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宴席结束后, 县令夫人极力挽留,林樾夫夫和徐云夫夫都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准备离开。
县令大人十分周到地安排了差役, 护送两位举人及其家眷回家,还提前把今年的俸禄一并发了, 一共两百石粮食,装了好几辆车, 其中一百五十石谷子, 足够一家四口一年到头顿顿白米饭了, 甚至还能剩不少,五十石麦子是特意为点心铺准备的, 也能用上许久了。
田义镇和四方镇是反方向, 两方人马便在县城门口分别了, 沈淮之拱了拱手, “屈兄,府城再见。”
屈坚白同样回礼, “九月下旬, 府城见。”
他俩道别都板板正正的, 林樾和徐云已经拉上手了, “云哥,我们应该九月下旬去府城,到时候给你们带点心,前两天新做了柿子酥, 你们肯定喜欢。”
徐云抿着唇笑,“那我们就等着啦,我没有这个手艺,不过家里种了不少果子, 梨子,柿子,石榴都有,到时候给你送几筐去。”
“好啊,那到时候炖梨汤喝,秋天喝那个最好了。”
要是平时,两人凑在一块儿,再加上何嫱,他们仨能聊一下午,但今天急着回家,只略说了几句便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了。
两方的差役赶着车把他们送回家,在村口还引起了一阵围观,这可是县衙里的官员,每年收税见着都心惊胆战的,没想到现在差役当上车夫了,临水村人瞬间自豪了,这可是他们村的举人。
“淮之,樾哥儿,你们这是刚才县城回来吗?”
林樾笑着点头,“姑姑,正是呢,姑姑这是要去田里吗?”
沈芳林扛着一把锄头,“可不是嘛,你们大伯和堂哥一早就过去了,我给他们送饭去。”
“对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去吧,你娘一大早就开始做饭了,我出来的时候还闻着你家饭香味了呢。”
“欸,姑姑,那我们就先回了,晚上得空来家里坐。”
家里宋寻春果然已经做好饭了,今天特意多做了些,原本是想着沈凌之他们可能会回来,但饭点了还没见人,估计得晚上了,多做的饭菜正好能招待客人。
吃过午饭,几位差役临走前,林樾按惯例送了喜钱,最近送出去的喜钱实在不少,家里预备的荷包都没了,只能用红纸包了,封口处是沈淮之写的吉利话,看着也很喜庆。
送走了人,宋寻春才得空细看他们带回来的粮食,装满粮食的麻袋整整齐齐地摞起来,屋子都快装满了,作为一个土里刨食的农家人,再没有比看到粮食还让人高兴的了。
得知是沈淮之的年俸后,宋寻春乐得合不拢嘴,“每年都有吗?这么多粮食,咱家所有的田地都拿来种稻子都收不了这么多,真好,咱家也算吃喝不愁了。”
林樾坐在院子里喝茶,闻言笑道:“娘,这下放心了吧,之前让你蒸米饭你还不舍得。”
林樾和沈淮之在府城,一年下来还是米面吃得多,沈正初一个月能送两三回去,他们都吃不完,回来才发现沈正初夫妇俩吃稻米还没有杂粮多,家里的粮食堆了几柜子,就是舍不得吃,还等着年节里送去镇上卖了换些银钱给他们送去。
宋寻春的手一直没从麻袋上拿下来,闻言只是扭头,“你这孩子,都和你说了我俩不是天天吃杂粮,怎么就是不信,家里剩的那些谷子是今年多买了几亩田,收成好才剩下的。”
林樾可不信这话,单看家里的鸡,他们走的时候有十五只,过年吃了两只,他有孕后陆续送去了四只,但现在家里还有九只,可见夫妇俩年后就没吃过,不仅如此,鸡蛋也攒了好几篮子,这要是平时有吃,肯定攒不了这么多,米面也是如此。
“娘,你就哄我吧,今年我们虽然没在家,但爹也是和我们说过的,就买了五亩田,三亩地,哪收得了那么多。”
这几年不说风调雨顺,也没什么大灾大难,好好侍候田地里的庄稼,一年下来也能勉强养活一家子,所以临水村人卖田地的不多,今年整个村子就卖了这八亩田地,全都被沈家买回来了,今年还交了税的,现在好了,明年就不用交了,宋寻春真是越想越高兴。
“咱家现在能免两百亩田地的税,是不是得再买些田呀?”
沈淮之点点头,“娘,我和小樾都是这个打算,等明天我和爹一起去广叔家,让他帮忙问问,最好买村里人的,再远就不方便了,要是实在买不到,就买些荒地,正好家里现在不缺招工的钱,你和爹也能歇歇。”
宋寻春不爱听这话,“我和你爹现在还干得动,哪里就全要招工了,就算现在手里不缺钱,但你们在府城花钱的地方多,也得多攒些我们才放心。”
林樾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脸诚恳,“娘,你和爹年纪都不小了,田地里的农活又重,就听我们的吧,你俩要是闲不住,种些菜也好啊,而且我现在怀孕了,到时候还得你和爹帮我们带孩子呢,要是累垮了可怎么办?”
“而且咱们家现在是村里日子过得最好的了,一年到头多招些短工,咱们村里的人就不用去镇上寻活计了,在村里就能多赚些钱,一举两得了。”
宋寻春说不过他,但也没一口答应,只是道:“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我就和你们爹商量,干不动的时候肯定招。”
当晚,沈凌之夫夫也回来了,一家人吃过晚饭,就在灶房里商量这事儿,沈淮之连纸笔都拿出来了,他名下的田地,户下人家这些他都想尽快处理好,免得到时候去府城还牵挂这事儿。
林樾顺手给他研了磨,沈淮之就动笔了,他和林樾之前已经商议过几次,现在直接写出来就是,“爹,娘,奶奶那里我们每个月送粮食过去,田地就暂时不管了。”
“咱们家现在有四十二亩田地,给出去的份额是十六亩,总共五十八亩,再买一百多亩估计难了,暂定买十八亩,剩下的那些田我想着把岳父岳母家的挂靠过来,他们一共二十五亩,再买一些凑够三十亩,小叔叔家再分七亩,村里的祭田加七亩,一共是一百二十亩。”
“剩下的八十亩看村里有没有想挂靠过来的,按佃户算,每年收的田租取税收的一半,每年再来咱家做十日工,这个具体明天广叔问过再商量。”
“至于户下人家,方伯父家算一个,镇上的商户再选三户,剩下的日后再慢慢添。”
这三户人家沈淮之和林樾也定下来了,就杨,王,刘三家,以杨家为主。
沈正初和宋寻春听了个大概,都点头答应了。
大舅哥中了举人,方新觉也很高兴,他们一家还庆祝过,但这会儿他真的有些惊讶,这便宜占大了,“沈哥,这事儿不用再商量商量吗?”
沈淮之搁下毛笔,抬眸看他,“凌之是我弟弟,这是我这个当哥的该做的,你们夫夫俩好好的就行,别的不必管。”
虽然没明说,但方新觉意外地听懂了他这个大舅哥的意思,他和凌之好好的这事儿就能成,要是有朝一日他和凌之和离了,那这种好事儿就没了。
方新觉真心觉得他大舅哥是个好人,他和凌之那么恩爱,要不是凌之忙不过来,他爹娘连铺子都想交给他了,家里的银钱也是凌之手里,他可是连私房钱都不藏的人,这不是妥妥的嘛。
“沈哥,你们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一家人商量完天都黑透了,各自洗漱完就回屋歇下,翌日一早,沈凌之夫夫吃过早饭就准备走了,“爹,娘,我们就先回去了,下午再过来。”
下午不止他俩,方新觉父母肯定也是要过来的,变成举人户下的人家,他们也是有文书要签的。
宋寻春把他俩送出了门,“这两天家里忙,我都没去铺子,还忙得过来吗?”
沈凌之点点头,“娘,你就放心在家吧,之前找的那个伙计已经上手了,忙得过来。”
他俩走后,沈淮之和沈正初也出门了。
临水村的祭田只有两亩,在沈淮之中秀才后就免了田税,听到沈淮之要再加,沈广初真是又喜又忧,犹豫了良久,他才开口道:“买,我今天就去和几个族老商量,全村凑钱再买几亩田,祭田的产出除了每年祭祖,修缮祠堂,补贴读书儿郎的,再加上补贴孤寡老人和孤儿的,争取让咱们临水村再没有人饿死。”
沈淮之点点头,回道:“广叔,祭田我们家单独出钱买三亩,村里买四亩即可,只是这产出,还望广叔一定要用到实处。”
沈广初当即一拍胸脯,“淮之,广叔给你保证,绝对做到,让村里的族老监督着,年底就给村人汇报一次。”
“你们家还要再买田吧,这事儿交给我了,我下午就去打听,除了咱们村的,还有榆水村和清溪村这两个离咱们近的我也去打听打听,争取年前买到。”
沈淮之拱手谢过,又商量了些细节,就起身起来了。
下午,林樾夫夫俩赶着牛车回了林家,车上还有十多袋谷子,未免他们不收,夫夫俩一商量,就把这当做是提前送的年礼了。
他俩到的不巧,林樾开了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爹娘不会下地去了吧?怎么门都锁上了。”
“应该是,我先把东西卸下来,你坐着歇会儿。”沈淮之扶着林樾坐下,就挽起袖子卸粮食去了。
林樾帮不上忙,晃悠到灶房里倒了水出来,就坐在院子里等沈淮之忙完,“你慢些,可别闪着腰啊。”
沈淮之搬的好好的,听到这话愣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了。
第172章
林樾睫毛颤了颤, 眼珠子提溜转了个圈,再一看沈淮之欲言又止的表情,顿时有些心虚, 他真的只是想提醒一下而已,毕竟那个麻袋好几十斤重呢, 谁能想到就乌鸦嘴了。
林樾立马起身往前快走了两步,“没事吧?不会真闪着了吧?”
