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到凌晨, 秦上杭有些头疼。
他按着额角，听着老头们互相争执了两个小时未果，忍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暂时没去管他们。
只目光心不在焉地往一边瞥去。
通讯器展示的界面, 卡在了黎宝三天前未回复的画面，他说“嗯”, 很简单的敷衍，之后就再也没过他。
这显而易见的躲避, 让人不安。
秦上杭隐约能猜出来黎宝最近为什么会躲着他。
大约是他向中心施压, 黎宝的临时标记吻合中心某些变态的规定, 临时决定提前进行婚约的事情吓到了他。
然后这件事，被小兔子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小兔子不该这么聪明。
只是身边有只多嘴的猫, 大约是他怂恿的。
秦上杭垂眸, 末了划开另一个界面, 界面上定位着的小红点一直在不停移动。
他眉头微动, 点开地图放大，那个点点正在郊外快速行驶, 指尖划过路线的尽头——是蓝云星际航站楼。
为什么这么晚了要去那儿？
要去哪儿？
和谁在一起, 为什么不告诉他。
“亚尔林上将！你来评评啊, 我说指挥中心也管得太多了, 那战机飞行器要多少，哪里轮得到指挥中心插手？”
“嘿我说你这个老头，这不归我们管，难道归你们整天坐办公室喝茶的管吗？我看你是茶喝太多, 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了吧？”
“你实在骂我吗？你真没素质！不管你怎么狡辩反正不归你管！”
“归不归我管，你让亚尔林开口啊，亚尔林上将！”
“全都给我闭嘴！”
秦上杭的头更疼了，一句话下去, 书房里终于是安静了。
方才还在显示端那边大喊大闹准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头们，这会儿静若木鸡，谁都不敢发声。
直到秦上杭的书房里，传出了比之更尖锐的警告声——
“滴，滴滴，滴——”
“警报，警报，当前血氧下降，心率过快，呼吸微弱，请及时送医。”
“警报，警报……”
一声声警报让还在互相推搡责任的老官们全神贯注地凑到了一起。
是检测到谁快死了？是不是这大半夜的是他们太吵，要把秦上杭气炸了？所以提前发出预警了？
他们侧过身，还没开始头碰头聊上一个字的八卦，忽见得坐在主席位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一阵黑影闪过，书房里瞬间空荡，哪里还有什么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
“上将这是去哪儿？”
“这会议还开不开了？”
有人借着困意开始说起了胡话来，“说不定是去幽会小情人了啊，这么晚还能去干什么呢？啊？哈哈哈……”
今晚的夜特别凉，天空黑沉着下起小雨，没一会儿，地上便爬满密密麻麻的雨点。
整个帝国沉寂下来，徜徉在一片祥和之中，只有那星际航站楼的郊区道上，在雨中热闹不止。
夜更深了，人也随之多了起来。
被雨水沾染过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人们踩上去，便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沿着人行道上留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警卫第一时间拉开了警戒线，将看热闹的人群疏散开来。
人群里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纸盒，快速离开了现场，驾车驶离。
电视里很快播了这段新闻，先是上了本地的夜间新闻，然后又上了中央。
这是一起极度恶劣的社会新闻，不是普通车祸，而是人为的一场骚扰者的狂欢，被当做典型拿出来反复播放。
“总台报道，今日凌晨1点28分，由白云路及蓝云星际航站楼交叉路口，发生一起严重的事故车祸……”
秦上杭将电视关闭，转头看向床上的围栏里正在熟睡中的小兔子，他没有戒备地躺在那儿，露出的毛茸茸的肚子轻微起伏，安静得像是单纯得睡着了一样。
小兔子只有他的巴掌那么大，或许还要更小一些。
一对短耳朵耷在白白的脑袋上，肉乎乎的耳尖染着灰色。
仔细看，那屁股还有一小撮灰色的毛，依在尾巴上，像爱心。
它的额头破了好大一块，白毛上还沾着一点血迹，擦不太干净，只包着小绷带。
前腿也被剃了一点毛，不久之前刚从那儿推了一瓶药水进去，尽管这样，它也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可就是不见醒。
“兔子太小了，不能再用更多的药了。”医生道，“最好是今天就能醒，内脏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外伤也已经处了，只能尽量再观察观察。”
他叮嘱着秦上杭要时刻注意，万一兔子有抽搐的现象，应该要尽快到专门的兽医院去。
黎宝听见耳边有人咕咕唧唧地在说话。
他眼皮正沉，想再多睡儿，可一动，身体就巨疼无比，像被扎了上百根钢筋，散架了似的。
疼痛唤醒了他模糊的意识，回忆瞬间全部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和齐鸣在去航站楼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那这里是哪里？
好大的地方，那是什么围墙吗？为什么会有围墙？
天花板上的那个巨大的像灯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自己睡在地上吗？是铺了地毯的地吗？为什么这么柔软。
黎宝猛地想要一鼓作气翻身坐起，使上了劲却发现自己圆溜溜地滚到了一边去。
“噗”一声，他撞到了“围墙”上，被牢牢挡在了墙里头。
