去A级副本，需要等待30天。”
“没有，”江惊月吐槽说，“它也许是个很好的修正系统，或者很称职的陪伴形电子宠物，但绝不是一个好的新手教程。”
毕竟是连绯闻都没有的直男程序员夜铮，做出来的程序。
***
“阿嚏——”
遥远的道具部门，部长特殊工作间里，刚被古怪仪器吐出来的黑猫仰脸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闲潭影就守在仪器旁，好奇道：“电子猫也会感觉到冷热变化吗？”
“不会，”黑猫用爪子揉了揉同样黑乎乎的鼻子，“一定是老大和主人想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
仪器分析得很是缓慢，闲潭影盯着看了一会，问：“你和他们感情很好？”
“不行吗？！”黑猫依旧有些傲娇，“他们对我不错，又都是很好的人……”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闲潭影喃喃道。
问题是，主系统的分灵，这段原本从最初系统上拷贝下来的程序，为何会衍生出类似于人类的情感来？
难道说，只要机会恰当，主系统也同样会衍生出思维和感情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模拟训练
如游星野所承诺，十来个小时后，当四人离开会议胶囊房时，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是没有手机不能逛论坛的江惊月，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比起成为818的焦点，站在九幽世界最新绯闻的风口浪尖，他还是更想要知道自己在经验榜上的排名。
“九千九百九十八名，”游星野边解锁自己的胶囊房，边将屏幕上的排名递给对方看，“刚巧在前一万名内，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
这会儿是九幽世界的晚上十一点，二人被宁羽使用的特权，直接传送回了弱灵生活区门口。
走廊里静悄悄，住在这片原本就冷清的生活区中的几名玩家，都早已进入了梦乡，二人的突然出现并未惊扰到任何无辜群众。
江惊月看着屏幕上淡金色的经验排名，开玩笑道：“这个数字看上去很危险啊，会不会出现被我超过的排名魔障玩家，想要暗杀掉我和第9999名，重回前一万名？”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游星野正色道：“的确出现过类似的偏执玩家，还不止一个，甚至不少情侣吵架，兄弟反目都因为这个。”
“啊？”江惊月张大了嘴，“这又是图啥啊？前一万又不是多高贵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特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属于游星野的胶囊房，房间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吧台上的氛围灯忘了关，刚巧驱散了夜色，陶瓷杯里还残留着一点点喝剩的咖啡，不太整洁，却很有家的味道。
游星野换了拖鞋，将杯子塞进洗碗机里，又打开了浴室的暖风循环，才回答说：“特权是由主系统提供的，但所谓的‘荣耀’和被人追捧的感觉却不是，就好比一个粗制滥造的攻城类页游，排名只是一串数字，一段程序，却依旧有人卖房卖车，甚至负债累累，只为了满足虚荣。”
的确，江惊月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想着，还有那些吃着泡面也要给主播打赏的，手法不够开挂来凑的，以及在子世界的副本中利用各种BUG和漏洞的。
就算排名不会带来任何收益，他们也会从一句句“大佬牛逼”“土豪大气”的夸赞中，收获到自己想要的快乐。
或许某些人来主世界，并不完全为了完成心愿，又或许，满足虚荣也是他们心愿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游星野见他发呆不动，干脆将手里的毛巾和浴袍塞进对方怀里：“你该睡觉了，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江惊月抱着浴袍仰脸：“我感觉除了特权外，排名也是有利可图的。”
比如像宁羽那样，专职带雇主通关副本，换取昂贵道具或生活物资，在主世界中获得更优质生活的灰色职业。
或者干脆做个情场浪子，左拥右抱着“好妹妹”们一同进副本，看他们为自己争风吃醋，获得心和身体的双重满足。
对于这些玩家来说，排名显得尤为重要。
毕竟无论是雇佣还是钓凯子，人们往往总会更倾向于寻找强者，而排名，则恰好是一种强的证明。
