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眼睫毛在手心里扑腾。
“现在问题是这个吗？”宋祈声音又开始发抖了。
难怪之前看医生, 蒋洵怎么也不肯脱外套。
蒋洵指尖伸出去，又顿住，隔空擦了下宋祈的脸, “嗯。”
可怖的伤口都被衣服遮住了。
宋祈：“你……”
“所以为什么？”
看出蒋洵的确不想说，宋祈勉强把好奇心压下来，算了，他不管！万一又被蒋洵记恨上！
宋祈皱着眉, 掏出手机去看, “怎么可能。”
目光直直对上备注分组。
在标为［最好的朋友］这一分组内的确只有一个人。
陈青运。
宋祈：……
蒋洵目光无声注视。
宋祈戳了戳手机屏幕，“他自己拿我手机拉的吧。”
蒋洵眉头微拧。
他从前和陈青运的关系好成这样了吗？陈青运能够随便拿宋祈的手机？
宋祈三两下把这玩意取消了, 攀着蒋洵背, 要跳上去。
“没有别的了吗？”蒋洵状似不经意的问。
“他最喜欢这样做, 之前还自己置过顶，在我书上写他的名字。”宋祈满不在乎，“蒋洵，我上不去了。你快背我。”
蒋洵看了他一会, “我是你的轿夫吗？”
宋祈摊开手, 拖长声音, “我是因为你才进来的……”
“……”蒋洵撞入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弯下腰。
于是宋祈弯了弯眼，温热的呼吸拂在蒋洵耳侧，他声音很小，自言自语，“就算是, 你也不委屈吧。”
听得清清楚楚的轿夫蒋洵：……
“没人接你吗？”
蒋洵背得很稳, 宋祈昏昏欲睡，声音黏黏糊糊，“我让他们回去了。”
“……你送我回去吧。”
蒋洵无语片刻, “背回去？”
意识往下沉，宋祈眼睛都睁不开了，下意识反问，“你不行吗？”
蒋洵：……
落日西沉，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
“你父亲不是来警局了吗？”蒋洵轻声问，“怎么没有等你？”
宋祈将下巴磕在蒋洵背上，不答反问，“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蒋洵沉默了。
蒋洵不告诉他，那他也不要告诉蒋洵-
“学霸，你脚怎么了？！”罗耀惊呼。
蒋洵掀起眼皮，“没事。”
熬夜补的试卷堆成一座小山，宋祈就在那座小山上打瞌睡。
“你们怎么都走那么快？”罗耀叫苦连天，“我都找不着你们！”
肖雯伽：“等你出来？怕是游乐场已经关门了。”
杨高翔嚼薯片，点评，“胆小鬼。废物。”
罗耀怒目而视，指着杨高翔发抖，“你个倒数第二，有什么资格说我倒数第一！你满场乱爬的时候，还是我扶的你！”
“放屁。”杨高翔急眼，“我那是走！”
罗耀：“猿猴都不四肢着地的走路了！”
“那你说有人咬你是什么！”杨高翔：“别人npc就是戴着止咬器碰了你！”
简直耳不忍闻。
肖雯伽：“其实这也差不多，没必要，都挺丢人的。”
蒋洵安静的坐下来，看了眼宋祈。
最胆小的在装睡呢。
“班长，等会你组织同学下去参加期末总结大会。”赵栗急急进来，又瞥过蒋洵，皱了下眉，“蒋洵上台要穿好校服。”
宋祈立刻高兴起来。
等会参加什么会，那就意味着不要上课！
还没等他把试卷收好，刚一抬眼，就看到了蒋洵幽深的眼睛。
“我没穿校服外套。”
宋祈：？
他提建议，“那你去办公室领罚？”
“是你弄脏的。”蒋洵平淡叙述，“昨天下午……”
宋祈脑海自动播放自己在蒋洵背上是怎样无取闹的，因为蒋洵不肯告诉他，加之爆发的起床气，他闹脾气，要扒了蒋洵的外套，自己研究。
争来抢去，可怜的偷工减料的校服外套被扯开了一个口子。
“呃……”宋祈说，“我给你借一件？”
蒋洵蹙了下眉，“我不喜欢穿别人的外套。”
事这么多呢。
宋祈讶然，“那你别穿了。”
“不穿校服外套，上去拍照会连累我们班被扣印象分。”蒋洵垂下眼睫。
扣分，栗子姐又要多布置作业折腾他们。
宋祈头疼，“那你要怎么样？”
蒋洵伸出手指，捏住宋祈的衣领，笑了一下，“嗯？”
宋祈警觉的拍开他的手，“你想穿我的？”
蒋洵侧身挡住汪越的目光，闻言怔住。
“你不对劲。”宋祈围着蒋洵左看右看，摇摇手指，“你真的不对劲。”
蒋洵心尖一跳：。
“你想多了。”蒋洵移开目光。
下一秒，手里一重。
蒋洵低头看，是宋祈的外套和一大堆作业。
宋祈：“借一赠一，不用谢。”
蒋洵很懵的眨了下眼。
宋祈看起来真的毫不在意，转头就趴下了，坦坦荡荡的拨弄手链。
“我明天还给你？”手心里的衣服像是烫手，似有若无的香味散发出来。
“不用。”宋祈指指教室后的垃圾桶，“我不习惯穿别人的穿过的。”
蒋洵攥了下柔软的外套。
于是下午表彰大会上，众人就看到一向一丝不苟的学习标兵蒋洵，穿得很奇怪。
罗耀笑喷了，杵了杵身边人，“班长，你看看，学霸简直了。”
外套短了一截，露出里面贴身的T恤，袖子也短了，里面的长袖T恤勉强盖着小臂，竟然还透出几分蠢萌。
“卧槽，学霸这么有料的吗？”杨高翔目光都直了，“梦中情身。”
罗耀立刻卷起袖子，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得意洋洋，“看我的。”
“云泥之别。”肖雯伽一针见血。
罗耀原地自闭了。
“那外套是谁啊？”肖雯伽眼睛里透出兴奋的光，“看起来不大欸，学霸谈恋爱了？”
“那衣服175。”宋祈敏感的踮起脚，“怎么不大了？！”
“175。”肖雯伽打了个响指，“那衣服竟然是175的码吗？套学霸身上我以为就165呢，所以是谁啊，哪个高挑姐姐？”
高挑姐姐宋祈：……
“怎么可能，谁会跟学霸谈恋爱啊？”罗耀酸溜溜，“脸都看不到，靠脑补谈恋爱啊？”
欣赏过神颜的肖雯伽呵呵了两声，高深莫测。
“我们班长才是最受欢迎的！”罗耀一捅班长手肘，“是吧，班长？”
班长笑不出来。
“地下恋情啊。”肖雯伽长叹一声，跟余米咬耳朵，“学霸看起来就是那种能把人顶墙上的，啧，你看那若隐若现的小腹线条，还有那个挡都挡不住的肌肉线条，刺激。”
听得清清楚楚被顶在墙上过的宋祈：……
“穿件外套就是谈恋爱了？”宋祈很不开心，“你们这是造谣！”
“你没谈过，你不懂宋祈。”肖雯伽摇摇手指，压低声音，“学霸这种高冷挂都不怎么搭人呢，怎么会穿别人外套。”
宋祈语气犹豫，“你谈过？”
“看过。”肖雯伽偷偷亮出手机，上面是扒拉一下见不到底的小说漫画番剧，骄傲道，“各种各样的爱情，均逃不出我的法眼！”
宋祈看着那一堆很唬人的东西，开始怀疑自己了，“穿外套很重要？”
“必须的啊，难道你会给别人随便穿自己的衣服吗？”肖雯伽哎呀一声，“高朋满座众目睽睽之下，我却穿着你的外套迎接荣光，你的气味笼罩着我。”
余米耳尖通红，低声补充，“这何尝不是一种偷情？”
宋祈瞳孔地震。
“而且你知道这种恋爱贼刺激，这种场合敢穿不合适的外套，一眼就能被领导和老师看出来。”肖雯伽啧啧两声，感慨，“学霸，爱惨了啊！”
宋祈迅速移开目光。
“你觉得呢，宋祈？”
宋祈摸了摸鼻尖，耳朵有点红，不敢多说了，“哈、哈哈。”
“在外面就这么招摇，暗地里谈起恋爱不知道多纵容呢。”肖雯伽嘿嘿嘿的和余米讨论，“看起来像那种daddy系男友，女朋友能脚不沾地，吃水煮蛋都帮忙剥壳的那种。”
宋祈头皮发麻：……
他努力把脑海里蒋洵背他、给他剥鸡蛋壳的画面晃出去。
“年级第一，李郑同学！”
宋祈眸光一抬，看到了台上昂首挺胸的小胖子。
“呀，对哦，这次期末学霸没考化学呢。”肖雯伽说，“真可惜啊，不然联考第一不会是金海的。”
罗耀一听到金海就睁眼了，恶狠狠道，“就是！”
宋祈目光一移，落到了一边的蒋洵身上，他微垂着眼睫，看起来有点低落。
啧。
宋祈捏了捏手指，不就一次第一……
“我都听见栗子姐骂他了。”罗耀偏过头，“学霸好惨。”
“嗯？”宋祈：“为什么骂？”
“他不一直是第一的吗？”罗耀说，“而且期末考试还当着监考老师的面冲出去，直追危险变态。”
肖雯伽：“训得不轻吧。”
宋祈：唔。
“——那是我儿子！你们拦我干什么！”外面传来嘈杂声，“我要见老师！你们这是什么破学校，拦着家长进去，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同学全都掂起脚去看。
李留德急急忙忙赶来了，大声呵道，“各班有序离开操场！谁东张西望扣操行分！”
“快走。”宋祈被人轻轻拉了一把。
“我是谁！我是蒋洵他爹！”
宋祈偏过头去，看到蒋洵神情冰冷，抬腿就往闹事的那边走。
宋祈想也不想就挣脱了拉着自己的汪越。
然后一下撞进蒋洵怀里。
蒋洵撩起眼皮，手里是叠好的外套，声音压得有点低，“我洗了还给你。”
“……”宋祈腾的一下红了，如火烧，“你快丢掉！”
蒋洵看他反应异常，“嗯？”
宋祈艰难的和脑子里的daddy男友偷情桥段作斗争。
蒋洵笼了一下宋祈的头发，“你来这做什么，回教室。”
宋祈眼底碎光流转，指着闹事的蒋贤财，忧心忡忡，“我怕你给人打死。”
蒋洵：……
第42章 Chapter42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
“你要看？”蒋洵缓慢启唇, 声调很低，“那你又要去警局做笔录了。”
未来那副碎肉和鲜血场景，随着声音灌入宋祈眼底, 宋祈呼吸都被冻住了。
一只冰凉宽大的手放在了宋祈头顶，轻轻揉了揉，“笨。”
“你骂谁！”宋祈气势汹汹，一抬眼看到了蒋洵眼底未收敛的笑意。
如长久冰封湖泊悄然碎了一角, 得以窥见底下的汹涌澎湃、无限春光。
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祈倒吸了一口气。
“回教室。”蒋洵移开目光。
“不可能。”宋祈目光一错不错, 闪电般出手，捏了下蒋洵的脸, 小声说, “再笑一个我看看。”
“……”蒋洵把他的手拉下来。
同一瞬间, 蒋贤财就扑了上来。
宋祈瞳孔一瞬间扩大，动作都僵了。
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推了他一把。
等宋祈反应过来，看到的就是摔倒在地的蒋洵, 以及死死压住他的蒋贤财。
啪。
清脆的一声响, “不孝子！”蒋贤财甩了甩手腕。！
众人皆惊。
蒋洵舔了一下嘴角的血, 脸上浮现一个硕大的手掌印，下一秒又被发丝遮盖。
“你完了。”宋祈指着脑袋缠着绷带的蒋贤财，气得呼吸不稳。
他养的！
他好不容易养正了一点的蒋洵！
蒋贤财实际身材高大，脑袋颤成这样，也能看出英俊的长相, 只是眼窝微凹, 显得混浊阴沉，盯过来的眼神像毒蛇。
宋祈眸光一跳，就被赵栗挡住了。
“不能动手！不要在学校打学生！”
几个老师一边劝, 一边扯。
宋祈躲在赵栗身后，看着狼狈不堪的蒋洵。
像被人一脚踢翻在地的流浪狗。
耳边嘈杂，同学还没走光，三三两两的站在不远处张望，编织的轻松的生活在异样的目光里粉碎。
“他不该打？！他妈的骗老子在职高读书！结果在一中！学校给你的补贴呢？都吞了？！”
“蒋洵。”微弱的声音穿进来，如同薄薄的金属片刺穿心脏。
大少爷耷拉着嘴角，声音闷闷，“你还是把他打死吧。”
“蒋洵，你跟老师来。”赵栗简直心力憔悴。
原来蒋洵一直没告诉家里人他在一中上学，难怪每次家长会都没人来。
李留德拎着教鞭，全神贯注的盯着蒋洵，生怕最有希望的状元苗子又出什么闪失，“宋祈，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去上课。”
宋祈伸出手掌，所应当，“我刚刚差点被他弄得摔倒，他不应该给我道歉吗？”
李留德：“别瞎闹，回去。”
“那我报警了。”宋祈抓紧兜里的手机。
执教三十余载，第一次被学生报警威胁的李留德：……
得，大少爷发脾气惹不起。
宋祈警惕的加速，勾住了蒋洵的手指。
蒋洵很冷的瞥了他一眼，抽回了手，“回去。”？
宋祈好久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了，抵触情绪一下塞满心脏，看在他流血的嘴角上，还是勉强道，“你干嘛？”
“不需要你。”蒋洵抿了抿唇，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开，让人作呕，“回去上课。”
