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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打赌么?


    这种话,斯考特怎么想怎么张不开嘴。


    两个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就这么直挺挺的各自僵坐着,彼此既没有熟稔到可以随意打招呼的程度,也都不乐意错开目光或是干脆起身离开,避免这样尴尬的局面。


    好像谁先起身就先输了一筹似的。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没什么必要。”斯考特压下一声深呼吸,随即放松了紧绷的脊背,重新靠在椅子上,语气也重新变得懒散:“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这一趟是做什么的?如果我只是单纯出来散散心,或者说干脆就是想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你不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要是有这种可能的话,那你半个小时之前就该否认我了,而不是留到现在。”黑刀慢悠悠地提醒着。


    斯考特闻言一哽, 反应过来之后, 表情明显变得更加难看几分。


    黑刀见状,终于嗤笑一声:“再怎么说我之前也是靠这个赚钱吃饭的,你和你大哥习惯性看不起人的毛病是不是也应该改改?……不过现在看起来不改也行,要不然斯考特先生的反应再快一点,我上车的难度估计就要翻倍了。”


    比起他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敌意,黑刀的态度实在是太平静,也太冷静了。


    他看待自己的反应越平淡, 便越显得斯考特此时的色厉内荏, 虚张声势。


    斯考特额头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要、干、嘛!?”


    “不是都说了?感觉顺着你能找到她?”黑刀眉头一抬,语气甚至都没有加快一点。


    比起这些出生就叼着金汤匙,随意动一动就能翻搅风云的天之骄子,他能掌握的资源实在是太少了。


    “我找不到她。”黑刀幽幽道,斯考特青筋一跳,反射性拔高了调门,语气近乎咆哮:“我当然知道你找不到她,但这话你和我说干什么! ?”


    “之前我的悬赏令满天乱飞,小姐要是这么久没反应,无非就是两个原因。”黑刀抬手比划一下,慢悠悠地道:“要么是她出了事情,失去意识,所以彻底对外界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和之前的3区一样,情报被动封锁,她没有渠道,也就什么也不知道。”


    斯考特不假思索的反问:“那怎么就不能是她不在乎你是死是活?”


    黑刀答得很随意:“哦,因为这个不可能。”


    斯考特被他气得一翻白眼,心脏都梗得少跳了几下。


    普通人的能力范围有限,黑刀也知道此前的兰多倒是阴差阳错抓到了一条线索,但是被人硬生生地在半路就给断掉,也就顺带着截断了想要去边境区附近碰碰运气的打算。


    如果是小姐出了事,那不可能还会有人单独针对兰多,他的情报线索被人强制切断,只能说有人拦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去找人。


    能将手伸得这么远做到这一步的,显然已经不是普通佣兵的能力可以解决的范畴。


    “既然如此,那可供参考的线索也就剩下你们兄弟俩了。”


    黑刀故作惆怅的感慨道,“没办法,谁让你不但运气差,本事和名气都不如你哥,消息情报的价格也是能花钱买到的程度,再加上这一趟正好又是星轨列车,我来都来了,干嘛不上来?”


    斯考特终于怒极反笑。


    不过也不怪斯考特之前的诧异不解,凭黑刀的身份,他也确实没办法正常出入中央区。


    佣兵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低到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幼年时像牲畜幼崽一样被人放在箱子里批发贩卖,让人捏着骨头和牙齿比划着价钱。


    生死地狱的修罗场不知道滚了多少遍,勉强赚了个自由身,依然是过了多少年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这样的人,哪怕豁出命去往上爬,也还是有极限的。


    黑刀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他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再继续浪费时间。


    他与斯考特这样的人天然就存在着信息壁障,他费尽力气打听到的线索可能仅仅是人家毫不在意的滞后情报,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盯着这几位“大人物”慢慢碰运气,总归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可以让你和我同程一段路。”斯考特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忍气吞声道:“但我也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我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更细节的部分我也不知道。”


    “你单独扔下你哥往外跑,这大致方向估计也已经很详细了。”黑刀盯着对方那双强忍怒气的眼睛,看似宽容的退了一步:“不过也可以,你可以到地方把我扔下去,之后怎么办,我自己琢磨。”


    情绪稍稍冷静下来后,斯考特也稍微恢复了几分理智,他稍稍思索片刻后,又沉声问道:“找过来的就你一个?”


    “兰多天生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子,我和他一开始就不算是一路人,顶多也就是找人帮忙盯着点,看看他那里有没有线索罢了。”黑刀也不避讳解释,大大方方地给他提供其他的情报:


    “除了他之外,我倒是觉得你们有必要抽空关注一下3区的旧基地,虽然狼王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玛尔达还在那里,目前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斯考特配合着回忆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来,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他对那里的记忆已经所剩不多了,但即使如此,他对那个女人也仍然留有几分印象。


    简单来说,那也是个疯子。


    不过因为她普通人的身份,所以虽然也算是被小姐看中的对象,但之前也没有从斯考特这里分得太多的关注——毕竟女孩几乎对任何人都称得上有求必应,被她温柔对待的人实在太多,多到已经不值得为此额外分神的程度。


    “也好。”斯考特揉揉眉头,转开了视线:“这件事我记下了,就当你的路费。”


    黑刀一抬眉,知道这也算是一种拧巴的默许。


    至少在下车之前,他们两个应该还可以和平相处一阵子。


    斯考特已经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他起身拉开距离,索性车厢足够豪华,照顾到有钱人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需求,内里又分出了多个独立房间,各种娱乐设施也都是一应俱全。


    他随意找了个最远的房间寻求一会清净,习惯性地拿起通讯器想要吩咐点什么的时候,动作停顿片刻,又鬼使神差地挪开了手指。


    叫人过来清理“无关人员”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又转成了另外一个想法。


    因为黑刀的态度。


    在此之前,斯考特还以为他对自己反应平淡,是因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她的特殊关系……但现在看他离开3区就开始精准锁定的样子,想来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不在乎。


    ——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主人身边是不是又多了个什么所谓的情人或是男宠,好像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又好像她想要去喜欢谁都行。


    总归是不会影响到他的。


    总归他在小姐那里永远都可以是独一无二的。


    斯考特不知道黑刀这份近乎傲慢的自知之明究竟从何而来,也不想去深入研究仔细琢磨,但他摩挲着手里的通讯器,只迟疑不到半秒的功夫,就有了个新的主意。


    奥兰多,太碍眼了。


    他这样迫不及待地挤到小姐身边,无论打的什么主意都不是什么好主意……此前他还在思考,自己如果这一趟要是运气够好,直接和那条蛇碰上面,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说服她不要被那条蛇蛊惑?


