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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测字 “骗钱也叫骗人。”


    庒灵止从前只用手机拍过鬼, 相册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来历不明的光团,他直觉这团小东西应该跟负三层有关系。


    直到吊瓶里的水打完,庒灵止也没研究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得先放弃。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 庒灵止顺手拍了两个被他吸引过来的鬼。


    还没等歇一会, 他又带着银行卡到柜台给秦安琳转了四百万,忙活一下午,才回到酒店收拾东西。


    庒灵止一刻都没有等,直接办了退房,本来准备直接买高铁票, 但时间匆忙, 最近的票已经售完, 只能换成火车, 等到了y省再坐车回县城青霄观。


    来的时候因为清正和竟承的关系,没有坐上高铁, 这回庒灵止一个人背着行李到火车站。


    站内人来人往, 年轻人不多, 大都是面容沧桑的中年人,庒灵止长得白净, 在其中很是显眼。


    从h市到y省到火车得坐五个多小时, 庒灵止去火车站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免得在车上的时候饿得慌。


    上车时站台边还有几个男人在抽烟,乘务员叫了几声, 那几人才上去。


    好巧不巧, 那几人正坐在庒灵止附近,身上还没散去的烟味让他对面坐着的一对母女咳嗽了两声。


    那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像是第一次带孩子出门, 在包里左翻右翻,要用的东西就是翻不到。


    “小帅哥。”女人不好意思地和庒灵止打招呼,“你有没有带卫生纸,我出门急,就带了些孩子用的湿巾。”


    “有。”庒灵止说着,示意她等一下。


    其实他也没有出门带纸的习惯,但酒店有免费抽纸,办退房时,需要带什么东西,前台小姐姐又都嘱咐了一遍,他想着纸巾也不占空间,就给塞在了包里。


    在包里摸了好一阵,庒灵止才摸到那包纸巾,拿出来时,正好将一张黄符带了出来,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面上。


    庒灵止看了一眼,先把纸巾递给了带孩子的女人,才弯腰去捡那张黄符。


    “谢谢你,小帅哥!”女人说着。


    庒灵止手指已经触到黄符,闻言,抬眼正要说不用谢,扯了扯黄符,却扯不动了。


    那张画了镇鬼咒的黄符,正被一只登山靴踩着。


    “年纪轻轻,搞什么封建迷信?”登山靴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麦色的皮肤,个子不算高,眼睛黑亮黑亮的,剪了个板寸头。


    好好的镇鬼符上多了个鞋印,庒灵止惋惜了一秒钟,直起身子,看向那人:“这符用不了了,劳驾转我二十赔偿。”


    那小伙子笑笑,说道:“一张黄纸还要二十块?未免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不给会倒霉的。”庒灵止提醒道。


    那人明显不信,虽没给钱,但从包里拿了袋小饼干给庒灵止,当作赔偿。


    庒灵止见状也不再管他,从地上把黄符捡了扔进垃圾袋里。那人福泽深厚,只会倒一点小霉,不碍事。


    这头他正要把饼干给对面小朋友吃,话还没出口呢,刚才那小伙子就不知道怎么的,左脚绊了右脚摔在了地上。


    “嘿!小帅哥,你嘴开过光啊?”带孩子的女人惊奇道。


    庒灵止笑着摇摇头,看见那小伙子头上刚才冒出的一丁点黑气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你没事吧?”


    那小伙子懊恼了一瞬,略微有些尴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本想快点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就在带孩子的女人旁边。


    “没事,没事,就是个意外。”小伙子咬牙说道,把自己的包放到了头顶,僵硬地坐到女人身边。


    女人忙逗弄小孩,来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怕小伙子太过尴尬。


    庒灵止没太过关注那小伙子,坐在座位上小睡了一会,起来后又给清正发消息,还是没有得到回信。


    车上弥漫着一股泡面和辣条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庒灵止连吃零食的欲望都没有。


    对面女人把小孩哄睡着后,可能是无聊了,开始和旁边的小伙子聊天。


    女人和清源一个姓,让人叫她陈姐就好,而小伙子姓杨,女人叫他小杨。


    陈姐要回b市娘家,小杨则和庒灵止同路,都往y省走,到省会城市再转车。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又扯上了庒灵止。


    车上有点热,陈姐摸了摸孩子额头和后背没有出汗,给她隔了一条汗巾,才抬头问庒灵止:“小帅哥,你专业的道士吗?还是学着玩的?”


    “是,我职业道士。”庒灵止笑着说道。


    小杨听到陈姐又说这个,有些意兴阑珊,刚想要劝陈姐,又听陈姐说:“小杨,人家有信仰是好事,只要没害人,没骗人就行。”


    小杨不服气,“骗钱也叫骗人。”


    陈姐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对庒灵止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这趟回娘家,顺不顺利?”


    “当然可以。”庒灵止说着,打开收款码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一卦二十,扫我就行。”


    陈姐一愣,态度疏离了一些,笑道:“好,稍等。”


    旁边小杨似乎想要阻止,但碍于陈姐刚才说的话,到底没有付诸行动,想着反正也就二十块钱。


    钱到账后,庒灵止从背包里翻了好半天,找出来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小桌上,推到陈姐那边,“陈小姐随意写两个字。”


    “好。”陈姐说着,左手抱着小孩,右手执笔,思考了片刻才落笔,在纸上写下了“归”和“宁”两个字。


    “小帅哥,你看看?”陈姐又将纸推回来。


    坐旁边的小杨一脸百无聊赖,他觉得无论庒灵止说什么,都是在忽悠人,区别只是能忽悠住,或者不能忽悠住。


    庒灵止看见纸上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起,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归”字的笔划,沉吟片刻,说道:“陈小姐,从这个‘归’字来看,你这次回去并不会顺利。”


    陈姐脸色微变,“怎么说?”


    “你看,这个‘归’字的‘彐’部,笔划杂乱,其中阻碍和困扰不会少……”庒灵止有一点没直说,“归”字虽有回归之意,但也与“鬼”同音,写得好便是归,写不好可能就要见鬼了。


    陈姐脸上将信将疑,她还没发表意见,小杨先忍不住了,“我说你,好好一大小伙子,还是大学生吧?骗人还不说点好听的?人家大老远的,带孩子出个远门,听了你的话路上忧心忡忡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庒灵止语气无奈,“我没骗人,正因为她给了钱,我就更不能说谎骗她。”


    “嘿,你这人!”小杨见跟他说不通,又和陈姐说:“陈姐,你别听他的,你这一路肯定顺顺利利的,平时注意点,肯定没事!”


    陈姐对他笑了笑,眼中还是有些担忧,想了想,转头又问庒灵止:“那我还写了个‘宁’字呢?这个字又说明了什么?”


    庒灵止看了两人一眼,将视线转向“宁”字,目光更加深邃,道:“‘宁’字,说明了说谎的人不是我,是陈小姐你。”


    “我?我说什么谎?”陈姐惊讶道。


    庒灵止指着“宁”字的“宝盖头”,继续说:“你看这个‘宝盖头’,通常象征家宅安稳,但在这里却显得沉重,预示家宅之中有些难以言说的压力。而笔划略显犹豫,不够果断,表明你内心矛盾不安。”


    陈姐眉头紧锁,轻声问道:“那这跟你说我说谎有什么关系?”


    庒灵止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关系重大。这个‘宁’字,如果从测字的角度看,‘宝盖头’下应有个‘心’字,但‘心’字并不完全闭合,这说明你的心并不完全在娘家,而是有所牵挂。再看’丁‘部,它在这里格外突出,‘丁’在古汉语中也有人的意思,你此行的目的与某个人有关。”


    测字不止单看字,还要结合时间位置,以及人相。


    面前女人眼角下垂,鼻梁山根部位凹陷,一副烂桃花缠身的模样。


    女人有孩子,但从面相上来看,她的正缘还没有到,庒灵止猜测道:“你是要去找你……男朋友?”


    女人这下是真的愣住了,正常人就算怎么猜,看见她怀里抱着个小孩,都会觉得她是要去找自己老公,绝不会想到自己连婚都没结过。


    “你,你怎么知道!”陈姐惊讶道。


    庒灵止一挑眉,“不是你给了钱让我算的吗?”


    陈姐半天说不出话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哪里不小心透露了信息。小杨也愣了会,但他坚定的唯物主义念并没有动摇,他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庒灵止和陈姐联合起来骗他,想给他下套。


    之前那几个在站台吸烟的男人也在一旁听着,见状凑起热闹来,一人手插口袋走过来,“小伙子,来给我算算看!”


    庒灵止来者不拒,同样拿出二维码摆在他面前,“承惠二十。”


    那男人倚着座椅靠背,脸上堆出皱纹沟壑,似嘲似笑地说道:“你先算,算得准了我就给钱,算得不准我可不给!”


    “算了不给钱,你可是要倒霉的。”庒灵止说道,面前这男人可没有小杨那样好的福运。


    男人也想起小杨刚才摔得不痛不痒的一跤,毫不在意道:“没事,你先算。”


    第42章 玩偶 小杨的话噎在喉咙里,半晌才说道……


    男人执意要算, 庒灵止也懒得再拒绝,问道:“那你想算什么?”


    庒灵止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着的,男人顺势坐了过去, 一身热臭呛人的烟味袭来, 庒灵止又不由往车窗那边挪了一些。


    “大师, 我要算什么你猜不到吗?”男人说道。


    这话一出,就连对面小杨都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不喜欢年轻人装神弄鬼的骗人,但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尊重应该要有的。


    先不说这男人故意为难,连算什么都不说,单就叫一个道士为大师, 就是很不礼貌的事。


    庒灵止冷笑一声, 说话也毫不客气:“你父母久病缠身, 妻子貌美如花心却与你貌合神离, 你自己一身毛病,还没有生育能力, 无儿无女的命。你要我猜, 我猜你现在最着急的, 想必是想在你父母离世之前,给他们抱上孙子吧?”


    “……”这番话说得男人一阵恼火, 几次忍不住想站起来发脾气, 都忍住了。


    不光是他欺软怕硬,自觉没有能力和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起冲突,更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 面前青年说的全都是对的。


    陈姐心里一阵打鼓, 刚才庒灵止算她的事情的时候,要强行说是猜的,那也不是不行, 但猜一个人是运气,猜两个人还能是运气吗?


    她一看对面男人不说话,心里就有了底,定是被庒灵止说对了。而如果庒灵止说的都是真的,那……


    “小帅哥!”陈姐顾不得怀中的孩子,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副着急的样子,“小帅哥,你刚才说的,我这趟会有阻碍和困扰,是什么意思?”


    男人被陈姐一打岔,也想到自己身上,“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不顺利呗!”他一边吼完陈姐,一边试探着问庒灵止:“大师,我确实是想要个孩子,大医院我也去过,试管我也让我老婆做过,但都没有怀上,大师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看来男人是真分不清道士和和尚的称呼,或者说他都没搞清楚庒灵止是个什么身份,一开始只当是个混混骗子,在言语上就不那么讲究。


    庒灵止没有刻意纠正他,只示意陈姐等会,转头对男人说:“你命里无子,我没有让你换命的本事,若是往后积德行善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我看你面相,等会就要倒霉,你还是先把卦金交了,免得霉上加霉。”


    男人面色沉黑,对庒灵止的话很不满意,“算出来了又不能帮我解决,和没算出来有什么两样?还不是就想骗我的钱!”


    好言难劝该死鬼,庒灵止不再说话,二十块钱都不愿意出,这亏该他吃的。


    这时火车正好到站,挤挤攘攘地下了一批人,又有更多人上了车。


    庒灵止身边空位的主人终于来了,是个身形佝偻的男人,他身后背着个大包,手里抱着个粉色毛绒熊公仔。


    毛绒熊很大,庒灵止估摸着应该有个一米二长,男人抱在怀里,都要看不见他的人。


    抽烟的男人见座位上的人来了,冷哼了一声,站起身,也不提钱的事,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抱着公仔熊的男人,先将熊放在座位上,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布袋子放在桌上,又把包放到头顶,才将熊抱起来,自己坐下去。


    庒灵止看到那红色布袋子上印着一朵白色莲花图案,在图案展现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之前抽烟的男人和对面小杨表情都变了变,特别是小杨,屁股都离开了座椅,硬是被自己压了下去。


    庒灵止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抱着公仔熊的男人身上。


    男人双手紧紧抱着粉色公仔,脊背不正常的弯曲着,像是被什么压住或是拖拽住,直不起来。他双眼浑浊,眼白遍布血丝,眉毛往下耷拉着,嘴角却微微上挑,做出一副慈爱的表情。


    可能是庒灵止的视线太过专注,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嘴上弧度扯得更大,“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是不是我的熊挤到你了?”


    “没有。”庒灵止微微摇头,问道:“怎么带这么大一只玩偶?”