沈淮之看他走那么快心惊肉跳的, 院子里虽然平坦, 但平地摔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 尤其林樾现在还怀着孕,不像之前那么方便, 可别再摔了。
偏他肩上还扛着麻袋, 身上又全是灰尘, 只得立马开口道:“没闪着, 你慢些走,这边灰尘大, 别过来了, 等会儿爹娘应该就回来了。”
林樾越发心虚了, 眼神一直没离开沈淮之的腰, 该不会是闪了不好意思说吧?沈淮之都扛着麻袋进屋又出来了,林樾的视线还一直跟随着他的腰腹。
一时之间沈淮之耳朵根儿都红了,自从林樾怀孕后,夫夫之间再没有那事儿, 沈淮之这会儿实在有些受不住林樾的眼神,要不是手上不干净,他差点要直接上前捂住自家夫郎的眼睛了。
未免出问题,沈淮之开口问道:“还有水吗?我想喝一口。”
林樾瞬间站直, 眼睛亮晶晶的,“有,我现在去给你倒。”
总算走了。
没有林樾添乱,沈淮之扛麻袋的动作都快了不少,林樾倒完水出来,他都来回三趟了。
不多时,林远和周问兰夫妇便扛着锄头回来了。
今年耕地是借的沈正初家里的牛,已经耕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边角的地方得重新挖一挖,今日得闲便想着下地,刚挖没一个时辰呢,就遇着村里人说是林樾夫夫俩回来了,周问兰立马收了锄头就催林远赶紧回家来。
一进家门,周问兰就看见沈淮之在扛麻袋,林樾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周问兰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问:“这是扛的什么?怎么过来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家里冷锅冷灶的,连口热水都没有。”
林樾头一抬,“想回就回来了嘛,又不是走亲戚,没有热水我自己就烧了。”
周问兰横了他一眼,“就你有理,娘这不是想着你怀孕了,不能劳累,也不能喝生水嘛。”
林樾嘿嘿一笑,上前挽住了周问兰的胳膊,“娘,没几天我们就要去府城了,现在得空就想来看看你们,再在家里住一晚。”
“好,住几晚都好。”林樾算得上是榆水村出嫁的哥儿回来得最频繁的了,但周问兰还是一直记挂着,尤其之前去府城,那样大的地方,淮之还要读书,林樾一个小哥儿都不知道怎么支撑下来的,周问兰每次想起都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好在如今是苦尽甘来了。
“对了,淮之这是扛的什么?怎么还用上麻袋了?”
“娘,没什么,就是几袋谷子。”林樾把他们去县城的事儿粗略说了一遍,随后道:“今年家里粮食剩的可多,放久了该生虫了,就给你们送了一些过来。”
周问兰下意识看了眼沈淮之,没看到什么表情,就是一直盯着她家哥儿了,像是随时准备过来问林樾要不要帮忙,一副他可以端茶倒水,按肩捶背的样子。
周问兰被自己这个想象惊了一下,立马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晃出去,“我们家里今年留的粮食也不少,足够吃到来年秋收了,你们的带回去,吃不完拿去卖了也好啊。”
林樾就知道他娘要这么说,他早就准备好了,“娘,这可是你儿婿第一年的年俸,他都分配好了的,你们怎么能不要啊?”
沈淮之适时点头,“娘,小樾说的是。”
周问兰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让林远招呼沈淮之,她拉着林樾就进屋了,“你们这样过来,他爹娘有没有说什么?”
“娘,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知道我们要过来,他们还嫌我拿的不够多呢,又让淮之多扛了好几袋,你就别担心了。”
周问兰这才放心了些,“那就好,淮之现在是举人了,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对你很好,他爹娘也是,但娘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总担心你这个糟糠夫郎要下堂,要真是那样,我和你爹连给你讨个说法都不知道去哪。”
林樾真是没想到他娘一天到晚担心的事儿那么多,难怪人家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都出嫁好几年了,他娘还在担心这个。
“娘,我相信他。”
周问兰难得温柔地摸了摸林樾的头,“好,娘知道了。”
“行了,你怀着孕,坐着歇会儿,娘去给你们做饭去,再过半个时辰估计你弟也回来了,咱们吃个团圆饭。”
林樾和沈淮之一连在林家住了两天才回去,回家当晚又去看过沈奶奶,而后是凌之夫家,沈小叔家,亲近的亲戚走过一圈,他俩就准备回府城了。
府城的院子当时租了一年,但乡试九月中旬才放榜,林樾八月里就托何嫱寻了房主,又续了一个月,眼看就是九月底了,无论是再续租还是换院子都得抓紧,不然事情全堆到一起去了。
去年他们去府城的时候带了一百两银子,在府城开铺子这一年,除去做点心,饮子买材料的成本,伙计的月钱和他俩的开支,剩下也有个几十两银子,九月初回家前林樾特地数过,满打满算有一百三十两银子。
回家后,因为沈淮之中了举人,散喜钱花了不少,但收到的贺礼也多,尤其是县令大人极其大方,直接给的银子,有些东西林樾还没来得及收拾,但光是银两都有不少,咬咬牙买个小院子应该也是行的。
林樾扒拉着手上的算盘算完账,就抬头看向另一边的沈淮之,乡试虽然过了,但沈淮之依旧每天都在读书,林樾扒拉算盘都是在床上的,就担心影响他。
“咱们这次去府城还住迎春巷这间院子吗?你之后还要去府学吗?”
林樾一说话,沈淮之就搁下笔过来了,盘腿坐在林樾身前,先是抬手把被子给林樾盖上了,然后才开口道:“还要去府学,但不用像之前一样每天都去,教授给我们寻了个老夫子,夫子家就在府学旁边,所以咱们可以继续住迎春巷,你要是想换个地方也成,都听你的。”
林樾摇头,“要是这样,那就不换地方了,还住迎春巷吧,你方便去府学,我也方便开铺子,点心铺开了一年,也积攒不少回头客了,要是换了地方,回头客少说得少一半。”
林樾说完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了犹豫,“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换院子。”
“换。”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的,林樾眼都瞪大了,这么坚定吗?
沈淮之十分淡定地把林樾嘴巴合上了,天气凉了,等会儿吃了凉风对身体不好。
“咱们现在手里不缺钱了,可以换个大一些的住处,我现在空闲时间多了可以在家照顾你,但临近生产和坐月子那几个月肯定得寻个经验老道的人照料,家里没个住处不方便,就算这个人能寻个住得近的,爹娘他们肯定也要来府城看你们的,总不好让他们四个长辈一直住客栈。”
林樾想象了一下,要是得住下这些人,起码得有个一进的四合院,价钱肯定不便宜,更重要的是估计不好找,林樾越想越觉得难,眉头都皱起来了。
良久,他才开口,“那我们九月廿二就走,八天要是能寻到合适的院子最好,寻不到就再续租一个月,要是这样还找不到,那就暂时不换院子了。”
现在距离廿二只有两天了,时间很赶,沈淮之回想了一遍,该干的事儿都干的差不多了,现在动身也无妨,便点头答应了,“那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后天吃了早饭就走。”
第173章
把家里和村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 林樾和沈淮之就在这日晨光熹微时出发了,东方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牛车踏出了沈家的院门。
一如既往的牛车, 赶车的还是背已经有些佝偻了的沈正初,上次出门时, 沈正初脸上除了期盼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他儿子和儿夫是他们村第一个去府城的人,曾几何时, 府城在他们这些一辈子泥土里打转, 终身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人来说, 远如天际,但他的孩子们就要去这样的地方了。
那样大的地方, 他一辈子都不敢想, 第一次跟着去的时候他头都不敢抬, 再看现在, 他已经能昂首挺胸地踏进府城的城门了。
他的孩子们,此去说不定就要定居在府城了, 他就算现在就闭眼都值了, 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他也能骄傲地说:他和妻子很好, 他们的孩子也好,儿子沈淮之是他们镇上第一个举人,儿婿林樾是村里第一个在府城开铺子的人,哥儿沈凌之也离开了泥土地, 不是靠夫家,而是靠自己有了铺子。
这辈子,值了。
宋寻春眼里的担忧要更多些,林樾现在有孕在身, 而且听着他们的意思这铺子也要继续开,最关键的是,夫夫俩都打定了主意暂时不要她和亲家母去照顾,她真是放心不下。
一家四口出了院子没几步,林家一家三口和沈凌之夫夫都到了,上回没送成,今天怎么也要送一送他们。
今日碰巧是霜降,他们出门的时候,积攒了一夜的落霜刚刚化水,天气也彻底凉下来了,牛车没有棚子,林樾今天被盯着穿了件夹棉的衣裳,又戴了帽子,蒙了面巾,说话都不方便。
“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接你们去府城玩儿。”
周问兰朝宋寻春笑了笑,“这孩子,这些年真是虚长了年岁,一点儿也不稳重。”
宋寻春拍拍她的手,“这样才好啊,证明他们夫夫俩日子顺遂,要是苦大仇深的,那不是日子难过吗?”
“亲家母说的有理,就盼着他俩一直这样好了,我们在家也放心。”
一行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许久才走到村口,没想到村口已经有许多村人在等他们了。
为首的便是沈广初,身上还是一身下地的衣裳,显然是等着送完他们就要下地去了。
“淮之,樾哥儿,你们来了,正初,弟妹,两位亲家,我们过来是来给他们小两口送行的。”
他说完话也没等人应,转头扶了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他媳妇儿郝雨兰也扶了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见这俩人,宋寻春也急忙过去扶了,他俩不但是临水村年纪最大的,还是辈分最高的,沈正初夫妇俩都得叫叔公,姨婆的。
因年纪大了,身上病痛也多,他俩都基本不出来走动了,没想到今天尽然来了,沈正初一下勒紧缰绳,几人都从牛车上下去了。
沈老叔公朝沈淮之招了招手,“淮小子,好啊,出息了,你广叔他啊,都给我们说了,村里的祭田挂靠在你名下,省下来的粮食留给村里人,还给村里请了先生,太公和你太婆婆,仗着年纪,替村里人多谢你。”
这个先生原是镇上的私塾先生,教书多年,也积攒了些名声,就是束脩收的贵,村里人去得起的极少。
沈淮之中举后,他来拜访,倒也直白,就是来求教的,希望能得到沈淮之的手书,不但带了重礼,还提出了这个沈淮之拒绝不了的条件,比沈淮之以前收学生的束脩降一成收临水村和榆水村的孩子做学生,至少三年,沈淮之立马点头了,而后就带着这位胡磐先生去寻了沈广初之,正式签了契书。
沈老叔公便是从沈广初那里知道的,知道后立马寻了自己的老堂妹,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回。
沈淮之上前扶着他,躬身道:“太公,太婆婆,你们言重了,都是我该做的。”
沈太婆婆身体要更差些,今天过来是她孙子背着来的,只勉强叫了声沈淮之和林樾的名字,拍了拍他俩的手,就道:“去吧,出门在外,要多小心,别担心你们爹娘,奶奶,村里人会帮忙照看的。”
沈淮之和林樾再三谢过,又跟着把两位老人送回家,才重新上了牛车,奔府城去了。
沈广初同样是把人送到,带的米粮行李搬下来放好就准备回了,“八天后我和你们娘,还有两位亲家再过来。”
那时是九月最后一天,无论林樾和沈淮之是租或买了新的院子,还是就在这里都差不多定下来了,他们过来正好能帮上忙。
林樾刚下车就被安排到屋檐下坐着了,听到沈正初要走,立马起身要送,“爹,先别急,等我出去买些吃食你带着再走。”
沈正初摆摆手,“别再累着你,我等会顺手就买了,你就坐那歇会儿,等淮之把家里收拾干净再进屋。”
林樾说不动他,只得作罢。
沈正初刚走不久,沈淮之就攥着个荷包从屋里出来了,“爹走了吗?”