他这才看见自己的爪爪，毛茸茸的白色爪爪在眼前晃了晃，又举起来仔细地瞧，黎宝才敢承认自己现在是本体的状态。
而且，他废了半天力气也变不回来。
使了半天劲，他的爪爪依旧是带着毛的，头顶的巨大灯原来真的是普通灯。
他怎么变不回人了？救命啊！！！
“因为完全没有信息素和兽人的基本特征，况且兔子兽人一般不会这么小的，”医生笃定道，“要去的话也只能去兽医院，兽人医院没有办法治这么小的兔子……”
“卟。”
床上传来一声异响，打断了医生的话。
秦上杭和医生立刻看过去，发现小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用那脑袋钻着围栏的缝，试图从缝出钻出去。
“醒了，这太好了！”医生看见他这么有活力，安心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黎宝被医生抱起来做检查，才看见医生旁边一直站着的大块头是秦上杭。
刚刚他视角太低，都没注意到。
秦上杭皱着眉，脸色很不好看，黑沉得像块煤炭。
黎宝许久没见他，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人也薄了，漂亮的脸上竟然还有一点青胡茬。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黎宝这会儿被医生捧在手心，居于高处，小兔脑袋左看看右瞧瞧，又发现自己现在是在秦上杭的卧室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只是男人的床什么时候加了围栏，又什么时候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黎宝一概不知。
想来是男人睡相不好，晚上睡觉会滚下床，才这样的。
但是，他现在不应该跟齐鸣在一块儿吗？为什么会在秦上杭这儿？
是男人知道他想逃跑，所以大费周章地抓他回来跟亚尔林结婚的吗？
不对不对，秦上杭根本不知道他的本体长什么样，刚才这个庸医还说自己不是兽人呢，秦上杭也不反驳，应该不知道自己就是黎宝，或许只是看见有只兔子摔在路边，随手一捡。
至于秦上杭为什么那么晚还会出现在航站楼附近，又为什么会捡到他，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了。
不管是谁捡了他，现在他起码还活着。
那齐鸣呢，齐鸣好不好？齐鸣的助怎么样了？
喵喵要是知道自己出了车祸，肯定很担心的……
黎宝弄不清现在的情况，越想越伤心，干脆装死算了。
他闭上眼睛，四肢爪爪垂了下来，在医生手里敞着肚皮谁也不。
现在应该是体力耗尽了才会变回本体，等他力气恢复了，应该就能变回来了。
到时候他就要跑到这个庸医面前告诉他，兔子兽人就有那么小！就有那么小！他就这么小怎么样！
他还要告到中央，要吊销他的行医资格证才行，哼。
“哟，身体小小的，脾气不小，还不喜欢我呢，”医生笑，“是想找秦先生抱吗？”
医生说着，就要把小兔子递给秦上杭，“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也许是受伤的时候有点应激，这才睡得久了一点，兔子胆小，不能受惊吓，不然很容易应激对身体特别不好。”
黎宝听见医生这么说他，随后他就被转移到了秦上杭手上。
男人的手温不高，温差变化有一点点大。
怕着凉，黎宝把爪爪垫在他的手上，接着才趴着把肚肚放下来落他的手心。
“后续如果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医生说着话，正要走，黎宝一眼都不带看他，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对这个说了自己一堆坏话的医生有一百分，不，一千分的埋怨。
心想着，快走吧快走吧。
“咔哒。”
门如愿被关上了。
没人在耳边聒噪，周围又是熟悉的味道，警觉意识稍小，黎宝又觉得倦了。
“小兔子。”
他听到秦上杭在叫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听他说话。
半晌，男人又没了动静，黎宝觉得奇怪，耳朵渐渐放下来时，又听见男人道，“没事真的太好了。”
黎宝用屁股对着他，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能听见男人语气里的如释重负和轻微颤抖的呼吸。
没想到秦上杭看着人高马大的，还挺爱护小动物。
也是，如果不喜欢小动物，就不会把他随手捡回家，还叫了医生来。
虽然医生的能力不太行，还爱说小话，没有小猫的技术好，好在秦上杭有这份心。
黎宝为这段日子不他而感到愧疚，还是不应该怀疑好朋友的，等他变回来了，就坐下来好好跟男人谈一谈。
刚这么想着，他的耳朵就传来一阵柔软的温热。
诶？
小兔子的耳朵下意识被亲撇到了一边去，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男人，又看看身下的地板，又转头看男人。
刚刚小狗是亲了他的耳朵吗？
是吧？
黎宝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怎么可以因为他现在不是人，就乱亲别人的耳朵啊！
黎宝正羞愤着，紧接着，小兔子的屁股也传来同样的柔软触感。
一下，两下……
啊啊啊——！
还要再亲第三下的时候，再来不及转身，黎宝往他的手心里一缩，后面两条小兔腿努力抬起，两只爪爪精准地按在了男人还要凑过来的嘴巴上。
婉拒了！
“……”
然后他的爪爪，被男人舔了一口。
又舔了一口。
啊啊啊！
那是他的脚，那是他的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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