    这话问到男人心里去了,他笑得更开心,解释道:“这是给我丫头买的,她说学校里别的同学都有,就她没有,非要我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一只。”


    丫头?


    庒灵止知道有些地方会把自己女儿叫做丫头,但面前这男人年纪看着更像是爷爷还差不多,而且……明明是个命中无女的面相。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实在是,这男人肩膀上坐着个八九岁的女孩,两边手臂上还挂着两个更小的孩子。


    庒灵止表情怪异,问道:“你女儿多大了?”


    “今年过完生日就十岁了。”男人说道。


    两人说话时,小杨没有朝这边看,但庒灵止知道他听得特别认真,目光也时不时扫视一圈男人的行李和周身物件,特别是那只显眼的玩偶熊。


    但可能觉得现在安检严格,行李和玩偶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正想要强行插嘴搭上两句话,不想那抽烟的男人抢先一步。


    此时火车已经开动,不少人起身上厕所或是泡面。


    抽烟的男人就倚在抱玩偶的男人身边,问道:“老哥,你这布袋子很好看啊。”


    抱玩偶的男人眼皮一抬,打量面前男人几秒,说道:“这好看什么,这袋子是我婆娘在超市买东西送的,你要喜欢,十块钱卖给你也成。”


    抽烟男人摆摆手,“不要不要,一个两个都朝钱看,不跟你们说,我上厕所去了。”


    抽烟男人说完就走,抱玩偶的男人拿着袋子赶紧追上去,怀中还不忘那只玩偶,“唉!别走啊!九块钱怎么样?再商量商量啊!”


    庒灵止看着两人往厕所那边去,皱了皱眉,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抱着玩偶的男人肩头那个女童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落下一行血泪来。


    他赶紧站起身,对陈姐说道:“叫乘务员报警!”而后对着那两人叫道:“等下!”


    不等那两人应声,小杨已经按捺不住,起身飞快跑至男人身后,在抱玩偶的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人压在地上,玩偶熊掉落在一旁,发出沉重的坠落声。


    抽烟男人见状吓得不轻,就要往前跑,却不知被谁的脚绊了一下,面门朝下直直摔在地上,那声音庒灵止听着都牙酸。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被小杨压着的男人挣扎着怒吼,“你怎么能随便打人!这是犯法的!”


    小杨将他双手扭在身后,单膝压在男人后背上,说道:“你还知道犯法呢?嗯?你不知道我抓你是什么原因?”


    男人愣了一瞬,冷汗都下来了。那之前抽烟的男人还趴在地上哀嚎,地面上流了一小滩血,混着几颗黑黄的碎牙,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脚踝扭伤,动弹不得。


    车厢里的人都围了上来,人就是这样,有危险的时候躲得最快,没危险的时候却不想错过任何热闹。


    庒灵止原本准备坐回去,却看到那流着血泪的女童,紧紧盯着那只粉色玩偶,他心中一动,伸手去捡那只玩偶。


    玩偶比他想象中的重,像是里面塞了个什么东西,单手往上提害怕把外面的绒布扯坏。


    看见庒灵止去动那只玩偶,被小杨压着的男人更激动了,“你干什么!这是给我女儿的礼物,你不准动!”


    “你哪有什么女儿,被你害死的,还穿着校服的,别着红色发夹的八九岁小女孩我倒是看见了。”庒灵止冷冷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闻言男人脸色惨白,他似乎信这些,却又不怕遭报应,“你,你胡说什么!”


    小杨表情变了又变,似是对男人下了死手,膝盖狠狠一顶,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庒灵止不再会他,直接蹲下身,将粉色玩偶扯开,雪白的棉絮掉了一地,露出藏在最里面的,一个两三岁左右小男孩。


    “天呐!怎么会有个小孩!”旁边有不少人惊呼,吵吵嚷嚷着要报警。


    小男孩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四肢被捆住蜷缩在一起。庒灵止伸手试探了一下,幸好还是活着的。


    小杨从兜里拿出个对讲机,低语了几句,不过几秒钟,就有人从其它车厢跑过来。


    为首的是个女人,一出面就出示了证件,表明自己是警察。


    小杨转手从兜里掏出一副手铐给男人铐上,另一个摔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也没被放过,由另外几个人抓着。


    火车乘务员也来得很快,还带了专业医生来,将庒灵止手里的小孩接了过去检查。


    庒灵止见状退出人群,正要悄悄坐回去,小杨将手里的男人推给同事,两步走了过来。


    “等等!”小杨快步追上去,“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还有你说的那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庒灵止被他拽住,闻言侧头看向那小女孩,说道:“我以为你应该猜到了,只是不肯承认。”


    小杨的话噎在喉咙里,半晌才说道:“你真的会算命啊?”


    他的态度让庒灵止觉得有点好玩,“你不去研究那个装了小孩的玩偶为什么能过安检,反而来问我为什么会算命?我不光会算命,我还能见鬼呢!那个小女孩就在你后面。”


    第43章 执念 三章合一章


    小杨抖了一下, 反应迅速地转过身去,没有见到小女孩,只见到自己队长正直直盯着他, “杨俊!干什么呢!”


    “队长。”小杨又抖了一下, 指指身边的庒灵止, 说道:“队长,这次多亏了他,我才能确认人贩子身份。”


    队长朝庒灵止点了点头,又对小杨说:“先简单说一遍经过,细节回局里再讲。”


    庒灵止知道队长让小杨在这里讲经过, 是怕他和人贩子是一伙的, 担心小杨太年轻, 判断力不足, 没看出来,便站在一边, 没有先离开。


    “我们是一开始就收到消息有人贩子会在火车上进行交易,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抱着孩子进站的, 所以我刚开始的目标是陈姐。”小杨这话是对着庒灵止说的。


    他一开始确实是怀疑陈姐,因为陈姐小孩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睡觉, 显得很是可疑, 所以才会一直和陈姐套近乎。


    庒灵止表示解。


    小杨又转头和队长说:“后来这位……这位先生就开始给陈姐算命,我看陈姐的反应,他好像是算得很准。然后买孩子的那个人也来找他算, 也算准了。”


    说到这, 小杨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后来这人抱着个玩偶上来,我本来还没在意, 没想到他把印着白莲花的红布袋子拿出来了。”小杨对庒灵止说:“这个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人贩子和买家确定身份的东西。”


    庒灵止点头,难怪当时那人拿出袋子的时候,小杨和抽烟男人的表情都变了。


    “当时我还有点疑惑,这人也没有带小孩上车啊,那么大个玩偶和背包虽然很可疑,但检票口也有我们的人,如果真有问题,不可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小杨说着又加了一句:“还好小帅哥出声提醒了。”


    其实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点相信庒灵止是有真本事了,不然也不会庒灵止一出声,他身体比脑子还快,就冲了出去,只不过……


    “队长,为什么那个娃娃能过安检?”小杨皱眉问道。


    队长脸上浮出一点笑容,说道:“你问他可能会比较好。”


    “他?”小杨眼珠子一转,想着该不会人贩子真跟他有关吧?


    队长往前一步,伸出手,“你好,你应该是道教协会的人吧?我姓刘,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庒。”庒灵止回握了一下,说道:“我确实是道士,但我不知道道教协会,也不是协会的人。”


    没想到道教还有这么多组织,什么协会,什么玄学交流会的,庒灵止和别的道士交流的少,对这些了解也就不多。


    刘队长倒是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不过也是一样的,庒先生您应该能在玩偶上看出点门道来。”


    不止是看到了,庒灵止还摸到了。


    刚才探那小孩鼻息的时候,庒灵止便从他脖颈处摸下来一张黄符,看清楚符纹后,又挂了回去。


    那黄符是普通敛踪符,一般逃脱不了安检这类科技产品,但画符用的朱砂被人用人血替代,好好一张符变得诡异起来。


    庒灵止正准备回青霄观之后,再问问师父和师叔,有没有见过这类妖符。


    “我们追踪这批白莲花标志的人贩子很久了,但每次从线人那里得到消息后,到现场都找不到被拐的小孩。”刘队长说道,“直到上面有人通知,说这批人很可能使用了非人为手段,嘱咐我们不要放过任何不管科学还是不科学的异常,有需要时,可以和道教协会合作。”


    “唔,我确实看到了那张符,那张符是用人血所绘,或许,你们可以用上面的血比对dna。”庒灵止建议。


    刘队长一愣,笑道:“多谢庒先生提醒,我们会注意的,也劳烦庒先生以后要是再看到白莲花标志的人,记得及时报警。”


    “客气了。”庒灵止说,其实即便他不提醒,刘队长他们也很快能查到这件事,“不过,他们出门都会带这个标志的物品吗?这不是太明显了?”


    庒灵止不是很解,像这样已经被警方知道的标志信息,还有人随身携带,那不是傻么!


    刘队长却摇摇头,“他们与其说是组织,倒不如说是一个邪祀教会,这朵白莲是他们的信仰,很奇怪的思想,即便失去生命,也不能抛弃这种歪门邪道的信仰。”


    庒灵止更不解了,他人在青霄观,师承竟还,学着道家术法,信奉各路神仙。


    但要说能让他放弃自己生命的信仰,那还真没有。


    庒灵止和刘队长聊了一会,火车很快又到了下一站,一行人押着两个男人下了车。


    刘队长还让小杨加了庒灵止联系方式,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


    等庒灵止坐回自己位置上后,陈姐终于找到了机会。


    “小帅哥?”陈姐孩子醒了,一声不吭地啃着小饼干,“小帅哥,你刚才说的那……”


    “等下。”庒灵止从自己包里翻出另一张黄符,也是一张镇鬼符,只是这张符纸上没有被小杨踩过的脚印。


    他将镇鬼符折成三角形,递给陈姐。


    陈姐迟疑地接过黄符,“这是……”


    “你带在身上,不要离身,一直到从你男友那回来再摘下来。”庒灵止说。


    “……”陈姐不知道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孩子头顶,问道:“那我的宝宝呢?要不要也弄一张?”


    庒灵止看了看小宝宝,小宝宝也咧嘴回望他,露出两颗米粒般的小门牙,可爱极了。


    “他不用,他的命好得很。”庒灵止说道。


    陈姐略微放下心,谢过庒灵止之后,又问了他符纸价格,得到庒灵止的回答后,利落地转了二十过去。


    完了还问庒灵止吃不吃零食,非要把自己小孩的零食给他,在小宝宝的注视下,庒灵止坚定地拒绝了陈姐。


    c市比y省远,庒灵止到站的时候,陈姐还得再坐几个小时。


    两人道别后,庒灵止便背着背包出了站台。


    火车站门口有许多面包车司机,举着附近小县城的牌子叫唤,庒灵止一路走过去,被问了无数遍“帅哥去哪?”


    他随意选了个面善的司机,上车后又等了一会,车上人满才出发。


    车子又晃晃悠悠开了三小时,才到县城里。


    本来这种面包车是包送到家的,但庒灵止要去的地方在山上,司机不愿意,只肯停在山脚下大路上,最后庒灵止是开了鬼道走回去的。


    出去了一段时间,竟还不怎么愿意处人际关系,青霄观又恢复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样子,门前的草没有被踏足的迹象,都秋天了,还生长得郁郁葱葱。


    庒灵止往门内走,房里香炉前站了个身穿泛白道袍的老道士,那道袍上绣着古老的云纹,尽管有些陈旧,但仍能看出曾经的精致。


    他身后的墙壁有些斑驳脱落,屋顶上的瓦片也都已经破裂,阳光透过那些缝隙洒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


    老道士站在光束下,他头发已经花白,胡须长长的垂至胸前,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有神,开口道:“灵止,你回来了。”


    “师父。”庒灵止作了个揖。


    任竟还如何仙风道骨,庒灵止也能猜到他刚才肯定又是在偷偷摸摸玩手机,刷直播,说不定还给主播刷了礼物。


    “路上吃了吗?饿不饿啊?”竟还如一个老父亲般关心自己徒弟,手上的手机趁机往袖子里塞了塞,露出的一半屏幕上还有主播正在用鼻孔吹气球。


    庒灵止见怪不怪,摇摇头说不饿。


    “清正还给你准备了饭菜在灶上呢。”竟还此时终于把手机完全塞进袖子中。


    “师父,师叔怎么了?”庒灵止找了个蒲团坐下,丝毫不顾忌形象,“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回我消息,也没见到师兄和师姐。”


    还有句话他没说,怎么师父你看着这么闲,也不回我消息。


    竟还咳了一声,坐在另一个蒲团上,没有直接回答庒灵止的话,反而问道:“徒儿啊,你知道天雷吗?”


    “天雷?”庒灵止大惊,联想到之前感觉到的竟承手上微弱的电流,和阿颜说的,师叔漏电的事,他惊道:“难道师叔体内的是天雷?怎么会呢?”