    但现在黑刀既然来了,这个本来令他头疼的问题遇到另一个令他头疼的对象,反而顺势迎刃而解。


    虽然很不甘心……但事实确实如此。


    从贫民窟再到避难所,就算是那样温柔过头无所不应的性子,但唯独有关黑刀的事情,她好像真的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明明也是个会委婉或沉默回避他人真心的女孩,却唯独在他的事情上给出了最多也是最真实的心软,真正为他做到了无所不应的程度。


    那么,既然如此——


    黑刀看到那条蛇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女孩又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斯考特有点好奇。


    如果还是e-3出身的与各方势力都没有关联的秦情,她会下意识偏心黑刀,这理所当然,也毋庸置疑;但在奥兰多已经砸了大价钱让彼此利益变得密不可分的前提下,她接下来要如何选择,这就很有意思了。


    斯考特不太擅长在她面前用力竞争展现自己,那样总觉得有种小丑自欺欺人般的滑稽可笑。


    可要是恶意竞争的不是他呢?


    要是因为立场矛盾的原因,导致这两位产生了什么无法避免的冲突,又因此出现了两败俱伤的糟糕局面——


    她会失望么?会难过么?会心软么?


    应该会的吧,毕竟是那么温柔又柔软的性子呀。


    可这种时候,要是任由罪魁祸首去安慰她,未免就会显得他这个情人不够体贴,又有些太过不解风情——


    斯考特思索着,又重新放下手里的通讯器,转身走出房间,再一次出现在了黑刀的面前。


    佣兵的脸上此时没再摆着敷衍的客气,眉头一抬,兽一样的敏锐警惕。


    斯考特现在完全不介意这个,他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容。


    “看在接下来估计要做一阵子临时盟友的份上,可以给你透露点额外情报。”他说。


    “想知道那个黏在小姐身边,又在刻意拦住你们所有信息的人是谁么?”


    第162章


    列车向着目的地行进时,中央区某处私人庄园的会场里,宴会才刚刚开始。


    各界名流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曼尼站在角落处四处观望着,终于在衣香鬓影之间看见了老板的身影。


    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士将他围堵在餐桌的夹角处,狼王阿德拉看起来虽然仍是神色自若的,但看他下一秒就把目光精准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如果再不过去的话,估计接下来凄惨的就是他了。


    曼尼心里咕哝一声,快步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他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即使如此,也几乎快被昂贵又浓烈的香气弄得窒息——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老板,也亏得阿德拉本人还是个巅峰期的年轻原生种,就这么被人围追堵截泡在香水堆里,这么长时间眉头都没跟着动一下。


    但这也没办法啊,曼尼心里苦着脸,面上却仍是恭敬又客气的,这兄弟俩祖父还在的时候,这种场合一向都是由那位老人负责,老狼性子素来刻薄又古板,虽然也是有意为狼王挑选合适的姻亲对象,可真正平级的世家反感他的眼高于顶,愿意放下自尊配合哄着他来的,老狼偏偏又全都看不上。


    一来二去的,反而是方便了这兄弟俩,顺便又躲了不少清闲。


    “……祖父病重不能出席,还请见谅。”阿德拉神色平静地说着解释的话,他现在的态度越镇定,越听得旁边的曼尼有种诡异的心虚。


    “哎呀,”旁边几位妆容精致的女士纷纷笑起来,又细声细气地安慰道:“老人家上了年纪,这种事情总归不能避免的,不用特意道歉啦。”


    离开了挑剔又刻薄的老狼,身居高位又俊美高大的狼王立刻映入了诸多贵妇的眼帘,她们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这位此前并不如何在意的年轻新贵,第一次坐上将军的位置还能说是家族培养,但第二次么……


    阿德拉不着痕迹的错开半步,避开了一些蠢蠢欲动想要借着安抚摸上来的手。


    “先生。”曼尼的声音便在此时恰如其分的响起,几位女士配合的跟着让开一点位置,允许年轻的狼王从她们的围堵圈里面逃离片刻。


    曼尼特意挑选了稍远一点的距离,狼王向他走过来,脸上那种极隐秘的窒息感也终于稍微缓和了一点:“斯考特呢?”


    阿德拉几乎是毫不犹豫,又迫不及待地开口:“这种场合他不出席不算礼貌,把他叫过来。”


    懂的,这句话的另外一个说法叫兄弟俩要死一起死。


    曼尼敛起心里那点微妙同情,略有些愧疚地低声道:“斯考特先生离开了,先生。”


    阿德拉神情不变,看起来对此并不意外:“借着散心的理由又跑了?”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离开中央区了。”曼尼有些歉疚:“他避开了平时出行的方法,而是随机挑选了一班星轨列车离开——以及,斯考特先生买下了两天里所有班次的票,除非他已经抵达目的地,不然我们现在很难定位他到底在哪辆车上。”


    阿德拉:“……”


    还真是幼稚但有用的法子。


    斯考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折腾,就算可以动用一些私人关系,也很难确定他现在具体在哪儿。


    阿德拉感觉自己被香水泡久了,现在难以避免地有点头疼,无奈问道:“所以现在就是彻底弄丢了?”


    曼尼的回答比较委婉:“我想,斯考特先生迟早还是会下车的。”


    于是阿德拉感觉自己的头疼好像更严重了。


    “阿德拉先生?”他离开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几位女士略有些不满,表情却还是柔和又亲切地,“看您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阿德拉幅度极微小的僵硬了一下,他几乎是反射性抬眼看着曼尼,对方眨眨眼,也只能是一脸的爱莫能助。


    他结婚好久了,这种场合下,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挡箭牌。


    “……没什么,”阿德拉神色自若地转回身,从脸上看不出半点破绽:“只不过就是我弟弟他似乎是跑出去找人了,抱歉,本来这种宴会,他理论上应该和我一起出席的。”


    “哦,这样。”


    能在这种宴会上露面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对方一句普普通通的解释也能瞬间解读出七八种言外之意。


    阿德拉此前被遣往某个偏远星区在他们这里也不算是个秘密,此时再稍稍发散一下思维,不少人就有了新的想法。


    就算狼王已经亲自出席了,礼仪上已经不算出错;但兄弟俩的年纪相仿,斯考特之前那也是个野心勃勃不爱收敛的性子,照理来说,这种性质特殊的宴会他本不该错过。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壮大自身实力的方法,就是联姻。


    年轻的狼王刚刚坐上了家主的位置,本该是狼群内斗最凶的时候,头狼之下的二把手现在不琢磨如何尽快壮大实力把兄长顶下去,偏偏这时候跑掉了?


    除非,他在外面已经有了比联姻更可靠的选择。


    或者说,靠山?


    想想无视这种宴会一门心思往外跑的斯考特,再想想消沉了那么久的阿德拉,明明也算是被家族当做了半个弃子,好像也是忽然就有了重新白手起家的底气……


    ……嗯。


    其他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想斯考特先生大概是在外面呆久了,乍一回来这边,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吧。”


    开口的这位年纪不大,言语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讽刺的意思,对方话音一转,却是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不过说起来,柳德米拉将军身边新提拔的那一位,之前是哪里出身来着?”


    狼王心思一动,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确实,我也是在3区的时候与她认识的。”他回答,脸上也带了恰到好处的遗憾:“只不过我和那位此前交流不深,非要说的话,也是我弟弟和她的关系更亲近些。”


    几位女士表情顿时有些细微的变化,先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好奇瞬间烟消云散,转化成了另一种角度的打量。


    “这种事情之前也是没听说过呢,”有人按耐不住,好奇不已地询问道:“就是不知道,您所说的交流不深的意思……?”