林樾抬头,眼神里带了疑惑,“走了快一盏茶了,这是怎了?”
沈淮之轻叹了一声,把荷包放到林樾手里,“刚在冬衣里收出来的,五十两银子,爹娘应该是想着我们要买院子特地给留的,又怕我们不收才塞衣裳里。”
去年他们离家时给家里留了三十多两银子,这五十两,应该还有沈家夫妇今年卖粮食的钱,说不准还有他们的棺材本儿,林樾心里有些复杂,“那天娘问我还特意说了我们不缺钱的,怎么就是……”
“先放在我们这儿,等下回他们来再还回去,到时候咱们安顿好了,他们也就放心了。”沈淮之把手里端着的热水也放林樾手里,又回屋收拾去了。
大半个月没住人,沈淮之特地在屋里烧了一盆碳火,就算是驱寒旺地了。
翌日一早,因铺子还没打算开张,沈淮之也暂时不用去府学,两人难得睡了回笼觉,刚起床,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院外就听到了叫门声。
沈淮之和林樾有了些猜测,一开门,果然是街坊邻居来了,都是听说沈淮之中了举人,特地来祝贺的。
其中迎春巷最富有那几户人家还带了重礼,都是想挂靠在沈淮之名下,以免赋税的。
沈淮之将人迎进来,由林樾先招待着,他径直去灶房做饭去了,他可以不吃早饭,但林樾不行。
早饭过后,第一波客人走了,沈淮之暂时没再应下哪家商户,名下份额不多,他想着再等一等。
夫夫俩都没想到今天这客人也是一波接一波的,刚开始还是时常说话的街坊邻居,而后是有数面之缘,最后是对他们夫夫有所耳闻的,一天下来啥事儿没干,尽接待人了。
就这还没完,屈坚白他们已经先回府城了,崔济更是就是本地人,在沈淮之回来第三天,他们仨带家属就约着下馆子去了,因林樾怀孕,今天六个人都没喝酒,喝的是林樾带的冰糖雪梨,这梨还是徐云一早让人送来的。
席间,沈淮之他们仨在商量初一回府学后的安排,林樾就和何嫱说起了要换院子的事儿。
“何姐,这迎春巷可还有院子要出租吗?或是要卖的?”
何嫱对自家牙行的事儿了如指掌,立马就回了,“还真有,九月底刚有一波人退了院子的,你们想要个什么样的?”
这一波人里,有银钱无力再支撑读书的,也有自知乡试无望彻底放弃的,也有像沈淮之他们这样中了举人回乡的,去京城的,不一而足,仅迎春巷就空下来了五间院子。
第174章
关于新院子, 林樾和沈淮之早在来府城之前就商量过了,这会儿林樾几乎是脱口而出,“最好是带铺面的一进院, 比现在这个大些,二进的就暂时不考虑了, 银钱不大称手。”
何嫱沉吟了片刻,把迎春巷那几间院子的布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才回道:“还真有, 最符合的那间三天前才重新挂到牙行的, 一进的小院,宅门左侧就是铺子, 两开门的, 比现在的甜香坊大不少, 进院子左右两间厢房, 正前方是堂屋和东西耳房,院子里房主种了两棵果树, 还有一口井, 小院位置也好距离你们现在住的地方不过百步路。”
林樾一听就心动了, 他们夫夫住正房, 厢房挑一间做灶房,另一间留给孩子,剩下两间耳房都能住人,要是厢房大些, 现在还能暂时隔成两间,这样家里来人就有地方住了。
“何姐,这院子卖吗?还是只能租?明天能过去瞧瞧吗?”
何嫱笑着点点头,“能卖, 原本就是挂了要卖的,只是去年没卖出去被一个书生租下了,三天前刚退回来,你们要是现在买最好,那房主一家最近正急着用钱,这价钱还能低些,去年定的价是最低四百两,今年已经改成三百八十两了,再谈一谈,我看三百六十两就能拿下了。”
“不用等明天,等会咱们回去经过牙行,我顺带拿了钥匙,今晚就能过去,你俩先看看,要是相中了,明天我就联系房主,要是没相中,再看其他院子,除了这间,符合要求的还有三间,你们慢慢相看。”
林樾心情都明媚了,今年真是算得上诸事顺遂了,改天就去府城各处寺庙道观拜一拜,等年底了再施些粥,就当还愿了。
“谢谢何姐,真是帮我们大忙了。”
何嫱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我还得谢你给牙行送生意呢。”
他俩这边商量完,那边徐云也开口了,“妹妹,除了这迎春巷,池西巷那边你牙行里可有院子?能买的一进院最好,布局和樾哥儿说的差不多那种。”
这意思是他们也要在府城买院子了,何嫱想了想,迟疑道:“有是有,不过池西巷那几个院子基本都不带铺子,带铺子的只有一家,但只有一间厢房,略小了些,迎春巷的几间倒是都有铺子,你们可要看看这边的?”
徐云有些迟疑,他们家里也是开了铺子的,过去一年已经在池西巷积攒了不少回头客,贸然换地方他有些没信心。
想了许久,他还是摇头了,“先看看池西巷的,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再看迎春巷。”
何嫱也明白他的顾虑,当即点头了,“那也好,你要是明日得空我们明儿下午就过去瞧瞧,要是没相中,我帮你去问问池南牙行,他们那儿肯定也有池西巷的院子。”
徐云举杯敬了她一杯茶,笑着谢了,“那我可不和你客气了,改天请你吃饭。”
林樾立马抬头,“云哥,怎么能和我抢,怎么也得我先请呀。”
何嫱有些想笑,“快别,咱们过两天出来聚聚就是了,你俩一起,到时候我不和你们抢着付钱。”
林樾和徐云都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立冬那天约,那会儿应该不忙了。”
他们仨家里夫婿都中了举人,这几日不仅林樾忙,徐云和何嫱也忙得不行,尤其是何嫱,娘家婆家都在府城,亲戚朋友本来就多,再加上牙行的部分客人,最近真是一天都没空闲过,今儿他俩出来还是家里长辈帮忙招待了客人的。
一行人边吃边聊,在食肆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离开,而后,何嫱拿了钥匙准备带林樾夫夫去看院子,崔济和屈坚白夫夫一看也要跟着凑这个热闹,一行人就一起回了迎春巷。
新院子距离巷口更近,就是没有后门,沈淮之去府学得多绕一个弯,宅门进去,就是东厢房,林樾推门进去,里头足足有两个灶台,橱柜,桌椅俱全,墙角还有一个大柜子,放粮食正好。
“你瞧着怎么样?”
沈淮之上前一步扶住林樾,颔首道:“还成,挺宽敞的,要是前头铺子里没有灶还能用这儿的。”
林樾拍了下脑门,应该先看铺子的,结果顺腿就进灶房了,“走走走,我们先去看铺子。”
何嫱几人都在铺子里,看他俩进来,何嫱招手道:“樾哥儿,你来看看这个灶够用吗?我瞧着有些小了。”
林樾凑过去看了看,点头道:“差不多,我们有烤炉,还有炉子,后头灶房里还有两个灶,尽够了。”
这铺子是倒座房改的,之前估计是做杂货铺生意的,正中间放了两个齐腰高的货架,墙角还有两个高的,要是就买这里,到时候还得收拾收拾,腾出地方来放桌椅。
倒座房原是三间,靠门的两间改了铺子,墙角还有一个空屋子,要是以后请了仆从,正好可以住这里,林樾十分满意,这下招人的时候就不用愁了,能直接签个住家的长工。
看过铺子,接下来就是正屋,正屋略微特殊,只隔了两间,小一些的那间是卧房,正合林樾和沈淮之的心意,这要是隔了三间,卧房就太小了,都活动不开。
剩下的屋子也一一看过后,林樾才将目光移到了院子,灶房外的墙角处是水井,两棵果树一左一右,一棵梨树,一棵桃树,都是做饮子用得上的。
各处看过之后,何嫱才问道:“瞧着如何?”
林樾猛猛点头,“大小位置都合适,劳烦姐姐联系房主,咱们明天就谈价。”
遥想去年,林樾和何嫱议价的时候那叫一个刀刀见血,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年再议价,那叫一个和谐,何嫱一来就说了底价,除了契纸钱和按行规成三破二该付的钱,没多赚一分,林樾也没打算砍价,就看明天房主有没有降价的意思了。
看过宅子,一行人就分开了,林樾他俩离得最近,也不急着回家,就在外头慢悠悠地溜达。
刚走了两步,林樾就问道:“你们确定是初一回府学了吗?”
沈淮之点点头,“崔兄已经问过教授了,考中者,初一回府学拜过孔子,领取知府大人和府学发放的奖励,初二跟随教授一起去拜见赵老夫子。”
见林樾一脸疑惑,沈淮之紧接着解释道:“赵老夫子是同进士出身,不过没有做官,而是回府城开了私塾,近些年只收举人了,这次府学出了十一个举人,应该有七八个会拜赵老夫子为师,跟着他读书一直到来年一月下旬,而后赴京赶考。”
林樾总感觉自己最近记性不大好了,他扯了扯沈淮之的袖子,“明年二月份是会试吗?这么快吗?”
沈淮之点点头,“是会试,和乡试一样,二月初九开始。”
这也太快了,而且那个时候他怀孕九个多月,随时可能生产,根本没法子和沈淮之一起去京城,林樾越想越愁,眉头都皱作一团了。
沈淮之没看到林樾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林樾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道大了不少,果断抬手摸了下林樾的额头,把林樾的眉头抚平才轻声道:“还有四个月,那个时候你估计快生了,我保证考完就立马回来,你安心在家里等我。”
“等腊月就寻个妇人或者夫郎来照顾你,过了年再让两边的娘也留下。”
说完沈淮之停下脚步,抬手握住林樾的肩膀,看着林樾的眼睛认真道:“这事儿听我的好不好?你第一次怀孕,我们都没经验,没有长辈看着我不放心。”
这事儿两个人商议过不止一回了,一回一个主意,林樾都有些无奈了,轻叹一声还是点头了,“听你的,听你的。”
沈淮之的手顺势往下握住夫郎的手,还捏了捏才轻声道:“我一定和娘她们说好,不让她们太拘着你,小樾,你别生我的气。”
林樾想抽出手,但沈淮之不肯放,只得放弃了,“我真的没生气,你看我哪里像生气的样子?”