游星野摸了摸他的头：“宿倾说得对，你的确很适合经商。”
“但我更想陪游哥一起。”江惊月认真道。
“那就快去洗澡，”游星野轻轻扳着他的双肩，将人推进了浴室里，“等训练场审批下来，你可能就自己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惊月：“？”
这是什么恐怖发言？
***
事实证明游星野说得没错，一周后，审批成功的头一天，江惊月就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怖。
属于青龙使的训练场，是一个极大的虚拟空间，江惊月在男友的指导下，进行了一系列非常繁琐的操作，点了十几次确定后，终于被拉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陌生场地。
空空荡荡的巨大场地里光线很暗，江惊月环视四周，只觉此处目测比城市的中心广场还要大，他站在入口处，小得像是颗掉进集装箱里的芝麻。
温和的电子音响起：
「欢迎来到训练场序号1，当前难度为SSS级，是否进行调整？」
不同于主系统提示的冰冷刻板，这个男声听起来很是悦耳，还有点莫名的耳熟。
但江惊月顾得不细想，毕竟SSS级难度听上去很是可怕，赶忙回答说：“是，我想进行调整。”
他话音刚落，正前方便弹出了一块虚拟屏幕，有字有画，排列整齐。
「请选择您所期望的难度。」
「另外，检测到上一次使用训练场序号1，为176天前，内容为[康复训练]，该训练的自定义地图已在转交过程中被清空，请您在选择难度后，重新加载模板地图，或进行自定义。」
难怪这里是空的，江惊月如是想着，突然意识到电子男声究竟有哪里耳熟了。
这声音同他自己的至少有七成相似。
训练场原属于游星野，半年前还曾用于复健，为什么会像自己，江惊月的心里自然明白。
他并不介意，倒是跟来的游星野有些尴尬的解释说：“惊月，抱歉，我……”
我只是太想你了。
因为想念对方的一切，又无权再参与对方的人生，才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尝试着去回忆一点关于对方的细节。
游星野从未想过用任何人或仿生物代替江惊月，只是害怕有一天，对方在自己的记忆中模糊远去，就像是他被强制调回后，手机里再也找不到的照片。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江惊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紧绷着的下颚，“帮我调整一下难度和地图？”
游星野回吻了他的唇角，才朝前半步，朗声道：“恢复系统最初设置，调整难度为D级副本。”
「系统恢复中……」
「恢复成功！」
温和的男声被冰冷的系统音取代，场内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地上凭空多出了十来个简单的障碍物，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江惊月好奇的摸了摸，居然是实体，硬硬的冰冰的，要么绕要么爬，不存在穿模的可能。
只是这“初始地图”刚加载不到十秒便停止了，提示又一次响起：
「训练场序号1无法模拟D级副本。」
江惊月：“啊？”
游星野问：“为何？”
「训练场序号1专门为引灵青龙使设计，为高难度训练场，程序中搜索不到D级副本的内容，故而无法模拟。」
“专门为青龙使设计训练场，却可以通过正规程序转交给玩家，”江惊月小声吐槽，“这设计不太合吧。”
游星野耸了耸肩，又问：“最低能调到什么难度？”
「该训练场最低难度为A级，最高难度为SSS级，是否调整为A级？」
A级难度，可怜的萌新江惊月连A级副本的门都没摸到过，就要赶鸭子上架，先来模拟训练了。
游星野难得无语了一下：“早知道，就该借宿倾的私人训练场给你。”
“游哥不知道自己私人训练场的下限？”江惊月好奇，“你该不会一直都保持着SSS级难度在训练吧？”
“那倒也没有，太累的时候会下调到SS级，”游星野问，“试试吗？怪物是虚拟的，不会伤害到你，实在不行再出去找宿倾借，毕竟来都来了。”
江惊月头一次知道“来都来了”还能这么用，却也依旧点了点头，他来训练，本就是为了能独自面对A级副本，这里的A级难度应该恰恰合适。
游星野点下确认调整，那堆奇形怪状的障碍物，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惊月还没来得及惊讶，虚拟屏幕上便出现了新的选项。
“选一个你喜欢的地图，”游星野说，“如果都不喜欢，我也能帮你自定义个喜欢的。”
江惊月认真浏览了选项下方的介绍，回答道：“按照闲前辈所说，「寄生之种」是个在高楼里穿行的副本，不如就挑一个类似的建筑进行训练？”
二人在虚拟屏幕前仔细甄别了片刻，终是挑选出了较为适合的副本。