    先不说竟承是怎么会遭天雷劈的,就单单天雷本身,都不可能有人能活着让它在身体里乱窜!


    而且在道教中,天雷雷击肯定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例如宫观,寺院,房屋有妖孽凭附,或者树木器皿下有毒物伤天害,才会招致雷击。


    而人遭天雷并不常见,只有不忠不孝,恶贯满盈之辈才会被天雷光顾。


    可师叔看着不像啊……


    “唉。”竟还长叹一口气,说道:“因为竟承是戴罪之身。想当初,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你师叔与一美人相恋,美人命薄被害,他年轻气盛,冲冠一怒为红颜,用术法杀害了仇人全家,自然招致天道惩罚,三道天雷劈下,谁料你师叔实力强劲,硬生生扛下三道天雷,压制在身体之中。”


    庒灵止听得一愣一愣的,“师叔竟然还有这种过往?”


    “是啊。”竟还说道:“因为身体里封着三道天雷,你师叔从那之后都不能再用术法,唯恐天雷溢出,没想到这次为了你,还是……唉!”


    竟然是这样……庒灵止愣了片刻,转念一想,不对啊!


    “师父,你之前不是说以前的事你都记不清了吗?怎么师叔的事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竟还咳了一声,“嗨,一提起这个事,我就想起来了,这也正常。”


    庒灵止不信,趁着竟还不注意,眼疾手快地从他袖子里把手机抢了过来,再往下一划,翻到上一个视频。


    轻柔的音乐响起,而后传来一个女声配音:“我重生了,重生在被天雷劈之前……”


    “……”庒灵止关上手机,“师父!”


    “哎哎哎!没大没小的,怎么还抢人手机。”竟还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别过头不去看庒灵止,闷声说道:“我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你师叔体内有天雷是真的,不能用术法也是真的,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重新巩固他体内的封印。”


    庒灵止问:“那师兄和师姐呢?”


    “在给他护法啊,封天雷的封印哪有那么简单。”竟还说道,“徒儿,灵止,不要这么急躁,师父逗你玩的嘛。”


    “我要去看看师叔。”庒灵止直言道。


    “你肯定得去啊。”竟还说着,起身往外面走,“他可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你得给他去护法。”


    庒灵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跟着走了几步,问道:“师父,不会是师叔需要三个人护法,你在这边躲着偷懒,等我回来吧?”


    闻言竟还脚步一顿,恼羞成怒道:“你师父是这样的人吗?你还去不去,不去我睡觉去了!”


    “去去去。”庒灵止说道。


    青霄观后院有个小竹屋,平日里没人进去,有些前来上香的村民见过这里,竹屋看着幽静清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每次只要有人往那边走,就会怎么都无法靠近,绕着绕着又会回到原地。久而久之,这事传开了,村民们便越发觉得青霄观有本事,也不再试图探究竹屋。


    庒灵止和竟还径直走向那边,没有任何阻碍。


    竹屋门口没有人,里面隐隐传来清正和清源诵经的声音,并不会让人觉得诡异,反而使得人心静。


    竟还轻敲了两下竹门,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应,便直接推开了门进去。


    庒灵止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后便探出头去看屋内情况。


    竹屋实在是小,竟承盘腿坐在竹屋正中间,那件从不离身的招魂幡此时正摆在他身后,而他身上仅穿了一件敞领长衫,上面绣着精致符文,庒灵止看着有些眼熟。


    竟承个头很高,体格算是高挑强壮的类型,胸前没有被衣物遮住的部位,肌肉线条很漂亮,如同雕刻而成,即便是坐着,他的背部也挺得很直,腰窄腿长,单单看着,就是享受。


    可惜自己不是gay。庒灵止心想,不然这怎么也算是师门福利呀。


    清正和清源两人闭着眼睛在旁边诵经,步调一致,一刻也不敢停。


    直到竟承缓缓睁开眼睛,两人才渐渐收了声音,并同时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师弟,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清源站起来,到一旁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起来,还给清正也递过去一杯。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庒灵止说着,跪坐在竟承面前剩余的那个蒲团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那可太有了!”清源喝完水,又坐回原先的位置,“师父太不靠谱了,就让我们两个在这里念经,万一师叔出事了怎么办?你回来了正好一起。”


    竟还胡子翘了翘,“哼,你师父我出事,竟承都不会出事。”


    不知道竟还对竟承哪来的信心,反正庒灵止不信,要是竟承真半点事没有,清正和清源也不会在这里念经念到头昏脑涨。


    竟承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一双幽黑的眼睛没有焦距,难以分辨他在看哪里。


    “师叔。”庒灵止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见竟承朝他看来,才开口道:“这次还要多谢师叔,不然我可能要在里面出不来了。”


    竟承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清正开口问道:“师弟,你们在里面到底怎么了?”


    “对啊,师叔怎么还……这样了呢?”清源也好奇。


    庒灵止见竟承没有要阻止他解释的意思,便组织了语言,把双极大厦负三层他知道的事都说了一遍。


    包括从他们进入负三层开始,一直到他被拉进那个不知道是幻境还是阵法的地方,遇上那个假装师叔的人,再到他出来。


    之后的事清正和清源都已经清楚,再多的,庒灵止也不知道了。


    果然,清正清源和庒灵止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同师叔模样相同的男人,而且他口中的“仙丹”是否是放在负三层那个空盒子里的东西也很关键。


    “师弟进去的地方,也是阵法吗?”清源说着,拿出手机开始翻笔记,“好像还没学到这里……”


    “不是阵法。”竟还说道,脸上带着笑,又不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故意吊人胃口。


    竟承不惯他这毛病,直接开口道:“是执念。”


    “执念?”庒灵止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长这么大小说没少看,执念这东西如果按比较玄学的角度来解释,可能没有恶鬼恐怖,但绝对比恶鬼难缠。


    “还记得那个死了又复活的保镖吗?”竟承将招魂幡又变回西装外套的模样,搭在自己肩上,配套的衬衫之前给了庒灵止,现在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记得的。”庒灵止想起在医院垃圾桶里见到的衬衫,心虚地点了点头。


    竟承说:“保镖复活在纸人身上,我之前一直在想,还有谁的手法折出的纸人能和青霄观一模一样,直到你被那丝执念拉进去。”


    竟承说话不快,但声音低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听他在说什么。


    “人死之前,如果有放不下的事,就会产生执念,执念越深,就越不容易消散在天地之间。”竟还接着竟承的话说道:“我猜,应该是那一缕执念日日夜夜重复做着生前的事,刻阵,折纸人……才会有灵力充足的纸人供你们说的那个保镖复活。”


    执念……庒灵止若有所思,将竟承和竟还的话在脑中过了一圈。


    如果那个长得像师叔的人,真的只是一缕执念,那他生前应该也是青霄观的人才对,不然怎么会青霄观的术法?


    而且……庒灵止想起来自己手机上多出来的那个东西,莫非那个光团也和执念有关?


    “师父,师叔,你们看看这个!”庒灵止把手机拿出来,从相册里调出那个光团。


    光团像是刚睡醒一般,左右摇晃了几下,一阵一阵地发着暖光。


    “哇!这是个什么东西?”清源凑近了去看,挡住了清正的视线,被他一把拨开。


    “这个不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执念吧?”庒灵止一边问,一边观察竟承和竟还的神色。


    竟还好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惊讶道:“哟,你还能把这东西抓起来啊?真是出息了!”


    竟然真是执念?庒灵止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执念本应是个很抽象的东西,但现在却变成具象的光团待在自己手机里,他又不知道这执念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光团的目的。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没有用手机拍任何东西,不可能是他误将这缕执念收进来的,肯定是光团自己偷跑进来的!


    “师父,那这缕执念究竟是谁的?”庒灵止皱眉问道。


    竟还雪白的眉毛一抖,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我以为你已经想到了。”


    庒灵止脑中如闪电一般,划过一丝猜想,颤抖着问竟承:“师叔,你的那只黑鸟叫什么?”


    竹屋可能确实太小了,装了四个成年人实在压抑,让庒灵止有些呼吸不畅。


    他突然将话题转移到鸟身上,清源清正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师父和师叔的神色,并没有开口打断几人的话。


    竟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探到庒灵止面前,掌心覆盖在手机屏幕上,淡金色的光芒大盛,透过他的指缝照射满整个竹屋。


    庒灵止看到有金色的光泽,顺着竟承手臂上的经络延伸至心脏,像是在他身上绘了一幅神秘瑰异的图案,竟让他出了神。


    “师叔……”


    片刻,竟承的手从他手机上移开,那相册中的光团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没有在手机里留下任何痕迹。


    “师叔……那只鸟叫什么?”庒灵止大脑有些难以转动了,连带着清源和清正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竟承的声音还是不疾不徐,“你知道它的名字。”


    “……秋水。”庒灵止喃喃道。


    话音才落,门外便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


    明明他这次没有吹口哨,可师叔的鸟却听话地飞了过来,立在门口的扶手上,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原来师叔的鸟真的叫秋水。


    庒灵止第一反应不是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飞扑到竟承身边,双指按在他脖颈边探查。


    有心跳,有温度,有血液流动,师叔是活的。


    竟还说人死之前,心愿未了才会有执念,可师叔是活的,这又怎么会是师叔的执念呢?


    而且在那缕执念的记忆里,背景分明是在古代,人又怎么能活那么长时间?难不成他还真吃了长生不老的仙丹?


    “干什么?干什么?”竟还将庒灵止拉着往后退了两步,“没大没小的。”


    清源暗戳戳收回自己跃跃欲试的手,清正没他俩好奇心重,但也对这事很感兴趣。


    在庒灵止看来,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就算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问竟承和竟还是怎么能活这么久的?还是问他们三个和竟还竟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竟承那么久以前的执念里,会出现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又或者问为什么竟承没有死,却会有执念产生?


    庒灵止思绪凌乱,最后只开口问道:“活人也会产生执念吗?”


    “活人当然不会。”竟承若无其事地说:“执念追根究底,是由人死之前的欲望,死时咽不下的那口气,死后的阴气,和投胎之前分离出的一丝魂魄融合而成。”


    “那师叔你怎么……”庒灵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忘了。”竟承直截了当。


    庒灵止又看向竟还,“师父。”


    竟还摇头,两手一摆,道:“不记得。”


    “那我呢?还有师兄师姐,为什么师叔的执念里,会有我们?”庒灵止追问道。


    “太久了,老了,记不清了。”竟还说道,“你们师叔年纪也不小,说不定是他的执念老年痴呆,幻想出来的。”


    “……师父!”庒灵子咬牙道:“那你们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唉嘿?我没跟你们说过吗?”竟还一脸不可思议,也不知道他满脸雪白胡子遮挡,是怎么这么精准表达出自己情绪来的。


    “没有。”庒灵止说道,“师叔之前提过一次,说我们师门修习方仙道,但我那时候并不觉得我们真的能修到长生之术。”


    毕竟他连炼丹都没学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障碍,即便见过这么多不科学的事,九年义务教育还是让他觉得,炼仙丹是件非常离谱的事。


    他打心底不信,自然也就炼不好。


    “也差不多吧。”竟还说道,“方仙道,先是丹方,后是仙道。丹方虽然在前,但总归是为求长生之道服务。”


    庒灵止和清源还有很多问题,竟还一律以忘记了作为回答,也不知道是真记性不好,还是只是不想说。


    不过庒灵止没有问竟承,他觉得竟承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听他和竟还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搞得庒灵止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最后众人沉默一会,还是决定先给竟承把封印巩固了,竟还说免得一会漏电,把网线给电没了就不好了。


    四个人轮班换着给竟承念经,只有清正念得最少,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整个青霄观,就他会做饭。


    庒灵止算是体会到了天雷的威力,光是给这封印打个补丁,几人就忙活了好几个月。


    等竟承的身体彻底稳固时,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全青霄观,除了竟承以外,都换上了短袖。


    明明竟承身上那么烫,却一点也不怕热,真是羡慕。庒灵止心想,哦,冷也不怕,真好。


    清源又回h市了,说是她爸想她想得不行,不去看看怕是公司都要开不下去了。而清正每天面无表情地在外溜达,装世外高人,给人卜卦,还专门卜凶卦。


    庒灵止则偷摸背着竟承打游戏,他和孙一辰还有小林约好了,每天下午开两局,实则赢了要趁手感好多打两把,输了要翻盘,还是得多打两把。


    “灵止哥!这边,这边来人了!”小林和他混熟之后,也不叫他道长了,直接喊哥。


    庒灵止不介意称呼,叫什么都行。


    主要还是孙一辰和小林的技术真的很好,除非是遇上职业队,不然几乎很少会输。


    一把游戏结束,庒灵止还意犹未尽,反正现在也没事,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开一把的时候,小林那边传来了林瑜的声音。


    “别玩了,准备出发了。”隔着网线,林瑜的声音有点模糊。


    “好。”小林应了一声,又对庒灵止说:“我哥要去藏区拍戏,我和一辰跟着去玩玩,灵止哥你要不要一起?”