沈淮之低头蹭了蹭林樾的额头,小声嘟囔,“不想让你有一丁点儿生气,我就想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林樾耳朵都红了,“好了,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就真生气了。”
沈淮之立马闭嘴了,牵着林樾的手却没放开,一直到家门口要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松开。
翌日,太阳刚挂上天际不久,何嫱就带着房主过来了。
一进门,何嫱就朝林樾眨了下眼睛,随即正色道:“林掌柜,沈老爷,这就是那间宅子的主人钱掌柜,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林樾点点头,脸上带着矜持的笑,“二位稍候,我们这就过来。”
钱兴生一路上都在打量林樾夫夫,来之前何嫱就和他说了,这位沈老爷是个举人,举人他见过啊,就没有缺钱的,看来这桩生意是稳了。
钱兴生捋了捋胡子,心里还挺高兴的,他家里是走商的,近两年生意的重心已经挪到了省城,家人也全在那边,府城这儿就空下来了,而且这边没什么生意,他就想着把这里卖了,给账上添些活钱。
没想到去年没卖出去,那会儿也不缺钱,就答应租了,今年进了不少货,账上没什么钱了,他才想起这个宅子,去年那个租户退房子那天他就回来了,就等着把房子给卖出去,没想到这何掌柜手脚还挺快,这就找到买主了。
四人去到新院子,钱兴生知道他们来看过,也没多介绍,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就进了正房坐下,笑着道:“这宅子虽然是一进的,但地方大,用的木材砖瓦都是好料子,前头还有铺子,里头带的家具也送你们了,我也不多要,四百两银子,你们要是答应,咱们现在就可以签契书,签完就去府衙盖印。”
林樾笑了笑,脸上略带为难,“宅子确实不错,但我们原本想着买个小院子的,这银钱也不太称手,您看要不再让一点儿,我们把银钱也带过来了,要是合适,今天就可以结清。”
钱兴生自然是不想让的,但他也不能在府城耽搁太久,家里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思前想后,他才比了个手势,“让你们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林樾不为所动,张口就是“三百六十两银子。”
双方你来我往,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定下价钱,三百七十两。
沈淮之立马把钱掏出来了,双方都是利落人,不过一刻钟,该签的契书就签好了,随后,林樾留在这里,沈淮之和钱兴生跟着何嫱去了府衙。
林樾坐着无聊,在前头铺子里转了好几圈,这铺子想改成点心铺,要改动的地方不少,看来明天就得让徐洛他们俩回来帮忙了。
想到这里,林樾推开门出去了,在外头寻了个跑腿的给徐洛和袁梨带话,明儿一早就来甜香坊。
不多时,沈淮之就带着契书回来了,不过一张薄薄的纸,他一路上就没放开过,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府城有宅子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真实感。
“我们回去吧,明儿我就过来收拾。”
林樾点点头,接过契书看了又看才收起来,而后问道:“契纸钱那些给何姐了吗?”
“给了,还有十一两的报酬,不过弟妹只收了十两银子。”
林樾点了下头,拉着沈淮之就出去了,“明天咱们先搬铺子,把铺子收拾出来再把家里的粮食柴火这些搬过来,正好那边也租到九月底,我们慢慢搬也来得及。”
沈淮之这几日得空,自然是怎么搬都不碍事,林樾一说他就答应了。
但第二天他俩还是没能一早就开始,刚起床屋外就来人了,只能让徐洛他们俩先收拾着。
一连几日,上门拜访的人都络绎不绝的,刚开始是附近的商人,后头还来了些完全没听过的,沈淮之和林樾挑了许久,又定下了两户人家,一家是开客栈的,一家是开米面铺子的。
除了商户,还来了不少年轻男女,哥儿,都是想投奔为仆从的,连身契都带来了,其中不少是抱着自荐枕席的念头来的,不过有这念头的都没能踏进门就是了。
举人名下是可以有不少仆从的,不过沈淮之和林樾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他俩也不需要人照顾,夫夫俩一商量,都决定等林樾生了孩子再招人。
九月廿九,午时,沈正初夫妇就到了。
林樾挥了挥手,灿然一笑,“爹,娘,我们买新宅子了!”
第175章
沈正初和宋寻春直接被震在了当场, 这就买宅子了?他们来的路上还在说,不知道新宅子租在哪儿了,这次过来他俩把家里剩的最后一点儿银子都带上了, 就担心他们银钱不够,没想到居然就买新宅子了。
宋寻春疾步上前, 一连声问:“怎么直接就买了?这是买在哪儿了?就这几日就相中了吗?……”
林樾笑着点头,一一给解释了, 宋寻春这次放下心, “那就好, 那就好,这样我们在家就放心了。”
沈淮之对上林樾的视线, 见林樾点头了, 他才开口道:“娘, 我们买的宅子是一进院, 你和爹可要来府城和我们住?家里的田地寻个人看着或是租出去都成。”
沈正初给牛拴上了绳才过来的,一过来就听到这话, 他立马就摇头了, “我们在村里挺好的, 周围都是知根知底的乡亲, 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给你们添乱,家里那么多田地,不自己看着我不放心。”
宋寻春也跟着点头, “你们爹说的是,你们在外头好好的,我们在家里就放心了,现在家里有牛, 府城又不算远,一天就能来回,最近都一个月来三趟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凌之和亲家都在,我们在家还能互相照应。”
夫妻俩都不肯,林樾和沈淮之只得作罢,转头说起了今日要搬家的事,“爹,娘,你们坐着喝口水,把最后这点儿东西收拾了我们就搬家。”
沈正初摆摆手,“坐车有什么累的,樾哥儿坐着,淮之你赶紧的,看还有什么,一起搬了,等会儿天色晚了。”
林樾一把拉住坐在旁边的宋寻春,“娘,你们今天别回去了,咱们一起去住新家。”
宋寻春有些犹豫,又架不住林樾磨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也好,这样娘还能帮你们收拾收拾,等下回来就让淮之他爹接你爹娘过来,也让他们瞧瞧。”
林樾也不客气,立马就答应了。
娘俩说着话,那边沈正初父子俩正吭哧吭哧地往车上搬东西,这几天沈淮之陆陆续续搬过去不少,现在就剩一点儿锅碗瓢盆,衣裳被褥什么的,刚好收了一车。
牛车出了院门,宋寻春扶着林樾上去,随着沈正初一声“驾”,牛车就踢踢踏踏地出去了。
沈淮之一一锁上门窗,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一年的地方,又是一年秋末,隔壁院子的梨树还剩寥寥几片叶子,一阵秋风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倒像是刚来那天了。
还好,是带着好消息离开这里的,沈淮之笑了笑,锁上院门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他没急着去新房,而是先去牙行把钥匙还了回去,昨日牙行的伙计和房主已经来看过了,今天还完钥匙,这一桩生意就彻底结束了。
今天牙行里客人不少,何嫱一时腾不出手招待他,接了钥匙,又递过去一个盒子,“弟夫,这是我和崔济送的乔迁之礼,恭喜你们搬新家,今晚我们就不过去了,改日再约。”
沈淮之伸手接过,笑着道:“多谢,我们就不客气了,等安顿好就和小樾一起请你们吃酒。”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
不过寒暄几句,沈淮之就告辞了。
新宅院距离牙行更近,沈淮之不过片刻就到了,院门上挂了“沈宅”的匾额,一侧的铺子虽然还没开门,但“甜香坊”的匾也挂上去了,门头和两侧还挂上了新的幌子,就等着明天开张了。
宅子里,林樾正带着宋寻春夫妇看屋子,宋寻春看得连连点头,“这里真是不错,那儿还有一块空地,种菜正好,院子还宽敞,屋子也大,比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之前林樾和沈淮之租的院子实在有些小,尽管知道府城和村里不同,但每次过来宋寻春还是有些心疼,现在这里看着就好多了。
“爹,娘,小樾,我回来了。”
林樾听见声音“唰”地一下就回头了,“怎么这么慢呀?”
沈淮之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先去了一趟牙行,对了,爆竹放了吗?”
“还没呢,爹娘都说等你回来再放。”
沈淮之点点头,把东西放到灶房,拎着爆竹和一柱清香就出去了,这次买了四封爆竹,搬家两封,铺子开张两封,正好。
噼里啪啦一阵响,正式搬家了。
正屋里,林樾点了蜡烛,饭菜茶酒一一供上,等沈淮之回来,一家人敬过祖先,宋寻春嘴里念念叨叨的,“沈氏列祖列宗在上,今沈家儿郎沈淮之及其夫郎林樾喜迁新居,特焚香祭祖,愿祖先保佑,家宅永安,诸事顺遂。”
祭过先祖,宋寻春就去灶房做饭去了,沈正初挽了袖子,打水把院子里的水缸灌满了,而后又劈了不少柴火,夫妇俩忙里忙外的,沈淮之和林樾愣是没插上手。
吃过晚饭不久,沈正初夫妇俩就回房了。
灶房里支起的火盆还没熄,林樾和沈淮之也没有困意,就又往里添了柴火,而后沈淮之拎着椅子挪到林樾身后,抬手抱住自家夫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明天你什么时候去府学呀?”