随着再次确认，脚下的地面化作光滑的大石，宽阔的场地变为狭窄的走廊，角落里堆着落满灰尘的杂物，拐角处造型尖锐的障碍物亮着红光，提醒训练者不要撞上。
“哇，”江惊月惊叹道，“这么真实的吗？”
他好奇的从杂物堆里捡起一张废纸，上去居然是几道简单的习题，面前这个模拟出的世界，有着极其真实的细节，让人不禁有种它曾真实存在过的错觉。
“你想得没错，它的确真实存在过，”游星野说，“高难度训练，是已彻底毁灭的子世界作为地图原型，并添加虚拟BOSS及红名的体能训练，训练者将在地图内同它们打斗，或被它们追逐，给你挑的这个较为轻松，只要不被红名追上即可。”
江惊月边观察四周地形边问：“被追上有什么惩罚吗？”
“没有惩罚，简单的game over，训练失败，训练者被带回起始点，可以选择重新来过，”游星野回答说，“如果成功，可以选择进入下一关，加强怪物和地图的难度，总体来说，就是个无聊的肉鸽游戏。”
“我觉得我成功不了。”江惊月看着远处楼梯口，那两个肌肉健壮的虚拟红名，干巴巴的说。
游星野的手指虚搭在开始键上：“训练场不会对你造成真实伤害，故而我只在一旁围观，不会出手帮助，但若因剧烈运动出现身体不适，一定要立刻呼救，明白吗？”
“明白。”
“那么，开始。”
第一百一十八章就是各种不服
「训练场序号1模拟A级副本，第一关第1次尝试已开始。」
江惊月毫不犹豫的从缓缓开启的关卡口跃入走廊，身后的两个虚拟壮汉，也依照关卡设计好的那样，对他穷追不舍。
走廊扭曲狭窄，他身形还算灵活，像模像样的朝前冲了半分钟，却在让开闪烁着红光的路障时，不慎撞翻另一边的杂物堆，脚下一滑的跌了进去，在扬起的灰尘和纸屑中，毫无悬念的被壮汉追上了。
「第一关第1次尝试失败！您坚持了0分34秒，请再接再厉！」
“噗——咳咳咳咳咳——”
江惊月还没来得及从杂物堆里爬出来，就被训练程序无情地送回了初始点，只能狼狈起身，边咳嗽边拍去身上的灰尘。
游星野很担心地凑过来问：“没事吧？撞到哪里没有？疼不疼？”
“没事没事，”江惊月朝他摆了摆手，“只是个意外，再来。”
游星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再次按下了开启键。
「第一关第2次尝试已开始。」
江惊月再次冲出去，这次特地留意了路障和杂物堆，小心翼翼的绕过，又向前跑出五米，前方突然迎面飞来一架超小型无人机，他吓得步子一顿，左脚绊住右脚成功摔了个狗吃屎。
“嘶——”
壮汉奔来的脚步声里，提示音无情响起。
「第一关第2次尝试失败！您坚持了0分45秒，请再接再厉！」
“什么东西啊？”他坐在初始点处，揉着摔疼的膝盖问，“走廊里怎么回突然出现无人机？”
游星野单膝跪地替他查看伤势，发现只是简单的摔伤，才松了口气说：“如果你停下来仔细甄别，会发现走廊前方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很小的投影仪，无人机只是它投射出的虚影，穿过去即可，单纯是用来吓唬训练者，顺便提醒训练者，无论在多么紧急的情况下，也要保持冷静和警惕。”
江惊月了然的点了点头，撑着地板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肘和膝盖，自觉并不大碍，便道：“明白了，再来。”
「第一关第3次尝试已开始。」
训练开始，他已大致估算出了虚拟红名的前进速度，不再急于一个劲往前冲，而是认真观察了走廊里每一个细节，灵巧的绕过路障，迎上无人机虚影，轻松穿了过去。
和刚进九幽，被红名追了不到五分钟，就喘不上气来相比，他的体能确实好了不少，不会因剧烈运动便觉得晕眩窒息，也没那也容易感到疲劳。
只是技巧和肢体协调着实有所欠缺，明明在心中估算好了，前方笔直的拐角，该如何扭转身体，却还是傻兮兮的撞到了拐角处的落地镜上。
“哎哟。”
镜里镜外的江惊月都捂住了撞红的额头，意料之中的再次被壮汉追上。
「第一关第3次尝试失败！您坚持了1分23秒，请再接再厉！」
“直角啊，”他被再次被送回初始点，嘀咕道，“这个建筑是个回形楼吗？”
“是，从地图上来看，是个正方形回形楼，”游星野将他拉进怀里，用冰凉的手指小心地摸了摸红肿的额头，“歇一会吧，喝点水吗？”
江惊月点了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干了半瓶，舔着嘴角的水珠说道：“这么看来，我才刚跑了这一层楼的四分之一。”
“不着急，”游星野轻声安慰道，“慢慢来。”
“游哥跑完这一圈要多久？”
游星野略一估算：“一分半吧，如果出现额外的红名进行阻拦，或算上去下一层的时间，应该需要两分钟。”
一分半，江惊月只跑了这一圈的四分之一。
但他并不沮丧，喝够了水便又说：“再来。”
游星野看着他白皙皮肤上的摔伤和擦伤，于心不忍道：“不多休息会儿吗？”