“不需要？”宋祈想一脚把蒋洵踹到太平洋。
“嗯。”还没等蒋洵开口。
“讨厌鬼！白眼狼！”宋祈气炸了，掉头就走。
指尖都掐出血，看见蒋贤财不再盯着宋祈，蒋洵松了口气。
掰扯时间太长了，宋祈肯定要不服，不肯走。
宋祈跺脚，把地面的纸团当做蒋洵的脑袋踩来踩去。
好好的一个人，就是长了一张嘴！给他缝起来！
宋祈把纸团展平，又想起蒋贤财那个老东西。
还敢伸手来抓他！疯疯癫癫的老登西！讨厌讨厌讨厌！
“一组那个同学，上课不要搞小动作！”化学曾老头不满。
宋祈唰的一下站起来，“老师，我肚子疼想去厕所。”
曾老头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宋祈咻的就溜出去了。
不让他来，他偏来。
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声音。
“……他是怎么进的一中？”
赵栗微微惊讶，“考进来的，蒋洵同学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成绩好？”蒋贤财翘起二郎腿，嗤了一声，“就他？”
“蒋洵同学真的很优秀。”李留德立刻帮腔，“今年才拿了化学竞赛金奖。”
蒋洵沉默的站在原地，像是坐在那里的不是他的家长。
蒋贤财看见那一排唬人的数字字母，将腿放了下来，微微坐直，目光惊疑不定，“可他中考有一门零分，怎么考的？”
李留德都有些汗颜，“虽然一门零分，但还是擦边了一中的最低录取分数线。”
这也是蒋洵身为年级第一还要交学费的原因，分数没到，一中的优惠政策没分到蒋洵头上。
也是他没去一班，待在十四班的原因，分数不够，发现他成绩特别优秀之后，蒋洵也不愿意转班了。
蒋贤财语气怨毒，“小洵，你怎么不告诉爹呢？”
小升初参加云城市里考试的蒋洵拿了第一，在村子里名声大噪，人人眼红，他带出去极其有面子，好吃好喝的给他带进了乘雅二中读书，结果拿了一门零分，叫他在亲朋好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有人见了他就笑着讽刺，娶了那种女人，你们蒋家怎么会祖上冒青烟呢。
蒋贤财气个半死，也只笑着调侃，只是回家把在床上睡觉的蒋洵拖出来，拿着皮带抽了一顿狠的。
那天不知道怎么，那狗崽子往日要愤然挣扎，那次只是垂着眼看他，目光空洞洞，像个死人，蒋贤财现在想起来还要倒吸一口凉气。
邪门。
惨烈的零分之后，蒋贤财看见蒋洵学习都要暴怒。
自然也就淡忘了当初蒋洵堪比神童的聪明劲，他把腿搭在椅子上晃，“老师啊，你不懂，现在读书有什么用，我们能拿多少钱？”
赵栗皱了皱眉，“也不是这样说的，蒋洵同学很有天赋，还拿了金奖。”
蒋贤财：“金奖多少钱？”
赵栗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说不出话，“奖金……”
蒋洵听不下去，“我会报警。”蒋洵语气平淡，指了下巴掌印，“所有人都看见了。”
威严被挑衅，蒋贤财脑子气得突突的，扬手就要扇，“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
蒋洵退了一步，躲过了暴怒的一巴掌。
他看着穿着拖鞋油光满面的蒋贤财，他将衬衫扯了扯，塞进裤带里。
蒋洵知道，那是蒋贤财经常看金融频道，蒋贤财一边大骂这些蠹虫蠢材一边学的里面大老板的穿搭，里面最出彩的是宋凭庄，那也是蒋贤财喝着白酒叼着花生米骂得最狠的一位。
而今天这样不伦不类的蒋贤财到了一中，让所有学生都看到了。
蒋贤财和宋凭庄，就像他和宋祈。
同样的天差地别。
他再努力，再如何抵制，他的身体里也流着蒋贤财的血，蒋贤财只要往学校里一站，说我是蒋洵的爹，就能被老师和年级主任请进办公室。
他靠着血缘关系，轻而易举就能在蒋洵的世界里一路绿灯。
就像蒋贤财说的，就算他死了，墓碑角也要刻上蒋贤财的蒋字。如果没有钱买墓碑的话，那捧灰也得撒到蒋家里。
除了宋祈。
宋祈不能被蒋贤财看到。
“……老师补贴？老师能给他多少钱，上大学给多少？一年十万？结婚呢？二十万？”蒋贤财伸手要拽赵栗的胳膊。
赵栗吓了一跳，她后悔跟蒋贤财提议说学校可以适当给予支持。
蒋洵一把拧住蒋贤财的手，微微上抬，轻微的骨骼碎裂声传来。
蒋贤财痛得脸色扭曲，“你这个贱骨头，老子当初就把你射墙上。退学！现在就退！”
蒋贤财对上蒋洵的眼睛，那天邪门的眼神又出现了。
空洞洞，里面什么也装不下，叫人心惊。
“退学？退什么学？！”门唰的被冲开。
蒋洵一抬眼，看到宋祈跑过来，圆润清透的眼睛，阳光也倾泻下来，追在他身后。
“你真的是他父亲？”宋祈简直是觉得匪夷所思。
蒋洵手一松。
他一进来，感觉屋子都亮了点。
蒋贤财目光惊疑不定，看着面前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有些人的矜贵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他只穿着校服，也让人觉得是个玉娃娃，要打个金樽，供起来。
他目光在宋祈和蒋洵身上转，想起来了，“哟，是我儿子攀上的大少爷啊，他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看。”
蒋洵下意识去挡蒋贤财的目光。
“我是他亲爹。”蒋贤财整了整衣服。
“哦。”宋祈语气轻飘飘，“不知道以为你是他家配种的牲口。”
“张嘴就是生殖器官。”
蒋洵眸光一跳，看着宋祈。
宋祈被气愤冲昏了头。
退学！退你个大头鬼！
要是逼出大魔头蒋洵，把他安宁的后半生毁了，他真的会考虑打死这个老男人！
蒋贤财青筋直跳，扬起手。
“这个三百万。”宋祈语气平淡。
蒋贤财手一顿。
“鼻子有保险。”宋祈目光压下来，“手也是。”
“你赔得起？”
“……”蒋贤财不敢动了。
宋祈拽着蒋洵就往外拖，气势汹汹的骂他，“蠢蛋。”
蒋洵浑身僵硬，被拉出去了。
很多人看他们，很多人很多人在看，那些嘲讽的惊疑的目光扫过来。
蒋洵却觉得浑身都像一团云，宋祈一拉他就走。
“好笨。”宋祈踩他的脚，“他打，你就站着！”
蒋洵缓慢抬眼。
“你就说你是不是笨！做数学题的时候不是很聪明吗？！”宋祈抬手就揪他的耳朵，撩开头发就看到他流血的嘴角，白皙俊美得脸上有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像被摔出裂缝的瓷器。
宋祈手停在半空中，最终手背挨了一下蒋洵的耳朵。
蒋洵看着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少爷。
他从前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遭遇天灾战乱，他活得这么差，凭什么别人过得轻松惬意。
他有这样的家庭。
他要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你还可以告诉我啊。”宋祈抿抿唇，戳了戳他的手，“我会给你主持公道，让你继续读书的。”
蒋洵眼睫垂下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宋祈。
……还有这么天真又笨的人。
第43章 Chapter43 无数人为博宋祈一……
这是第二次被宋祈拽着来医务室了, 虽然蒋洵依旧觉得没必要。
校医在药柜里拿药，白口罩遮住大半口鼻，眸光深邃温和, 周身沁润着草木香，一中有大半同学有个头疼的症状也要来医务室，就是冲着看温柔帅气的校医来的。
就像现在，宋祈目光一错不错落在校医身上。
蒋洵闷闷咳了一声。
宋祈的目光咻的射过来, “还要治咳嗽的药！”
校医转过头来, 声音温柔，“来, 让我看看,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宋祈眼睛弯成小月牙, “好哦。”
“好啦，张嘴。”校医把着椅子，举着电筒，“转过来, 看我。”
宋祈扳过蒋洵的脑袋, “看医生啊。”
校医忽然笑了一声。
“……”直勾勾盯着宋祈的蒋洵收敛目光, 主动撩起头发。
宋祈的目光就像吸铁的磁石，一下黏过来。
“仰头。”校医照了一下喉咙，判断，“没什么问题。”
“先冰敷吧。”校医瞥了眼蒋洵的脸，又看着宋祈, 笑了, “又是你们俩。”
宋祈勉强从蒋洵的脸上移开目光，“嗯？你认识我们吗？”
“高二年级十四班，宋祈。”校医笑, “上次你喝醉就来的这，这位同学送你来的。”他还记得宋祈扒着他的袖子，另外一位同学脸色很凶，强制的把宋祈的手拉下来，一起塞进被子里。
“……”蒋洵：“嗯。”
“哦。”宋祈拿着毛巾裹好的冰袋贴在蒋洵的脸上，是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疼吗？”
扣子解了一颗，蒋洵能看见宋祈雪白的脖颈，忽的发现他的颈窝里有一枚小红痣，明艳艳的，宋祈一偏头就看不见了。
他敛了敛目光。
“可是我累了。”宋祈捏着毛巾边。
“那你放……”
措不及防脖子被冰了一下，蒋洵咻的闭了嘴。
宋祈笑得开心，歪着头问，“冰不冰？”
“……”蒋洵道，“你几岁了？”
“十八岁。”宋祈像只偷吃肉条的猫，眼神狡黠又灵动，“我十八岁呀。”
从医务室出来后，宋祈伸了个懒腰。
蒋洵下意识垂头。
就被两根手指抬起来了，目光相接，宋祈眨眨眼，把他的发丝别到耳后去了，“这样才好呀。”
目光太诚挚，和阳光一起照在蒋洵脸上，他受不了般偏了偏头。
宋祈盯着看了一会，固执的把半边头发撩起来了，“发夹呢？”
蒋洵：“掉了。”
宋祈面无表情：“我能骂你吗？”
蒋洵：……
宋祈气鼓鼓的走了。
蒋洵把口袋里包好的胡萝卜发夹拿出来，轻轻捏了捏，又收起来。
到教室后，蒋洵捂了捂宋祈的手心，宋祈玩得太开心，现在才发现手心被冰得有点发红。
温热的温度贴上去，在冰冷的掌心里化开，都被衬托得有些滚烫。
宋祈唔了一声，要甩开他的手，语气委屈，“烫。”
可能是充血，从手心一路充到耳朵尖，烫得很。
蒋洵没松，只是动作轻了点，手背贴着他的掌心揉了揉，“十八岁还是三岁？”
宋祈踩了踩他的脚尖，不高兴道，“反正比你成熟。”
“欸。”罗耀怼了怼一边的汪越，语气犹豫，“班长，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下学霸啊？他爹真的癫啊。”
汪越从他们相牵的手上收回目光，“不觉得尴尬吗？”
罗耀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好像是有点哈。”
“你刚刚出去干嘛了，找宋祈？”
汪越往书本上写了一行笔记，“嗯。”
他想拦着，但没拦住，他不知道宋祈为什么对蒋洵执念那么深。
明明蒋洵不是什么好人。
性格偏执又极端，气质阴郁又深沉。
可宋祈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只会在蒋洵在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笑容，甜的软的，像得到珍宝后，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宋祈站在闪光灯下，跳舞时才会有的笑。
也是曾在国外的汪越坐在电视机前，碾碎嚼烂才靠着这点甜熬过艰涩阴暗的日子的糖。
他名义上样样完美的大哥不过是个侵夺家产的私生子，可所有人都为了钱权都恭维他哥，只有宋祈不一样，他听到这个八卦，皱了皱鼻尖，揭开了众人皆知的遮羞布。
“他笑得好不真心哦，他弟弟真可怜。”
恭维的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躲在角落里汪越惊鸿一瞥，只看到一片明黄色的背影，和他哥扭曲的脸色。
事后，他问了别人，知道了那是国内名气最大的古典舞新星，小蓝莓董事长的独子，宋祈。
宋祈是人人喜欢的太阳，骄矜真挚，能把阴暗人心晒透烧烂。