沈淮之想了想,低声回道:“和以前一样,明天事情不少,得早些过去,你明天铺子开张那么早真的可以吗?要不多睡会?我们手里还有点积蓄,你不用着急的”
家里的钱都在林樾手里,这个他自然知道,但铺子攒点儿回头客不容易,他们都快关门一个月了,实在不能再耽搁。
“没事儿,小崽子很乖,也就明天早起,从后天开始,铺子就晚半个时辰再开门。”
换了新地方,也不知道生意会不会变差,林樾着实有些担心。
沈淮之伸手摸了摸林樾的肚子,眉宇间染上愁色,前两天去医馆,大夫说林樾和孩子都好,但他还是放心不下,生孩子那么危险,要是林樾……
想到这里,沈淮之脸色更难看了,连连摇头把这个假设晃出去,一定不会的,他夫郎会好好的,孩子也是。
“等这两天忙完,我就去寻几个稳婆和奶娘,咱们多相看几个,到时候挑两个好的。”
林樾茫然抬头,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不过他还是点头了,“改天问问何姐,或者下次去医馆的时候问问大夫,医馆肯定知道。”
“嗯,到时候再把大夫也请来。”
林樾伸手扯了一下沈淮之的脸,“还早呢,到时候再说,时候不早了,咱们睡觉吧。”
林樾说完就直起身,沈淮之骤然失去怀里温热的身躯,下意识抬手就想把林樾揽过来,但最后他只是跟着站起来,扶着林樾回了正屋,又回来熄了火盆,关上门窗后他才回屋。
床上挂了新的帐幔,是林樾最喜欢的青碧色,被褥也是新的,原本屋里的家具,这几天他们陆续换了些,桌上还放了个花瓶,里头插着几朵粉红相间的菊花,瞧着喜庆极了。
即将进入冬日,夜里起风的时候已经有些冷了,林樾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说,还整个人都缩到了沈淮之怀里,身上暖和了,困意就来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睡熟了。
翌日,林樾起来的时候沈淮之已经出门了,宋寻春夫妇在灶房里忙活,等林樾吃过早饭,宋寻春就跟着他去了前头做点心,她现在也会做好几种点心了,有宋寻春帮忙,林樾轻松不少。
点心还没出锅,徐洛和袁梨就过来了,早在几天前,林樾就和他们新签了契书,这回签的都是五年的长契,一年一续,也是因为有他俩帮忙,新铺子才收拾的那么快,因为地方大,桌椅也新增了两套,除了日常的饮子,林樾还添置了几个茶壶,万一有不想喝饮子的,茶水配点心也很合适,坐在铺子里慢慢吃,还能给铺子增添些人气。
不多时,点心就端出来了,桃酥,枣泥酥,板栗酥饼,云片糕,红豆糯米凉糕这些点心都摆到了架子上,底下铺着油纸,上头还盖着一张,只露出最前头的几块。
剩下的米糕,荞糕这一类的热点心只拿了几块出来,就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架子上用来招揽客人。
沈正初帮忙放了爆竹,新的甜香坊就开业了。
徐洛早在两刻钟前,就拎着篮子和幌子回了旧铺子那里,因旧铺子还没租出去,所以铺子门上挂了“店铺搬迁”的牌子,但识字的毕竟不多,所以近几天,徐洛和袁梨都会换着过去,争取早日让所有熟客都知道铺子换地方的事儿。
此外,林樾还特意寻了人沿街吆喝,他自己拎了个椅子坐在门口,今日开张,各种红票,扑买的活动林樾也办了,一时吸引了不少人。
*
府学,沈淮之他们到齐,祭过孔子后不久,郑教授就带着他们去了府衙拜见知府,知府大人是进士出身,给几位举人送了奖赏后,还挨个指点了他们学问,中午还开了宴席留他们吃饭,从府衙出来,有两个举人甚至还带上了知府送的婢女。
下午又回了一趟府学,领取完府学给的奖励,一行人就各自回家了。
沈淮之到家的时候,铺子还没打烊,沈正初夫妇俩中午就回去了,这会儿客人多,袁梨一个人忙不过来,林樾也在前头帮忙,沈淮之放下东西就过来了,“这里我来,你坐着歇会儿。”
林樾有些惊喜,“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吃过饭了吗?”
沈淮之点点头,还简单说了收到的东西,“我没细看,不过应该有不少东西,你要不要去瞧瞧。”
林樾没反应过来沈淮之是在哄他,高高兴兴地把手里的托盘递给沈淮之,拎着衣摆就回了正屋,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他可得好好看看。
第176章
梧州府的知府大人和府学的郑教授都是务实的人, 这次给的奖赏里除了银锭,还有布匹,茶叶和一套文房四宝。
布匹是天蓝色的, 布面细密,摸上去软软滑滑的, 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比他们在布庄买的细棉布还要好上数倍。
林樾心下一动, 沈淮之现在是举人了, 总要有两件撑场面的衣裳, 这个正好,等忙完这一阵就送到布庄去, 寻个手艺好的绣娘做上两身, 剩下的就做成孩子的衣裳, 再做几件他俩的里衣就差不多了。
林樾打算的好好的, 殊不知沈淮之也早在路上就打算好了,先给林樾做两身衣裳, 两套里衣, 剩下的再给孩子做几身, 要是还有剩的, 等过年的时候再给林樾做一身。
“这布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咱们常去的那家布庄没有,改日得空去别处瞧瞧,要是有再买一匹回来给你做衣裳, 就买你最爱的湖绿色或者青碧色。”
林樾看他念念叨叨的,一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哪穿得了那么多衣裳,现在穿的这身儿也是才刚做没多久呢, 听我的。”
看沈淮之还想说话,林樾眉头一挑,致命发问:“难道你不听我的吗?”
这话有点危险,沈淮之咽了下口水,立马摇头,“没有,怎么会不听你的?咱家你说了算。”
林樾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忙完这两天我就去做新衣裳。”
要不是自己缝衣裳的手艺实在一般,林樾都想自己做了。
这年头的布匹不禁放,放久了颜色黯淡不说,摸着也没那么舒服了,林樾压根没想着留到过年,反正什么时候穿都是穿,趁早穿最好。
要是不忙,他差点儿想明天就去了,但点心铺今天生意意外地好,一早上客人就没断过,甚至还有慕名而来的,为的也不是点心,而是沈淮之这个举人,指名要定胜糕和状元糕,今天铺子只有定胜糕,那人还挺失望,林樾顺势答应了明天就做,他还打算把这两种点心做成店里的招牌,想来能卖很长时间。
安排完布匹,林樾就把那几个银锭收起来了,足足有二十两银子,要是以前在村里,这就足够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了。
沈淮之一直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林樾乐淘淘地把银子放到匣子里,再把匣子全都抽出来,挨个数了数,小算盘就搁在手边,时不时扒拉一下,从唇角到眉眼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再之后,沈淮之的眼神落在了林樾的手腕儿上,左手戴着两个银镯子,是今年陆续买的,以前瞧着很好看,很适合林樾,戴在手上叮叮当当的,衬的手腕儿都细腻了,今天再看,沈淮之突然觉得没那么适合了。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东西,然后起身朝林樾走去,“还没算完吗?”
林樾摇了摇头,“算完了,就是看着高兴,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沈淮之笑了笑,在林樾面前坐下,然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问:“这个镯子还能取下来吗?”
林樾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了,“能啊,我就是懒得取。”
沈淮之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林樾的眼睛,低声道:“你先闭眼,我让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
林樾抿了下唇,心里有了猜测,该不会是又给他买了镯子吧?但眼睛被捂住了,他也没法儿看沈淮之的表情,只能点了点头,自己抬手捂住了眼,“好,我不看。”
沈淮之看着林樾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指缝间甚至还能放下一根筷子,不由轻声笑了一下,反手握住林樾的手,“不是说不看吗?”
被拆穿了,林樾皱了皱鼻子,“好嘛,不看就不看。”
确认林樾真的闭上眼了,沈淮之才放下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到桌上,左手握住林樾的手合拢,右手拿起镯子戴在了林樾手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
话音刚落,林樾唰地一下就睁开了眼,同时抬起了左手,看见手上那抹金黄,林樾下意识眨了眨眼,嘴巴都张大了,“你,你什么时候买的金镯子呀?”
沈淮之看他举着手仔细端详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喜欢的,瞬间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笑着说:“今天回来的时候买的,知府大人和和府学一共发了三十两银子,被我昧下了十两。”
林樾噗嗤一笑就笑开了,“怎么还用上昧了?这话说的好像我从来不给你钱一样。”
家里虽然是林樾管钱,但其实银子就放在匣子里,他也不会过问沈淮之平时怎么用,毕竟沈淮之一个月下来花钱的地方还挺多的,笔墨纸砚,时文集,图解释文等等,一个月也有不少。
但沈淮之的习惯就是花多少拿多少,没花完的就放回原位,身上只会带一两银子用来应急,就这一两银子还是林樾强迫他带上的。
沈淮之没觉得哪里不对,他赚的钱本来就应该给林樾,今天用这么多没和林樾商量,虽然知道林樾不会生气,但他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第一次买这个,没选什么花样,就是一个素镯子,来年给你买更好的。”
林樾脸上带了得意,“这个我就很喜欢,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说完还扑倒沈淮之身上,腻腻歪歪地蹭了蹭,“你怎么这么好啊?哎呀,手上戴这么多镯子,还有点坠手呢。”
沈淮之闷笑出声,“那银镯子要摘下来吗?”
“不摘,我换一只手戴。”
沈淮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先起来,我去做饭,吃完早点睡觉。”
林樾没接话,抱着沈淮之的手也不肯松开,嘴里哼哼唧唧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沈淮之没法子,只好带着林樾一起去灶房了。
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吃完晚饭天都黑透了,等洗漱完回屋,地上都落霜了。
沈淮之关好门窗回来,就看见林樾缩在被子里把玩手上的镯子,一瞬间有些后悔,早在九月份就应该买的,那个时候手里也不缺钱,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
“冷吗?要不要灌一个汤婆子来放在脚边?”
林樾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不冷,你快进来,被窝我都捂暖和了。”
“好,我就来。”
初二,沈淮之一行人跟着郑教授去拜访赵老夫子,老夫子家在城南,距离迎春巷好几条街,去的时候都是坐府学的车去的。
老夫子是个极温和的人,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挨个考过学问,就一挥手,让郑教授主持拜师礼,正式收下这几个学生。
沈淮之和屈坚白几人都有些发愣,他们来的时候教授没说这一茬,他们就带了一点儿拜访的礼物,拿来做拜师礼是绝对不够的,银钱也没带够,这拜师礼实在有些草率了。
赵老夫子也不是第一年带府学的学生了,并不在乎这些虚礼,“明儿来上课的时候顺带拿来就是,今儿就别折腾了。”
老师发了话,学生也不能不从,就这样完成了这个略带潦草的拜师礼,而后就开始上课了,中午甚至还留了饭。
等沈淮之一行人从他家里出来,已经日暮西斜了,到家的时候林樾甚至晚饭都做好了。
沈淮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住林樾手里的碗,眉头微皱,“怎么不等我回来做?你现在不方便。”
说完沈淮之啧了一声,怪他,林樾现在禁不住饿,他怎么能把这个给忘了,“下次我要是回来的晚就别等我了,你先吃点儿点心垫垫肚子,我晚上回来再做饭。”
林樾轻推了他一下,“只是煮个饭而已,火都是用的前头铺子的,而且连菜都没炒,就做了个焖饭,哪里就累着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是府学有什么事吗?”
沈淮之拿了碗筷盛饭,看林樾吃上了,他才解释道:“今天去了夫子家,他家有些远,在路上耽搁了不少功夫。”
林樾咬着筷子,问:“以后都不去府学了吗?”