“又不是什么很重的伤，”江惊月无所谓的笑道，“没有任何生灵，是生来就会奔跑、跳跃、飞翔的，游哥也曾在训练中跌倒、受伤过，才能像如今这般强大吧。”
游星野垂眸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只觉得面前这个个子不高，略显瘦弱的青年，是他见过最坚韧，也最耀眼的灵识。
他亲了一下对方汗津津的发顶，才低低应了声：“嗯。”
“那就重新开始吧，”江惊月回到初始处做好了准备，“跑到我彻底跑不动，希望今天可以通过这一层。”
“好。”
「第一关第4次尝试已开始。」
……
第四次，他成功跑过了拐角，很快就被一个隐蔽的路障绊住。
第五次，他绕开低矮的路障，却因此不慎触发机关，掉进了陷阱了。
第六次，他牢记机关的位置，又因触碰到墙上的按钮，被从天而降的铁笼关住。
关卡危机重重，江惊月却从未退缩。
第七次，他抵达第二个拐角，成功跑完了这一层楼的二分之一。
第八次，他发现另一侧的楼梯口也会出现两个虚拟红名，会和初始处的红名一同，对他围追堵截。
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
他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找到了逃脱围堵的方法，但还是没能从这一层中成功出逃。
简单的吃了些游星野为他准备的午饭后，便再次开始了训练。
这就好像是在研究一个难度很高的单机游戏一样，江惊月心想，没有人天生就是大神，只有一遍遍探索和失败，训练自身形成肌肉记忆，才能在副本中游刃有余。
他的确可以和游星野撒娇，让对方放水告诉自己机关在哪里，或如何应对那些红名。
训练可以因此变得简单，但副本里的偏差却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通过开挂或是解包所获得的胜利，失去了游戏最初的快乐。
江惊月是个特别坚持的人，虽表面看上去软软糯糯，实则倔得不行，打不服，劝不住，认定什么事情，就绝不回头。
这同样也是游星野最欣赏他的地方。
他的确是最适合副本的玩家。
***
「第一关第24次尝试失败！您坚持了8分03秒，请再接再厉！」
江惊月仰面躺倒在初始点上，浑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淋湿，满身擦伤和青痕，眼神却依旧是明亮的。
他没能像之前的二十三次那样，自己撑着地板站起身来，他实在是太累了。
“惊月，”游星野从操作台上跳下来，俯身问道，“还好吗？”
江惊月喘着粗气回答说：“我没事，游哥，我摸到楼梯口的门把手了！”
“嗯，我看到了，”游星野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边说，“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虽说训练场完全模拟灵识在副本中的状态，受的这些伤在出去时会完全恢复，但疲倦不会，你仍旧需要休息。”
“再让我试一次，”江惊月轻握着对方的手腕，语气里甚至带了些许撒娇，“我想打开那扇门看看，我都努力一整天了。”
“不撒娇让我放水，反倒撒娇让我给你加训？”游星野垂眸看着被拉住的手腕，无奈道，“不行，你的身体太累了。”
“游哥～”
“不行！”
“星野哥～”
游星野活活被他气笑了，捏着他汗流不止的下颌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抱你回去洗澡睡觉，明天吃了早饭再来继续训练；要么，我替你训练一次，打开那扇门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江惊月可怜巴巴的和男友对视了一会，见对方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才妥协道：“那明天再来，我想自己打开它。”
游星野早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俯身将人从地板上抱了起来，丝毫不介意对方身上沾着灰尘的汗迹，牢牢的圈在了怀里，公主抱着朝训练场外走去。
“成小花猫了，”他笑道，“也挺可爱的。”
“小花猫比我灵活，”江惊月低声嘀咕，“也比我快。”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游星野的语气很是认真，“比我想象中还要坚韧。”
二人很快到了训练场入口，江惊月抬了抬胳膊，替抱着他的游星野点了退出。
「玩家江惊月选择退出训练场，您为该训练场的拥有者，退出时将强制清空场内其他玩家，并暂时关闭训练场，请确认。」
“确认。”
退出和进来时同样，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两人便又回到了游星野的胶囊房中。