多的是人被他吸引，为博他一笑使尽手段。
可惜他从没得到过-
十四班的安宁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打破。
锡纸烫敲了敲窗户，正在写蒋洵的升阶题的宋祈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大少爷，贵人多忘事啊？”龙康眯了眯眼，往里看。
唰的一下，窗帘在他面前拉上。
准备放狠话的龙康：……
懵懵的宋祈：呀。
蒋洵放下拉窗帘的手，拍了下宋祈的肩，“还有十道。”
宋祈语气震惊，“你是魔鬼吧。”
下一秒，龙康就气势汹汹的进来了，他抬腿就踹，还没挨到桌子腿，就被蒋洵抓住了脚腕，轻轻一甩，摔了个狗啃泥。
龙康眼冒金星，还没开口。
“谁家疯狗进来了。”杨高翔咔嚓咔嚓吃薯片。
“是金海的啊，难怪到处撒野呢。”罗耀接茬道，“这种疯狗就该拿根绳子栓着。”
宋祈被龙康青紫的脸色逗笑了，嘴角往上翘。
写数学题有热闹看，好耶。
“还不滚进来。”龙康恼羞成怒朝门外怒吼。
进来的是蒋贤财，他双手插在兜里，心底实际对龙康的做派很不满。
他这辈子最恨有钱人对他吆来喝去！不就有几个臭钱！在他面前摆什么玉皇大帝谱呢！
他等了好一会，等到龙康被骂得灰头土脸才慢悠悠进来，蒋贤财笑着恭维，“消消气啊，龙大少爷。”
宋祈兴致勃勃地看热闹，脑袋被人摸了一下，“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你个头。”宋祈怼蒋洵，“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题！”
蒋洵：“今日事今日毕。”
宋祈把他的脑袋往外转，一本正经，“快毙了他们。”
蒋洵：……
“小洵你就听爸爸的话，退学吧。”蒋贤财笑容满面，“还有那个官司，打什么官司呢，咱家请不起律师的，为了只随处可见的猫，别犯傻。”
宋祈没听懂，“什么猫啊？”
“他给了你多少钱？”蒋洵直接了当。
蒋贤财脸上的笑一僵，堆笑的表情慢慢收敛，“你又犯病？”
“不可能和解。”蒋洵抬起眸光，直视龙康，“那个虐猫人已经说了，那件事是别人强迫他做的。”
真实目的被戳破，龙康疯狂抓挠头皮，“你放什么狗屁！”
他就是在网上随便发了个帖子，目的只是为了吓一吓宋祈，谁知道接单的人那么变态！
又带钳子又带刀，搞出杀人的架势，自己进去了，还把他也牵扯出来，本来也不是大事，结果被宋凭庄知道了，简直倒血霉！
闻言，汪越一行人的目光都变了，人人都记得那只猫的惨状，肖雯伽撸袖子，余米脸也涨得通红，手不住发抖。
“小奶牛猫？”宋祈看了看蒋洵脸上慢慢变青紫的巴掌印，又想起那只巨大带血的钳子，脸色一点点变白。
“别想。”蒋洵低声说，“没事了。”
宋祈眉头皱在一起，声音低低，“你怎么这么多仇家啊？”
“……”蒋洵：“连累少爷了。”
宋祈嗯嗯点头，“我好惨哦。”
“退学！”蒋贤财伸手就去扯蒋洵的书包，“现在就走！”
蒋洵单手摁住包，撩起眼皮，“滚。”
蒋贤财当着这么多人面，气得手抖，扬手就要扇。
“三十万。”宋祈出声，“刚买的保险。”
蒋贤财气得嘴角直抽。
“李哥在来的路上。”蒋洵凑近了，声音压得很低，“你去和他说吧。”
［李哥在来的路上，小洵，你就待这］
是会考考了零分后，被奚落的蒋贤财暴怒，拿皮带抽了一顿，把蒋洵锁在房间里，李任行是赌场的老板，有些怪癖，最喜欢看小男孩血淋淋的样子，蒋贤财打完就扒了他的上衣，血黏在劣质衣服上，冬天的时候，撕拉一下，连皮带肉都能撕起来。
一次能抵两百块。
蒋贤财自从知道李任行这个怪癖，血淋淋的搞了很多次。
小学的蒋洵毫无反抗能力，蒋贤财单手就能把蒋洵摁在地上抽，没刀没瓶子，蒋洵就会张嘴咬他，醉醺醺的蒋贤财有时没防备，就被他咬下一块肉。更多的时候，会被蒋贤财一脚踢开，换来更狠的一顿暴打。
蒋洵从来不长记性，也不求饶，不管上次被打得多惨，下一次还是要反抗。
也许软着声音低着头对蒋贤财多说几句好话，就能被赏一顿饭，而不是被蒋贤财臭骂跟他妈那个贱人一样，养不熟。
但蒋洵一直是个犟骨头，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所以每次背人，软绵绵的宋祈才会说他骨头又硬又硌吧。
蒋洵想着从前的事，竟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茹毛饮血，像个野兽一样长大。
所以现在也没学会怎么当人。
“疼。”宋祈拍开他的手，不满道，“头发都被你抓掉了。”
蒋洵缩回手，笑了笑。
李任行一直在找蒋贤财，他都可以想象蒋贤财的惨状。
十根手指头，一天割一根，能值多少钱呢？十块？五十？
蒋贤财牙齿都要咬出血，脸色惨白，“傻逼，你以为自己不会被他报复吗？老子欠的钱就是你的！”
蒋洵声音也很低，目光在罗耀汪越身上转了一圈，“横耀科技、飞跃国际娱乐，你觉得李任行会冒险来催我的债吗？”
蒋贤财牙都颤抖起来，“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好兄弟啊。”蒋洵目光毫无波澜。
不然谁会和罗耀汪越说话，还浪费时间和他们出去，不过是利用。
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做危险生意的李任行最清楚，只要表面有一丝关系，谨慎如阴沟老鼠的李任行就不会碰。
蒋贤财脸色惨白，目光四处乱瞟，最终颤栗着跑了。
龙康气得跳脚：“老不死的跑什么！”
“怎么了？”宋祈原本要大展身手，还没等他说话呢，“他还没给我道歉呢。”
蒋洵：“还有一分钟。”
宋祈哼了一声，把卷子塞蒋洵怀里了，“不写了！最讨厌别人强迫我学习！”
蒋洵任劳任怨的接过去，添了一条辅助线，“是这样写的。”
被当成空气的龙康暴怒了，他从没见过蒋洵这副模样，鲜活生动，灰扑扑的眼底挂着鲜明笑意，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包容，可他曾经那么努力，也只得到蒋洵的冷脸。
“你只配挨打。”龙康吐出一口浊气，从包里抽出一叠照片，“你还记得你当时在男厕所的样……”
电光火石之间，那叠照片被人夺走了。
动作敏捷如猫的宋祈眨了眨眼：嘻嘻。
“抢了也没用，你的同学都不知道吧。”龙康青筋直跳，眼睛几乎要滴血，“你是恶心的同性恋，会考那天还偷藏我的内裤……”
十四班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众人目光立刻转移。
余米被盯得涨红了脸，手指和裙子搅在一起，依旧小声道，“不是这样的。”
肖雯伽拍了拍余米的手，担忧道，“别怕。”
余米闭上眼睛，脑海里飞过无数画面，叼着烟把她逼到角落的流氓混混，小刀坚硬的外壳沿着臀部的裙子滑过，“你最初是想逼我给你会考作弊……不然就让我也考不了……我没答应。”
“……然后你就逼蒋洵。”余米声音发抖，字不成句，带着哭腔，她竭力躲避的画面就像潜伏在暗处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咬她一口，那天冰冷的刀滑过全身的触感还鲜明可感。
“……我太害怕了。”眼眶里掉出一滴眼泪。
警察带走蒋洵的时候，蒋洵的成绩被记零分的时候，所有人造黄谣的时候，她都不敢站出来。
可明明她知道一切，她半推半就的让成绩更好的蒋洵代替她成了下一个受害者。
余米紧紧抓着肖雯伽的手，浑身发抖，对着蒋洵说，“……对不起。”
砰的一声，龙康飞出去八丈远。
几乎两米高的维托眼睛喷火，咬着牙，“就是你欺负窝、妹、妹？”
第44章 Chapter44 宋祈：就是我的，……
人倒着飞出去, 带倒了一片桌椅。
蒋洵眼皮都抽动了一下。
龙康如同一只碎布娃娃被维托单手抓起来。
宋祈捂着耳朵，抖了一下，“好……”
应该是被吓到了, 蒋洵拧眉看过去。
宋祈懵懵的：“好耶！”
蒋洵：……
看着维托要被揍了，十四班的同学就一拥而上，强制将两人拉开。
“别打架哈。”
“同学和气生财。”
“金海的，你还来一中闹事呢。”
龙康捂着鼻子, 鲜血横流, 脑子里充斥着汹涌的怒意，看到身形壮硕的维托, 又憋了回去。
他怒意冲冲, 指着蒋洵破口大骂, “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你指的是谁。”捂着耳朵的宋祈抬起头，回忆电视里的狠话，眼睛一瞪，装作道, “再指就剁掉你的手。”
龙康气得浑身发起抖来, 又想起凶名在外的宋凭庄, 只好隐晦嘲讽，“攀上大少爷就是不一样。”
蒋洵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手攥得很紧。
眼神和语言都像毒蛇，宋祈听不太懂，但他一抬手搭在蒋洵的脖子上, 目光坦荡挑衅, “就是我的，你嫉妒啊？”
龙康呼吸一停。
蒋洵浑身像触电一般，噼里啪啦的小电流到处窜。
他再抬眼就看到龙康滴血一样的眼睛, 和宋祈得意洋洋的笑。
宋祈手心压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心情很好的在他身上拍，像蝴蝶咬花蕊，动静轻轻的却无法忽视。
“气死他。”宋祈小声说。
龙康恨得口腔里泛出血腥味，一中老师匆匆来迟，要把他带回金海，要个说法。
最后一秒，龙康挣脱老师的束缚，回头喊他，“蒋洵！”
他不知道这一声算什么，当初会考考场后散漫的一瞥，看见坚韧挺拔的蒋洵，他从没见过长成那样的人。
他第一眼就确定了蒋洵的与众不同，好像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比叼着烟称兄道弟的那些大哥酷多了，阴暗扭曲的情绪如暗处蟑螂，爆发式增长扩大。
所以他假装漫不经心丢下余米，怀揣着扭曲情愫，选择了别人嘴里成绩更好的蒋洵。
“蒋洵！”龙康瞳孔绝望地扩大，血丝装满整个眼球。
蒋洵目光平静，“不会和解。”
他没看错，什么也不能阻止蒋洵前进的脚步。
即使蒋洵被污蔑，浑身脏水，唯一拥有的成绩成了笑话，还有个垃圾父亲，全世界都对他怀揣恶意。
蒋洵还是不会屈服。
他用武力打不断蒋洵的腿，用蜜糖泡不软他的骨头。
其实他是想跪着求蒋洵看他。
但蒋洵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还有造谣，恶意伤人！”宋祈目光一盯，“都要告他！”
蒋洵目光软了下来，“嗯？”
“他不是这样做的？！”宋祈义愤填膺，“太过分了，简直是社会的不可回收有害垃圾！是不是？”
蒋洵垂下眼，“嗯。”
“本来你是第一名的欸。”宋祈算分数，一边算，一边小声吐槽，“其他几门加起来都没扣几分，真变态。”
蒋洵弯了弯眼。
“你失去了市状元！”宋祈不可思议看着他翘起的嘴角，“还笑！是不是做题把脑袋做傻了。”
“没傻。”蒋洵轻声说，“你傻。”
你本来是第一名的欸。
没人和他说过这句话，他只记得乘雅同学的指指点点，当初眼红邻居的冷嘲热讽还有蒋贤财暴怒的巴掌。
宋祈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清甜的蓝莓味在舌尖散开，和想象中的味道很像。
“奖励。”宋祈把拆开的玻璃糖纸放在桌角，别扭的哼了一下，“我不会让龙康再破坏你的高考了，记得考第一呀。”
还有人记得他失去的荣耀，还有人对他心怀期待。
蒋洵心跳很快，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连皮带肉砸出一个洞，溅自己一身血。
“好不好吃？”宋祈眼底淌着光。
蒋洵垂眸，“嗯。”
良久。
“你真相信我能考第一？”
宋祈偏过头，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不要炫耀了，你哪次没考第一。”
蒋洵忽的笑了一下。
“那是最后一颗了。”宋祈继续幽怨的盯着他，“我现在没得吃了。”
宋凭庄这么大一个总裁，又不是天天在家系着围裙做手工糖，宋凭庄又怕他蛀牙，对这方面管得很严。