    阿德拉答得也是十分委婉:“确实得到了一些帮助,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那位的户籍现在是落在了z区,不是么?”


    几位女士纷纷做恍然大悟状。


    虽然一旁围观的曼尼完全不知道她们恍然大悟了个啥。


    但既然大家都是不爱明白说人话的,又都已经在这里默契的达成了共识,那他好像也没什么进一步深思的必要。


    “总而言之,我与她的关系不算很亲近,”狼王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落寞的惆怅,随即又转头看向身边几位,若无其事的问:“但听诸位的意思,似乎还知道些别的?”


    几位女士目光短暂对视一瞬,又纷纷错开,笑容很是矜持端庄:“您这话说得奇怪,我们哪里知道这种级别的消息?”


    “不过这么说的话, c-8那边确实有人有消息,最近说不定会有大人物过去看看呢?”其中一位女士若无其事的开口,她眼尾扫着阿德拉的表情,见他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便又额外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是我听说的啦,毕竟客人不一样的话,拿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


    她脸上有些浮夸的遗憾,甚至是有点刻意的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本来还想去看看这次的拍卖会有没有什么新的珠宝呢,这样一来估计入场费都要翻几倍,算了,我不去了。”


    其余几位纷纷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遗忘了就站在她们身边的阿德拉。


    狼王见状立刻扭头就走,连一句客气道别的话都没准备,面无表情冲着旁边的曼尼挥挥手,一步都没敢停下。


    曼尼跟上脚步,还有些忧心忡忡:“我们就这么走了,没事吗先生?”


    “无所谓,那几位现在已经开始琢磨我重新当回将军靠的是什么法子了,甚至在怀疑我是不是靠的裙带关系——所以现在比起我这个看起来像是吃软饭的,明显是另外一个更值得这群利益动物感兴趣。”


    阿德拉语速飞快地答道,全然无视了曼尼瞬间瞳孔地震的惊恐表情,继续吩咐道:“后续的会议和宴会邀请全部推掉,我要去一趟c-8,马上就走。 ”


    “因为秦情小姐大概率在那边吗……”曼尼现在全靠身体本能在行动,意识甚至已经有些飘忽了:“这种话没问题吗,不需要解释一下吗,您就要任由这种流言进一步扩散发展吗……”


    “解释什么?”阿德拉幽幽瞥他一眼,难得有了点回应的心情,“是说这里面有哪里说的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诶?


    诶诶?


    曼尼几乎都想掰着手指算算逻辑了,那几位女士怀疑的点无非就是是阿德拉先生重新白手起家的底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但要这么说的话,先生自始至终好像也没用别人帮过忙,虽然他准备对抗虫潮的那只特殊军队确实也是来自秦情小姐的帮助……


    ……


    ……哎呀?


    曼尼忽然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想清楚了没有?”阿德拉拿出了罕见地好耐心等着自己的下属消化完这波情报信息,然后才耐着性子问道:“想清楚了,就准备去c-8 。马上就走。”


    之前如何姑且不提,这一次,他总该能比斯考特先到一步了吧! ?


    第163章


    几条消息闪过奥兰多手中的通讯器,他低头扫了一眼,又随手悉数勾掉。


    “怎么了嘛?”身边传来秦情的疑问,奥兰多转头看过去,脸上已经是散漫随意的笑。


    “没什么,”他笑眯眯地说,垂眸注视着刚刚换好衣服的心上人,眼中流淌的是粘稠又缱绻的情意,“这衣服很适合您,小姐。”


    在他们抵达c-8区之前,奥兰多就已经将后续一切事务都安排好了。


    具体流程怎么说呢……


    用辛西娅的话来简单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万恶的有钱人”。


    只要有钱,就能在这里满足一切愿望,奥兰多安排的太过妥帖,就连一向挑剔的辛西娅也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评价。


    而当他们到达这里之后,那些犹如鬣狗一样如影随形跟在他们左右的人也不知不觉间全部消失了,这让无数人一掷千金的华丽销金窟藏着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豪商名流太多,区区一位年轻的参谋长,固然值得多加关注,但尚且不足达到可以轻松翻搅风云的程度。


    ……当然,这里面是不是也有奥兰多提前砸钱打过招呼的原因,秦情有一点好奇,再看了眼对方洋洋自得又带了些邀功意味的笑容,觉得这问题也可以先不急着搞清楚。


    秦情知道奥兰多有钱,但是这个有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始终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完全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认知。


    但是当他们踏足这片风情万种的欲望之都的土地时,“豪商”这个称呼究竟代表了什么,才终于以一种完全无法拒绝的方式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将这城市里一切能用金钱取得的东西悉数摆在她的面前,不计代价,予取予求。


    秦情自认自己对这些东西执念不高,可自己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恍惚的失神。


    站在城市最高处俯瞰全景时,她甚至有一种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


    “喜欢吗?”


    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笑吟吟地问着。


    他献上珠玉宝石,丝绸锦缎,桌上鲜果和杯中甜酒都是价值千金,稀少珍贵的古木雕琢成家具,来自无名深海的巨兽骸骨被打造稀奇的珍藏,就连落地窗的窗帘都以金丝绣。


    女孩细白纤长的手指抵在窗户上,玻璃上映出她俯瞰人间的眼睛,注视着下方金钱打造的欲望海洋,眼中映出的是连她自己都毫无自觉的平淡。


    一只属于男性的宽大手掌从身后覆上来,手指抵住她的指缝,将她圈禁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喜欢吗?


    像是最初从伊甸园蛊惑人类摘下苹果的那条蛇,明知这是堕落,是混乱的罪恶,是错误的欲望,但依然无法拒绝那份不曾被污染过的甜美。


    他声音低沉,呼吸的温度炽热滚烫,纤细的腰肢被蛇缠住,男人急促的呼吸声随着一个个细碎的吻密密麻麻地洒在她单薄的肩膀和后颈上,顺着脊骨的曲线一路蜿蜒向下。


    秦情按在玻璃窗上的手指先是生出些细微的颤抖,随即脱力一般地滑落下去,手臂悬在半空的瞬间又被另一只手悉数拢住,万分温柔地反手纳入怀里。


    你会喜欢的。


    在意识如沉溺沼泽般坠落之前,她似乎听见了那个男人愉悦含笑的声音。


    ……


    ……堕落。


    太堕落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一次躺平了,拥着被子盯着天花板的秦情下意识地想。


    ……为什么呢。


    一不小心,这样完全不走脑子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就被哄着过了快一周……至于她原本早早准备好的各种详细计划?


    真可惜,迄今为止,什么都没干。


    不但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这期间她甚至连房间都没怎么成功出去过,和辛西娅见面次数有两次,还是三次……?