依旧保持着公主抱的造型，只是江惊月身上的那些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图留下一身脏兮兮的污迹。
游星野抱着他进了浴室，脱去衣物，调好温水，才将他放进浴缸里，轻声哄道：“我去卧室替你拿睡衣，先自己泡一会，可以吗？”
江惊月乖乖的点了点头，眼里还有点尚未退去的兴奋：“嗯嗯。”
于是游星野将弄脏的衣物扔进洗烘一体机里，放心的上楼。
他这一来一去很快，算上在衣柜里找衣服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两分钟。
可当他再次推开浴室的门时，却发现刚刚还兴奋雀跃，不惜撒娇也想要再试一次的江惊月，这会已经斜倚在浴池中，闭着眼睡熟了。
温水已经漫到了他的下巴，他却无知无觉。
游星野赶忙放下睡衣，上前去捞。
好么，险些淹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双球冰激凌
之后的整整一个月里，江惊月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都待在那个难度超高的训练场里。
他早已通关了第一层，得知那扇门后面狗屁东西没有，就是个通往更高难度的楼梯，却依旧坚持努力着朝更高的楼层进发，活像个爬塔游戏里的勇士，或者不通关不睡觉的网瘾少年。
“事实上，他就是个网瘾少年，”陪游星野一同围观训练的黑猫吐槽说，“单机游戏打上头了，饭都不记得吃的那种。”
它被借给闲潭影研究了一周多后，情绪似乎比之前要稳定了不少，也不知是在玄武使身边终于学会了淡定，还是用以扫描的机器，对它的程序做了些什么微妙的改变。
只不过关于前两任青龙使的事情，还是丝毫都记不起来。
游星野倚着冰凉的操作台，视线始终追逐着场内那个越发灵巧的身影，沉声问：“以前都不好好吃饭？”
“对啊，不然怎么一直偏瘦呢，经常连看直播的粉丝都看不下去，催他吃饭，”黑猫不满道，“这么大个人也不会照顾自己，我虽然被他关在抽屉里两年多，但外面有什么情况，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呢！”
游星野轻点了一下头：“辛苦你了。”
黑猫闻言，挠耳朵的动作都顿住了，以一个非常搞笑的姿势，显示在平放着的手机屏幕上，不确定的问：“老大你吃错药啦？”
游星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黑猫又道：“不过他最近看起来结实了一点，细胳膊细腿上终于有点肌肉了，应该是认真训练，外加被老大监督每日三餐都好好吃饭的缘故。”
“少拍马屁，”游星野熟知它的套路，“想问什么直说。”
黑猫踌躇了几秒，忧心忡忡道：“你们真要去那个A级副本啊？”
“嗯，”游星野回答，“已经和宁羽宿倾约好了，谢不栖和乌霜也去。”
“明天就去？”
“明天正好是从上个B级副本里出来整整30天，屏蔽主系统这种危险勾当，自然是越快越好，省的夜长梦多。”
“可是，”黑猫纠结道，“他现在也不算很强啊，你就放心他进A级副本里吗？他可是连A级训练的最终难度，都还没有通过的。”
他话音未落，训练场中突然响起了一段悠扬的音乐，冷冰冰的系统音听上去也柔和了几分。
「第二十关第97次尝试——成功！」
「恭喜玩家江惊月通关训练场序号1模拟A级副本的全部难度，所有关卡总耗时243小时56分24秒，共失败1081次，为您的坚持和勇敢点赞！」
四周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封闭的回字建筑、狭窄的走廊、坚硬的墙壁、脏兮兮的杂物和闪烁红光的路障纷纷消失，整个训练场，又回到了最初的宁静空旷。
江惊月这次并未再被传送回初始点，而是站在场地的正中心，弓着腰，双手撑住大腿，喘着粗气。
他扎起的狼尾全部湿透了，适合运动的短袖T恤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汗水顺着鬓角，一路滑至尖尖的下巴，最后滴在地上，激起了一点灰尘。
“游哥！我成功了！”
游星野跳下去迎他，笑着回应说：“嗯，你成功了。”
无需多言，也不必得到任何好处，那一句通关提示，就是对训练者最好的奖励。
江惊月撑着男友轻揽过来的手臂站直了身子，略微拉伸放松肌肉后，很是雀跃的问：“现在几点了？可以吃午饭了吗？我好饿。”
知道饿，并且会主动提出去吃饭。
游星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刚好十一点，想吃什么？今天吃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吃芝士鸡排、蒜香鸡翅、炸排骨、羊肉串、糖醋鸡架、烤年糕、冰可乐，再来一个巧克力脆皮冰淇淋，要双球的！”