    藏区?庒灵止以前没有去过,对那边唯一的印象就是布达拉宫。


    他盘算了一下手里的资产,他回来之后就抽空找人把青霄观给翻修了一下,花了不少钱,之前还给秦安琳转了赔偿款,不过这两笔最大支出都没有超过他手里资产的一半。


    去旅个游不碍事。


    “庒道长一起去玩玩呗,坐我爸的私人飞机,可快了!”孙一辰也在一旁帮腔。


    庒灵止也有些意动,犹豫了半秒,道:“那就去呗,但我现在出发是不是来不及了,你们都要走了吧?”


    “没事,他哥跟着剧组走,我们在y省机场集合,坐我爸飞机走。”孙一辰说道,声音里满是兴奋。


    “那也行,我去给我师父师叔说一声,收拾完东西就出门。”


    庒灵止说完,下了游戏,在竟还门前叫了半天,也不见他应声,便大声说了自己这几天出去忙,不在家,有事找清正。


    等他到了竟承房门前时,竟承已经等在门口。


    他身上穿着庒灵止赔给他的衬衣,挺贵的,庒灵止当时买的两千块钱一件,搭那件假阿玛尼西装绰绰有余。


    庒灵止注意到竟承手里还拿了个黑色皮箱,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师叔,你要出门吗?”庒灵止问。


    还真是巧,他正要出去玩呢,竟承就也要出去。


    竟承闻言看向他,问道:“不是要去藏区玩吗?”


    “……师叔,你听到了啊?”庒灵止尴尬道。


    亏他刚才还在竟还门前说自己有事要出门,说得那么大声,感情游戏语音他们是听得一清二楚,下次得去买个耳机才好。


    不过他们去旅游,关师叔什么事?庒灵止不敢问。


    “还不走吗?”竟承催促道。


    “走,走的,我先去收拾收拾东西。”庒灵止说着,快步跑到自己房里。


    他先是给孙一辰发了消息,问多加一个师叔行不行,孙一辰表示热烈欢迎,才开始联系到机场的滴滴。


    庒灵止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塞了一些符纸,背个包就出门了。


    说实话,他挺好奇竟承皮箱里是什么东西的,不过他不着急,等到时候到酒店里就知道了,总不至于和他一样,都是衣服吧?


    很快两人就坐上了车,庒灵止时不时会瞟竟承一眼。


    不是他不愿意带着竟承一起出去玩,实在是竟承给他的压迫感太强,就像是,就像是当着家长面去网吧的小学生,怎么都放不开。


    显然竟承不这么觉得,他嘴角都抬高了两度,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庒灵止在车上都睡了两三觉,竟承依旧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动作。即便他睡着后东倒西歪,将竟承平整的西装弄出不少褶皱,也没能让竟承做出太大的反应。


    “师叔,我们到了。”庒灵止说着,给孙一辰发了消息。


    竟承没有身份证,还好这次是坐孙一辰家的飞机,操作空间比较大。


    没一会,孙一辰亲自带着人过来找他,同行的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小林。


    两个年轻人一看见庒灵止和竟承,就呲着牙傻乐,“灵止哥,好久不见。”


    这么久没见,还能一点都不生疏,得归功于一起打过的几百场游戏。


    庒灵止和他们打完招呼,几人便上了飞机。


    私人飞机就是和普通飞机不一样,连地上都铺了地毯,等他再有钱一点,他也得整一架,专门载观里那些没有身份证的。


    这架飞机不算很大,而且这次人比较多,本来孙一辰是准备一起玩玩桌游的,但庒灵止说他要睡觉,孙一辰便给几人分了房间。


    有两人得住同一间,他私心是想和庒灵止一起的,可惜被竟承拒绝了。


    “他和我一间。”竟承说道。


    虽然不知道竟承是什么意思,可庒灵止不好驳他的面子,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从y市到藏区机场,其实只要三个多小时,但庒灵止是上车上飞机必睡觉的人,不是晕车晕机,而是他觉得在交通工具上特别好睡。


    进了房间后,竟承便坐在一旁玩手机,庒灵止在床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睡也睡得不太熟,环境不熟悉,他老是醒,偶尔还要睁眼看看竟承还在不在旁边。


    就在即将完全睡过去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那掌心灼热的温度让他瞬间就猜出了床边的人是谁。


    一声“师叔”还未出口,眼睛还未睁开,竟承反而先开口说道:“其实我想起来了一些。”


    第44章 骨头 “修长生是逆天而行,只有今生,……


    想起来什么了?


    庒灵止不确定竟承有没有察觉到他醒了, 想了想还是先没有动作。


    竟承的手从他的额头,划到他的双眼,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皮上, 热气捂得庒灵止有点不舒服, 但他忍着没动。


    随着热气一同涌上的, 还有一些破碎的场景片段,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放着卡顿的电影,虽然不流畅,但也勉强能让人看明白内容。


    画面似乎是师叔的视角,他能看到自己的脸, 却没法看到竟承的表情。


    庒灵止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师叔的记忆, 这段记忆正好从找到糖糕老板的那一段开始, 庒灵止记得当时他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而后看到画面中自己转过身, 而竟承也往后看去。


    牢房入口处进来一个人, 那人长得很普通, 但庒灵止却没法用相面之术去探究他的过往,他的脸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问题, 但在庒灵止眼中处处都是矛盾。


    应该是特意遮掩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 庒灵止看着他,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恨。


    这人是谁?


    他没法看到竟承的脸,只能看见竟承拉住了自己的手, 将自己往身后扯了扯, 手中长剑凭空出现。


    “两位,稍安勿躁。”庒灵止听到对面那人粗嘎的声音,极为刺耳, 让他忍不住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那人却毫无自觉,虽没有再向两人靠近,可声音却没有停下,“两位可是青霄观高徒?”


    画面中的庒灵止看了看竟承,见他没有接话,便没有贸然出声。


    其实这样的视角很奇怪,庒灵止从未以这样的角度审视自己,竟承比他高一些,“他”不抬头的时候,庒灵止只能从这段记忆中看到自己的头顶和黑长的睫毛以及一点鼻尖。


    而当“他”看向竟承时,整段记忆又都好似清晰了起来,庒灵止甚至能数清楚自己有多少根眉毛,略带了点茶色的瞳孔中印出竟承的轮廓,而眉心间的红痣也好像要比他现在的小一些,颜色浅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竟承记忆有偏差。


    而且至今,庒灵止自己都不觉得以前的那个“庒灵止”真的是自己,长相一样,喜好一样,可偏偏他并没有那段记忆。


    “我为皇上办事,”那人嘴里说着皇上,脸上却没有对皇上的半点尊敬,“招揽天下能人异士,不知两位可愿意归顺朝廷?”


    “让开。”竟承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而过,糖糕老板的牢门应声裂开。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狱卒,两三个狱卒赶忙跑了进来,看见幽黑昏暗的地牢中多出了三个人,他们竟没人发现,纷纷拔出长刀。


    “哪里来的小毛贼!”


    竟承和庒灵止没动,那个奇怪的人转过身去,三个狱卒见到那人的脸,震惊之余慌忙跪下。


    “国师大人!小的不知道是国师大人,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庒灵止很清晰地感觉到,当听到国师这两个字时,心中克制不住的汹涌而肆虐的杀意,那不是他的情绪,就只能是……竟承的。


    竟承说想起来了一点,也真就一点,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让庒灵止有点不得劲,像是一部电影才刚开始呢,就不放了。


    他想着,反正竟承肯定已经知道他醒了,便睁开了眼睛,睫毛扫在竟承手掌上,感觉到了一丁点的阻力,而后竟承快速将手移开。


    庒灵止眼前骤然恢复光亮,还有点不适应,因为刺激而泛出一点水光。


    “师叔。”庒灵止忍不住问,“我是他的转世吗?师兄师姐也是转世吗?”


    这是他不得不在意的一点,他没法确定一个人的前世是否和这辈子是同一个人,身世,经历都完全不一样,记忆,感情也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师父师叔对他们的关怀,如果竟承和竟还是因为他的前世才对他好,那他可能会很伤心。


    好在竟承摇了摇头,他说:“修长生是逆天而行,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那我……”


    竟承说:“忘记了。”


    “……”


    庒灵止睡了一段时间,再聊了两句后,很快就到了L市。


    L市是藏区首府,也是政治、经济、文化和科教中心,几乎所有人到藏区第一站,都是L市。


    飞机缓缓降落在L市机场,随着飞机的轮子与跑道接触,孙一辰和小林的心情也随之激动起来,庒灵止受两人影响,也忍不住期待。


    走出机舱,清新而稀薄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高原的独特气息。


    意外的,几人都没有太明显的高反。


    孙一辰早就安排好车,司机沿着蜿蜒的公路驶向市区,沿途的景色让庒灵止目不暇接。


    湛蓝的天空下,远处的雪山巍峨耸立,阳光照耀下,山顶的积雪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近处,河流蜿蜒流淌,河水清澈见底,河岸边的柳树随风轻摆。


    随着车辆逐渐接近市区,庒灵止看到了L市的标志性建筑——布达拉宫。这座宏伟的宫殿坐落在红山上,红白相间的建筑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严神圣。宫殿的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街道两旁是色彩斑斓的藏式建筑,屋顶上飘扬着五彩的经幡,随风舞动。


    车开到临近布达拉宫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司机兼职导游,先是带他们去了旁边的街道。


    街道上,穿着传统藏服的居民和游客交织在一起,有的在转经轮,有的在购买手工艺品,还有的在品尝地道的藏式小吃。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糌粑的香味,混合着藏香的神秘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唉?这边也有和尚?”小林说道。


    庒灵止往回望去,看见一行穿着坎肩袈裟和僧裙的僧人路过,袈裟上还披着巨大的紫红色披风。


    “那些都是藏传佛教僧人。”导游说道,“看到他们身上的披风了吗?他们只会在诵经、祈祷的时候披。”


    他不是藏区本地人,但在这边已经生活了十多年,对L市算是了如指掌。


    那些僧人周围有不少普通百姓,脸颊黝黑,穿着藏服,应该是本地人。


    那些人一边听僧人诵经,一边转着经轮。


    导游又给他们讲经轮的来历,据说是以前佛教传入藏区时,为了更好的传播思想,也为了降低入教门槛而创造的。


    那时候的人经文又看不懂,背也难背下来,更别说传播了。于是僧人就弄了转经筒出来,转经筒里面刻了经文,转一圈,就相当于诵了一遍经。


    庒灵止听得正有意思,又见这群僧人不远处,又来了一群身穿赤黄相间袈裟的僧人,头上还带着凉帽。


    “怎么又有一群僧人?”庒灵止问。


    导游皱了皱眉,道:“这是喇嘛教,也算是藏传佛教的前身,不过……”导游欲言又止,“反正离喇嘛教远一点。”


    几人点点头,孙一辰和小林认识庒灵止后,已经成为坚定的道教信仰者,自觉根本不会有事要麻烦到喇嘛教或是其它什么僧人。


    而庒灵止见到那群头戴凉帽的僧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阴郁气息,更是不想靠近。


    “前面就是松赞林卡,我就不陪你们过去了,有要用车孙少爷再给我打电话就行。”松赞林卡是L市著名星级酒店,导游指了个方向,转身就要走,想了想还是回头嘱咐道:“几位少爷千万不要招惹那些喇嘛。”


    “知道的,放心吧。”孙一辰摆摆手,导游转头离开。


    他对那群喇嘛的态度,倒是坐实了庒灵止心里的猜想,估计又是个骗子教。


    松赞林卡酒店是典型的藏式建筑风格,白色的墙体,屋檐下悬挂着经幡随风轻轻摆动。


    “小林,一辰。”林瑜坐在大厅里等他们,人一进来就能看见,“庒道长,竟承道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庒灵止笑道,“怎么样,摆脱赵昊了吗?”


    闻言林瑜一脸菜色,没有说话。


    庒灵止往他身后看去,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领口遮住半张脸的男人坐在沙发另一侧,两条长腿微微岔开,脚上踩着一双登山靴。


    正是赵昊。


    庒灵止尴尬地闭上了嘴。


    “看来是还没解决掉。”竟承丝毫不看人脸色,本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说道:“加钱可以善后。”


    “……”庒灵止扯了扯竟承,对林瑜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笑死,除了师叔,谁看不出来林瑜和赵昊两人现在的情况,赵昊袖口卷起来后,小臂上甚至还有抓痕!