“嗯,可能十天半个月去一回,主要就去夫子家里了。”
林樾眼珠子一转,抬眸看向沈淮之,认真道:“那我们买个马车,这样你出门也方便,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沈淮之犹豫了一下,提议道:“不然买一个骡车,骡子要便宜些,照料起来也方便,府城用骡车的也更多些。”
“不管是骡子还是马,咱们肯定得请个车夫照料,先得搭棚子,然后每天还得清理,我俩都没空做这个,既然请了人,那难照料一些也不碍事,多给些工钱就是,买了马车,你二月里去京城也方便呀。”
沈淮之被说服了,“那我明天下学就去牲畜市场瞧瞧,那边应该也有马夫,顺带一起了。”
林樾摇摇头,“我去,你下学的时候都日落了,市场哪里还有人,我下午不忙的时候过去,你放心,我带着徐洛或者袁梨去,肯定不落单。”
自从签了长契,林樾就准备教他们做点心,今早一商量,刚好一个人学三种点心,徐洛和袁梨现场拜了师傅不说,还主动提了再签五年的契,有了师徒名分,林樾带着他俩出去也更放心了。
看林樾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淮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那你路上慢些走,要是没有合适的就算了,牲畜市场味道大,别再熏着你。”
林樾原本想说自己从小喂猪喂鸡过来的,那点味道算什么,但看沈淮之一脸严肃,眉间还露出一丝担忧的表情,他最后还是没说,只是保证道:“放心吧,我都记下了。”
第177章
来府城一年多, 林樾还是第一次去牲畜市场,府城很大,虽然不是每个坊市都会有这个, 但林樾他们所在的明水坊就刚好有一个,距离迎春巷四条街, 已经偏向城边了。
这天未时,铺子里最忙的时候过去, 客人变得三三两两的, 林樾就带着徐洛出去了。
因林樾怀着身孕, 两个人一路上走的并不快,刚出门, 林樾就问道:“集市上卖马的多吗?”
徐洛摇摇头, “不太多, 这边的坊市卖骡子的更多些, 马比骡子贵上近一倍,买得起且舍得买的人不多, 所以马贩子也少, 不像昌阳坊, 那边的牲畜市场里大半都是卖马的。”
看林樾有些好奇, 徐洛又接着道:“我们这儿的牲畜市场卖的最多的是鸡鸭鹅这一类的家禽,有不少人不习惯去菜市场买,都是去牲畜市场买的,买完就让摊主顺手宰杀了再带回家, 靠近城门口那几个坊市的牲畜市场里还有不少卖牛的,但咱们这儿距离城门有些远了,附近村子的人一般不会来这儿,所以也没有卖牛的。”
林樾了然的点点头, “那咱们今天先去这儿看看,要是没相中合适的,明天再去昌阳坊看看。”
徐洛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在铺子里一天下来虽然没干什么重活儿,但也是很累的,能出来走一趟,又不扣工钱,他愿意的不得了。
一路走走停停,到牲畜市场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市场比四方镇上的大许多,人声鼎沸,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鸭猪羊的叫声混合在一起,显得尤为吵闹。
不过集市的布局却十分规整,站在入口就能瞧见哪一道是卖鸡鸭的,哪一道是卖猪羊的,都不用徐洛带路,林樾就往左拐去卖马匹、骡子的那一条道上去了。
如徐洛所说,卖马匹的确实不多,而且马匹的成色也大差不差,连品貌都很相近,可挑选的不多,林樾便打算一家一家的问过去。
“老板,您家这马怎么卖的?就这匹棕色的。”
马贩子见有客人来了,也顾不上和隔壁邻居吹牛了,一个闪身就来到林樾面前,“这位夫郎,您眼光真不错,我这马在这条街上那绝对是最好的,而且年龄个头都合适,您买回去,不管是骑马还是拉车都正好,而且这马的槽口也好,您就算没经验,按我说的喂养,也保管能养得膘肥体壮的。”
林樾听了半天,就听出来一个意思,这马不便宜,这老板口才也没得说。
眼看那老板还要再夸,林樾有些懒得听了,“您直说这马什么价钱就成。”
马贩季七也看出来林樾不耐烦了,抬手比了个手势,“二十五两银子,不二价,不过您要是买了,我这儿还送七天的草料,若您需要再买个马车或者寻个马夫什么的,我也能带您去。”
林樾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这是不仅想赚他买马的钱,还想再赚一份儿介绍费,还说的好像他占便宜了一样。
“多谢老板,我再瞧瞧。”
林樾说完转身就走,季七眼看不妙连忙招手,“哎,这位夫郎您别急啊,要是这价钱不合适,咱们也能再商量商量。”
林樾回头看他,“不是不二价吗?”
季七丝毫没有脸红,只笑道,“对别人自然是不二价,但和您这不是合眼缘吗?绕个十几二十文钱也无妨。”
林樾还是抬脚走了,“既如此,想来再去看看别的,还能饶下更多钱,老板,您放心,要是您这马真是最好的,我保管还回来。”
这话说的真是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但林樾都走了,季七也无可奈何,又拎着他的板凳坐下了,不过视线一直还跟着林樾和徐洛,就盼着他们再回来,最近买马的是真少,他都许久没开张了。
林樾一路走一路问,市场上一共有十一匹马,价钱都大差不差,最便宜的二十三两,最贵的三十两,看了一圈儿,两人还是觉得第一匹最好,又转身回了那个摊子前。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的是二十二两银子,林樾先跟着马贩去看一看马车和马夫,甭管相没相中,马贩都将马和粮草给他们送回家去,这粮草也送了十日的量。
不过最后林樾还是相中了,马车是封闭的样式,车顶成弧形,两侧有窗,前方挂着竹帘,里头有三块坐板,瞧着比家里拉粮食的牛车小不少,最多只能挤下五个人,但价钱却贵上数倍。
若是以前,林樾肯定还要再去看看其他铺子,但现在怀着孕,今天逛了这么久他也实在是累了,索性就直接定下来了。
买马车的时候倒是快,但是找马夫就慢了些,铺子相熟的几个马夫,有的已经出去做工了,还有的租了马车,每天在街头巷口接送来往赶集出门的人,一时要寻到个合适的马夫还真是有些难。
铺子的赵掌柜朝林樾拱了拱手,“不瞒您说,在下相熟的马夫有十来个,不过这会儿并不在铺子里,得让伙计去寻,若您得空,在铺子里喝杯茶,略坐一坐,我现在就让伙计去找人,或者赶明儿我让他们上您家去,您寻个地方也成,现场再相看相看,明儿至少能给您寻四个来,要是没相中,我再给您找找。”
林樾不想等了,“就明日吧,迎春巷甜香坊,日落之前铺子都开着门,掌柜的让他们直接过来就成。”
赵掌柜眼前一亮,“您莫非就是沈老爷的夫郎,家里开点心铺的那位?”
林樾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了,“正是。”
赵掌柜当即笑了,“这可真是巧,前两天我夫人还上您铺子里买点心去了呢。可惜她去的晚,到的时候点心都卖完了,最后只买了两杯金桔团饮,还有沈老爷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在咱们坊市里都传遍了。”
林樾脸上带了谦逊的笑,“您过誉了,嫂夫人喜欢铺子的点心,是我们的福气,赶明儿掌柜的要是过来我给您留一份儿。”
“那感情好,今儿回去就跟我家那口子说,她听了保管高兴。”
两人寒暄了几句,林樾才起身准备离开,掌柜的一直把他们送出门外,看着季七套上车,又让伙计扶了林樾上马车,等他们走远了,赵掌柜才回了铺子。
家里还没有搭好马棚,马只能暂时栓到树上,林樾就盼着明天能寻好马夫,先搭个简单的棚子出来。
傍晚,沈淮之回来的时候,马正在食槽里吃草料,听到动静还抬起头打了个响鼻。
他真是没想到林樾动作这么快,昨儿才说要买,今天回家,马就在院子了。
沈淮之上前摸了摸马的鬃毛,径直往灶房去了,如往常一样,先伸手接过林樾手里的活计,才开口问:“今天累不累?出去走了不少路吧?等会儿多烧两壶热水,你泡泡脚,再给你按一按,昨晚我瞧着肿得更大了。”
林樾摇摇头,“还好,没相看几家就直接买了,就是还没寻到马夫,最早也得后天你才能坐上马车了。”
沈淮之笑了笑,“也不急这一时,路上背背书什么的,很快就到了。”
林樾撅了下嘴,“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天都还黑着呢。”
最近肚子越发大了,林樾睡得也不太安稳,晚上经常会醒,今早他醒的时候还以为是半夜呢,沈淮之就起来了,后来他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再起来时温在锅里的早饭都快冷了,那个时候天都才刚亮呢。
沈淮之看他嘴翘的都快挂油瓶儿了,只好点头,“听你的,但是有一点,别累着自己。”
说完沈淮之就用手背轻推了林樾一下,“别站着了,壶里有热水,刚给你倒了一杯放桌上,坐着喝口水,我马上炒完菜咱们就吃饭。”
今晚吃的是酸菜鱼,鱼是下午林樾回来的时候顺道儿在菜市买的,酸菜是上回他娘周问兰她们来的时候带的,一开盖子,酸香扑鼻,林樾最近爱吃的不得了,昨天刚吃了酸菜红豆汤,今晚又想吃酸菜鱼了。
吃过晚饭,沈淮之收拾碗筷,林樾就抱着换洗衣裳从屋里回来了。
最近天气凉了,夫夫俩都是在灶房洗漱的,中间支个火盆儿,灶上烧着热水,林樾坐在浴桶里,沈淮之就在旁边给他加热水。
起初林樾还很害羞,要知道以前沈淮之洗漱的时候,他都只敢偷偷看一眼,而自己洗的时候,是不让沈淮之近前的。
但最近林樾洗自己都有些费劲了,前两天他还在卧房洗漱的时候,沈淮之进来送热水,看他那笨拙的样子,一时间眼眶都红了,林樾一抬头就见他要哭不哭的,吓得手里的巾帕都没拿稳,“这是怎么了?”