蒋洵：“嗯。”
宋祈：“呜。你没良心。”
“那怎么办？”蒋洵无奈。
“你要记住啊。”宋祈一挑眉，“我都对你这么好了。”
“你以后要狠狠地报答我！”
蒋洵：……
“那我鼻子的保险？”
“骗那个人的啦。”宋祈晃晃手指，“你不要自恋。”
时间一瞬而过，在漫长的暑假里，蒋贤财再没回过家，蒋洵的生活依旧单调乏味，打工学习研究最新风向，还有看宋祈在橘猫饲养群里发的消息。
那只橘猫最后被肖雯伽带回家了，养得膘肥体壮，感觉能一屁股捂死一个人。
宋祈不是每天都在群里发消息，一般就一两句话，不过有时候会发语音，蒋洵会时不时点开，活力满满的笑声绕在耳畔。
蒋洵都能想象出宋祈的神情，嘴角上翘着，微微歪倒在椅子上，小腿一翘一翘。
“小蒋！你发什么呆呢，快来把这桌一下。”
蒋洵取下耳机，动作利落的去了，心想。
明天就得返校了。
宋祈天塌了，把写完一半的练习册掏出来，疯狂给罗耀发消息，“为什么明天要返校？暑假才过去两周！！”
［宋祈，你不知道啊？有个艺体联赛啊，在一中办，所有人都得回去，留德公公可重视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东西！］宋祈简直要晕了。
［一早就说好了啊。］罗耀唰唰打字，［杨高翔跟你说了吧，他是文艺委员来着。］
宋祈疑惑，［什么时候？］
［你刚转学来的时候。］
宋祈垂死挣扎，［作业检查吗？］
［当然了。］罗耀：［按照一中惯例，至少检查一半！］
第二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宋祈面无表情的坐在了田径场观众席。
“按教室座位坐！”赵栗眼睛一瞪，盯着围着宋祈嘻戏打闹的罗耀和维托。
罗耀拉长了脸，不情不愿，“哦。”
“今天别的中学都在，包括金海私立。”赵栗气势如虹，“希望大家拿出一中的素质和气势！”
“好！”维托大吼一声，因为龙康，他恨屋及屋，对金海的人都没好脸色。
一听见金海两个字，一中学生也不哀嚎了，一个比一个坐得正，像一颗颗挺拔的小青松。
蒋洵是其中最挺拔的一棵。
“好久不见啊。”宋祈想着自己堆起来的作业和蒋洵惊人的手速，笑着招招手，“蒋洵，我每天都想着你呢。”
“你想不想我呀？”
蒋洵：……
“想？”
宋祈肯定，“嗯。”
蒋洵目光往下扫，一片金白相间的校服聚集起来，很多敌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汇集，语气淡淡，“你手机坏了？”
宋祈：“啊？没坏啊？”
“我一条消息都没有收到。”蒋洵收敛目光，“你想？”
“……哈。”差点就忘了还有蒋洵这个人的宋祈，“蒋洵，你这样就不好了，怎么能一直向我索取呢。”
“我都是心里想的，你心里都不想我，太过分了。”宋祈振振有词。
蒋洵：……
“那我勉为其难的给你个机会弥补吧。”
蒋洵：“不需要。”
宋祈：“那你走开，我要和班长坐，我生气了。”
沉默片刻。
一动不动的蒋洵：“什么机会？”
得逞的宋祈立刻说，“作业！好多作业啊，蒋洵！”
蒋洵无奈道，“拿来看看。”
宋祈立刻捧着练习册递给蒋洵，他往下扫了一眼，语气闷闷，“我也有一套金海的校服。”
“那为什么转学？”蒋洵手一顿，又不动声色道。
“没有为什么。”宋祈把手臂放在膝盖上，笑着和金海的学生打招呼。
“都是同学？”蒋洵面无表情看着宋祈的手都挥成螺旋桨。
“不知道啊。”宋祈语气苦恼，“可是他们一直对我笑，不搭的话，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蒋洵：……
“那你看着我聊天，他们知道你有事，就不会笑了。”
“好主意。”宋祈立刻放下手，支着脑袋看蒋洵。
陈青运脸色一沉，朝外面打了个手势。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啊？”穿着金海校服的人拿着班级喇叭说，“一中没规定男生不准留长发吗？”
“呀。”那个人笑笑，“竟然忘记关声音了，不好意思哈。”
无数目光钉在蒋洵身上。
窃窃私语又响起来，还不断有喊口号的班级喇叭里传来议论声。
最后一句都是“不好意思哈”，明晃晃的嘲讽。
蒋洵眼神都没给。
栏杆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皆惊，抬眼去看。
就看到笑容可爱的宋祈举着水壶说，“手误。”
“我以为下面有盲人呢。”罗耀非常机灵的把喇叭放在宋祈的胸腔前，“不好意思呀。”
哐当一声，又是水壶碰在栏杆上发出的声响。
维托立即跟上。
想要反驳的金海学生吓了一跳，“才不……”
哐当。
一声大过一声，如同声浪传出去，把那些议论声都盖得严严实实。
能闭嘴吗。
你以为你来的是哪呢。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那个闹事的金海学生脸色变了，周围都有人让他闭嘴，少给金海丢脸。
陈青运眼神阴郁，盯着蒋洵。
“你们在干什么呢？”李留德姗姗来迟的打断。
声音一停，一中学生齐声道，“不好意思啊，主任，我们以为金海没规定学生要懂礼貌呢。”
第45章 Chapter45 跳过偏见的高墙……
鸦雀无声。
李留德严肃的表情一下没绷住, 像个漏气的气球噗呲笑了一声。
一中的小气球都噗呲噗呲的漏气。
笑成一团。
“好了，站如松，坐如钟, 少说话多做事是我们一中的优良传统。”李留德咳了咳，意有所指，“至于金海，自然有老师和主任教导。”
金海刘主任脸色铁青, 狠狠刀了闹事的学生一眼, “对于这种违背校规的学生，我们当然会做出惩罚。黄驹你等会就自我检讨三千字。”
最可爱的小气球撞了撞蒋洵。
蒋洵看过去, 看见宋祈wink了一下。
少爷搞定！
“只不过……”刘主任话锋一转, 阴阳怪气, “砸栏杆可不怎么好，万一砸坏了有安全隐患呢？”
“不必担心。”李留德掌心下压，战意高昂，“这是A大实验室最新研发的技术, 经过测试, 七级地震也不会倒塌。”
“唉, 刘主任不知道也是正常，你们金海都还没见过吧。”李留德慈祥的呵呵笑，“金海基础设施这块可要好好提升一下啊。”
刘主任：……
李留德晃了晃枸杞杯，惊奇道，“呀, 刘主任, 好久不见，你的头发感觉又稀少了点，是金海学生太让你操心了？”
“……”头发又气掉了两根的刘主任, 欲盖弥彰地捂住头，“操心都是值得的，这群小兔崽子终于拿了这次联考第一。”
李留德脸色扭曲一瞬，在心底狂骂刘主任，表面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大拇指不断摩挲保温瓶盖，“大喜呀，不像我，就只能去接任教授的电话了。”
“蒋洵啊。”李留德一把薅住了坐得笔直的蒋洵，“你的奥林匹克金牌到了，A大的任教授说想和你见一面呢。”
李留德眼底明晃晃写着：哎呀，我们一中失去了区区联考第一，好可惜呀，只能去拿金牌了，接受行业领袖任教授的赏识了。
刘主任：……
死装！老东西！
“真是让我操心啊，蒋洵同学。”李留德喝了口枸杞茶，摁着宋祈大吐苦水，“还有什么新概念国奖，电视台专访古典舞新星，我过几天还得去培训呢，可累人。我就羡慕刘主任了，都不用这么辛苦。”
刘主任：……滚啊！
到底谁问你了？！
李留德左手蒋洵，右手宋祈，目光温和但挑衅。
刘主任灰溜溜的走了。
“太给力了。”罗耀摇头感慨，啧啧称赞，“那个刻薄的刘主任嘴都气歪了，不愧是平时一个人把我们一群人骂得狗血淋头的留德公公。”
待人走后，趾高气昂的李留德脸色骤变，双手轻轻抚在光滑的栏杆，满脸肉疼，严厉警告，“再不准砸了！小兔崽子！”
打响第一炮的宋祈乖乖坐在位置上，满脸写着“不是我，谁这么顽皮啊”，嗯嗯点头。
这么无聊的场合，遇到那些愚蠢又尖锐的富二代，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恶意，蒋洵对上宋祈的目光，忽然有点想笑。
随着悠扬古典的音乐开启，开幕式缓缓拉开序幕。
跳开场舞的是一中高三舞蹈班的学姐，背景是水墨画屏风，淡青色的水袖收束又展开，如同一朵浓墨的花。
蒋洵偏头，看到了宋祈微微前倾的身体，他像个终于启动的小风筝，音乐和舞蹈灌入他的身体里。
他眼睛很亮，随着音乐晃动手臂，好像下一刻就要飘向舞台，熠熠闪光。
“卧槽，等会怎么是比长跑！”
无数目光聚集在罗耀身上，全是被打断欣赏音乐舞蹈的不爽。
罗耀摸了摸鼻子：呃。
他小声辩解，“金海在体育艺术这块本来就变态啊……”
一曲完毕，宽肩长腿的田径体育生已经在热身了，站在操场一角，非常引人瞩目。
尤其是穿着金色五号马甲的陈青运，小麦色皮肤，牙齿雪白，他一把夺过裁判的麦克风，扯起胸前的衣服，上面扣着一枚蓝莓胸针，笑着对观众席大喊，“宋祈，看我拿第一！”
宋祈垂了垂眼睫。
那是他给陈青运的。
陈青运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宋祈。”蒋洵把膝盖上的练习册递到宋祈眼前，“划好了，先做这些。”
追忆往昔的宋祈的脸一下垮了，“不要！”
“卧槽你还没写完？！”罗耀：“栗子姐等会就检查了！”
发令枪砰的响起。
宋祈绷着脸接过来了，与此同时，陈青运如箭矢般冲出去了。
“实在是太多了啊。”宋祈碎碎念，“我每天都写了，我没有偷懒。”
金色马甲一骑绝尘，烈日下狂奔的少年头也不回，可惜他最希望来看他的人，正在苦大仇深的写作业。
“你怎么写的？”蒋洵笔尖微微一顿。
宋祈头也不抬，“就是拿出来写啊。”
“不会写的呢？”
“思考。”宋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认真思考。”
“……”蒋洵抿了抿唇，过了片刻道，“可以问我。”
“我天，三千米就跑完了？！！”
“金海干脆改名叫体育学校算了。”
第一个冲线的陈青运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第一反应往上看，却看到宋祈皱着眉和蒋洵讲话。
他浑身颤抖起来。
宋祈的目光不再追随他了，即使是在赛道上的他。
“第一名，金海五号陈青运！8分32.3秒！”
众人呼吸一滞。
“这么快？！”
宋祈目光扫下去，看到陈青运立刻把蓝莓胸针举起来，笑得很阳光，“不算快。”
罗耀抓了抓头皮，恨不得自己冲上去跑了，闻言疑惑，“嗯？”
宋祈收回目光，笑了下，“不算快啦。”
“他那个蓝莓胸针好漂亮呢。”肖雯伽试探道。
认真背单词，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蒋洵目光立刻追过来。
“是蓝莓胸针吗？”宋祈凑近看了看，“唔，没想到他还没丢。”
蒋洵语气轻飘飘，随意道，“你给他的？”
“当然了。”宋祈支着脑袋看题目，“不然谁会画小蓝莓呀。”
蒋洵面无表情的把单词本上的blueberry划掉了。
下一项，再一项，每一项。
第一名金海五号陈青运，第三名金海五号陈青运……
田径比赛，几乎只要他出场，就能拿奖牌。
与之相反的是一中，就没拿过第一，全程被压着打。
一中这边的气压一点点变低，到最后像是笼罩着一片阴云，低沉得似乎要下雨。
“没办法，本来一中体育这块就不太重视。”学生们开始自我安慰，“不就是一次艺体比赛嘛，没关系没关系。”
安慰不到一点。
气氛更加低沉了。
“书呆子。”热身的金海体育生跳了跳，目光挑衅。
一中学生人人憋着一口气。
金海和一中一直都不对付，从领导层到老师学生处处比较，这还是第一次一中在现场被输得这么惨。
宋祈也写不下去了，抱着练习册看操场跑道。
现在换项目了，跳高。
可一中根本没有练跳高的体育生。
“完蛋。”维托倒吸一口凉气。
罗耀：“这是谁去谁死，对面是专业的，我们怎么搞！”再输一次，自己丢脸，还会担上给一中丢脸的大锅。
“一中蒋洵同学！蒋洵同学快到主席台进行检录！”
“欸？”宋祈偏头。
蒋洵笔尖一顿。
“蒋洵同学快到主席台检录！”广播声音覆盖全场。
宋祈语气疑惑，“你会跳高？”
蒋洵发达的时候，那些人连蒋洵今天戴了条驳头链都能夸个半小时，也没人吹嘘过蒋洵惊人的弹跳能力啊。