    总归没有超过一只手手指的数量。


    “怎么了?”属于奥兰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秦情眨了眨眼,一转头看见的就是男人撑着脑袋躺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他问话时的表情还带着几分松弛的倦意,像是囤积足够的养分,懒洋洋蜷在巢穴里准备冬眠的蛇。


    “要工作。”秦情有些分神的打量了一会他的表情,然后才解释道。


    她说完又板着脸,十分严肃的又强调了一遍:“这次真的是要工作了。”


    奥兰多轻飘飘的哦了一声,也没对这句话做什么额外评价,或是再接再厉邀请她再做点什么别的,男人十足乖巧的先一步下了床去帮忙拿什么东西,秦情趁这功夫重新坐了起来,用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清空自己的大脑。


    对方动作很快,床边放着的新裙子才刚刚套上肩膀,奥兰多就已经拿着东西回来了。


    “拍卖会的单子。”他随口解释道,“小姐要找的资料一般市场上已经确定没有了,但是这种大型拍卖会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就算没有相关的,看中什么也都可以买下来。”


    “又要送什么了?首饰,珠宝?我又不缺那个。”她无奈失笑,此前头发为了方便穿衣服垂在胸前,现在低头翻阅文件,便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后颈。


    她对珠宝华服确实兴致缺缺,就算全部摊开摆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睛顶多也就只是会为那些精心打磨的精美艺术品短暂停留片刻,她可以发自内心的欣赏那些美丽的造物,却也是自始至终也生不出半点占有的欲望。


    漂亮却沉重的石头,在她看来却是无用的,她不在意商人赋予它们的价值,挂在身上也只会觉得累赘。


    就像这条裙子,本该与其搭配的是一条白色深海珠的长项链,最后被挑中的却只有裙子本身。奥兰多很难说自己对此没有遗憾,但反正她穿什么都很漂亮,所以这种事情也不要紧。


    他一边低头应着,一边伸手准备替她拉起裙子背后的拉链。


    秦情的注意力放在拍卖会的名单上,奥兰多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脊背的肌肤,动作又是一顿。


    ……再说一次,她穿什么都是很漂亮的。


    喜欢的人,就算披着床单也好看。


    秦情捧着拍卖会名单的手忽然哆嗦了一下,呼吸生出失控的颤意,她眨眨眼,神情还有些状况之外的错愕。


    “我现在的衣服是一天一换,”她努力维持着一点最后的镇定,十分严肃的强调:“我不想几个小时就换一次衣服……”


    “还不算换呢,”奥兰多温声细语的哄着,“您看,拉链还没拉上去,这衣服就不算换上……”


    人总是矛盾的,太过纯白又纯粹的人,看见了便总想着用欲望为其染色。


    奥兰多想方设法把她从无瑕的高处扯下来,想她堕落人间,求她沉迷欢愉,最好是在这人间乐土的极乐地狱永远沉醉下去,再也不要清醒。


    ……他只是隐约的有种感觉。


    他留不了她太久。


    财富,权力,地位,乃至于最赤裸直白的爱欲与血肉,哪怕悉数捧到她的面前,也留不了她多久。


    ——这世界本身就留不住她。


    ……


    在长达一周放弃思考的沉迷堕落后,秦情终于痛定思痛,痛心疾首,认认真真斥责自己一番后,决定要干正事了。


    就算虫主的情报在这里也找不到,那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做……!


    她果断地离开了气味暧昧甜蜜的巢穴,甚至放弃了奥兰多准备的那些精巧华丽的礼服,重新换上系统早早准备好的另外一件,试图以实际行动拒绝奥兰多的过度粘人。


    记性很好,记得住自己买过所有东西的奥兰多认真打量了一会这件陌生的新裙子,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这是哪一件衣服?”


    对比此前的珠宝华服,这一件纯粹的白裙剪裁设计要显得朴素单调的多,但意外比那些价值昂贵的裙子更加贴合她的身体线条,并不是金钱堆砌的奢侈惊艳,而是万中无一的完美适合。


    秦情从容道:“蛛母巢袋的蛛丝做的衣服。”系统定制,品质保证。


    奥兰多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遗憾。


    “好吧。”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推开巢穴大门,准备邀请她去拍卖会的会场附近逛逛。


    “不过还是希望您不要离我太远,”奥兰多又额外补充道,“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不过有些有钱人的私人订制,您可能会看不习惯。”


    “指什么?”秦情尚未离开正式进入会场,她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的样子:“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合成种?”


    奥兰多扫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语气随意:“哦,您说那个。”


    旁边路过几名带有兽形异化特征的人,只不过区别于记忆里那些强悍的合成种,这些人的第一印象反而是那种异乎寻常的精致美貌,大多是十足乖巧的跟在一些人的身后,亦步亦趋,乖巧如同驯顺的宠物。


    “那些不是合成种,”奥兰多平静道,“只不过是用药特殊调制后,拥有了特殊外形的……''商品''。”


    秦情眉头皱起,好在她的心软并没有不合时宜地四处泛滥,只简单看了一会后,便收回视线,轻声道:“走吧。”


    奥兰多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他面上表情不显,但还是带着她向着旁边走,尽力避开那些稍显特殊的存在。


    路边堆放着几个半人高的箱子,上面盖着暗色的厚绒布,也不知是某种行为艺术的装饰品,还是单纯放在那里被人遗忘,秦情恰好走过旁边的时候,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忽然冷不丁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


    秦情因此一怔,下意识低头看过去,反应甚至称不上惊恐,然而奥兰多的反应明显要比她激烈的多,几乎是反射性把她拽到自己身后,用来警告的一脚还没来得及踢上去,就见旁边窜出来好几个神情慌张的工作人员,忙不叠的道歉,解释这是拍卖用的货品,不知为什么放在这里,一直没有人管。


    ……


    奥兰多在和他们吵什么,秦情没听见。


    她有些出神,有些发愣,有些不可控地看向了笼子所在的方向,绒布尚未完整遮掩的缝隙里,有一抹柔和纯净的白色试探着往外挪了挪,似乎也是有些遏制不住的好奇。


    一只手拨开一点绒布,一个苍白又瘦弱的男人静静坐在那里,柔水般丝滑的白发自肩头蜿蜒垂落,安静又温顺地注视着外面。


    他坐在囚禁货品的笼子里,却不像个即将被拍卖贩售的货品。


    他看起来像个虔诚苦修的圣人,连气质都是不被玷污的纯粹圣洁。


    第164章


    “……小姐, 小姐?”


    身边似乎有人叫了她很多次,女孩很慢的眨了下眼,好一会才回神似的, 转头看了过去。


    “在?”她温和应下,神色自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奥兰多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听上去也是愈发轻柔:“您在看什么?”


    您在看那个箱子?


    还是在看箱子里的人?


    那个男人很好看吗,还是说您喜欢那样的?


    蛇的细长的瞳孔都微微扩散开了一点, 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已然是毫无破绽,甚至是无比体贴地又继续说:“您如果喜欢那个东西,我可以为您买下来。”


    ……明明就是连人的称呼都掠过去了啊。她想。


    很难想象如果真的买下来后会发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秦情犹豫一瞬,到底还是没有和奥兰多说明,刚刚那一闪而逝的人影像极了她此前在碎片里见过的样子,这话怎么说都会觉得奇怪——说人家精心准备的货品长得像她印象里的虫主,还是说她猜测虫主可能亲自来了,甚至还把自己当成货品准备卖掉?