沈淮之也不说话,默默地给他添了热水,就站在旁边不肯走,硬是要帮忙。
林樾自然不答应,都伸手要推他了,沈淮之突然说:“是我不好,我太粗心了,都没注意到你自己洗漱不方便,明明都发现你腿肿了,还是没想到这个,都是我的错。”
林越看他越说越想哭的样子,只好举手投降,答应了沈淮之每晚帮他洗漱这件事儿,然后也不在卧房洗了,索性直接在灶房,省得还要从灶房拎热水过来,怪麻烦的
洗漱完,林樾就坐在火盆前泡脚,等沈淮之洗漱完,两人再一起回屋。
翌日午时,赵掌柜就带着四个马夫来了,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流程,四个人挨个上前介绍完自己,再试驾马车给林樾这个主人家看。
林樾瞧着驾车都挺稳的,便开口说了自己的要求,“会搭马棚,照料车马,每日早晚接送主人出门,其次要负责院子和灶房的洒扫,一月三日旬假,月钱二两银子,另外……”
看四个车夫都点头了,林樾想了想,选了个力气最大的,而后笑道:“有劳诸位跑一趟,前面备了茶点,诸位请。”
新招的马夫是个中年男子,叫田生,话不多但手脚却很麻利,听说要先搭个棚子,接过银钱就出去准备了,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等铺子打烊的时候,马棚就初见雏形了。
林樾给他端了热茶,也没打扰他干活儿,等沈淮之回来,马棚就基本搭好了,交代完明天出门的时辰,田生就准备离开了,“老爷,夫郎,明早我一定准时过来。”
林樾点点头,温和道:“田叔,若是你家路远,也可以住在这里,这样方便些。”
田生也答应了,不忙的时候回家,忙的时候就住在这边,保证不影响林樾和沈淮之用马车。
冬日天寒,有了马车,沈淮之出门暖和多了,马车摇摇晃晃,转眼就入了年关。
第178章
腊月里, 到处都天寒地冻的,府城比临水村略好一些,但也下了一场小雪, 去年林樾还和何嫱她们约着出去赏雪,今年就没有这个兴致了, 若非必要,他连院子都不想出。
一是怀着孕走路难受, 二是实在穿太多了, 裹着两件厚棉衣, 抬个手都不方便,更别说干别的了。
铺子里徐洛和袁梨手艺见长之后, 林樾就慢慢减少了待在铺子里的时间, 只每天早上起来去后厨做两到三种点心, 忙的时候在前台帮忙算个账, 其他时候一般就待在后厨或是灶房的火炉旁烤火。
怀孕八个多月,林樾肚子越发大了, 成日里腰酸背痛的, 家里的椅子坐着难受, 早在一个月前, 他们夫夫俩出去溜达的时候,就去了专门卖桌椅的铺子买了一把半躺椅,上头铺了一床家里的旧褥子,还有个棉花枕和一床薄被子, 林樾平时烤火,做衣裳就坐在这个椅子上。
虽说他做衣裳的手艺不大好,但孩子都要出生了,总还是得做上两件儿的。
等林樾慢慢悠悠地把手里那件做了两天的衣裳做完, 沈淮之也下学回来了。
腊月中旬后,沈怀淮之他们下学的时间就比以往早了半个时辰,再加上来回是坐马车,晚上到家刚好能赶上铺子打烊的时间。
明天就是旬假,田生将马关到新盖不久的马厩里,又喂了食水,洒扫过就回家去了。
沈淮之刚回来,身上带了寒气,害怕冻着林樾,所以每晚到家他都会先回屋换身衣裳再去前头找林樾。
“这炉火都快熄了,怎么也不往里添两根碳?”
林樾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回道:“盖了被子,没觉出来冷,就给忘了。”
沈淮之没说话,只上前摸了摸了摸林樾的手,确实是暖和的,脸也红扑扑的,这才放下心,“困就睡会儿,我做好了饭再过来叫你。”
今日天气不大好,有些阴沉沉的,林樾探头看了一眼,便摇头道:“直接在炉子上做吧,今天不大想吃,煮一锅面汤,再蒸个腊肠,对付一口就成。”
沈淮之点点头,末了又小声问道:“之前爹娘过来带了不少嫩萝卜,家里还有昨晚剩的骨头汤,要不要再吃个炖萝卜?”
林樾歪着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有个萝卜汤也好,刚好可以吃一碗咸的面皮汤,再吃一碗甜的,最后再来一碗淡的面汤,晚饭就齐活儿了。
做面汤那就无需再回后头的灶房了,面粉后厨里多的是,沈淮之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碳,挽起袖子就和面去了。
最近这一年,他做饭的手艺越发娴熟了,没多久面皮汤和腊肠都放到桌上了,炉子上正在炖的白萝卜还有些硬,刚好边吃边等,等差不多吃完一碗,萝卜也炖好了。
饭桌上,夫夫俩说起了今年过年的事儿,去年就是在府城过的年,今年原本想着回家去的,但林樾又不方便,估计还是得在府城,好在今年自家有了院子,两边爹娘弟弟过来也有住处。
碗里的面皮汤还有些烫,林樾用勺子搅了搅,抬头看沈淮之,“你们什么时候放假?还是和去年一样,腊月廿八才休息吗?”
沈淮之笑了一下,“比去年要早得多,廿六就放假了,老夫子原本想今儿就放的在,郑教授不肯。”
赵老夫子和郑教授早年曾在一个师门,而这师傅就是郑教授的父亲,虽然年岁上差些,但赵老夫子一向是把郑教授当弟弟看的,他之所以愿意做这个教书先生也是因为郑教授。
当然,也不是他全权负责,郑教授也会抽空过来,只是府学事忙,他能抽出来的时间实在不多,偏他又盼着这一批举人里能出个进士,自然不肯答应现在就放他们回家。
沈淮之几人作为学生,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在廿六也不晚,比去年足足多了两天,过完年也不必立马回去,能在家待到初三。
林樾看他是真的高兴,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下去了,只兴致勃勃地说起过年的事儿,“那铺子也那天关门,咱们廿七的时候就去置办些年货,好接他们来府城过年。”
沈淮之点点头,今年家里有了马车,他自然得回去接人的,“马车挤一挤能做五六个人,到时候我在前头赶车,爹娘他们四个并林杨坐车,若是今年凌之能过来,那让他们把骡车也赶着来,让林杨和他们坐。”
林樾也起了向往,“去年凌之就没和我们一起过年,今年怎么说也应该回家过一回,我看能成。”
说起过年,夫夫俩都很高兴,这几年,从村里到府城,虽然有些许小波折,但每一个年都比上一年好了,很难说不是一种幸运。
热乎乎的面汤下去,林樾都有些食困了,倚在躺椅上就开始打盹,沈淮之看他昏昏欲睡的,不由把动作放轻了些。
收拾完碗筷,炉子上的热水也烧开了,沈淮之回屋拿了木盆,兑了凉水,就开始催林樾泡脚,每晚泡一泡再睡,林樾的脚偶尔还是凉的,要是没泡脚,那更是冰凉,捂半天都捂不热。
入冬后,沐浴的间隔也拉长了,三五天才能洗一次,再是有热水,火盆,脱了衣裳还是冷的,沈淮之实在担心林樾受寒,好在林樾自己也注意着,连洗头发的时间都换到了正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洗完就裹着薄棉被缩在炉子边烤火,一直到头发晾干才会出门。
昨儿刚洗过,今晚只需泡个脚就成,见
林樾泡上了,沈淮之就拎着热水去一边灌汤婆子去了,一共三个汤婆子,灌好立马塞被窝里,这样才能赶在他俩睡前把被窝捂热。
林樾看他忙前忙后的,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只好开始琢磨年礼,“今年的年礼,除了银子,布匹,糖,酒,茶这些每年都备的,再加点棉花吧,府城的棉花比镇上的便宜,瞧着也更好些,买回去做棉衣也好,做棉被也好都暖和。”
沈淮之点点头,问道:“过年你要添些首饰吗?咱们还有些积蓄,过年,户下几户人家也是会送礼过来的,不缺钱。”
林樾拨了拨手上的金镯子,抬眸一笑,“我有这个就够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提议道:“不然给两边的娘都买点儿金饰,比如金耳环就不错,手镯等过两年再买。”
家里的积蓄还得预备着沈淮之二月份去京城,林樾特地把整的银锭都收出来了,就怕到时候不够用,所以今年的年礼也只是能比去年好一些。
沈淮之想了想,还是觉得暂时没必要,“之前买的银镯子她们都舍不得戴,你说了好几回她们才答应的,金耳环她们肯定更舍不得戴出去,等明年直接买三个镯子,刚好你们一人一个,这样她俩说不定还愿意戴。”
林樾没搭话,这人说不懂吧,又会给他买首饰,说懂吧,又不知道甭管什么年纪的哥儿,姑娘,那都是喜欢首饰的,耳环和镯子怎么能一样呢。
“先买嘛,反正耳环也不大,先戴小的戴习惯了以后换大的戴她们也习惯。”
沈淮之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看林樾坚持,他自然也答应了,只是看了一眼林樾的耳垂,林樾是没有耳洞的,说是小时候怕疼不敢戳,现在连首饰都少了个能戴的。
“你要再添个簪子发钗什么的吗?或者项链、项圈,镯子,看你喜欢什么。”
林樾:“我们不是在商量年礼吗?怎么一下就跳到首饰了?我真的不缺,今年就不买了。”
沈淮之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了,“那听你的,等二月份去京城,我从京城给你买,那边许是有新样式,说不定更好看些。”
林樾笑靥如花,“那我就等着啦。”
“咱们廿七一早就出门,先买了年礼再买年货,这样你廿八回去刚好能带回去,除了两边爹娘的,还有凌之夫家的和小叔叔家的,你今年回去记得去瞧瞧,虽然他们夫夫感情好,但万一凌之被欺负了呢?”