“没跳过。”蒋洵放下笔，“我没报名。”
宋祈：？！
众人皆惊。
“去了是一刀，不去更是好几刀。”罗耀发愁。
汪越也皱起眉，“这个报名表很早就交上去了，蒋洵那份是吴望补交的……当时蒋洵人不在，我也没法证实。”
“吴望缺德玩意！”肖雯伽：“还好他退学的早，不然非给他绑下去跳！”
“一中蒋洵！两分钟不到主席台视为主动弃赛！”广播反复催。
宋祈目光移过来。
进退两难，去了必输，要承受金海奚落和一中学生的白眼，但不去就变成逃兵，更丢脸。
“蒋洵。”宋祈：“要不要解释……”
蒋洵站起来，声音轻得像雪，“我赢了能有蓝莓吗？”
宋祈没听清，“嗯？”
蒋洵没等答案，动作利落出去了，风把他的外套吹得鼓起来，他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宋祈知道校服下是薄薄但线条漂亮的腹肌，他很懵的往台下看。
蒋洵在热身，对于夏天来说，过于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纯黑的长袖衬衫，现在外面套着蓝色的马甲。
宽肩窄腰长腿，在一群体育生中间也鹤立鸡群，极其引人注目。
宋祈看着看着，有点小骄傲。
不愧他上学每天把肉丢给蒋洵吃！
陈青运看了两眼，一把扯了身边同学的毛巾，“我要参赛，公平一点，都不上专业生。”
那个金海学生忿忿不平，想起陈青运往日作风，还是退开了。
有个在云城权势滔天的爹就是不一样。
陈青运拍了拍小蓝莓，笑得不怀好意，“书呆子，你跳得过一米三吗？”
蒋洵拉了拉腿，烈日暴晒，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下颌落下来。
他不知道。
他没跳过。
议论声四起，大概又是在讨论他的，蒋洵都能预见到他的下场。
输了就和在乘雅一样，原本对他和善的同学，在他考零分之后，就会窃窃私语说他作弊，装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之类。
蒋洵并不在乎。
“先试一次。”裁判举起旗子。
“一米七。”陈青运充满恶意的报，跳高不是跳远，一米七已经是绝大部分人都跳不过的高度。
“我先来。”陈青运很阳光笑了笑，压低声音凑近了说，“宋祈喜欢阳光开朗的类型，你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蒋洵目光平淡的扫过来。
陈青运已经准备好了。
助跑，起跳，过杆，落地。
很漂亮的跃过。
金海掌声雷动，大喊，“陈哥最强！陈哥牛逼！”
陈青运回头看了眼宋祈，“宋祈反正会转学回来的，不管你信不信。”
“该你了。”
这话有些诡异，蒋洵皱了皱眉。
可面前的场景不容他思考太多，蒋洵深吸了口气，看向眼前高高的栏杆，一跃而上。
啪嗒一声。
杆子落地。
“落杆，成绩无效！”裁判举起红旗。
如水入油锅，嘘声四起。
“一中不行。”
“那是叫蒋洵吧，真垃。”
那像是一堵高高的墙。看起来不高，只有真正尝试跃过才会知道它有多高，有多难。
“——蒋洵！”不算大的声音，在满场的嘘声议论声脚步声里显得特别微弱，风一吹就能散掉，可是蒋洵就是听见了。
“跳！”宋祈手撑在围栏上，语气焦急，“往上跳！”
跳过偏见的高墙。
跳过蒋贤财锁住你的黑屋。
跳过坏人带来的语言暴力。
宋祈铲碎了那堵写着“蒋洵去死”的高墙。
所以他只要迎着宋祈的目光，跳，往上跳。
170、175、180。
啪嗒，陈青运的杆子落了。
180、182、185、187。
蒋洵到达最高点，感受到风吹过他的额发，似乎长出羽翼的鸟，停滞在空中。
这一瞬，什么也拽不落他。
背越式跳高，他跃至半空，所有人都看见了蒋洵的脸，没有发丝遮盖。
如同飞鸟，一跃而过。
背重重砸在垫子上。
“成绩有效！”裁判一挥白旗。
众人才如梦初醒，掌声慢慢响起，欢呼声嘈杂。
蒋洵目光上移，精准的对上宋祈的眼睛，刺激的感觉缓缓沉淀，心跳逐渐复苏。
宋祈喊他的每一声，他都能听见。
第46章 Chapter46 宋祈曾经最好的朋……
掌声雷动。
他们隔着悠长的距离对视。
真跳过去了耶！
宋祈蹦哒着挥挥手。
下一秒, 蒋洵就被淹没了。
很多人要给蒋洵送毛巾和矿泉水。
蒋洵的额发湿了，凌乱的搭在额前，缝隙之中显出优越的鼻骨线条, 以及半遮半掩的幽深眼睛。
“卧槽长这么帅！”
“头发被吹起来的时候，不开玩笑，心脏直接骤停好吧！”
一中学生一拥而上，甚至金海的也改变立场, 蠢蠢欲动。
宋祈蹦着蹦着, 看不见蒋洵人影了，就看到一群人把他层层包裹起来。
“……”
站在领奖台上的蒋洵也极其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奖牌、掌声、艳羡的目光以及仰慕的神情。
这才是蒋洵本应该得到的。
“蒋同学, 这是给你的。”
“这个是买的毛巾, 全新的，擦擦汗吧。”
“蒋洵同学……”
蒋洵置若罔闻，穿过这些人，手心里握着奖牌, 上面的长带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然后抵达宋祈的面前, 他看见宋祈晒得泛粉的脸颊, 像颗还没成熟的蜜桃。
“宋祈。”他说。
宋祈也不，脚尖一转，背对着他。
蒋洵跟着转了一面，“宋祈。”
宋祈捂着耳朵，在凳子上又转了一百八十度, 像只旋转的小陀螺。
蒋洵眼底沁出笑意, “宋祈？”
“叫我干什么呀。”宋祈烦不胜烦，头也不抬，耳边全是夸蒋洵帅的声音, “喝那么多水，怎么还没把你撑成大胖子，在半路走不动道呢。”
“……”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宋祈摸了摸怀里的练习册，心情更沉了一点。
就走了？真走了？说他两句就走了？
宋祈缓慢抬起头，偷偷转头，随意又快速的往后瞥。
脖子上传来微凉的触感。
一块东西敲在宋祈胸腔上。
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宋祈抬眼，对上了蒋洵的脸，湿润凌乱的额发被抓到脑后，直白的对视。
噩梦破产小心眼通通抛之脑后，他面对的是此刻的蒋洵，那个不在未来蒋洵光环之下，一无所有的蒋洵。
“宋祈。”他说。
“唔。”宋祈手指有点发麻，慌忙低头去拨脖子上的奖牌。
蒋洵赢的奖牌，金色的，在太阳底下亮得直晃眼睛。
“讨厌你。”宋祈小声道。
蒋洵维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和宋祈平视，掌心压了压宋祈蓬松的头发，声音很轻，“我知道。”
“你不知道。”宋祈心跳有点快，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戳戳人，让蒋洵起来。
特别多特别多的人看着他俩，包括赵栗和李留德。
蒋洵又笑了一下，声音很低，“还生气吗？”
宋祈感觉耳朵发麻，像个扎破的气球噗的瘪掉，“谁生气了？”
好像刚刚那个不人的旋转小陀螺不是他一样。
“快点起来。”宋祈细长的手指在奖牌上敲，偏过头说。
蒋洵很轻的扬了一下唇，慢慢站起来了，手臂撑在宋祈身后的围栏上，从另一个角度看，亲密得像一个拥抱。
目光一扫，底下已经有舞蹈生在比赛了。
中心的台子清干净了，最前面站着一个清秀的男孩子，穿着天青色的交领长衫，手里拿着软剑道具，眉眼上挑。
蒋洵目光一偏，看见宋祈脸色全变了。
那是宋祈第一次脸色变得那么快，像剔鱼刺一样，笑被他从脸上剔开，不剩一丝一毫。
“金海高三舞蹈班林景玉——《剑舞》！”
宋祈凳子也不坐了，练习册散在凳子上，手掌捏着栏杆，指尖泛白，紧紧盯着中心那个人。
“认识？”
“不认识！”宋祈声音很大，笑着过来搭话的维托吓了一大跳。
几乎两米的大高个呆立在原地，“可是……你俩经常一起出现在电视上。”
宋祈臭着脸，语气冷冷的，“谁跟他一起。”
“窝看错人了吗？”维托懵了，去问最近的蒋洵，“泥说呢？”
蒋洵语气平静，“我不看电视。”
蒋洵目光平淡的往下扫，的确能经常看到他和宋祈一起登台跳舞。
被誉为什么金海双子星，最强劲的对手。
宋祈脸拉得老长，“脾气那么臭，嘴还那么毒，烦人！”
那头跳完下台的林景玉脸也拉得老长，“我眼睛脏了！”
“宋祈，来。”李留德招招手。
年级主任叫，宋祈只好乖乖过去了，一转头就看到糟心玩意。
“这次你们运气可好了。”李留德笑眯眯，“恰好来了个有名的古典舞老师，看中了你们俩，以后去见见。”
“对了，你们一起在金海上学，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
宋祈一脸晦气。
林景玉一脸糟心。
异口同声，“不熟！”
李留德都愣了一下，“那你们正好熟悉熟悉。”
两人不好拂老师面子，不尴不尬的大眼瞪小眼，硬是一声不吭。
等人一走，就像是压抑着的炸药桶立刻炸开。
“又是你啊。”宋祈说。
林景玉：“阴魂不散。”
两人相看两厌，嘴上也不肯认输。
宋祈根本忍不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林景玉：“比不上你，总是挂着这么假的笑。”
宋祈脸色一变：“刻薄鬼！”
林景玉不逞多让：“麻烦精！”
宋祈：“你自大！”
林景玉：“你虚伪！”
“宋祈。”有人叫他。
宋祈抬眼，只看到一抹灰暗剪影，立在楼梯拐角处，是蒋洵。
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气得扭头就走。
“班长要点名了。”蒋洵说，目光从宋祈脖子上大喇喇露着的奖牌上滑下去。
宋祈耷拉着眼皮，不太高兴的样子，“哦。”
回到十四班的观众席，从同学嘴里知道林景玉拿了9.8的高分。
宋祈兴致缺缺的往下看，看到了一中的参赛选手在跳舞。
一阵风刮过，手被拽了一下。
宋祈吓了一跳，下意识扒住蒋洵的手臂，定睛一看，是陈青运。
蒋洵眉兀的拧起来。
“宋祈，你出来。”陈青运双目猩红，像只发疯的公牛气喘吁吁，额发上满是汗珠。
宋祈毫不客气：“滚蛋。”
陈青运脸色一僵，表情几度变换，语气最后还是缓和了，“宋祈，我想和你聊聊。”
宋祈探出脑袋来，稀奇的看着陈青运。
陈青运眼睛微微发亮。
有戏。
“不聊。”宋祈说。
陈青运哽了一下，看着宋祈脖子上的奖牌更是如鲠在喉，“第一次见面，你戴的是我送的项链。”
宋祈听不下去了，把蒋洵扒拉开，翻旧账，“那也叫项链哇？就绳子上穿了朵野花，我回去还过敏了！”
“不是野花！是洛神粉玫瑰！”陈青运纠正，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你会过敏。”
那年夏天，他第一次见到穿着白衬衫的宋祈，苍白脆弱，脸上泛着病态的微粉，于是下意识摘了。
没想到宋祈会戴。
宋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道，“可是我就是过敏了啊。”
还很疼呢，那一次之后，宋凭庄几乎要重新决定，将身体弱的宋祈留在家里，请家庭教师教导，不去公立学校。
十三岁的宋祈第一次去学校，见到不曾见过的人和风景，回到家就听到这个噩耗，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眼泪直掉，也拉着宋凭庄说要去上学。
他不要一直待在家里。
“你出来好吗？”陈青运声音哑了，“我们谈一谈。我们认识五年了，你第一次去教室，还是我带你去的，你忘了吗？”
宋祈沉默了。
蒋洵忽然想起宋祈那个朋友分组，里面只有陈青运。
宋祈心里也是那样想的吗？唯一的朋友。
“最后一次。”蒋洵听见宋祈说，再抬眼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宋祈走得有点不太高兴，他开始后悔答应陈青运，“就在这。”
不远处就是同学。
陈青运不容拒绝揽住他的肩膀，“再往前走。”
宋祈扭了一下肩膀，没挣开，皱着眉，“你又这样！”
陈青运怔了一下，还是没有移开禁锢人的手掌，“这里不行。”
“松开。”宋祈说。