    ……无论哪一种都很不靠谱吧。


    “……不必了。”女孩沉沉叹口气, 她之前的犹豫没有被奥兰多忽略掉,眼下要是再不解释几句, 谁也不知道这条蛇会不会有点别的反应:“我只是有些在意他抓住我裙子的动作。”


    她刻意放慢了一点语速, 又拽拽奥兰多的衣袖, 同他小声道:“你知道的, 这衣服的料子来历特别,我有点担心……”


    奥兰多眼睫微垂,看着她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好像勉强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不是想要就好,”他嘴角向下撇了撇, 做出一副委屈失落的幽怨模样,又低低道:“我还在想,如果您原本喜欢那个风格的,还真的有点麻烦呢。”


    他这样的人,打碎骨头扒了皮重新长一遍也长不成那种悲天悯人的鬼样子,除非是把那人的皮扒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可这气质天成,自己强行比划也是个不伦不类的效果。


    如果她真心喜欢,买当然是可以买的,但要怎么用,那就是他的事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这么抓一下对他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女孩温温柔柔的提醒着,又带了点期待看着奥兰多,柔声询问:“用去问一下吗?”


    “这个级别的工作失误,货品发生什么意外都与我们无关。”奥兰多嗤笑道,但随即又是话音一转,笑眯眯的说:“不过小姐担心的话,我去问一句就是。”


    按理来说,这种水准的拍卖会流程检查都是极为严苛的,把等一下准备拍卖的货物就这样大咧咧的放在外面半天无人看顾,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奥兰多自然不会替他们担心,因为也算之前工作失误被冒犯到的客人,他只稍稍问了几句就被人诚惶诚恐地接到一边,满脸无奈的解释道:“非常抱歉出现这种情况,其实我们也认真盘问了这条线上的所有工作人员,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问题,想要追踪排查问题所在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是你们的事情,难道还能是箱子自己趴在那里,等着我们走过路过然后特意抓一下我女伴的衣服?”奥兰多啧了一声,对这个解释不算十分满意,片刻后负责这片区域的经理匆匆过来,他看着站在那儿的奥兰多,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无论如何,这确实都是我们的过失,”对方笑容彬彬有礼,很快又接着说:“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接下来那位女士如果存在衣物相关的购买需求,我们…… ”


    经理的声音被奥兰多竖起的一只手拦住了,他顿了顿,从善如流的改了口,“确实,有您在的话,大概是用不着我们的无用殷勤的。”


    “那既然如此……”经理沉吟一瞬,又从容不迫的问道:“奥兰多先生需要我们做什么?”


    奥兰多也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要你们尽快卖了那件货,卖的越远越好?”


    “先生说笑了,商品未来的去向也不是受我们掌控的,这种事情谁能提前说得准呢。”经理若无其事地应声,但又话音一转,笑吟吟的说:“但如果您对那件货物有兴趣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给您透露出一些独家情报。”


    奥兰多反问:“我看起来像是对那东西感兴趣的?”


    “只是建议而已,先生。”经理极为温顺地回应道,“不过两位确实受了惊吓,不如这样吧,我带您二位去三楼独立客房休息一阵子,那里的环境很好,虽然比不了最高处俯瞰整个星区带来的满足感,但后花园的风景哪怕放在中央区也是一等一的水准,您觉得呢?”


    “以及,”经理又状若无意地提醒说:“那里可以看见往来拍卖场的大部分客人,如果您接下来对某一件货品感兴趣,又不确定自己的竞争对手都有谁,说不定这也可以作为某种参考——这种程度不算违反条例,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小''补偿''。”


    奥兰多饶有兴趣的一挑眉。


    “可以。”他说,“先去带我看看。”


    经理恭顺应是,走在前面带路。


    ……


    “之前道歉和几张购物账单就能敷衍过去事情,这次怎么变得这么认真了?”奥兰多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左右观望着,他声音倏地一轻,慢悠悠的问道:“不是挖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坑,正准备等着我往下面跳吧……?”


    经理笑眯眯的回答:“先生说笑了。”


    “只不过千金博美人一笑这种事情,不止是您乐在其中,我们老板也很感兴趣。”经理语气温和的解释着,他在三楼的一扇雕花大门面前停了下来,目光像是不经意的落在了楼下的某个位置。


    透过镂空雕花的华美屏风和轻盈单薄的细纱帘,楼上的人可以看清楼下路过其他人的大致模糊人影,奥兰多兴致缺缺的目光向下一转,动作倏地顿住。


    为了达到最好的保密效果,会场各处设置材料特殊的屏风和各类遮挡物,安放的调香也都是特别定制,可以最大限度阻隔原生种和合成种们强大的感知能力,可当奥兰多站在这里,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楼下的那个人是谁。


    西装笔挺,宽肩窄腰,头顶黑色的狼耳支翘,狼群的二把手罕见地选择孤身一人行动,斯考特在那里站了片刻,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顺着层叠交错的纱帘和屏风,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


    即使知道在这里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奥兰多也还是反射性退后了一大步。


    随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表情倏地一沉,立刻就要转身往外走。


    经理站在旁边,不知是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离开的那条路,温声解释道:“斯考特先生这条路与那位女士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互通,您可以不必担心,倒是现在下楼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呢。”


    奥兰多看着经理依旧表情淡淡,又毫无变化的一张脸,语气愈发轻柔:“……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彼此也都知道提前调查的必要性。”经理不紧不慢的应着,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您的意思如何呢?单纯条件来说,这里大概比不过奥兰多先生精心准备的酒店房间,但我想招待那位女士顺带避开一些人的耳目,应该也还是绰绰有余的——花草葱茏的自然景观,应该也比城市繁华夜景更符合她的心意。”


    奥兰多定定看他片刻,反而扬起嘴角,微笑着反问:“你们这是早有准备?……冲她来的话,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经理笑容无辜,温声细语的解释:“先生说笑了,我们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普通生意人,往来各界名流,随意哪一个翻脸我们都是惹不起的。”


    他声音一轻,神色自然地补充道:“不过也就是给自己找个合适的靠山罢了,您说呢?”


    奥兰多脸色一阴:“换句话说,早在我决定要来c-8之前,你们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您也是商人,奥兰多先生。”经理一脸为难,“那您应该也清楚,要是真的想和那位进一步达成合作的话,找个同行交流,总要比找些其他大人物更轻松些。”


    他认真解释:“如果此时跟在那位女士身边的不是您,而是楼下的那一位或是其他的呐一位,我们想要想办法和她搭上话,也是会变得很麻烦的。”


    奥兰多有点被气笑了。


    “所以,”他声音顿了顿,还是勉强压下怒气,咬牙切齿的问道:“之前放在外面的那个箱子,也是你们的精心设计?”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奥兰多先生。”


    经理眨眨眼,满脸无辜。


    “不是说了吗,我们做了最仔细的盘点,所有人都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问题——”


    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又轻描淡写。


    “……所以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的工作万无一失,哪里有过什么随处乱放的箱子?”