被遗忘在操作台上的黑猫小声嘀咕：“都是高油高糖的不健康食物。”
但游星野并未阻止，只好笑道：“这么多？能吃完吗？”
江惊月做完拉伸，勾着游星野的手指，两人黏黏糊糊的并肩往场外走去：“能吧，我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行，吃不下也没关系，”游星野垂着手指，任他拉着，显得很是放松，“下午约了宿倾他们，讨论明天进本的事情，可以分给他们。”
“不好吧？给大佬们吃这个？”
“呵，宿倾比你还喜欢高油高糖的食物。”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操作台上的黑猫急了：“喂！把我也带出去啊！这里还有只单身喵呢！有没有人管啦！”
***
宁羽和宿倾下午来弱灵生活区的时候，江惊月正在游星野的胶囊房里，和对方分食那个双球冰淇淋，一人一口，蹭得嘴角满是巧克力。
听到敲门声，青龙使大人很慷慨的表示：“剩下的甜筒部分都归你了。”
门外的宿倾听力惊人，感兴趣道：“什么甜筒？能不能分我一个？”
“抱歉，不行，只剩半个了，”游星野起身开门的过程中擦干净了嘴角，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个清冷孤傲的青龙使，“不过桌上还有没动过的鸡块和薯条。”
宿倾也依旧是笑眯眯的奸商模样：“鸡块吧，不爱吃薯条。”
“你俩的喜好果然挺像。”游星野嘀咕了一句，将宿倾和宁羽请进了屋内。
胶囊房里满是食物的香气，江惊月略微收拾了一下桌面，将还未开封的食物递了过去。
宿倾点头表示感谢，却又调侃说：“没有啊，我挺爱喝纯牛奶的，所以长得高。”
江惊月：“？”
不是？怎么还记得这个梗啊？
他知道宿倾单纯是个乐子人，没有恶意，故而也并未介意。
反倒是游星野认真道：“他上午刚通关了A级训练的最终难度，事实证明，身高在副本中并不重要。”
“挺厉害啊，”跟在后面进来的宁羽称赞道，“就用了不到一个月？”
“嗯，”游星野递了杯冰可乐过去，“二十一天，他每天在里面十多个小时，不论多累都能坚持下去，有时候我都……”
都不忍心看下去。
但他知道劝也没用，江惊月这样的倔种，认定了一个目标九绝不会放弃。
江惊月同样也不忍心他难受，赶忙撇开话题道：“谢老板和乌霜呢，不是说也来吗？”
“来了来了，”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有气无力的敲了两下，谢不栖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出了点意外。”
江惊月闻声看去，就见谢不栖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看上去还有点晕乎乎的，身后跟着的乌霜难得表现出了几丝担心。
“这是怎么了？”游星野问。
谢不栖进了胶囊房，套上鞋套，倒进沙发里，才幽幽说道：“乌霜听说要去A级副本，想找个地方锻炼体能，但属于我的训练场暂时还不能转交给他，就琢磨着找个健身房。”
弱灵每几个生活区之间，就配备有一个很大的健身房，供不能进去私人训练场的新手玩家强身健体，或者打卡拍照，都很不错。
弊端就是健身房位于主世界中，锻炼时不小心受了伤，自然无法在离开健身房时自愈，需要养上一段时间。
并且它仅能使用玩家自己的积分进入，价格优良，没有办卡业务，故而也不能使用别人的健身卡，江惊月因此一次都没有去过。
“健身房有什么问题吗？”宁羽奇怪道，“你该不会是举铁的时候自己砸的吧？”
“怎么可能？”谢不栖解释说，“我都陪乌霜练了快一个月了，就今天，遇到个小妹妹被智能器材卡主，我上前帮忙，哪知她会突然挣扎着扑到我怀里，那人工智障的器材也因此而砸了下来，好在是乌霜个子小，躲过了。”
说起这个，乌霜有点不高兴了，小声道：“什么小妹妹，那就是个来健身房拍举铁照的绿茶，简称绿茶拿铁。”
一月不见，乌大少爷的笑话还是那么的冷，江惊月心想，谢老板也还是那么吸引绿茶。
“你看，人家个子小在副本里是个优势，”宁羽跟宿倾吐槽说，“像你这么高的个子，应该正好被砸瞎了眼睛。”
行，这两人还是没放过这个梗。
为了防止宿倾又和宁羽呛起来，游星野飞速从沙发边柜里抽出了新的文件。
“闲潭影几个小时之前传给我的，关于对主系统分灵的研究分析，最终屏蔽装置的设计，和A级副本「寄生之种」的更多细节，依旧不保真，都只是猜测，所有的真相都只能由玩家自行探索，此行危险重重，若现在反悔退出，我可以不追究违约金，也不会怪罪。”
游星野的确做梦都想要修正主系统，想要和江惊月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甚至想要和他结婚，拥有在主世界中的合法关系。