“我都记下了,放心吧,泡脚的水也凉了,我去拿巾帕过来,你擦了先回屋,我收拾完就回来。”
夫夫俩躺到床上都还在商量这事儿,许是日夜期盼出现错觉了,转眼就是沈淮之放假的日子了。
每日来回,除了几本书和笔墨纸砚,沈淮之别无他物,拎着一个书箱就回来了。
今天林樾关门的晚,为了让更多客人知道他们今儿关门,初四开门,林樾又重新办了扑买和红票的活动,沈淮之到家的时候前头还有不少客人在等着买点心呢。
到家的第一时间,他就去前头换下了林樾,把林樾安顿到他的专属躺椅上,穿上围裙就去帮忙了。
今天太阳极好,黄昏时还出了晚霞,霞光散去,铺子里的点心可算卖完了,收拾完点心,徐洛和袁梨领了月钱就回去了,沈淮之按林樾的要求,在门上挂了打烊的牌子,而后,夫夫二人就全心全意准备过年了。
前两天商量的还是一起去买年货,今天沈淮之就反悔了,小心翼翼地和林樾商量,“回来的时候街道上人不少,明天肯定更多,万一冲撞了不好,你写个单子,我去买,保管不落下任何一样东西。”
林樾抿着唇,显然是不想答应,他许久没出门了,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沈淮之还不允。
但为了肚子里的小崽子,林樾最后还是妥协了,“明年我一定要去。”
沈淮之连连点头,“去,明年我们腊月廿四扫尘完就天天去逛,你负责买,我负责拎东西。”
林樾这才笑了,等沈淮之给他研好磨,就提笔开始写,这一写就写了一整页,沈淮之也真的一一买回来了,他没坐马车,是走路去的,买的东西竹筐都装不下,愣是来回了好几趟。
廿八一早,沈淮之和林樾就起来了,今天沈淮之回去接人,林樾想送他出门。
“路上慢些走,马车里我放了棉被,等会儿把汤婆子也带上,还有你的帽子和手衣,裹严实些,别冻着。”
沈淮之一一点头,拉着林樾叮嘱道:“今天我不在家,你烧水的时候别烧太多,小心抻着,中午你要是懒得做饭就热一热今早的包子,灶上还有汤,早些睡觉,明晚我就回来了。”
絮絮叨叨的,活不像只离家一天,倒像是要走十天半个月的。
林樾也没不耐烦,全都应下来了,还再三保证过,沈淮之才提着心出门了。
第179章
沈淮之和林樾上次离家时, 几乎全村人都来送了,这次回家,不过在村口停了一会儿, 和叔伯婶婶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就这样, 还是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陆续有村人溜达过来了。
“哎呀, 淮之回来啦?是回来过年吗?怎么不见樾哥儿?”这是隔壁的芳林姑姑。
沈淮之才刚拴好马, 还没来得及和他爹娘说过年的事儿呢, 刚好一起说了,“姑姑, 小樾没回来, 我回来接我爹娘他们去府城过年。”
沈正初和宋寻春听到这话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刚才没见樾哥儿, 他俩这心里真是不踏实。
去年他们就是在府城过年的,沈芳林都快习惯了, 也不用请托, 直接就应道:“那可好, 二哥二嫂你们放心去, 家里的猪啊牛啊什么的我过来喂。”
去年也是这样的,他们两家一贯如此,谁家要出个远门,另一家只要在家, 就会帮忙喂个牲畜,不忙的时候还经常溜达过来看看,以防有小偷什么的。
宋寻春也没和她客气,笑着拉了她的手, “那可就不和你客气了,等我们回来请你们过来吃酒。”
沈芳林摆摆手,“快别见外了,得了,淮之好不容易回来,我就不杵在这儿了,先回去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提前来说一声,这两天家里都有人在。”
“欸,那我就不留你了。”
沈芳林走后,沈广初父子也过来了,还有沈原之他娘,三婶四叔五伯,来了一大堆,沈淮之也顾不上旁的,都迎进屋喝茶去了。
略陪坐了一会儿,宋寻春就悄摸过来叫他吃饭,“饭菜给你热好了,先去吃,这里你爹陪着呢,那马我也喂了草料了,也不知道马和牛能不能吃一样的,你等会儿去瞧瞧。”
宋寻春都四十多了,也就在镇上见过一回马,刚才沈淮之赶着马车回来给她吓一跳,只是那会子光看人了,也没顾上那马,方才一瞧真是高大,肯定贵极了,可不能给喂坏了。
“娘,我这就去,那马我路上喂过,这会儿随便吃点儿草料就成,婶娘她们都在,你快别忙了,坐着歇会儿。”
“知道知道,快去吧,等会该凉了。”
屋里坐了七八个人,喝茶的,嗑瓜子的,刚开始还话里话外都是沈淮之和林樾夫夫俩,后来就说偏了,这会儿都说上开年什么时候动工耕地了。
等沈淮之吃完饭回来,他们的话题才重新拐回来,“淮之,你们在府城可好?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说啊,咱们虽说没什么银钱,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三叔,我们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沈广初嗑完手里的瓜子,开口问道:“正初,你们这次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门可要锁好,不过年节里村人都在家,每天让岩之他们过来转转,以防万一。”
沈正初还真不知道,他儿子才刚回来两刻钟,他们愣是没捞上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好看向了沈淮之。
沈淮之抬头应道:“广叔,我爹娘他们大概初二初三就会回来,最晚初六初七左右。”
“成,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们看着呢。”
略坐了会儿,他们也就陆续告辞了。
屋里,沈正初可算说上第一句话了,“淮之,今年亲家他们去吗?要是去可得提前和他们说。”
沈淮之点点头,“爹,我们刚买了院子,今年想着接你们,还有岳父岳母一家,凌之他们夫夫都去过年,我等会儿就去和他们说,咱们明天中午就走,前不久刚买了马车,比牛车快不少,我们中午去,天黑前就能到了。”
沈正初刚才也瞧见那马了,确实是又高大又健壮,就是那个马车吧,真不是他说,最多也就挤得下四个人,哪里够坐。
“你们坐马车,我赶牛车,今年咱家杀了两头年猪,都腌好晾干了,就等着给你们送去,那马车装不下,还有给樾哥儿补身子的鸡鸭,另外还有些鸡蛋,木炭,柴火,米面什么的,一车还不一定装得下,而且牛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还是得带着。”
今年家里田地多,九月后又陆续买了不少,除了耕地拉粮是自家来,大部分活计都是招工,他们夫妻俩闲着,就养了不少牲畜。
其中猪仔养了四头,两头腊月中旬就拉去镇上卖了,剩下的就是这两头年猪,还有鸡鸭今年也各养了二十来只,入冬后鸡鸭长成了,每回他去府城都会带一只,这次是过年,怎么也得带个四只,剩下的就等下回去再带了,牛车装不了那么多东西。
沈淮之也知道马车坐不下,原本是想着凌之他们应该会赶车,但家里的牛车也行,他就点头应了,“爹,娘,那我先去一趟岳父家,等会顺道去镇上看凌之,要是晚上回来的晚不用等我吃饭。”
宋寻春皱了下眉,“咱家现在就三个人难道还分两桌吃啊,行了,快去吧,我今晚晚一些再做饭。”
沈淮之轻咳了一声,“好,娘,那我去了。”
马车里还有带的年礼,按林樾要求的买的,布匹,棉花,茶叶,酒水,糖,橘子,大枣等等,都分成了三份。
沈淮之先把给爹娘的那份拎了出来,买的多,两只手都拎不下,还是宋寻春过来帮忙了。
“哎呦,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沈淮之笑了一下,“好不容易过年嘛,对了,娘,这细棉布是小樾挑的花色,原本想给你们做衣裳的,怕你们不喜欢,就买了布回来给你们自己做。”
宋寻春伸手摸了下身上的衣裳,嗔怪道:“樾哥儿也真是的,上回买的布都还有剩,我们俩哪穿得了这么多。”
“换着穿嘛,他早就看上了,说是这花色衬你,给爹的挑的是石青色的,平时穿正好,还有棉花,虽然过年了,但一二月也还冷了,做棉衣正好。”
把东西拎回灶房,沈淮之才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娘,这是给你的礼物。”
宋寻春看见小盒子还愣了一下,“这是买的什么?”她在衣摆上擦了下手才打开,看见的瞬间眼都瞪大了,“怎么还买这个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用戴什么金耳环,给樾哥儿留着。”
沈淮之按住她的手,“娘,这是小樾特地给你挑的,他没耳洞戴不了这个,我来之前他特意叮嘱了,让我看着你戴上,明儿他还要看呢。”
宋寻春捏着盒子,半天没说出话,末了才问:“可给你岳母买了?要是没买就送这个过去。”
“买了,你俩一人一个。”
宋寻春这才放下心,也没再拒绝,高高兴兴地戴上了,扭头问沈正初:“好看吗?你说戴出去人家会不会笑我?”
沈正初摇头,“好看,孩子给买的金耳环,外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
宋寻春更高兴了,扭头催沈淮之,“时候不早,快些去吧,万一等会儿亲家他们出门了没遇上可怎么办。”
“知道了,这就去。”
“驾!”
沈淮之赶着马车出去了,不多时就到了林家门外,林杨在镇上做工没回来,家里只有林远和周问兰在,看见他来都很高兴,“可算回来了,我们正念叨你们呢。樾哥儿没回来吗?”
沈淮之点点头,把带的年礼拎进堂屋,边走边说:“娘,马车颠簸,小樾坐着不舒服,就没回来,只我一个人回来了,今天过来是接你们去府城过年的。”
周问兰迟疑了一下,这年头,就没谁家是跟着出嫁的哥儿一家过年的,也担心哥儿在夫家不好做人,去年是他们俩没法回来,他们就厚着脸皮去了,今年……
她虽然没说话,但沈淮之大概能看出来,便笑着道:“娘,我回来的时候小樾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接你们过去的,他现在怀着孕,要是你们不去,他肯定难受。”
罢了,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哥儿,周问兰点头答应了,“那成,今晚林杨回来就和他说,等会就收拾东西,咱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中午,到时候我过来接你们,娘,你们别赶牛车了,坐马车去,还有我爹的牛车装东西,全赶去院子也放不下。”
林家的牛是今年刚买的,不过去府城就用过一回,其他时候为了方便都是坐沈家的牛车去的。
周问兰:“成,你坐着歇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沈淮之摇头,“娘,我吃了饭过来的,您快别忙了,等会儿还得去一趟镇上接凌之他们,这就走了。”
说完又掏出那个小盒子,说的话和刚才几乎是一模一样,最后周问兰也被说服了,高高兴兴地戴上了新耳环,夫妻俩一直把沈淮之送到村口才折返。
好不容易去一趟,他们要带的东西也不少呢。
镇上甜香坊还没关门,不过沈淮之一到,沈凌之和方新觉就带着他回家去了,铺子就让伙计看着。
方家,沈淮之说了来意,方家父母立马就答应了,虽然他们存了一点儿私心,想着让儿子和大舅哥搞好关系,但他们也是真的疼爱沈凌之的,自然不会阻拦。
时候不早,沈淮之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别送了,明天中午我过来接你们。”
沈凌之高兴地挥了挥手,“哥,你路上慢些,明天我在家等你!”
廿九,吃过午饭,沈淮之和沈正初就赶着车出门了,宋寻春在后头锁了门窗,送了一把钥匙去沈芳林家,然后才跟上的。
等接上林家一家三口和沈凌之夫夫,已经未时了,幸好赶了牛车,这次不仅沈家,林家父母也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大多都是给林樾补身体的,要是没有牛车还真是装不下。
府城,林樾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生了火盆,茶点果子也备下了。
日暮黄昏,林樾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可算到了!”
看他挺着肚子出来,沈淮之惊了一下,“怎么出来了?快别动了,我把马拴好就过来扶你。”
林杨听到声音,掀开帘子就跳下去了,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扶上了林樾的手,之前他在镇上做工没法过来,只是听爹娘说他哥哥怀了孩子,现在真的看见,他手都有些抖,他哥那么小一个,这肚子也太大了,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的。
“哥,哥,快别动,我扶你进去,能走路吧?不然我背你,不对,这不能背,我抱你吧。”
林樾看他说话都语无伦次的,不由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好啦,我能走,你扶着我就成。”
林杨今年长高了不少,不过看见林樾抬手他习惯性地就把头低下了,这才让那个脑瓜崩准确落在了脑门上,“我这不是没见过嘛。”
灶房里林樾生了火,所以一行人这会儿都进了灶房,许久未见,每个人肚子里都是说不完的话,好在最后沈正初和林远忍住了,让自己媳妇儿说话,他俩跟着沈淮之做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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