陈青运只好松手，反手去拽宋祈脖子上的奖牌，“不准戴这个。”
“你凭什么决定？”宋祈彻底后悔答应陈青运了，他紧紧捂着奖牌，不准人摘。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陈青运目光受伤，“你自己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的，你就因为一个蒋洵，要跟我决裂！你不是说最讨厌阴沉沉的人吗！所以我才每天笑，你以为我笑得很轻松？！”
“你说过会看我参加每一场比赛的，你说话算话吗，宋祈？！”
宋祈沉默了一会，好像今天才认识陈青运一般，目光震撼，“陈青运，你以前确实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陈青运紧紧抓着他。
第一次从家到陌生环境，十三岁的宋祈不安恐惧，像只探出壳的蜗牛，刚露出一角就被陈青运戴了朵花。
陈青运那时热情阳光，健谈爱笑，还特别照顾他。
逃课、放烟花、打篮球、去同学家开party，全是陈青运带他做的，那时的宋祈觉得有陈青运这个朋友真是太棒了。
可是时间越长，宋祈越感觉不对劲，陈青运的控制欲似乎太强，他看见宋祈和别人多说两句话，就会不高兴，会当场把别的同学从宋祈身边拽开。
等宋祈看过来，再笑着坐下，“跟我聊聊啊，宋祈。”
事实证明，直觉往往是正确的。
“那我们回到从前吧。”陈青运立刻说，手捏成了拳。
“陈青运。”宋祈垂下眼睫，语气很轻，“我今天看见林景玉了。”
第47章 Chapter47 像给小猫喂水
陈青运脸色唰的白了, 半晌咧开嘴笑，“不是都过去了么。”
“……过不去。”
陈青运嘴巴一张，正要反驳, 抬眼就看到宋祈眼尾飞过一抹绯红。
随即心脏重重一沉。
宋祈垂着头：“过不去的。”
陈青运看着他慢慢走远，心底扼制不住的恐慌，大喊，“斤斤！”
“阿姨不喜欢金色！”
宋祈身影兀的顿住, 慢慢把脖子上的金色奖牌摘了-
“宋祈, 你终于回来了。”罗耀说，“我都差点出去找你了！谁知道那个金海的要对你做什么！”
“那是陈青运。”汪越语气淡淡, “和宋祈从小一块长大的, 有你什么事。”
蒋洵面无表情, 手臂搭在栏杆上，目光随意扫过宋祈的脸。
刚刚还活泼得像个小炮仗的宋祈，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眼睫低低垂着。
宋祈脖子上挂着的奖牌已经不见了, 白皙的脖颈间一片空荡。
“刚买的, 热巧克力。”汪越笑着碰了碰宋祈手臂, “喝吗？”
宋祈抬起眼睫，接了。
“呐，金海又拿第一。”罗耀挑目远望，手指往下指着，满脸忿忿, “宋祈, 你去！”
宋祈愣了下，扫到底下站着的林景玉。
维托眼睛亮晶晶，“去！”
“现在金海一中的互相切磋呢, 没报名的也能去。”汪越斯文淡笑，“宋祈，你可以去。”
一中学生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全盯着宋祈。
宋祈眼睫颤了一下。
不想去。
不要去。
讨厌和林景玉同台！讨厌！
和刘主任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李留德一拍栏杆，“我们一中古典舞哪不行了！宋祈！你去！”
在灼灼目光重压之下，宋祈感觉有点呼吸不稳，“我……”
“他还有两道题没弄明白。”
身边忽然插了道声音，密密麻麻的视线立刻转移。
蒋洵微扬着头，云淡风轻的男模样，“李主任，我们去讨论题目了。”边说边动作自然的把宋祈牵走了。
李留德下意识点头，等人走出去一段才回神。
宋祈也懵圈了，被蒋洵牵着走，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他牵走的小狗，懵懵的，“干嘛呀？”
蒋洵掀起眼皮，把他手心里的热巧克力拿出来，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东西也要。”
宋祈阻止不及，“欸——”
宋祈瞪他，“你怎么能丢掉？”
“你又不喝。”蒋洵说。
宋祈噎了一下。
确实一口没喝。
蒋洵淡淡垂眸，伸手去拨宋祈的手指，像拨蚌壳的壳，露出里面嫩白柔软的里芯，手心都被烫得发红。
蒋洵眉头拧了一下，语气冷了下来，“谁大夏天送热巧克力。”
“那你也不能丢掉我的东西。”
蒋洵目光很淡，居高临下的压下来。
积压的情绪在这样的目光下，一下泻出来，宋祈眼睫根部冒出水珠，生气的去踩蒋洵的脚尖，“我的巧克力又没了。”
沉默两秒，蒋洵转身走了。
走了？！
宋祈盯着他的背影，心底像装了瓶汽水，重重压下去，瓶身承受不住，噗的一声炸开。
蒋洵果然还是很讨厌！
等蒋洵回来，就看到大少爷委屈得直掉眼泪。
他叹了口气，把宋祈的手展开。
宋祈伸手要扇人，转过脑袋就反应过来，手伸在半空又去捂眼睛，声音闷闷，“我没哭。”
“嗯。”蒋洵将人的手拉下来，把冰冰凉凉的瓶身，一点点往烫红的手心上贴。
灼热的手心舒服了点，宋祈也不使劲挣扎了，撩着眼皮去看，是瓶西瓜汁。
“赔你一瓶。”蒋洵仔细的帮宋祈的手心降温，“那家奶茶店没蓝莓汁。”
宋祈感觉天气热热的，烘得人嗓子发干，让蒋洵拿开的话也不说了，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
蒋洵心领神会，把吸管拆了，插好，递给宋祈。
宋祈眯着眼睛，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甜！”
“下次别接了。”蒋洵手很稳，一直端着，宋祈时不时就凑过来喝一口，像猫咪喝水。
宋祈怼人，“凭什么呀？别人给我的，我为什么不接呀？”
“你不喜欢巧克力。”蒋洵说。
“那怎么了。”宋祈眨眨眼，“你羡慕呀？”
“是谁的手被烫？”蒋洵垂下眼。
宋祈不说话了，蜷了蜷被烫红的手心。
不管谁给宋祈送巧克力，他都会收。
所以才有人源源不断的送，因为宋祈绝对不会拒绝巧克力。
可稍微了解宋祈的人都知道，宋祈不会吃，因为巧克力苦。
他们送的是巧克力吗？他们送，只是因为宋祈会拿在手里。
众星捧月的宋祈会拿他们送的东西。
多有面子，他们喜欢的是那份面子。
宋祈：“那我……”
“以后我还丢。”蒋洵语气淡淡，“我见一份丢一份。”
宋祈：……
“我的奖牌呢？”蒋洵目光沉沉，“你放哪去了？”
第48章 Chapter48 扑到蒋洵身上
宋祈后知后觉的去摸脖颈, 空荡荡的，“唔。”
“在我口袋里。”宋祈边说边翻口袋，完全没意识到, 声音黏黏糊糊，“送给我的东西，还带收回去的啊……”
蒋洵面沉如霜。
宋祈：……
心虚的情绪慢慢冒出来，宋祈摸了摸鼻尖, 声音低下去, 奖牌绶带垂在半空中，“我又没弄丢。”
蒋洵手心一转, 西瓜汁应声入桶。
“我的西瓜汁！”宋祈瞪直了眼。
完美三分球, 笔直进框。
“反正我的东西见不得人。”蒋洵嗓音冷淡。
宋祈：……
宋祈小碎步跟了两步。
蒋洵头也不回。
宋祈略微可惜的去看不远处的垃圾桶。
普普通通的西瓜汁装在塑料瓶里, 看起来有点廉价，看起来比那杯logo巨大的昂贵热巧克力差远了。
耳畔一直回荡着林景玉的话，‘你虚伪！’
虚伪。
他是不是就像西瓜汁，却非要把自己装进热巧克力的昂贵瓶子里, 变成了完美宋祈。所以大家才会一直逼着他下去跳舞, 认定了他绝对不可能输。
蒋洵偏头就看见宋祈站在原地, 微微踮起脚，盯着垃圾桶不动了。
“要我抬轿子来请？”
宋祈偏过头。
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受了委屈。蒋洵抿了下唇，“你喝了大半杯了，凉肚子。”
宋祈瘪着嘴, 嘴角往下撇。
蒋洵手掌托着人的后脑勺, 将人轻轻托过来了，“重新给你买一杯。”
“你丢掉了我的东西。”宋祈吸吸鼻子不依不饶，“你烦人。”
“……”蒋洵二话不说要去翻垃圾桶。！！
“别！”宋祈惊讶, 连忙阻止蒋洵。
“你不是要？”蒋洵微蹙着眉，盯着垃圾桶，伸出去的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提着塑料瓶的边。
“我说说而已。”宋祈支支吾吾，“丢到垃圾桶里的，谁还会要。”
蒋洵手指一松，西瓜汁重新落到垃圾桶里，“很多人会要。”
宋祈眼睛瞪圆了，“嗯？”
蒋洵拽着纸巾使劲擦手，“垃圾桶里很多东西可以卖钱。”
“怎么可能！”宋祈：“会卖钱的东西，别人为什么会丢！又不是傻瓜！”
蒋洵偏过头，“多少算钱？塑料瓶两分一个。”
“……”宋祈：“哦。”
宋祈脑子里都没两分钱的概念，依依不舍的和他两分钱西瓜汁告别。
“伸手。”
宋祈气出了一大半，刺也软了，乖乖伸手。
蒋洵捏起奖牌。
“别扔！”宋祈一把抓住绶带，“不准扔！”
蒋洵手顿了一下，“你不是不想要？”
“那你也可以收着啊。”宋祈嘀嘀咕咕，“扔扔扔，什么东西都想扔，怎么不把你自己扔掉！”
蒋洵：……
这次的奖牌其实做得很漂亮，一中作为承办方，一点不肯在其他中学面前跌面子，美术老师们研讨设计了奖牌。
跳高的奖牌上是双展开的翅膀，有力优美，羽翼丰满。颜色金黄。
“你不是不喜欢？”蒋洵垂下眼睑，“拿着占位置。”
宋祈生怕他像丢西瓜汁一样干脆，唰啪投篮一般，脱口而出，“我哪里不喜欢了！”
蒋洵撩起眼皮看他。
宋祈：……
“太热了，挂在脖子上难受。”宋祈捂着鼻子，欲盖弥彰，拽着蒋洵快走了两步，“我们离垃圾桶远一点。”
蒋洵任由宋祈拽着他走。
“给你塞好呀。”宋祈把奖牌塞到蒋洵裤兜里，有点紧，手指挣扎着往里爬。
夏天本来就穿得薄，宋祈隔着那层几乎可以忽略的布料塞东西，像在摸他的胯骨。
蒋洵青筋跳了跳，“行了。”
将金牌往里一塞。宋祈大功告成的还拍了两下蒋洵的裤兜，“好了！”
“……”蒋洵咬紧后牙槽。
脑海里浮现陈青运那张脸，和他低声怨毒的话，“我说让宋祈摘下来，他就会摘下来。”“你以为你占了多重要的位置，不过是他随手捡的摇尾乞怜的狗而已。”
蒋洵看着宋祈的侧脸，心脏就像那枚奖牌，一点点沉到了底。
周围愈发安静，看不见人影，所有的学生都被召集去看艺体比赛。
宋祈顺着小路往前走，校园里处处有树，斑驳树影落在他脸上，“蒋洵，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无聊吗？”
蒋洵垂眼。
“你生气啦？”宋祈歪头笑嘻嘻的去看蒋洵，“真生气……”
剩下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蒋洵额发微湿，凌乱的黑发搭在鼻骨上，目光黑沉沉的，泄出一点冷峻的戾气。
宋祈心底蓦地一颤。
周围安静得过分，让宋祈心底发慌，他不可避免想起在鬼屋昏暗的小道里，两只手腕被人抓住，动弹不得的感受。
像条任人宰割的鱼，生死都不由己。
压抑的水声隐隐从不远处的传来。
冷凝的气氛被打破。
宋祈蓦地松了口气，为了缓解尴尬，他快速往前走，“那是谁呀？”
然后被蒋洵一把拉住了手腕，“别去。”
“为什么？”宋祈懵懵的，“我看看是谁从操场出来了。”他现在莫名有点不自在，目光躲着蒋洵的脸。
他现在急需一个人，隔开他和蒋洵。
压抑的接吻声开始沸腾，潮乎乎的，在这片天地散开。
“你……”蒋洵看着宋祈清澈的眼睛，没话了。
宋祈是真听不出来。
可宋祈格外固执。
蒋洵拉着人不松手，偏头咳了咳，“他们不会希望你去的。”
“为什么？同学都很欢迎我的。”宋祈蹙着眉，不太高兴，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去看看是哪个讨厌鬼！”
蒋洵：。
宋祈扯不开蒋洵，也懒得扯了，踮起脚急急张望，一中花坛修得很高，就影影绰绰一个影子。
看得出是个男的，不是很高，头发还挺长，发丝在肩膀上一晃一晃。
有点眼熟。
“干嘛呢？”宋祈很好奇，往前探。
然后眼前一黑。
“松手！你挡着我的眼睛干什么？”宋祈抗议。
蒋洵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声音扫在他的耳廓，“怕你长针眼。”