    “没事,你们先去放东西,然后再去我剧组玩玩。”林瑜笑笑。


    林瑜剧组的人都住在隔壁民宿,只有他不愿意吃一点苦,订了个最好的酒店。


    来之前就计划好的,先到剧组一日游,林瑜也已经提前和导演商量好了,他们只要不影响拍摄就行。


    今天的戏在晚上,剧组还没有出发,几人便直接去了不远处的民宿。


    林瑜戴着墨镜和口罩,本来这样的打扮在这种紫外线奇高的地方并不显眼,但谁让他身边几个人样貌都个顶个的好,几乎是顶着游客的目光到了剧组。


    “哟,林公子终于来了啊?”一阵阴阳怪气的男声从民宿内传来。


    庒灵止看过去,第一眼却并不是那男人,而是他随意的动作间,露出的手串。


    男人手腕上一圈圈缠绕的黄褐色手串,每颗珠子长相大致相同,又有略微差异,看起来滑腻不已。


    有点像……骨头。


    第45章 普贤 竟承轻睨他一眼,说道:“少见多……


    “他是方思宇, 男三。”林瑜简单给庒灵止介绍道,并没有会方思宇。


    方思宇是近两年初露头角的流量明星,林瑜虽然也不算实力大咖, 但在方思宇面前也可以算作是前辈。


    庒灵止将目光从那串手串上移开, 只看方思宇的面相, 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容貌还算俊秀,只是为人小气计较,又爱和人攀比,嘴上还不把门。


    而且, 他最近要倒大霉。


    此时才下午两点左右, 在藏区的第一场戏要等天黑, 剧组的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咖位小点的演员共用一个化妆室,男一号女一号则是在单独化妆间。


    而林瑜钱多, 让剧组单独给他配了个化妆间和化妆师。


    化妆间不大, 但也不小, 足以容纳下他们六个人。


    小林和孙一辰闲不住,跑出去溜达去了。


    庒灵止找了个位置和竟承才坐下, 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穿着防晒衣戴着遮阳帽,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拖着个小箱子。


    “林先生, 不好意思, 来迟了。”女人声音略哑,面容和善。


    林瑜摆摆手,道:“没事, 我也才刚到。”


    女人将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是满箱子的化妆品,庒灵止这才知道女人应该是林瑜的化妆师。


    “诶?这两位是?”女人摆好东西,才注意到沙发后面多出的三个人,“是剧组新人吗?也需要化妆吗?”


    赵昊她之前就见过,虽然至今为止还没能看到赵昊全脸。


    “不是,我们是林瑜的朋友。”庒灵止开口解释。


    化妆师愣了下,说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面前这两人长得太好了,不说颜值,单就出尘的气质,娱乐圈多少小明星都比不上,她还以为是和林瑜一样玩票性质的富家子弟。


    “不打紧。”庒灵止笑道。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哄闹声,紧接着又是敲门声响起。


    “谁啊?”林瑜皱眉,门外的影子看起来应该是个男的。


    那人没推门,只在门口大声道:“林哥,段导说要所有人都出来,剧组请了菩萨像回来,都得拜拜保平安。”


    拜菩萨像保平安?庒灵止记得好像确实有很多剧组都比较信这个,不过大多都是烧香拜关帝,也就是关羽。


    关羽被民间称为武财神,拜关帝既希望威风凛凛的关羽可以震慑小人恶鬼,同时也希望能财源广进。


    “来之前不是弄了开机仪式吗?怎么还要拜?”林瑜问。


    “段导说一方地有一方神,林哥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您抽空出来拜拜吧,别落了段导面子。”那人说完便离开了。


    “喂……”林瑜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人就已经走远,只得转身对几人道:“你们先坐,我出去一趟。”


    化妆师也是剧组的人,自然要和他一起出去。


    赵昊二话不说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也去看看。”索性没事做,庒灵止也想去看看剧组拜了个什么菩萨。


    一行人到民宿后院的时候,那边已经聚了许多人,中间围着个木桌,桌上放着一尊菩萨像。


    方思宇也在那边,脸上的表情异常虔诚,周身黑皮却更浓了。


    庒灵止看向那尊菩萨像,却没什么异常。


    “小瑜快来!”段导是个中年男人,远远的就看到了林瑜几人。


    庒灵止还注意到他身边站了个僧人,赤黄袈裟,头戴凉帽,穿着打扮正是导游说的喇嘛教僧人。


    “哟,这两位是你朋友啊?”段导睁大了眼睛,视线停留在庒灵止脸上。


    林瑜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前面,“段导,圈外人,有钱,不拍戏的。”


    “你有钱,你不也拍戏么?说不定人家愿意呢?”段导不死心。


    林瑜直接转了话题,“您旁边这位是?”


    “这是次仁扎巴,给我们送菩萨像过来的。”段导解释道,又展示身后佛像给几人看,“这是普贤菩萨。”


    菩萨像面容慈祥,双目低垂,似乎在倾听众生的祈愿。其身披金色袈裟,手持如意宝珠。六牙白象稳坐在菩萨脚下,象鼻轻垂,显得温顺而庒严。


    虽菩萨像上没有丝毫灵气,但确实是一尊正经菩萨像。


    那边方思宇接过次仁扎巴手里的白色哈达,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半晌,他将哈达轻轻搭在菩萨像肩上。


    看他的动作,似乎对喇嘛教的拜佛礼节很熟悉的样子。


    这还没完,方思宇又在菩萨像前跪下,双手合十,额头轻触地面,进行三拜九叩。


    “每一次叩拜,都是对菩萨的虔诚祈祷,也是对自己心灵的净化。”次仁扎巴用着有些奇怪的汉语说道,“普贤菩萨的智慧之光已经照亮了他的心灵。”


    才怪。


    那尊毫无灵气,也毫无反应的菩萨像,哪来的智慧之光。


    说来也奇怪,据庒灵止了解,神像佛像或是菩萨像都是神仙的一尊化身,不管神像多破旧,都能做为普通人传达心愿的媒介。


    可这尊菩萨像却没有一点反应,像是被菩萨完全抛弃了一般。


    这不太对劲,所以当次仁扎巴把哈达递给林瑜时,庒灵止伸手拦了一下。


    比林瑜更快的,是赵昊,他的厌恶更明显,直接将林瑜拉到了自己身后。


    庒灵止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假装很忙地扯了扯袖子。


    “小瑜,你这是?”段导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怕惹得僧人不痛快。


    次仁扎巴摇头道:“对菩萨不敬,菩萨不会怪你。”他又转头对方思宇说:“只要你诚心,丹增仁波切会再赐予你嘎巴拉。”


    “嘎巴拉是什么?”庒灵止好奇问道。


    方思宇得意一笑,将袖子往上挽起,展示出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当然是能保佑我的法器。”


    那珠串在他手腕上缠了三圈,大体由打磨过的圆柱形骨头串成,中间参杂了几个南红珠。


    “这是用牛骨做的,一共一百零八颗,由丹增仁波切为我加持。”看得出方思宇很开心。


    不过庒灵止看那手串上缠绕不休的怨气,怕根本不是牛骨那么简单。


    方思宇还在自说自话,“其实最好的嘎巴拉,应该要用高僧骨头制作,不过那东西太难得,没法轻易得到,如果我足够虔诚,可能下一次就能轮到我,是吗?次仁扎巴。”


    次仁扎巴微笑点头。


    庒灵止直到这僧人走之前都没再说话。


    林瑜晚上要拍戏,便先和赵昊还有化妆师回了化妆间。庒灵止和竟承在外面转了转,发现没什么好玩的,便又往化妆间那边走。


    彼时化妆师已经从里面出来,门半掩着,庒灵止轻轻一推便开了。


    万万没想到,入目竟是林瑜被赵昊压在沙发上面,传来一阵略微粘腻的水声。


    庒灵止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关门退了出去,转头看到竟承刚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跟着他往一边拐角处走去。


    “师叔……”按照竟承的年纪来看,他怕竟承会接受不了这么,这么刺激的事。


    竟承轻睨他一眼,说道:“少见多怪。”


    “……”


    “师叔就见过很多吗?”庒灵止问。


    闻言,竟承不知道在想什么,说道:“不止见过,我还亲过。”


    “!”庒灵止大惊,正要细问,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动。


    本来没什么的,但可能是这件事让人有点羞耻,他一把拽着竟承往墙后躲了躲。


    躲完之后就后悔了,这下要是被人发现偷听就更说不清了。


    拐角另一边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次仁扎巴,我会让我妹妹做丹增仁波切的明妃,这是我们家的荣幸。”


    “菩萨会保佑你们,莲花生大士也会保佑你们。”次仁扎巴依旧说着口音奇怪的普通话,“不过明妃身份尊贵,我教只收十四岁到十六岁纯洁少女。”


    方思宇恭敬道:“我父母生我妹妹生得晚,今年刚过完十五岁生日。”


    庒灵止闻言胸中升起一团火,这人怎么回事,自己信这来历不明的教就算了,怎么还要拉上自己的妹妹?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明妃是个什么身份,但只要未成年少女,想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本来想着和这破喇嘛教互不招惹也就算了,但意外让他听到这么一段,也算缘分,有些事就该他管。


    正要往方思宇那边走时,庒灵止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拽着竟承的手臂,而竟承则站在他身后,自己的背紧贴着竟承的胸膛。


    竟承的手臂环过他的身侧,被自己抓在手中,这姿势像极了竟承在背后环抱着他。


    师叔的体温太高,隔着几层衣服庒灵止都还能感受到暖意,他不由想起在双吉大厦时见过一眼的腹肌,不知怎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咳咳……”庒灵止呛了两声,惊动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谁在那?”方思宇遥声问道。


    庒灵止松开竟承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出现在方思宇面前。


    “原来是你,怎么,不跟着富二代当狗,跑这里来听墙角了?”方思宇言语中满是对林瑜的厌恶。


    “方思宇。”庒灵止声音严肃道:“你手上的手串是由人的眉心骨制成,吸人寿命,再不摘下来,一个月内,你必死无疑。”


    第46章 藏袍 他像是湖泊的守护者,背影威严而……


    空气都变得沉默起来, 方思宇看看庒灵止,又看看自己的手串,大笑起来。


    “你脑子没问题吧?”方思宇嘲讽道, “现在是法治社会, 怎么会有人用人骨做手串?而且还吸人寿命?你当演恐怖片呢!”


    “你不信它会吸你寿命, 却又相信菩萨会保佑你?”庒灵止无法解他的思维,他难道只相信有神,不相信有鬼么?


    即便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指出那手串有问题,次仁扎巴面上也没有一点恐慌,或是计谋被拆穿的反应。


    次仁扎巴皮肤黝黑, 两瓣嘴唇干瘪开合道:“很久以前就不让用人骨做嘎巴拉了, 即便有高僧头骨制作的嘎巴拉, 也只会在仁波切手里, 那是最珍贵的法器。”


    庒灵止不知道次仁扎巴是在说谎,还是真的看不出手串有问题, 明明那上面的阴气和怨气都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倒是不怕方思宇怎么样, 但放任这么大个阴气来源在剧组里, 难免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可方思宇对他敌意明显,方思宇跟林瑜太不对付, 他又是跟林瑜一起过来的, 说什么方思宇都不会相信。


    “各人有各命。”竟承低声说,“走吧。”


    也是,是他妄想多加干涉了。


    原本做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的便是多管闲事, 因为这手串,方思宇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不该他来插手, 只是怕殃及旁人罢了。


    “哼,次仁扎巴不用会他们,一群无知又没有信仰的人,根本不配知道莲花生大士。”方思宇言语中带着对其的热切,两人渐渐走远。


    庒灵止看了眼手机,快要五点钟了,估计等会剧组就要出发去拍摄场地,不知道林瑜和赵昊亲完了没,别等会被人撞见了。


    一想到这,他又不由回忆起竟承刚才说的话,师叔不止看过,竟然还亲过!


    庒灵止偷偷看了一眼竟承,男人的嘴唇薄厚适中,微微抿起,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一般,让人轻易不敢找他搭话。


    究竟是谁?是谁胆子这么大!连竟承也敢亲!