    第165章


    眼下再做口舌之争显然已经有些不合时宜,奥兰多并未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而是匆匆离开,去会客室那边寻找秦情的身影。


    酒店自然也是可以呆的,可这段时间他行事太过张扬完全忘了收敛,甚至都无需如何深入调查,有心之人稍稍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他身边跟着位年轻女伴——这种消息要是让斯考特知道了,和直接大开家门等他上门来查也没什么区别。


    秦情还在会客室呆着,这种场合她惯常不爱出面,也算让奥兰多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一时间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拽着女孩的手腕,带着她就往外走。


    女孩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拽起来也是满眼茫然,被扯得几步踉跄也不生气,只乖乖跟在后面,温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的。”奥兰多走在前面答得飞快,只含糊应道:“只不过酒店那边临时有些特殊情况,小姐, 委屈你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秦情下意识问:“那辛西娅那里……”


    “这件事不方便立刻通知中尉,”他又说,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太着急了,勉强放缓语速,好声好气的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小姐相信我就好。 ”


    他答得实在太过流畅,期间甚至连一点停顿间歇都没有,再配合这近乎逃跑一样仓促狼狈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古怪。


    秦情心里有些疑惑,但张了张嘴, 还是选择了沉默。


    索性会场虽然大,但从一楼转去三楼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上楼梯的时候她只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似乎不自觉绷紧了几分,无意识攥出几片红痕。


    “奥兰多。”她迟疑几秒,到底还是开口,十分镇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你抓疼我了。”


    那只手颤抖似的松了松,却也没有就此松开。


    这个男人把她拽到这里,手上力气更像是恨不得把她捏碎了藏起来,可偏偏这一路上,他连回头看自己一眼也不敢。


    三楼的房间门口,那位经理仍等在那里。


    “女士。”他先对秦情微微一笑,又冲着奥兰多颔首致意:“奥兰多先生的房间……”


    “不用管我。”奥兰多冷声回道,终于回头看了一眼秦情,低声道:“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他就好。”


    女孩回头看着一旁彬彬有礼的年轻经理,再看看奥兰多又错开的视线,只觉有种被迫置身事外的无奈。


    “……好吧。”她最后也还是好脾气的应下,顺从这位的心意,不再继续追问更多。


    “那么,小姐请跟我来吧。”经理笑吟吟地接过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里的房间平日里并不对普通客人开放,因为这一次情况特殊,所以是您的话,随意就好。”


    她点点头,转头看向身边,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旁边已经不见奥兰多的身影。


    “小姐?”那位身着黑白制服的经理仍站在门口,一副随时等候吩咐的样子,他看着女孩有些发呆的侧脸,询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叹口气,温声道:“我在这里不会离开,奥兰多先生回来的话,麻烦和我说一声。”


    经理笑容完美无缺,无比恭顺的回答道:


    “这件事请您尽管放心,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


    奥兰多了解那兄弟俩。


    说是不合,彼此又总是十分了解,就算有什么事情是有意隐瞒着另外一个的,但对方也总想方设法了解到背后真相。


    当年斯考特试图叛乱时便是如此;


    ……现在察觉到了秦情就在这里,估计结果也是如此。


    他在这里看见了斯考特,狼王估计也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或者说根本已经提前抵达了这里,奥兰多蜷了蜷手掌,不可否认的是,心中除了恐惧之外,率先升起的是足以吞没理智的杀意。


    要论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两个明明是谁也不别说谁。


    至于所谓的“嫂子”更是荒唐可笑满是破绽……当年的阿德拉是个什么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想来不过也就是自说自话擅自决定,与她认识这么久,顶多会偶尔提及几句斯考特的事情,有什么时候特意提过狼王与她的关系如何?


    奥兰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场,欲望之都虽然是难以想象的富丽繁华,但也存在许多阴暗偏僻的小巷街道,灯光不被庇护的缝隙夹角是小角色们苟且偷生的巢穴,他们遍布所有的角落,也在此编织着一张更加隐秘细密的网络。


    奥兰多知道要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也知道如何才能从他们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蛇擅长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斯考特似乎也在有意选择那些隐蔽偏僻的角落,奥兰多若有所思,已经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重新弄出了些细碎的响动。


    他在找人。


    而被找的人,也在找他。


    ……


    “真巧啊。”黑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那一瞬间,奥兰多也不知道自己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还是要立刻绷起神经,提防对方的先下手为强。


    比起他的混乱矛盾,斯考特的态度却是极清晰的。


    “怎么,”他慢悠悠踏出脚步,步子沉重而缓慢,声音听起来也是不紧不慢的松弛又懒散:“再怎么说也是老朋友许久不见,就用个背影招待我么?”


    老朋友?


    奥兰多唇角扬起冷笑,老朋友不会见面之前就想着把对方提前弄死,老朋友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连动一动都要考虑对方会不会忽然动手。


    迟疑不过一瞬,奥兰多终于完整地转过身去。


    斯考特站在几步之外的距离,一只手垂在身侧,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真不凑巧。”斯考特微笑起来,却又故作遗憾,“怎么就偏偏在这儿和你见面了呢,朋友?”


    “这里不好么?”奥兰多反问道。


    “好啊,太好了。”黑狼笑吟吟地应声,蛇瞳微微缩紧,看着另一个杀意凛然的猎食者跃跃欲试地再次踏前一步,几乎要踩过他警戒线的最后底线。


    但对方偏偏停下了脚步,彼此都是不约而同地一口气悬了起来,气氛也不知何时紧绷到了极致。


    “在这儿的话,出什么意外都会觉得正常,你说呢。”斯考特神色自若的扫过周围,只能说他的老朋友还真是挑了个不错的见面地点——就算是日掷千金的豪商在这里消失,估计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被人发现。


    奥兰多看着他这意外停下来的最后一步,若有所思地一挑眉。


    他绷起来的一口气因此慢慢松开了,打量着这位“老朋友”的神态,暂时还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心思。


    “……但我现在还不能出意外。”奥兰多停了停,又慢条斯理地重新开口,听起来有种恰到好处的遗憾:“小姐那里还需要我,怕是舍不得我会有什么闪失。”


    斯考特舔了舔犬牙,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当然,你做事一向很靠谱的。”他慢吞吞地接过话头,又盯着奥兰多的眼睛,强调:“所以,现在我已经过来了,就不用你多费心了。”


    “人在哪儿?”他心平气和地问道,“这地方乱的很,我去接她走。”


    斯考特想着,此前种种不过是他单方面的主观猜测,如果奥兰多不愿意承认、或者说愿意就这样退后一步,那自己也可以看在过去的份上,这一次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但蛇依然盘踞在原地,没有半点挪动身体的打算。


    “你带她走,”奥兰多轻声重复了一遍,又慢悠悠的问:“你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这句话的?”


    情人,男宠,还是什么更亲密的关系?