宋祈觉得耳朵有点麻又有点痒，他伸手揉了揉耳朵，觉得蒋洵是故意折腾他。
神神叨叨的。肯定是小心眼生气了。
视线都是黑的，宋祈不甘心的去扒蒋洵的手指，“松开。”
蒋洵手掌压得不算轻。
宋祈甩了甩脑袋，甩不开，蒋洵的呼吸还一直往他耳朵上吹，烘得人心里发燥，宋祈不满，“你呼吸离我远点，热死了。”
蒋洵手一松。
宋祈立刻把他的手甩开，像条鱼一样滑过去。
蒋洵没揪住，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那是两个男的。
他不敢想宋祈等会是什么表情。
“疯了！”宋祈大喊，“蒋洵！”
蒋洵叹了口气，过去迅速捕捉宋祈的表情，只见他一脸愤怒。
等等……
愤怒？！
“怎么又是你！”宋祈嘴撅得能挂油壶。
满脸通红的林景玉反呛，“你以为我想见到你？！”
宋祈：“你不是在台上跳舞吗！出来干嘛！”
林景玉脱口而出：“我不出来盯着，我怕我的演出服又被剪坏啊！”
气氛立即沉下去。
宋祈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林景玉也愣了一下，随即臭着脸，“你能不能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也不想见你。”宋祈扬起的头又低下去，语气发闷，转身就走，“……你也剪坏我的舞鞋了。”
蒋洵跟着人走了。
“认识？”
宋祈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替你打他一顿。”蒋洵语气平静。
宋祈唰的抬眼，着急地拉住了蒋洵的外套，“别！”
“又不认识，没交情。”蒋洵挽了一下袖子，“套个麻袋，不会让他知道跟你有关的，乖。”
“别打他。”宋祈重复，那些酸涩的情绪一下被冲走，脑海里全是林景玉变成大猪头的样子。
蒋洵拉了下宋祈挡着他的手，“别拦着我。”
“不不不。”
林景玉已经是头猪了，还变大猪头，太惨了。
蒋洵犟死了，宋祈拉都拉不住，“你为什么非得打他？”
在梦里，你未来还会给他送花呢！
“他污蔑你。”蒋洵嗓音淡淡。
宋祈一下怔住。
做样子往前冲的蒋洵力度没收住，差点一头栽树干上。
“啊？”宋祈手指捏着衣角，“你说什么？”
“他污蔑你。”蒋洵看人衬衫都皱了，顺手拉平了。
虽然很多人说宋凭庄惯儿子惯得无法无天，但宋祈只是事多了一点，麻烦了一点，不可能干这种事。
蒋洵看人还呆呆的样子，又解释一句，“你不会剪他演出服。”
宋祈委屈的阀门一下打开，情绪像洪水将人淹没，他一下跳起来，扑到蒋洵身上，“呜呜。”
蒋洵下意识接住他。
“他还骂我。”宋祈语无伦次，“还说我虚伪，是麻烦精，说我讨厌，惹人烦……”宋祈越说越伤心，脑袋往蒋洵颈窝里埋。
蒋洵浑身僵硬，手不知道往哪放，语气生硬，“你不麻烦。”
宋祈抱着人不撒手，委屈炸了，“我也觉得。”
“你先下来。”蒋洵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宋祈哪都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的麦芽糖，化在他身上了。
宋祈不听，手臂圈着人的脖子，继续诉说委屈，“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我们经常一组跳舞。”
林景玉以前对他可好可好了。
“嗯。”蒋洵拍了拍人的背，“我去教训他，训到给你认错为止。”
“有人盯着我们看。”
宋祈终于知道这姿势多糟糕了，放下缠着人的腿，乖乖下来了。
还不高兴。
蒋洵伸手去抬宋祈的下巴，看到了宋祈红着的眼圈，指尖轻轻压了压他红肿的眼皮，一压，水就泛出来，沾湿指尖。
蒋洵忽的感觉到一股怒意。
“他还做了什么？”
第49章 Chapter49 那是红灯区有名的……
宋祈看着蒋洵压抑着风暴的眼睛, 愣愣道，“他剪了我的舞鞋。”
蒋洵一撩袖子。
宋祈伸手去扯，人都被拖出去几十厘米, “不要。”
蒋洵单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怕人跌出去。
“不要。”宋祈声音低低道，站在原地不动了，手垂下去, 落在身侧。
蒋洵忽的安静下来, 那些莫名的怒意无所适从，在整个胸腔到处乱撞。
宋祈垂着眼睫, 在噩梦里他也没和林景玉和好。
好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不仅充斥着虚假和欺骗, 还很脆弱。之前看似无坚不摧，轻轻踩上一脚就能四分五裂。
没人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就连宋凭庄最后也没为他留下来。
宋祈踩着晒得发烫的地面往前走。
蒋洵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
宋祈最后坐在了花坛边，看着不知名的花轻轻摇晃。
脚尖忽的被碰了下。
宋祈错愕，蒋洵冷着脸站在他面前, 温度都好像立即降了十几度。
他双手插兜, 阳光被他的鼻骨切成两半, 气质疏冷。
“逃课吗？大少爷。”
宋祈盯着他的脸，愣神，“啊？”
蒋洵眉头无奈的挑了一下，蹲下来，和宋祈平视, “出去玩, 去吗？”
小小的火苗又冒出来。
“这样不太好……”宋祈犹犹豫豫。
“背你去。”蒋洵偏过头，像丝绸般的阳光盖了他大半张脸。
逐渐变得粗壮的火苗在空气中晃啊晃。
宋祈的眼睛越来越亮。
“不会被发现的。”蒋洵没等宋祈拒绝，一把将眼睛亮晶晶的宋祈拽起来了。
“你轻点。”宋祈说。
蒋洵：……
他手掌松了点。
下一秒, 蒋洵就背对他蹲下来。
是要背他的意思。
宋祈耳朵腾一下烧起来，他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都有同学盯着他。
他的目光又落在蒋洵背上。
跳高之后，蒋洵没再把外套套上，里面就一件长袖T恤，不太合身，将背上的肌肉称职得勾勒出来，蓬勃着，阳光在上面跳跃。
“……我的腿又没断。”宋祈径直走过蒋洵，走得飞快。
蒋洵嘴角翘了一下，跟上他。
两道影子慢慢靠近，然后交/融。
“去哪？”微风拂在宋祈脸上。
蒋洵偏头，看见吹乱的发丝，在宋祈脸上小弧度跳舞。
“那去红灯区！”宋祈斩钉截铁。
蒋洵沉默两秒，重复，“红灯区？”
“你知道在哪吗？”宋祈心底火把熊熊燃烧，他低着头，把乱跑的发丝扒拉开，“他们从来都不让我去。”
不让宋祈去是对的。
“那很危险。”蒋洵说。
“我知道啊。”宋祈两只手掌笼在嘴巴，声音拖长了，“我想去呀。”
蒋洵沉默对视。
宋祈手肘怼了他一下，“不是有你吗？”
眼皮还是红肿的，但现在瞳孔变得很亮，原本阴雨连绵的情绪一扫而空，期盼的看着他。
没有人能拒绝宋祈。
蒋洵以前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现在却根本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片刻，声音冷硬，“嗯。”
逃出校门的路并不轻松。
宋祈躲在柱子后，左顾右盼。
“宋祈。”蒋洵垂下眼，“你脸上写字了。”
宋祈正紧绷着呢，用余光不断瞟安保室，闻言大吃一惊，缩了缩脑袋，“什么？！”
“上面写：我是贼，快来抓我。”
宋祈：……
得了一脚的蒋洵笑意都装在眼睛里，压不住。
宋祈心里打鼓，勉强站直了，去看蒋洵。
有种做坏事的生涩，不止是瞒着学校，更多的是瞒着宋凭庄。
因为刚出生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宋凭庄对他就格外紧张，这不准吃那不准喝，这不能去那不能做，到了神经兮兮的程度。
小时候宋祈还反抗了几次，最后结果都是在医院里发高烧，之后就老实了。
现在还是长大后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去做宋凭庄不允许的事情，像蝴蝶爬出他的茧，浑身的血都热烫烫的，新奇紧张又兴奋。
他不可抑制的偏头去看蒋洵，他倒是正大光明的站着，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校长，来视察工作。
“你是不是天天逃课。”宋祈说，“逃习惯了？”
蒋洵眼神扫过来，眼神不加掩饰的时候，就凶得很。
宋祈呼吸一滞。
“嗯。”蒋洵没多解释，尽职尽责的带路到偏僻的角落。
“这里可以出去吗？”
之前热门那堵逃课墙被一中补好了。
各班刺头们都长吁短叹，怨声载道。
“当然。”蒋洵弯腰去扒拉杂草堆，里面露出几块缺角的砖头，他动作很快的叠起来，又拿杂草盖着，抬脚踩了踩。
“好学生，过来吧。”
宋祈：……
蒋洵手臂一撑，还没等宋祈看清他动作，就唰的跃到墙头了。
宋祈抬眼望了望墙，很高，砖头挆起来也很高，但七零八落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塌。
“没事。”
宋祈仰头，跌入蒋洵幽深的眼睛。
摔就摔了。
宋祈一咬牙，两只脚踩上去，砖头晃了一下。
完蛋了！
宋祈在心底疯狂尖叫。
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有点凉的触感，很紧的贴上来。
肌肉很快的隆起一瞬。
等宋祈再睁眼，人就稳稳当当的坐到了墙上。
四目直白相对。
宋祈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砰砰砰的，被揽过的整个肩膀都麻了。
宋祈还没缓过神。
蒋洵就落了地，微微朝他展开手臂，线条冷硬的下巴一抬，示意他下来。
宋祈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犹豫，人就跳下去了。
风卷过他的头发，灵魂飞起来，最后稳稳落地，坠入微凉的怀抱。
“……不会让你摔的。”
风裹着微冷的腔调，擦着耳骨倏然而过，直白的砸入耳膜里。
心跳声哐当就热烈起来，像年少时偷吃的一大包跳跳糖，跳得唇齿舌尖都受不住。
“嗯？”蒋洵语调疑惑。
宋祈咻然回神，一把将人推开，冷着眉眼，“你别说话！”？
蒋洵不再说话。
感官都被放大，身旁的人存在感无比鲜明，轻轻踩着地面的细碎声响，衣服的摩擦声，还有不停歇的呼吸声，不急不缓，气都像贴着他的耳朵吹过去的。
“也别呼吸。”宋祈转过脸，认真警告。
蒋洵：……
路边车辆来来往往，都没什么声音，靠近一中，过路的车非必要不鸣笛。
宋祈蹲在地上，感受到心跳声沿着硌在胸腔的膝盖往外传，牙齿都一鼓一鼓的跳。
“怎么了？”蒋洵皱起眉，很自然的蹲下来平视，“不舒服？”
宋祈心跳声又大了点。
真是奇怪。
他抿抿唇，面露难色的吐出两个字，“……心虚。”
蒋洵很轻的转过脸。
“……”宋祈脸涨红了，“你是不是在笑！”
蒋洵声音都抖起来，“没有。”
“你肯定是在笑话我。”宋祈往外蹭了两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没有。”
宋祈还在慢慢往外挪，后衣领冷不丁被人拎住。
宋祈瞥过去凶狠一眼，“你干嘛！”
“我错了。”蒋洵蹲着仰头看他，很认真的那种眼神，跟点火柴薪一样，亮得一晃一晃的。
脸也全露着，直白的接受日光照耀。
宋祈：……
冲击力有点大。
他不说话，蒋洵看着他，摸不准宋祈的意思。
片刻后，膝盖被碰了碰，像是被蜗牛的触角碰了下。
宋祈抿着唇，“打车呀。”
哄好了。
蒋洵心里一松。
看来鬼屋老板的发给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秘籍真有用。
蒋洵回忆起那篇《顶级茶艺》，啧了一声。
“快点啦。”
蒋洵快速打车，去红灯区的车不太好打，没什么司机愿意接，蒋洵伸手将人拉起来，“保安看不到。”
“我知道。”宋祈嘴硬，蹲久了，腿都有点麻，他伸出去一点。
蒋洵目光幽深，声音低哑，“嗯？”
gay的眼神都这么恐怖？
宋祈又把腿缩回来了，撇撇嘴，自己弯下腰揉揉。