但他做不到将自己的私心强加于别人，甚至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欲望。
明明都是青龙使，他和逐碧落的观点却全然相反。
“小游这是什么话？”宿倾笑道，“都说了，修正主系统是为了我和宁羽的个人利益，一点都不高尚，也不是因为还你的人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宁羽也点了点头。
谢不栖则道：“我是为了乌霜去的，这么好的升级机会，自己人又全都是大佬，不嫖白不嫖。”
“乌霜为什么这么急着升级啊？”江惊月好奇道。
“虽然很荒唐，”乌霜说，“但我想做引灵使。”
第一百二十章占有欲
“并不荒唐，”宿倾笑道，“不是所有的引灵使，都需要超强的体魄和优异的身法，比如道具部门那群整活怪，个个弱不禁风，但智力超群。”
游星野也点了点头：“我们即将进入的这个A级副本，道上来说，就不需要太多强悍的体能。”
江惊月好奇的凑了过去，面前这份他还没来得及查看的文件上，画有一个简易的建筑图，和许多从未见过的奇怪机械。
游星野指了指某个器械，解释说：“和B级副本任务中的‘设法启动装置，修正子世界偏差’有所不同，A级副本中，通常并不直接配备能够修正偏差的装置，玩家需要自行利用子世界中的资源，组装成足以修正偏差的装置，方能完成任务。”
还果真是个高智力任务，江惊月心想，而且需要过人的动手能力，和非常专业的技术知识。
游星野又说：“而闲潭影希望，我们能在组装修正装置时，额外组装出一个完美的屏蔽装置。”
谢不栖靠在沙发里歇了一会，像是终于缓了过来，问：“多做一个装置，子世界里的资源够吗？”
“应该是够的，”游星野说，“不仅是闲潭影如此推测，且按照夜铮留下的智能体所说，「寄生之种」是最有可能实现最终屏蔽的子世界，指的应该就是，该子世界中的资源，足够再多组装出一个完美的屏蔽装置。”
宿倾点了点头：“那就行，我们四个都是A级副本的老手，两个可爱的小新人又足够机智，只要资源足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江惊月想说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对机械结构一窍不通。
但他不好打断大佬们的交谈，宁羽又问：“修正主系统的程序，就那只黑猫，确认还有效吗？”
“还有效，”游星野回答，“闲潭影的意思是我们先弄好屏蔽装置，这种技术活留给他来做就好。”
宁羽和宿倾应当也十分信任闲潭影，并未再做过多的追问。
江惊月终于得空询问：“那我们明天中午进本？还是一起来这里掷骰吗？荣誉玩家有没有特权，可以远程组队那种？”
“想得倒美，”宿倾笑说，“没有这种福利，但排名前十，可以在所有属于玩家的区域中自由行走，并享受定点传送功能，否则从专属区乘摆渡车来弱灵区，都得花上一整天时间，哪里赶得上进本？”
江惊月了然点头，来是必须来的，但象征性走个过场就行。
游星野低着头默默在手机上打着字，隔了一会才说：“和闲潭影约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半至一点，他开启‘暗箱操作’助我们掷骰进「寄生之种」中，A级副本程序非常复杂，仪器只能维持半小时，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完成掷骰，不能迟到，明白吗？”
“明白明白，”宿倾承诺说，“中午十二点半我肯定已经睡醒了。”
江惊月：“？”
这是什么奇怪的作息时间？
宁羽喝着冰可乐说：“放心，没醒我也会准时把他抓来的，A级副本掷骰完成后，主系统会给玩家两个小时时间做准备，道具的事情由我和宿倾解决，你俩认真‘研究’那个青龙的寄生方法就行。”
他故意重读了“研究”二字，惹得江惊月红了耳根。
“别调戏我男朋友。”游星野不满道。
宁羽挑眉：“我不介意你调戏宿倾。”
游星野一字一顿：“我介意。”
***
第二日的暗箱操作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连卡顿都没有，江惊月刚敲出“/roll”没两秒，便被分配进了闲潭影早就为他们调试好的，「子世界寄生之种」中。
一整套操作，丝滑得就像江惊月酷爱的生巧。
「正在为您加载副本提示，请勿关闭设备。」
「子世界寄生之种：枝叶对根茎，枯木对新芽，有光才会投下阴影，高耸入云者，必深扎于地下。」
「副本安全时间为：21小时（以手环上所显示的时间为准），推荐道具：[链爱吗？1v1]、[在小小的花园挖呀挖呀挖]、[看我脑电波行事]等。」
“这提示有够抽象的。”江惊月干巴巴的吐槽说。
宿倾原本在打哈欠，听到提示后嘴硬是半天都没有合上：“啥玩意？A级副本，祂推荐了一个一级道具？祂没事吧？”
“这个[链爱吗？1v1]吗？有点耳熟，”江惊月略一回忆，“哦，之前带进C级副本「恐怖乐园」中没用上的一个道具，我没记错的话，是用来缚魂的，且每人只能携带一个？”