    斯考特眯起眼睛,勉强压着一口气提醒:“你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啊……确实。”奥兰多慢条斯理地拉长尾音,似笑非笑道:“你是说之前那一次?不好意思,毕竟小姐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我还以为当时是斯考特先生的自说自话成分更多一些——”


    一阵剧烈的撞击闷响,奥兰多整个人都被掼在墙壁上,背后被砸出蛛网般狰狞的痕迹。


    黑狼的动作还算克制,即使如此,一条胳膊也抵在他喉咙上,跃跃欲试地准备压碎他的喉管。


    要不是因为原生种身体素质强悍,奥兰多毫不怀疑自己的喉骨和脊椎在刚刚就已经被他彻底砸碎了。


    “真可惜。”斯考特磨着牙冷笑着,真心实意地感慨起来:“……怎么就把抑制基因的药给停了呢?”


    要是没停的话,这会不就彻底清净了?


    奥兰多咳嗽一声,硬生生掰开对方的胳膊,在隐约的骨裂声中毫不犹豫地一脚直接踢了上去,两人距离极近,这一脚难以避免地结结实实落在实处,斯考特趔趄几步勉强站稳,随手摸了摸肋下,大概被踹断了两三根骨头。


    “我反正是不介意在这里动点真格的。”奥兰多擦过唇角血痕,咧开嘴角,露出个冷森森的阴沉笑容:“反正她也不知道你在这儿……倒是你,你确定要对我动手吗?”


    “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动手?你是什么死不起的人物吗?”斯考特做出一副极为诧异的表情,笑容更是恶意十足:


    “倒是你,奥兰多,在这里我大打出手一副想要趁机弄死我的架势,却连真正需要提防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奥兰多揉揉颈子,啧了一声:“提防谁?你那个最擅长自说自话的大哥?还是你这个连公开承认都没可能的狼崽子?”


    “……你看。”


    斯考特扯开嘴角,笑容掺杂着几分刻薄又恶意的怜悯,对着奥兰多愈发阴沉难看的脸色,慢悠悠地回复: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对她很重要了?


    ……得了吧,老朋友,你甚至都不知道黑刀是谁呢。 ”


    第166章


    房间外,似乎有些隐约窸窣的响动声。


    秦情本来正在房间里打量那些据说是会场老板私人珍藏的摆件,大多为常见的女性祈祷的造型人像,精巧却奇异, 衣摆褶皱栩栩如生,冷硬的石料却能雕刻出细纱绢布轻盈单薄的质感,可即使有这样巧夺天工的技术, 唯独人像的面容始终被薄纱覆盖,没有一尊是展露真容的。


    屋外声音便在她随意拿起一尊灰石小像观察的时候出现的,她放下手里摆件发出一声碰撞闷响,向着阳台的方向走了过去,几乎是完全同步的,门外也紧跟着响起了经理的声音:


    “屋内好像有些奇怪的声音,是有什么问题吗,小姐?”


    秦情脚步一停, 先转头看向了大门处。


    ……这位怎么还在?


    她有些错愕,但还是定了定神,平静解释道:“屋子里有些东西我拿起来看了看, 放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些声音,是不可以的嘛?”


    “当然不是。”门外的经理温声回复,似乎还隐约带了些近乎纵容的笑意:“这房间里的一切小姐都可以随意处理的,弄坏了也没关系。”


    秦情微微皱起眉头。


    对方的语气有种不自知的亲昵, 就算能理解这种工作岗位上的人自来熟几乎是职业习惯, 但做到这一步,她还是会觉得有些类似冒犯的不满。


    她放轻脚步,转身去了阳台的位置寻找那种窸窣响动的来源。


    声音来自阳台下方,这处房间的阳台唯一一处可以完整俯瞰整个花园的地方,旁边栽种品种陌生的巨木,草木葱茏,繁花盛开,秦情靠在栏杆处,俯身便是各种奇花异草,花园似乎并不对外开放,虽然有几处隐秘小径,但不见有人往来经过的样子。


    一条漆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在眼尾余光处掠过,秦情先是茫然,随即是错愕,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栏杆后面探出半边身子,四处寻找着那条十分熟悉的影子。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


    秦情趴在栏杆上焦急左右观望的功夫,角落处又一次传来了那种奇怪的响动。


    她反射性扭过头,就见一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豹慢悠悠走了出来,爪子下面压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几枚石块,被扒拉着甩出去,便是她此前听到的那种响动。


    黑豹的视力很好,哪怕是相对昏暗的光线和这样远的距离,也能清晰看见女孩的眼睛倏地一亮,几乎是瞬间就因为自己变得亮晶晶的,毫无掩饰的纯然欢喜。


    他蹲坐在原地,尾巴也随之高高扬起,有些矜持,但还是很得意的弯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秦情在高处抬手比划几下,又碍于不知道听觉能灵敏到什么程度的经理先生,咬着嘴唇也不敢出声,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焦急慌张。


    黑豹见状便抖抖耳朵,一边抬着爪子比划让她后退,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大猫饱满紧实的肌肉线条缓慢绷紧,他盯着阳台旁边的墙壁,几个呼吸的准备后,一次加速助跑,那条漆黑的影子便精准扒住了阳台旁边的墙面,一个拧身就落在了阳台上。


    秦情先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随机就因为大猫落地的声音不自觉慌了脸色,她看看门口,欲盖弥彰地趴在了黑豹的身上。


    黑豹熟练地趴下来任她扒在自己身上,又转转脑袋,很自然地把脑袋顶在对方怀里,眯着眼睛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呼噜声。


    “小姐?”果不其然,门口又一次响起了经理的声音,这一次的语气听起来不如先前那样放松,多了些压抑的严肃和狐疑:“您的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怪东西。”


    “没有,你听错了。”秦情语气镇定的回,但原本安静趴在她怀里的大猫忽然抬起脑袋,呼噜呼噜地蹭着。


    秦情没太在意,习惯性伸手抓抓黑豹的耳朵,大猫抖抖耳朵,粗糙厚实的舌头抵在她锁骨上,用力往上舔了一下。


    “!!!”


    她手上力气顿时失控,用力抓住了黑豹毛茸茸的圆耳朵。


    豹子依然在呼噜着,完全没把对方这点软绵绵的力气放在眼里,偌大一只轻描淡写地把她压在下面,给幼崽舔毛似的在她身上舔来舔去,秦情挣扎的力度本来就不够看,她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炸毛一样扑腾了没几下,又被豹子若无其事地按了回去。


    黑刀!


    她揪着豹子的耳朵,有点气急败坏的想把大猫脑袋从身上扒拉开,大猫跟着呼噜一声,眯着眼睛,完全不介意她如何用力揪着自己的被毛和耳朵。


    反正也就是幼崽抓挠一样的力气,而且扯了没几下,她自己就先忍不住心疼了,下意识地又摸了摸。


    “——小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硬生生打乱了两人的动作。


    经理声音沉沉,又一次提问道:“需要帮忙检查一遍房间吗?抱歉,因为这里确实也是很久没人住进来,不确保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秦情勉强挣回几分清醒,手脚并用地从豹子的爪子下面挣扎出来,起身还没走出去几步,裙摆又是一紧,险些没把她拽个趔趄。


    她不可置信的一回头,黑豹耳朵倒伏着趴在地上,一边仰头看着她,一边死死咬着她的裙摆不放。


    “……”


    秦情胸口起伏一下,做了个深呼吸。


    张嘴!她无声呵斥着,用力挣了两下裙子,也亏得这料子是蛛母巢袋丝线的特制,合成种的牙齿这么扯也没事,秦情努力冷着脸抬手啪啪啪打过大猫脑袋,豹子压低耳朵配合着呜了一声,但依然没有松嘴的意思。


    “小姐?”经理又敲了敲门,问:“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检查一下房间的。”


    “……你等一下!”