今天运气挺好，没等多久车就到了。
宋祈兴冲冲打开车门，蒋洵站在车外和司机对电话号码，手背自然的挡着车门顶。
没坐过这种车，宋祈目光新奇，到处看。
空间狭小，膝盖时不时碰到蒋洵的，温热的，贴着动。
“别动了。”蒋洵单手摁住宋祈的腿。
“唔。”宋祈指着前面椅背垫子上的油渍，很懵地眨下眼。
蒋洵看着那块洗不干净的污渍，语气平淡，“都这样。”
如果别人把车洗成这样，宋凭庄是要骂人的。
宋祈迅速移开目光，余光瞥着开车的司机，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都这样？”
“嗯。”蒋洵看着大少爷细细拧起的眉，“我跟你换个位置，我这边没有。”
宋祈手指互相搓了搓，“好……吗？”
蒋洵已经半屈着腿，离开坐垫，在狭小的空间里撑着宋祈那侧的车窗。
宋祈忙不迭过去了，满足得笑眼弯弯。
位置太挤了，蒋洵呼出口气，鼻尖萦绕的都是宋祈身上的味道。
似有若无。
“欸。”宋祈还凑过来，指尖撩开蒋洵的头发，“露脸呀。”
蒋洵掀起眼皮，宋祈的神情一寸寸印入他的瞳孔里。
“……没龙康那种变态了。”宋祈呼吸拂在他唇上，“嗯？”
蒋洵心忽的一紧，反手将东西塞进宋祈手里。
“这个。”宋祈举起亮晶晶的胡萝卜发夹，“你没丢啊。”
蒋洵目光呆滞，哑口无言。
下一秒那个橙澄澄的夹子就到了他脑袋上。
一左一右，不合时宜的滑稽又对称。
宋祈退回去欣赏，笑得止不住。
蒋洵目光缓慢从宋祈明亮的笑容上抽离。
车子一停，宋祈目光唰的一亮，手一抬，“我要去那玩！”
蒋洵视线跟过去。
里面灯红酒绿，暧昧的音乐声泄出来。
那是红灯区有名的gay吧。
第50章 Chapter50 你们男同玩得真花
司机一脚油门。
车身一震, 宋祈没稳住，整个人身子往蒋洵那边砸过去。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宋祈很懵的眨眼，呼吸交融一瞬又分开, 是蒋洵单手撑住了他的肩膀，手臂肌肉一起发力，将他牢牢固定在了座位上。
不远处的歌声泄出来。
“……拥抱我、亲吻我、用你的眼泪满足我。”
原来蒋洵已经打开了车门，他背对着光, 瞳孔也很暗。
宋祈很快反应过来, 飞速往外爬，脚刚一沾地, 就翩翩然要往放音乐的地方飞。
被抓住了。
宋祈蹙眉, “干嘛呀？”
听了半天音乐, 林景玉都上台跳舞了，他硬坐了半天观众席，动不起来，宋祈感觉骨头都发痒。
蒋洵撩起短密的睫毛, 喉结滚了滚,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宋祈斩钉截铁。
蒋洵松了手。
宋祈兴致勃勃, 刚刚坐车里根本没看清，只看到绚丽的灯光到处乱晃。
看起来就氛围超好！
宋祈揉了揉手腕，转了转脚尖，步伐轻盈往目的地前进，还催促身后慢吞吞的蒋洵, “跟上啊。”
蒋洵：……
宋祈两只脚站在门外, 偷偷往里探头。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宋祈心里有点打鼓，他还没忘记他爹的警告。
……能有多危险呢。
“哥哥～进来玩呀～”一双手突然攀上他的脖颈。
宋祈悚然一惊, 对上一张巴掌小脸，香水熏得他脑子都晕乎乎的。
“你下去。不不不！”宋祈双手摇成电风扇。
那人娇笑一声，手指在他心口上点了一下，“哥哥心跳好快哦。”
宋祈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一次知道男性也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那个人不知道有什么超能力，就像块牛皮糖，宋祈撕都撕不下来，嘴都快摁宋祈唇上了。
“你滚啊，不然我报警……”
“哇塞，军官制服。”那人笑起来，腻歪甜香往宋祈鼻腔里灌，“原来甜心宝贝喜欢那样的，那叫来一起玩啊。”
宋祈汗毛直立，心里都发毛。
这是什么鬼啊！
性、性骚扰吗？
下一刻，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的宋祈就被圈住了，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蒋洵面如寒霜，“滚。”
那人看着蒋洵杀人般的狠辣气质，可惜的看了眼，一边散发着天使般天真气息的小可爱。
蒋洵压抑的目光沉沉压过来。
那人肩膀瑟缩一下，飞快跑了。
宋祈声音闷闷：“你握疼我了。”
蒋洵立刻松了手掌，皱眉。
来都来了。
宋祈好心情，往里走去，爆裂的音乐将耳膜裹起来，越走越暗，现在正是日光强烈的时候，眼睛都受不了幅度这么大的明暗变化，微微眯起来。
然后手被人盖了个戳。
“帅哥，今晚有约吗？”
宋祈懵了。
蒋洵贴上来，手臂圈住宋祈的肩。
宋祈反应过来戳了戳蒋洵。
蒋洵语调很沉，“嗯。”
端着酒杯的高挑男性挑了下眉，满脸遗憾，捏着名片就想往宋祈裤子里塞。
“……”
蒋洵抬脚就踹。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心尖一跳，讪讪走开了。
宋祈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这家酒吧的不同寻常，他转眼看看四周，大白天的，厚重的帘子盖住了透光的窗户，里面都是端着酒四处打量的男性，整个酒吧没有女生。
那个最先企图来抱宋祈的男性，已经跳到了台上，舞步炫了两圈。
又杂又乱。
还没等宋祈点评完，他就钻到一边的银色笼子里了，视线锁住宋祈，单手解扣子扭屁股。
宋祈移开目光：……
“还跳吗？”蒋洵问。
宋祈表情一言难尽，“我不是想这样跳舞。”
蒋洵：“嗯。”
宋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忍了半天，捏住了蒋洵的衣领，踮起脚尖，压低声音，“他们……喜欢男人啊？”
蒋洵目光慢慢凝在他脸上。
宋祈心尖一颤，像被人咬住了脖颈，出气多进气少，一丝一丝的，喘不过气来。
“对啊。”
宋祈目光咻然改道。
“我们都喜欢男的。”那人笑着做了个顶胯的动作，暗示，“我很行的。”
宋祈慌忙退出来，退得太急，还踩到陌生人的脚，差点摔倒。
“不好意思。”宋祈急忙道歉，抬头就看到那个人在亲嘴，水声激烈，不加掩饰，都能看到拉出来的丝。身下像动物一样耸/动。
宋祈脑袋一片空白。
……两个男人。
最后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只记得肩膀上温热有力的手掌。
“没事了。”
宋祈耷拉着眼皮，点了下头。
早知道他就不去了。
蒋洵也不知道这家gay吧能在下午，大庭广众之下就搞起来，他看了看宋祈脸色苍白的脸，“你……”
“好恶心。”宋祈打断他的话，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蒋洵，声音闷闷，“蒋洵，他们好恶心。”
蒋洵唇抿成直线，心脏直直往下沉，如坠深渊。
宋祈揉了揉耳朵，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他耳朵不放，搞得脑子一卡一卡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饿吗？”蒋洵深吸口气，移开了目光。
宋祈点头：“饿。”
“我们回去。”
宋祈看着蒋洵，他微垂着眼睫，眉头轻轻拧着，连戴着胡萝卜发夹都打消不了他严肃的神情，“蒋洵，你不高兴吗？”
蒋洵头也不抬，“没有。”
宋祈撇撇嘴，“憋死你好了。”
他手指拧住蒋洵的衣角，“我不想回去。”
蒋洵：？
“我饿了。”宋祈说，“现在就想吃。”
蒋洵：……
还是进去了，红灯区也没别人说的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很正常的小店铺和摊贩，宋祈好奇的左右瞟。
这里的房子都挺矮，店铺里的瘦高老板冲他露出个诡秘的笑。
下一秒那人的表情就悚然一变，匆匆移开目光。
宋祈踩着污脏的地面，指着自己的脸，疑惑，“我有这么吓人？”
身侧的蒋洵收回目光，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和宋祈并肩同行。
辣椒的呛味飘了满大街，越近味道就越大，宋祈打了个喷嚏，超前看，看到那家顶上就拉了个塑料棚，下面是两架烧烤架，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壮年，两手抓了四五十串烧烤，正麻利的翻动。
食客都挤坐到了大街上。
“要吃那个！”宋祈说。
那么多顾客，肯定超好吃！
“能吃辣？”
宋祈一点也不能吃，但他比出小指头，眨眨眼，“一点点。”
蒋洵准备过去，看了眼宋祈，又将人一起拉着了，“等会有点呛。”
宋祈嗯嗯点头，鼻子都灌满了燥燥的辣椒味。
“小蒋啊！”翻动着烧烤的青壮年拿毛巾擦汗，眼睛忽的一亮。
蒋洵：“赵哥。”
“你好久没来了。”青壮汉子笑起来，“你不来，我们都搞不赢。”
宋祈左看右看。
蒋洵已经熟练的接过围裙，戴上手套，代替那个高个子站在烧烤架前，两手没停，“要什么？”
宋祈指了个烤得焦焦的翅根，“你认识他们啊？”
蒋洵：“兼职过。”
宋祈很快就吃上了，焦脆的肉香一瞬间在舌尖爆开。
“慢点。”蒋洵话音没落稳。
宋祈举着翅根，直往店面里冲。
蒋洵一愣，连忙跟上，就看到宋祈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怎么了？”
宋祈一嘶一嘶，像条蛇，“辣。”
辣得亮晶晶的眼泪都坠在腮边。
蒋洵很快开了瓶豆奶，插了吸管，喂到宋祈嘴边。
宋祈咕咚咕咚狂喝。
蒋洵弯了弯眼，“就放了一点点辣椒。”
宋祈张开嘴，舌尖若隐若现，含糊道，“不可能。超级辣！”
蒋洵把围裙还给老板，说明了情况，带着宋祈去了后厨。
是老式的那种炉灶，蒋洵弯着腰倒水。
蒸腾出来的热气一阵阵往宋祈脸上扑，“来这干嘛？”
蒋洵手里捏着一筒挂面，“给你下面。”
宋祈肚子应时响起来：……
蒋洵下面很快，动作利落。
宋祈接过碗，就在后厨吃起来了，汤里是混着散开的鸡蛋，面条上盖着几片青菜，又鲜又香。
宋祈吃了好几口，才含含糊糊的说，“别人的都是荷包蛋。”
蒋洵在一边刷锅，闻言道，“你不是不喜欢吃蛋黄？”
宋祈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次都是我吃的。”
宋祈：……
他乖乖埋头嗦面了。
之前的郁闷早就一扫而空。
宋祈边嚼青菜叶，边好奇的问，“那我在花坛那边听见林景玉和别人……”
水声缠绵，神似酒吧。
蒋洵单手端着碗，不动声色给宋祈分了两筷子面条，眼神淡淡，“你说呢？”
宋祈：……
懂了。在亲嘴。
“他也喜欢男生啊？”宋祈没注意到蒋洵的动作。
蒋洵头也不抬，“怎么？你要去竞争？”
“……”
“竞争个鬼啊。”宋祈嗦了一大口面，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好讨厌他。”
蒋洵：“陈青运剪的？”
宋祈一怔，“啊？”
“他剪的那个人的演出服。”！
宋祈眼睛瞪圆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蒋洵看着宋祈惊讶的神情，嘴唇扬了下，又随意的补了句，“他看起来就能做出那种事。”
宋祈赞同。
能让宋祈一下就放弃发小，面对林景玉又神情古怪，又剪鞋子又剪衣服的，还能是什么事呢。
“等一会。”宋祈忽然想起来，小声，“和林景玉……嗯嗯……的那个人，我见过。”
蒋洵不以为意，“哦。”
宋祈啪嗒把碗放下，拽住蒋洵的袖子，语气急切，“那是他哥！”
蒋洵震惊的抬眼：……？
宋祈捏紧了拳头。
你们男同玩得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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