“记性不错，”游星野随口夸了一句，“这个我买就行，五个，你们一人带一个。”
“那不行，说好的我请客，”宿倾的行动力非常快，当即掏出手机，下单了提示上推荐的三个道具，每种都买到了携带上限，“虽然是一级道具，但它也够特殊的，没有任何替代品。”
“怎么说？”江惊月好奇道。
“它属于辅助类道具，单纯的困缚住灵识，持续5秒时间，因不会对灵识产生伤害，故而少见的可以对任何目标使用，包括玩家，”游星野解释说，“成功困缚后，有极小的概率使目标成为自己的共生物，该效果在副本结束前一直生效。”
难怪叫“恋爱1v1”这种名字，原来是用来抓对象的，江惊月心想，不过一个副本只有一次机会，听起来十分不容易。
乌霜对这东西似乎挺感兴趣，问：“极小的概率是多少？”
“道具部门公开过，是0.1314%的概率，”谢不栖笑着回答说，“很浪漫，乌大少爷考虑考虑对我使用？我愿意做大少爷养的鸟。”
乌霜翻了个白眼：“我更喜欢养狗一点。”
“也行，”谢不栖毫无底线，“汪汪。”
宿倾有点受不了舔狗，将买来的道具分发了出去，分析说：“暂时还不清楚为何推荐缚魂类道具，但七级道具[在小小的花园挖呀挖呀挖]的作用非常明确，分为两种，一，使用后获得一个答案类物品，是四级道具[拿来吧你]的进阶版，二，若该副本无需收集答案类物品，则随机挖出一条线索，或者一只红名。”
“挖出一只红名的意义是？”江惊月不确定的问。
“揍它，”宁羽回答得所当然，“看它会不会吐出线索。”
江惊月沉默了一秒，突然觉得碾压式的武力值也是一种副本的解法。
“那就这样？”宿倾问，“小游和小江同学应该用不上[看我脑电波行事]，我就不给你们买了吧，这玩意儿实在太贵了。”
宁羽无情拆穿：“很贵吗？你上次一顿烤肉就吃了九千多积分，还是因为荣誉玩家身份给打了折，快按说好的买给人家。”
宿倾叹气。
这个价格，让乌霜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少爷都惊了一下：“这烤得真的是肉吗？”
谢不栖立刻表示：“你想尝尝吗？我请你吃啊，购买道具需要等级，烤肉又不用，我的积分没地方花。”
江惊月一边往背包里放道具和食物，一边小声嘀咕：“谢不栖追不回乌霜，已经疯了吗？”
追不回来倒是很正常，他心想，假如自己没忘记关于游星野的一切，放弃了自己在原生子世界中荣华富贵的生活，只为了追到子世界里找对方讨个说法，却发现对方各种吸引绿茶，甚至无故出现在女澡堂，他只会许愿让这个前男友终身不举。
无论主系统是否同意这种心愿，至少乌霜从未萌生过这种想法。
所以，朱雀使坏，乌大少爷好。
江惊月非常轻易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后，四人先后离开了胶囊房，将剩下的大约一个半小时，留给游星野用来“寄生”。
“去我的房间吗？”江惊月拎着鼓鼓囊囊的背包，“用不用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澡你不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刚洗过，”游星野无奈道，“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吧，不确定玩家在进入副本后，能获得那个子世界中的服饰，另外，以防万一，进行‘特殊肢体接触’时，我也不会脱掉你的衣物。”
江惊月推门往隔壁自己的胶囊房里走，还小声嘀咕道：“不脱衣物怎么肢体接触？”
游星野愣了一下，笑问：“你想要多亲密的肢体接触？”
那当然是……
江惊月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反而狡辩道：“这不是怕不按照无遮研究出的方法来，没法成功寄生吗？”
“放心吧，”游星野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你我二人彼此之间，都足够信任和依赖，至少我单方面，绝不会出现排斥过厌恶的情绪，成功的概率应该非常大。”
否则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不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中。
而且，有个闲潭影向他提过的小细节，游星野没有在副本讨论中提出来过。
那便是，每个灵识都仅能被一种植物寄生，万物有灵，发生了偏差的植物，同样也具有灵识。
哪怕是不会说话，也基本不可能具有人类情感的植物灵识，游星野也不想让它们寄生在江惊月的灵识上。
谁说游星野没有其他青龙使那样的占有欲？
他只不过是尊重江惊月罢了。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