    庒灵止有心想要继续问,却又觉得师叔活了这么多年了都,说不定对方早就已经去世,现在提起来免不得要惹师叔伤心,还是算了。


    竟承见他长吁短叹的,以为还是在愁方思宇的事,皱眉说道:“他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


    “我不是……”庒灵止不知道怎么说,换了个话题道:“我们还是先去叫林瑜他们吧。”


    等两人到了化妆间时,碰巧撞见剧组的人来通知集合出发,林瑜和赵昊从里面出来,林瑜嘴唇上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看不出刚刚才和人亲过。


    只是他和赵昊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像是闹了别扭的。


    林瑜说小林和孙一辰去景区玩去了,等会他们家自己回酒店。


    林瑜有自己的保姆车,他让赵昊去副驾坐着,自己和庒灵止还有竟承坐在后面。


    民宿距离拍摄地有点远,几人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剧组的车辆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许久,终于抵达了片场。


    选址在一片巍峨的雪山脚下,这里的空气稀薄而纯净。落日余晖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


    庒灵止抬头望去,天空蓝得几乎透明,与远处的雪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会让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震撼,仿佛心灵得到了净化。


    “只有这样纯净的雪域,才能诞生出伟大的莲花生大士。”方思宇的声音从隔壁车传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忙碌地搭建着拍摄设备,这里离湖泊不远,那湖泊如同一块蓝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湖边的草地上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随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晦气。”林瑜暗骂了一声,他也看方思宇不爽很久了,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好,他从车里拿出相机对庒灵止说:“要不要我给你们俩拍个照,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技术还不错。”


    “可以啊!”庒灵止欣然答应,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没和师叔合过影呢,“师叔,你要拍吗。”


    竟承说:“拍。”


    趁着剧组的人还在忙碌,林瑜又不是拍第一场戏,几个人在这里拍了一大堆照片。


    庒灵止帮林瑜也拍了不少,本来还想给他和赵昊也拍两张,不过林瑜不愿意。


    庒灵止眼睁睁看着赵昊往这边走来的腿,听到林瑜拒绝后,又退了回去。


    他和竟承则好拍多了,万年剪刀手搞定一切背景。


    “小瑜你们拍照呢?”段导看起来心情不错,也可以说他看见美人心情就坏不了,“道具箱里应该还有带来的几件藏袍,可以给你的朋友们一起试试。”


    “那感情好,我替他们谢谢段导了。”林瑜笑道,“不过他们真不拍戏。”


    “知道知道。”段导尴尬道:“这不是还想问问看嘛,没事,不拍戏就不拍戏,换好了衣服让我也拍两张照过过瘾就行。”


    庒灵止挑挑眉,道:“当然可以。”


    片场的换衣间是提前搭的一个小帐篷,庒灵止和竟承拿了衣服一同进去。


    才将本来的衣服脱下,庒灵止便感觉到小帐篷内的温度在快速升高。


    他转头看去,原来是竟承也脱了上衣,精壮的上半身露在外面,帐篷内的所有热气都来源于他。


    只是这样的距离就已经足够热了……师叔和那人亲吻的时候会伸舌头吗?如果伸的话那岂不是更热?还有接吻之后呢?做那种事的时候,如果进去的话会不会烫坏?


    庒灵止漫无目的地想着,眼睛无意间滑过角落的普贤菩萨像,才猛然回神。


    靠!他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上面去!


    庒灵止没好意思再看竟承,慌忙换上藏袍就出去了。


    几乎他前脚才出帐篷,竟承后脚就跟了出来。


    “我去,这也太合适了吧。”段导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容貌没见过,但还是不由惊叹。


    庒灵止穿的那袍子色泽深沉而富有质感,与他俊秀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袍子的边缘装饰着精细的花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仿佛风中的柳枝。


    庒灵止的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少年特有的清新与活力,特别是眉间朱砂痣格外引人注目,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其所吸引。


    竟承因为身高更高,他能穿的是一件更为粗犷的藏袍,藏袍的面料厚实,颜色深沉,透露出一种野性的美。


    平时生人勿近的气场被一种狂野的气息所取代。这种狂野并非无序,而是在稳健的基础上自然流露,仿佛一头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马,既不羁又让人安心。


    两人站在一起,庒灵止如同山间清新的风,竟承则如同草原上沉稳的大地。


    就好像、就好像两人已经在雪域里生活过很多年,快要和雪域融为一体。


    段导按捺不住,先是给两人拍了许多张合照,后又拉着比较好说话的庒灵止单独拍。


    而竟承则站在一边,面对着如镜面一般映照着天空的湖泊,任由微风将自己的发丝吹得凌乱。


    林瑜觉得如果是其他人这样站着看湖,肯定会让路过的人觉得他很孤独。


    但竟承没有,他像是湖泊的守护者,背影威严而强大,让人不敢在湖边造次。


    而林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才发现,哦,原来不是在看湖,而是在看穿着藏袍的青年在湖中的倒影。


    “林瑜,你要不要也去换了拍一套?”庒灵止好不容易配合完段导,赶忙跑过来,“刚刚段导说场景布置还得等一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场戏。”


    “好啊。”林瑜说着,也拿了一套藏袍进帐篷里,赵昊也想跟过去,被林瑜白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庒灵止看着有趣,又觉得这种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大概会觉得烦闷,被眼神劝退两次可能就要放弃了。


    段导加了他的微信,发了几张他觉得还不错的原片过来。


    其中一张庒灵止很是喜欢,是和师叔的合照,背景是连成一块的蓝天和湖泊,两人没有什么互动,只是并排站在一起,却分外和谐。


    庒灵止觉得这张照片一看就知道,他俩是一个师门的。


    “十五分钟了。”竟承突然说。


    “什么?”庒灵止不明所以,却见赵昊猛地起身往换衣服的帐篷走去,才恍然是林瑜已经换了十五分钟的衣服。


    不对啊,他和竟承这两个对藏袍不熟悉的人都只折腾了五分钟,林瑜要拍这部剧肯定是事先研究过的,怎么会在里面待那么久?


    这样想着,庒灵止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赵昊已经快速拉开帐篷,目光扫视了一圈帐篷,落在角落处昏迷过去的人身上,瞳孔骤缩。


    庒灵止没看见帐篷内的情况,等他赶到时,赵昊已经脱下自己的冲锋衣,将林瑜上半身包了起来,只留两条细白的腿在外面。


    而林瑜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小口小口地吐着气。


    “怎么回事?”庒灵止等竟承进来后,立刻又拉上了帐篷。


    赵昊摇头,表示不知道,一手搂着林瑜,一手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他套上。


    庒灵止环视四周,片刻后,指着空荡荡地角落说道:“师叔,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个地方摆着一尊普贤菩萨像?”


    第47章 莲花 “师叔。”庒灵止舔了舔干涸的嘴……


    庒灵止清楚地记得, 当时就是在这个角落里,放着普贤菩萨像。


    可竟承却摇头道:“没看到。”


    “不可能。”庒灵止皱眉道。


    竟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没有任何符文的符纸,手指在上面描了一圈, 符纸被他夹在两指之间, 顶端燃起火焰。


    片刻后, 他开口道:“有邪物来过的气息。”


    “什么邪物?”赵昊已经帮林瑜穿好衣服,抬头问:“我怎么没有察觉到。”


    竟承并不和他解释,只说到:“邪物性淫,会勾起一些本能的欲望。”


    庒灵止恍然,难怪方才换衣服的时候, 他脑子里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邪物。


    邪物对他的作用没有那么大, 所以没有像林瑜一般衣衫尽褪。


    “所以还是那尊普贤菩萨像有问题?”庒灵止问道。


    竟承说:“应该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在这间帐篷里换衣服的人不少,却只有林瑜中招, 难道就因为整个剧组, 就他们没有祭拜吗?


    “我先带他去休息室。”赵昊说着, 将半昏迷状态的林瑜抱起。


    庒灵止看到林瑜低喘一声,双臂勾住赵昊的脖颈, 脸唇在赵昊喉结处磨蹭, 他愣了一下,尴尬转过了头,没有跟出去。


    竟承手中符纸燃尽, 化作一撮黑灰落在地上, 被不知哪来的风吹散。


    “师叔,林瑜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庒灵止问道。


    “邪气入体,发泄出来就行。”竟承说道, 转身也出了帐篷。


    庒灵止则还得去跟段导说说,帮林瑜请个假,他今晚的拍摄肯定是继续不了了。


    被打乱了拍摄进程,段导显然也高兴不起来,不过他没过多为难庒灵止,说林瑜要是不舒服,那就多休息,但尽量不要耽误大家的进度。


    林瑜和赵昊办事的时候,庒灵止无所事事,他和竟承把整个拍摄场地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那尊普贤菩萨像,只好去看段导拍戏。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两个主演,男主是最近红极一时的流量明星,女主也不遑多让,火了很多年,却越长越年轻的清冷挂小花。


    以他来看,这两个主角都还算安分守己,身上没有什么业障,事业运极好,桃花运也旺盛,很可能正在谈恋爱。


    方思宇饰演男三号,拍摄场次却要比林瑜早一些。


    他已经换好了戏服,手上的人骨珠串也摘了下来,不知道放在哪里在。


    现在天色已经全黑,阴气不太好分辨,庒灵止找了半天,才找到手串上阴气和怨气的方向。


    几个休息室帐篷都搭在一起,方思宇的帐篷正好在林瑜右边,手串就放在那个帐篷里。


    庒灵止又转回头看他们拍戏,等再注意到那边时,看见的是只穿了件黑色背心和工装长裤的赵昊。


    赵昊额角沁着汗,手臂上肌肉紧绷,脸色冷得吓人,“林瑜不见了。”


    “什么?”庒灵止站起身,拉着竟承和赵昊去了角落。


    “刚才我去给他打水,回来就不见了。”赵昊声音低哑,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能在赵昊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同样的,如果是邪物,那也不会是普通的邪物。


    至于林瑜自己离开这个选项,赵昊没有考虑过,第一,林瑜没有离开的由。第二,林瑜没有离开的体力。第三,林瑜的手机还在帐篷里。


    庒灵止立马拿了三枚硬币出来,往空中一抛。


    “算不出来,我试过了。”赵昊说。


    果然,庒灵止一连三次,抛出来的都是废卦。


    “师叔,还有其它办法吗?”庒灵止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竟承。


    竟承垂眸看了眼庒灵止,说道:“他被蒙蔽了生机,自然算不到,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师叔是说……从普贤菩萨像下手?”庒灵止想起那尊菩萨像,按说段导不会带着一尊石像到处跑,他在帐篷里看到的应该只是幻像,真正的菩萨像可能还在民宿里。


    赵昊此时也反应过来,“先回民宿,我开车。”


    车开得飞快,几人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便到了民宿。


    三个人都不是民宿租客,本来是不能直接进去的,但好在几人长得好,让人印象深刻,知道是剧组里的人,才放他们进去。


    庒灵止直奔白天看到普贤菩萨像的院子,菩萨像已经不在,应该是被人搬进去了。


    找东西这件事都不需要庒灵止出手,赵昊最着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又丢了三片树叶后,便径直朝东边的房间大步走去。


    庒灵止赶紧跟上。


    这间屋子很干净,干净得有些过头了,不说垃圾或是杂物,就连一件家具也没有。


    窗户外面黑洞洞的,都没个窗帘遮挡。开了灯后,四面墙壁雪白刺眼,只有正中间放着普贤菩萨像。


    庒灵止跟在赵昊后面,菩萨像依旧没有任何阴邪的气息,也没有灵气。


    赵昊顾不得其它,直接伸手将那一小尊菩萨像抬了起来,“太轻了。”


    “里面是空心的?”庒灵止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赵昊没有半分犹豫,将菩萨像往地面压去。


    瞬间,石像碎片纷飞,从中掉出一个褐色类似莲花状物件,在地上滚了个圈,停在庒灵止脚下。


    庒灵止没有伸手去捡,那东西上阴邪气息浓重,而且让人看着无端觉得恶心。


    “这是什么?”庒灵止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来仔细查看。


    赵昊也看不出来,但救人心切,竟不顾那东西上的阴邪,想直接用手拿。


    “别动。”竟承出声阻止。


    “师叔,你认识这个?”庒灵止问。


    竟承眉头微蹙,道:“肉莲花,以前见过,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腌臜玩意。”


    “肉莲花?”赵昊面色更冷了,“以前只听过藏传密宗百年前会有这种邪物,现在还炼,简直找死。”


    庒灵止不明所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承说:“百年前,雪域僧人的法器多来自于人体,肉莲花便是从受尽折磨的少女身体上取下。”


    庒灵止没有问是怎么样的折磨,不用想,单从这物件上的怨气来看,都能想象的到是怎样的酷刑。


    “这尊普贤菩萨像是次仁扎巴送过来的,里面的东西他们肯定清楚。”庒灵止说。


    而林瑜出事之前,最可疑的东西便是这尊菩萨像。


    “去找他们太慢了。”赵昊低声道,“这事我自己来,你们别管了,出去吧。”


    庒灵止一愣,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包住莲花,左手拇指一掐指尖,鲜红的血流出在黄符上,形成诡异图纹。


    “禁咒?”庒灵止瞳孔骤缩。


    “不知死活。”竟承也不阻拦,拎着庒灵止的衣领往房间外退。


    暗红的光晕瞬间从包着莲花的黄符上吐出,将赵昊整个包裹住,而后向整个房间散发开来。


    就在庒灵止和竟承即将退出房间时,“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关上,竟然连竟承都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存在。


    此时再开门已经来不及,竟承一把拽住庒灵止拉进自己怀中,暗红色的光将两人笼罩。


    庒灵止全身被竟承的体温覆盖,耳边全是他的心跳声,眼前则是一片猩红。


    赵昊用的禁咒,庒灵止也略有研究,用自己的血为引,魂魄离体,靠和林瑜失踪有关的物品找到林瑜。


    代价则是自身十年寿命。


    原本他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就行,这下好了,三个人魂魄都出了窍。


    庒灵止被竟承压在怀里,只感受到有风在自己身上呼呼地吹,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前行。


    渐渐的,风停了下来,竟承松开按在庒灵止背后的手,看向赵昊的目光森寒。


    “抱歉。”赵昊也没想到会牵扯上别人,“等找到林瑜,我会再向你们道歉。”


    “算了算了。”庒灵止摆摆手,也不能全怪赵昊,毕竟谁也没想到门外会有人。


    这地方并不算黑,只是很幽静,看不到光线从哪来,像是个与世隔绝的洞窟。


    里三人最近的地方有一尊和人等高的金佛像,佛像很奇怪,金佛盘坐,双腿上还坐着一少女,姿态妖娆,双手环颈,双腿绕腰。


    “这是密宗欢喜佛。”赵昊说道,“林瑜应该就在里面。”


    说罢,赵昊抬步往唯一的一条路走去,庒灵止没有犹豫,也跟了上去。


    “欢喜佛是藏传密宗的本尊神,代表法的男身与代表智慧的女身交合的佛像,据说是为了达到“以欲制欲”之目的。”赵昊说。


    竟承冷笑,“不过是些找遮羞布发泄欲望的蛆虫。”


    越是往里走,欢喜佛像就越多,各种不同姿势不同表情,更有甚者,简直已经脱离了佛像范围。


    洞窟又深又长,再往里面去,不止是能看到,庒灵止甚至闻到了一股石楠花的气味,有些令他作呕。


    “我们走快点。”庒灵止催促道,这气味甚至比腐尸的臭气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往里走,身上就越热,不同于高温的热,而是从心底透出的一股燥热。


    他踉跄了一下,被竟承搀住,他竟然从竟承的手上感受到一丝凉意。


    “师叔。”庒灵止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第48章 湿润 湿软的唇压上来,庒灵止呼吸停滞……


    这感觉很不对劲, 庒灵止不是小孩,知道再这样下去意味着什么。


    吸进鼻腔的空气越来越灼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顺着庒灵止的脸颊一路下滑, 随着他吞咽口水的动作, 没入衣领内。


    “清心若水, 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庒灵止小声念着清心咒。


    身旁另两个人没什么动静,庒灵止侧头朝赵昊看去,却见他低声叫了句“林瑜”,而后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这种状态下的庒灵止, 根本跟不上他。


    “赵昊!”庒灵止想喊住他, 他这样子看着像极了中幻术之后的人, 如果放任, 必定会有危险。


    可转眼间,赵昊便不见了身影。


    庒灵止呼吸越来越急促, 身上穿着还未来得及换掉的藏袍, 捂得更热, 他忍不住将领口扯开,露出涌上潮红的锁骨。


    在这里待得太久,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洞窟里应该有不少像普贤菩萨像里那多肉莲花一样的东西, 连他都被这些腌臜东西影响,双眸开始变得模糊。


    “师叔,有没有什么办法克制, 克制肉莲花……”庒灵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一半空虚,一半又疯狂地想要占有,他只能刻意去忽略身边人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刚才竟承碰到他时, 瞬间清凉的那块皮肤,像是干枯的树枝终于得到甘霖,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随,想要攀附。


    该死的密宗,该死的欢喜佛,该死的肉莲花!


    庒灵止咬牙在心里暗骂,还好身边是竟承,师叔修为高,定力好,没有世俗欲望,不会像他一样,被肉莲花影响成这样。


    不然要是两个欲望高涨的人同处一室,两情相悦还好,若是和他跟师叔一般的关系,那才叫完蛋,以后恐怕连师门都要回不了。


    庒灵止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却还没有得到竟承的回答,他只能又问:“或者有没有办法,我们先出去再说。”


    竟承还是不说话。


    庒灵止走得双腿发软,又不敢去扶墙,墙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欢喜佛像,看着就比肉莲花还危险。


    他的身体忍不住佝偻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又走了一段路,随着一阵石楠花香飘过,庒灵止眼前一黑,双膝跪地,艰难地用掌心撑着不让自己完全栽下去。


    “师、师叔……”庒灵止用尽力气叫了一声,却只吐出气音,胸膛剧烈起伏着。


    面前高大的男人听到他的呼唤,停住了脚步站在他跟前,沉默却带着巨大压迫感。


    “师叔,我有点,撑不住了……”庒灵止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深呼吸,连清心咒也念不下去。


    他抬头望着竟承,双眸中带着祈求,希望竟承能救他出水火,毕竟师叔活了那么久,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可竟承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


    庒灵止想,该不会面前的师叔只是个幻像吧?就像赵昊看见的也是幻象一般,面前的师叔根本帮不了他。


    可是他太难受了,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急需发泄的渠道。


    他的身体里像是进了千万只蚂蚁,痒得他抓心挠肝。需要有人帮他用手一只一只地抓走,或是用嘴唇吸出来,或是用舌头舔出去……


    “靠……”庒灵止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但这并不管用,他面前站了个人,他想要抱住这个人。


    庒灵止智逐渐消失,他跪坐在地上,伸手想要去抓住他。


    只要抓住他,自己就能解脱,就不会再难受。


    庒灵止的指尖触碰到竟承身上的藏袍,细腻的花纹被他抓在手中。


    只一瞬,庒灵止便松开了手。


    不行不行,庒灵止咬住口腔内的软肉,强迫自己清醒,不能搞得以后连师叔侄都没得做。


    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庒灵止一边喘息,一边将手艰难地从竟承身上移开,却没想到,他的手才离开那层衣料,便被一只大手抓住。


    竟承的手像铁钳一般将他的手圈住,略微用力,庒灵止便被他拽了起来。


    庒灵止心中欣喜,以为师叔终于想到救他的法子了,下一瞬,又被师叔强行搂进了怀中。


    “师叔?”庒灵止本就难以保持清醒,这下两人近距离接触,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只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抱着他的男人便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腰,不让他动弹。


    “师叔,你……”庒灵止往后仰了仰,才看清竟承眼中竟透着一丝猩红,显然是被欲望完全控制的样子。


    难怪刚才不说话,原来是早就没了智!


    庒灵止暗道要糟,又想不出别的对策来。


    竟承握着他的手已经松开,却没让庒灵止觉得更好,因为那只原本贴着他手背的手掌,此时按在他后颈上。


    而竟承缓缓凑近了庒灵止,鼻尖贴在他颈侧,轻嗅着他的气息。


    灼热的吐息打在庒灵止耳侧,竟承鼻尖在他脖子上游移,带着薄茧的指腹揉捏着他的后颈。


    庒灵止浑身颤抖,忍不住回抱住了竟承。


    完了,完了。


    庒灵止脑中想着这下糟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只想要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两人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庒灵止被竟承的气息淹没,被他的体温裹挟,像是浴火一般。


    但他知道,浴火之后得到的,绝对不会是重生,迎接两人的,只有决裂。


    谁家师叔侄会搂搂抱抱兵戎相见啊……


    “师,师叔,不行……”庒灵止脑子也就比竟承清醒那么一点。


    他说话,竟承像是听不见,他只能狠狠心,一口咬在竟承肩膀上。


    轻微的刺痛并没有唤醒竟承,他反而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搂着庒灵止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紧。


    一阵柔软湿润的触感在庒灵止锁骨上骤然降落,他即刻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脸烧得跟身上的藏袍一般通红。


    他再次一口咬在竟承脖子上,力道比上一次重得多,口中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才松开口。


    “师叔,你醒醒。”庒灵止声音极度沙哑,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得保持清醒。


    好在竟承似乎被唤回了一些智,将头从他的颈窝处抬了起来,嘴唇上亮晶晶的,还带着些水渍。


    “师叔,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庒灵止说一句喘三下,“你想想,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让我们回到身体里去。”


    竟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张合的唇,好像是在很认真的听他说着什么。


    “我现在管不了赵昊他们了,再不出去我会死在这的,师叔。”两人离得太近,庒灵止都看不清竟承的表情了,“师叔,救救我吧,师叔……唔!”


    湿软的唇压了上来,庒灵止呼吸停滞,牙关被撬开,竟承的舌头在他嘴里作乱。


    竟承在亲他,竟承竟然在亲他!


    庒灵止整个人都被嵌在竟承怀中,竟承的吻太深入,太霸道,让他不能呼吸。


    一丝湿漉漉的口水从嘴角流出,羞耻感袭遍全身,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从两人贴合的肌肤处往周围延伸。


    想办法,得想个办法,师叔已经靠不住了。


    庒灵止脑子里像装了浆糊,一会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一会又觉得师叔的嘴好软。


    直到他身上的藏袍被半褪至手肘,竟承略显粗糙的掌心贴着他的脊椎,从脖颈移到腰窝。


    “唔,师叔!”庒灵止用力将他推开,以免酿成大祸。


    竟承被推得后退两步,看向庒灵止的眼神中带着不解,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不让他继续。


    庒灵止慌忙将藏袍往身上套,动作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庒灵止朝声音处看去,是一枚银色戒指,造型古朴,正是竟承之前抵债给他的那枚戒指。


    奇怪,他们灵魂出窍,连他的手机都没带上,这枚戒指竟然会出现在这。


    庒灵止只觉得这戒指奇特,顾不得多想,从地上捡起来,正要装回口袋里,那戒指却腾空而起。


    银色戒指在空中转了一圈,直奔竟承而去,在碰到竟承的一瞬间,洞窟光芒大盛。


    刺眼的光让庒灵止看不清任何东西,神志里的污浊仿佛一瞬被清空,再也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师叔!”庒灵止往前摸去,才叫出声,他的手便被抓住。


    下一秒,戒指上的光熄灭,周身欢喜佛像有融化之相,面目已经融成一团。


    庒灵止只来得及看竟承一眼,便感受到来时的风再次吹到自己身上。


    “抓好我。”竟承的声音比庒灵止想象中的还要哑,带着一种未被满足的压抑感,粗粝低沉。


    “好,好。”庒灵止实在怕了这欢喜佛和肉莲花,两手紧紧抓着竟承的胳膊。


    再一眨眼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民宿的房间。


    庒灵止还保持着魂魄离体时的姿势,彼时还无所谓地被竟承压在怀里,经过了欢喜佛洞窟里的事,庒灵止顿时有些待不住了。


    他“噌”地往后退了两步,“师、师叔。”


    竟承面色不愉,“你躲什么?”


    第49章 白骨 竟承说:“现在看到你,还是会想……


    “我没有躲啊。”庒灵止故作镇定, “师叔,赵昊他们怎么办?”


    他后退一步,竟承便往前走一步, “洞窟已毁, 赵昊能带林瑜出来。”


    “哦, 哦。”庒灵止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不明白为什么竟承能表现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他心虚得要死。


    庒灵止不知道青霄观有没有师叔侄亲嘴的先例,但他知道,反正普通师叔侄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就算两个人都是受了欢喜佛的影响,但清醒之后总会尴尬一阵。


    竟承面色如常, 难道是因为在洞窟里失去了神志做下那些事, 清醒后却没有那段记忆?


    “师叔, ”庒灵止斟酌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在洞窟里, 做了什么吗?”


    竟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得更近了, “记得。”


    “既然记得那为什么……”庒灵止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话头。


    是他着了相, 明明知道两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不是自己主观意愿的事,有什么好这般在意的呢?


    “我亲你了。”竟承毫无负担地说, “又不是第一次亲。”


    “什么?!”庒灵止大惊失色, 他怎么不记得?


    竟承说:“虽然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我对你的身体这样熟悉,又怎么会是第一次。”


    庒灵止神色僵住几秒, “师叔, 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竟承的声音简短有力。


    如果以这种熟悉程度,他和庒灵止以前可能不只是停留在亲吻阶段。


    “何须苦恼。”竟承说,“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明明都不记得,为不记得的事发愁才是自寻烦恼。”


    庒灵止既没有竟承看得开,又没法反驳他。


    “师叔,我们以前也是师叔侄吗?”庒灵止问。


    “是。”竟承说,“和现在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庒灵止暗自腹诽,一个是能亲的,一个是不能亲的!


    “你要是实在介怀,也有办法让你忘记洞窟里的事。”竟承看着庒灵止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庒灵止问。


    他倒是没有接受不了,只是才知道这件事,难免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


    而且两人以前有过亲密接触这件事,怎么看都还只是竟承自己凭空猜测而已,大家都是一个师门的,怎么会允许跨辈分谈恋爱!


    竟承说:“不过忘记了也可能没用。”


    “为什么?”


    破天荒的,庒灵止在竟承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难为情的情绪,不过只有转瞬即逝的一瞬间,而后便转为了一脸所当然。


    竟承说:“现在看到你,还是会想亲。”


    “……”庒灵止呆若木鸡,“哦。”


    后遗症是吧?


    “怕什么?”竟承越过庒灵止,将赵昊身体前面的肉莲花捡了起来,“我是你师叔,又不会随便亲你。”


    倒不是怕,庒灵止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他不知道竟承口中说的想亲他,是出于身体的欲望,还是真的有那种男男之间的感情。


    如果只是出于欲望,那等竟承看到更好看的人,自然会转移注意。


    但如果是出于感情……


    庒灵止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不敢想。


    总不能直接问师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吧?


    “……师叔,不说这个了,你给我的那枚戒指……”


    庒灵止还没说完,竟承便从口袋里将戒指拿了出来,“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这戒指究竟是什么来头?”庒灵止接过戒指,再手中摩挲观察,只感觉到一股能量在其中蓄势待发。


    “里面有天雷的力量,应该和我身体里的天雷有关。”竟承还是那句话,“其它的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庒灵止沉默了一会,地上赵昊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双眼一瞬睁开。


    “林瑜在无人区。”赵昊开口没有一句废话,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


    “哪个无人区?”藏区附近有三个无人区,足有五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太广,根本无从搜起。


    “羌塘无人区,洞窟已破,我凭罗盘就能找到他。”赵昊说,“我开车去接他,麻烦庒道长帮他给段导请个假。”


    “等等。”庒灵止在手机上搜了下位置,从这里到无人区,就算走国道也得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变数太大,要是中途出点什么事,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太远了,你开车,我开鬼道放车过去。”庒灵止说完,又转头看竟承,“可以吗师叔?”


    竟承点头,“都行。”


    “鬼道?”赵昊眸色一深,开口道:“谢谢庒道长了,以后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就行,万死不辞。”


    “小事小事,林瑜也是我朋友嘛。”


    刚才庒灵止就加过段导的微信,此时直接给他发了消息,说林瑜太不舒服,可能明天也没法拍摄,到时候要是耽误了进程,给大家发红包。


    段导不差钱,但谁也不嫌钱多,看在红包的面子上,他表示解。


    来时的车还在民宿门口,三人上了车后,竟承直接开了直通羌塘无人区的鬼道。


    赵昊第一次进入鬼道,并没有显得慌张,或许是满心只想着尽快把林瑜带回来,他开车没有之前稳,但非常的快。


    只两个小时不到,鬼道前方便看到了一丝光亮。


    “到了。”庒灵止说。


    车辆驶出鬼道,进入羌塘无人区的边缘,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崎岖不平的山路。


    四周是一片荒凉而广袤的景象,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灯火辉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车窗外,天空中繁星点点,山脊的线条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巨兽。


    “外往里面开一些。”庒灵止一边说,一边用赵昊的罗盘辨别方向。


    青霄观的弟子几乎都不用罗盘,但竟还也有教过基本的罗盘知识,不至于一点都看不懂。


    随着车辆的深入,风声变得更加尖锐,偶尔,车灯会扫过一些野生动物的眼睛,它们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羌塘无人区原始且野性,它既是探险者的乐园,也是自然的禁区。


    即便带走林瑜的人不再加害于他,在这样人类力量渺小,自然环境残酷的地方,出事的概率也非常大。


    好在这次林瑜的生气没有被掩盖,车辆一路行驶得非常顺利,除了车辆格外颠簸以外。


    “在洞窟里的时候,你找到林瑜了吗?他怎么样?”庒灵止问赵昊。


    赵昊双唇紧抿,半晌才道:“不太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我没见过那种样式……有点像祭服。”


    “祭服?”庒灵止皱眉,“是有人想用人祭?”


    “不确定,我当时叫不醒他,本想直接带他走,但我的魂体没法靠近那里。”赵昊说。


    “那他旁边有什么东西?也是那些欢喜佛像吗?”


    “不是。”赵昊摇头,“他身边有很多白骨,大堆大堆围成圈的白骨。”


    “白骨?”庒灵止一愣,伸手指了指车窗外,“是像那里一样的白骨堆吗?”


    第50章 明妃 “啊!!!”


    “嘎吱——!”


    赵昊立马踩了急刹, 车轮在沙石上划出一道痕迹。冲力让庒灵止狠狠往前倒了一下,又摔回来。


    顾不得其它,他迅速推开车门, 一股冷风夹杂着高原特有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月光如洗, 将这片无人区的大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庒灵止的目光穿过车灯的光束, 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那里,无数的白骨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它们散落一地,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这个圆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震撼, 白骨之间, 有的完整, 有的破碎, 它们或躺或立,或交错或层叠, 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庒灵止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由白骨构成的圆圈,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而这堆白骨正中间,便是昏睡过去的林瑜。


    他身上衣服有点像藏袍, 却没有藏袍的布料多, 色泽绯红,薄薄一层裹在身上,手腕和脚踝还有脖颈处都戴着金色饰品。


    确实有点像赵昊所说的祭服, 只是比起祭服来说, 要更加露骨,像是欢喜佛像上,女神的形象。


    他怀中抱着的, 正是一尊纯金的欢喜佛。


    “林瑜!”赵昊眼底通红,直奔林瑜而去。


    庒灵止没有贸然行动,有这么多白骨怨气加持,难怪刚才连他和师叔都会受肉莲花的影响。


    这就是邪魔外道和名门正派之间的区别,如果只是单打独斗,走歪路子的术士必输,但他们不讲道义,没有良知,无端制造出大量的怨魂来增强自身实力。


    只是这白骨数量多得吓人,成千上万的,而且以白骨上的怨气来看,这些白骨生前绝对都是生祭在这的。


    可这么多人失踪,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去?


    “骨怨灵柩阵。”竟承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


    “这是什么阵?”庒灵止没有听竟还提起过这个阵名。


    “一个恶毒,肮脏的阵法。”竟承声音中透露出厌恶,“以数十万人生机气运,供布阵人修行,一旦修成,那人便是一步登天。”


    “不过这阵成不了,除了面上这一层白骨,再往下每隔九尺,都会有一层白骨,共九层。”竟承说,“你看,最下面那一层,是没有怨气的。”


    庒灵止看不到,但能感受到,越是往深处去,怨气便越重,他几乎能确定,这些人定时受尽折磨后,被活埋在地底。


    这些怨气在到达一定深度后,戛然而止,一派平和。


    “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庒灵止问,“而且数十万人被埋在这里,没有人报警失踪吗?”


    “不清楚。”竟承双眼微眯,又说道:“这个阵法太旧了,至少是一千多年前布下的,布阵人可能早就死了,现在只是被人发现借用。”


    庒灵止一怔,一千多年前没能成型的阵法,到如今都还有如此威力,很难想象这阵法对当时的人来说,是怎样的灾难。


    还好没能布成。


    “我倒是比较好奇,地下埋了什么东西,能破骨怨灵柩阵。”竟承说着,往白骨堆那边走去。


    庒灵止跟了上去。


    赵昊已经将林瑜打横抱起,他怀中的欢喜佛像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们先带他回去。”赵昊说,“这尊佛像要麻烦庒道长处了。”


    这尊欢喜佛邪气缭绕,不知残害过多少人,好在那洞窟幻境已毁,佛像不足为惧。


    佛像是实体,又不是鬼魂,庒灵止不好拍到手机里去,只得用符纸先镇住放车里,等回观里在彻底祛除邪气。


    而欢喜佛的主人,必定已经受到反噬,说不定此时连动都动不了,揪出他不急在这一时。


    几人还没走出白骨圈,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车轮碾压沙石的声音,接着几道亮眼的灯照过来。


    庒灵止反射性地挡了挡眼睛,再看去,几辆摩托已经开近。


    “嘿!”两辆摩托车停在三人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车,“真是巧,在这里竟然也能碰到人!”


    男人似乎看不到地上的白骨圈,他的车轮砸碎了不少白骨,走路时也会踢飞一些骨头。


    庒在白骨被踢飞时,庒灵止看到他额头飞快涌上一抹黑气。


    “你们是谁?”庒灵止警惕地问。


    赵昊抱着林瑜往后退了几步,竟承倒是没什么反应,谁来对他都没有影响。


    男人车上还坐了个女人,大波浪卷,黑色头盔,紧身皮衣裙和一双黑色长靴。


    另一辆摩托上则是一个男人,只是要瘦许多。


    “别紧张,我们是过来无人区探险的,顺便拍视频发网上赚赚生活费。”男人说,“我教罗杰,这是我女朋友琪琪,我朋友阿崔。”


    罗杰没有说谎,庒灵止看得出来,罗杰生性爱刺激,爱自由,还看得出来他再待下去可能要死。


    “你们赶紧离开吧,这里不太平。”庒灵止简单提醒了一句,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了。


    “没事,我们带了电击棒,这块地方很平整,我们正要在这里搭帐篷呢。”罗杰嘿嘿傻笑。


    “……”庒灵止看了看满地的白骨,再次提醒道:“这里跟危险,有鬼的。”


    “哈哈哈,这世上哪里来的鬼?”罗杰不信,“你们穿的藏袍还是景区统一卖的那种,款式都不对,还想装对这里很熟悉骗我们呢?”


    “我靠,阿杰你看。”瘦高男人阿崔指了指庒灵止怀里的欢喜佛像,“他们别是找到宝贝,不想分一杯羹吧?那玩意看着像纯金的,上面还有沙土,应该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爱信不信吧。”庒灵止懒得再说。


    既然不听劝,吃了亏就知道痛了。


    不过这三个人没做过什么坏事,身上业债也少,庒灵止悄悄丢了两张符在这边,确保几人不会真的丧命。


    几人正要离开时,其中唯一一个的女人却从车上跳了下来。


    “等等!阿杰,拦住他们!”琪琪声音焦急。


    罗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身体比脑子快,两步挡在了他们前面。


    “你们要干什么?”庒灵止不耐烦道。


    罗杰看向琪琪,“对呀,我们要干什么?”


    琪琪冷哼一声,指向赵昊怀里的林瑜,“你们穿着奇怪,行事诡异,还有他怎么回事!”


    夜晚的羌塘无人区,一行穿着藏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衣衫单薄、失去意识的人。


    确实有点可疑。


    罗杰脸上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里手机没有信号,连报警也报不了。


    “不用抓住他们,把他怀里那个救下来就行。”琪琪小声说。


    “……他是我们朋友,身体不好,睡过去了而已。”庒灵止生硬解释。


    赵昊将林瑜抱得更紧,林瑜的脸埋在他胸前,没让人看到脸。


    “放屁!”琪琪瞪圆了眼珠子,“我在那什么破喇嘛教外面看到了的,那些女孩就是穿的他身上的这种衣服,被几个沙币摸来摸去,还好我报警了!”


    “什么?”庒灵止挑眉,停下了脚步,“你在哪里看到的?”


    他那天听到了方思宇和次仁扎巴说话后,就去网上搜过明妃是什么意思。


    在密宗里,通常指佛或本尊悲智双运的配偶,是佛或本尊的智慧和慈悲的化身。


    但实际上,在百年前,那些少女基本上都只是那些老喇嘛的性——奴。


    “你管我!”琪琪对几人充满防备,“我告诉你们,那个女孩已经被警方救下来了,这事警察会管到底的,你们最好识相点!”


    琪琪说的应该是真的,难怪丹增仁波切这么急着找下一个明妃,原来之前那个被救走了。


    “好吧,其实我朋友应该也是被你口中的那几个沙币带到这来的,我们正要带他回去。”庒灵止视线从对面三人脸上一一看过去,都是一眼可见的单纯。


    “你骗鬼呢!”琪琪狠皱起眉头,“阿杰,咱们先把他怀里那个救下来!”


    “别冲动!”庒灵止赶紧说道,这话却不是对琪琪说的,而是说给竟承和赵昊听的。


    竟承早就不耐烦了,嘴唇都抿起来了。而赵昊听到他们要抢自己男朋友,更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聊。


    “唉。”庒灵止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符纸。


    “你干什么?”琪琪遇上人胆子很大,撞上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却有些瑟缩。


    罗杰警惕地将琪琪护在自己身后,他却不怎么怕这种神棍行径。


    “开眼见灵,显形于世……”庒灵止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三人听到。


    “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琪琪抖了抖。


    “不知道啊!”阿崔也有点怕,往罗杰旁边靠了靠。


    “……幽冥之门,为我而启。”庒灵止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与这片土地的古老灵魂产生了共鸣。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的结束,三人莫名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慌乱和略微的恐惧让三人连连后退,但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琪琪一下绊倒在地上。


    再睁开眼时,入目的却是一地白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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