    她声音倏地抬高几分,已经多了些明显的慌张。


    门外的催促声暂时停了下来,秦情左右观望一圈,干脆就这么扯着裙摆把豹子往旁边的浴室里面带——这一次的黑豹倒是十足的乖顺听话,咬着她的裙摆,像是咬着牵引绳的锁链,亦步亦趋跟她进了浴室。


    秦情最后一次试图挣扎,两只手拽着裙子左右甩甩,豹子脑袋跟着一起晃来晃去,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翠色眸子,十足无辜地看着她。


    秦情:“……”


    真的要生气了哈。


    黑豹还在观察着浴室的摆设时,那条质量绝佳的白裙子已经被秦情三两下拽了下来,一整个囫囵扔在了他的头顶。


    豹子下意识抬爪扒拉几下遮掩视线的布料,但当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后,立刻就僵住不动了。


    他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旁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黑豹的耳朵跟着抖了抖,尾巴啪嗒啪嗒拍打几下地面,到底还是没有挪动半寸。


    两分钟后,秦情顶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裹着浴袍,脸上带着几分被打扰的隐约怒气,打开了那扇大门。


    经理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侧身站好:“打扰了小姐。”


    “我以为这房间里的设施我可以随意用的,”女孩一脸无辜,明明之前看起来还是不满的,但这会又换成了温柔的歉意,小小声地问道:“是弄出来的声音太大了,还是有什么东西不能用?”


    “不,抱歉,是我太过敏感了。”经理低着头,语气恭敬,也满是歉疚:“因为也是第一次招待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总之,是我的工作失误,请您随意就好。”


    “倒也没有特别生气……”秦情的声音听着很软,比起愤怒,此时依旧是无奈更多些:“但是您如果一直这么守在门口,我会觉得有点尴尬。”


    “我这就离开。”经理彬彬有礼的回复道,“房门设置感应系统,您如果有事吩咐的话,开门我就知道。”


    秦情眨了眨眼,神色如常的应了下来。


    房门设置感应系统……这不就是不能让黑刀从正门走的意思?


    始终保持着游刃有余姿态的经理先生难得是有点狼狈的离开了门口,秦情关上房门,却没有多少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快步回了浴室,第一眼却没瞧见那只本该极为惹眼的黑豹,先前脱下来的裙子被整理好放在架子上,沾染了几分残留的水汽。


    秦情愣了愣,比起紧张和不解,心里率先生出的却是空洞荒芜的恐慌。


    女孩在原地茫然的转了几圈,幼崽呜咽一样的小声。


    “黑刀?”


    没人应她的声音。


    像是之前阳台上的豹子,重逢的温度和拥抱,拉扯的裙角……全都是她的恍惚失神之下的记忆错位,女孩抿了抿嘴唇,孤零零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就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外走。


    她一回身却撞上个厚实的胸膛,小麦色的赤裸肌肤,厚实而饱满的胸肌上落着大小不一的伤疤,秦情先是一怔,随即便是脸色一阴,仰头便对上了黑刀笑吟吟地一张脸。


    两人四目对视,半晌竟是没有一人开口。


    黑刀脸上笑意并未持续太久,他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又有些疲惫似的,在女孩长久的凝视下不自觉地便放了下来。


    他嘴唇颤颤,比起说些什么,却是先抬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秦情反射性向后闪躲,惯常舒展的一双细眉用力拧紧,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想要扒开那双伸过来的手。


    才不给你摸! ! !


    这一次黑刀没有继续维持一贯的温顺,男人露出几分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一双手用上力气,硬生生把她箍在怀里,本来就在气头上的秦情顿时气得眉头倒竖,张牙舞爪的用力扑腾起来,黑刀把手递到她的面前,她气得笑了一声,想也不想低头就咬。


    女孩子细白整齐的牙齿抵在深色的肌肤上,男人粗糙的指腹顺势轻轻摩挲过她细嫩的唇面,呼吸声此时已经是近在咫尺,他注视着她已经有些隐隐泛红的眼尾,短暂屏住了呼吸。


    挣扎扑腾的声音停了下来,只有沉重混乱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可闻。


    黑刀目光垂下,看着她的眼睛和急促起伏的胸口,终于还是扯开了自己被咬住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换成自己的唇舌重新抵了上去。


    一双纤细柔白的手掌攀着他结实的手臂和宽阔的脊背,先是毫不留情恨恨地抓挠好几下,随即便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好久也没有松开。


    第167章


    浴室里的花洒不知何时被人开到最大, 水声细密,掩去了多余的声响。


    她半途中就失了力气,眼下只能被搂着腰面对面坐在他腿上,水汽蒸腾之间,湿热的高温带来的窒息感愈发明显,她掌心抵上对方的身体,用了些力气试图把他推搡开。


    这点软绵绵的挣扎终于被对方看在眼里,黑刀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 却并未拉开太远。


    他像是习惯了野兽的习惯,唇齿间刚刚拉开一点距离,气息尚未平复太稳, 他便下意识舔上了女孩湿漉漉泛红的眼尾。


    秦情瑟缩一下,有些不满的咕哝:“不要舔……”


    “让我摸摸你, ”浴室内的水声压不住男人声音里的沙哑和恳求,“别躲了,求您……”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一时间也不急着更亲密的触碰,只需要拥抱,只需要体温,只需要听见她的呼吸声就足够满足,被日积月累的恐惧成功开膛破腹的野兽终于找回了可以疗伤的场所,秦情被他搂在怀里,肩上落着黑刀的头颅,一时间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支撑着谁才更准确些。


    秦情撇了撇嘴,她此前先是有些被意料之外的对象戏耍的委屈和不满,谁都可能和她开不知分寸的玩笑,谁都可以在她身边随意来了又走,可黑刀怎么行呢?


    怎么能是他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呢?


    她想过生气,也有过挣扎和闪躲,在对方特别不听话的时候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彻底搅坏他的脑子,把他变成一只真正乖巧的大黑猫放在系统背包里存着。


    但只需要这个人安安静静用那双翠色的眼睛多看她一会,这委屈不悦便转成了遏制不住的心软,流水满溢般四散汹涌着,把一切多余又复杂的情绪悉数泡成过量的溺爱,想着既然是他的话,那这种程度也是可以的。


    毕竟也是承诺过的。


    ——只要是他的话,怎么样都可以原谅的。


    她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也只是化成了一声稍显复杂的叹息声。


    秦情重新抬起手臂,抱着他的头颅,温声安慰:“没事了。”


    我已经在这里了。


    从来也不存在“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的情况,我会来见你,就像我知道你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来见我一样。


    她很欣慰、甚至是有点快乐的想,这样就没事啦,黑刀已经回来了,自己就没什么好额外担心的事情了,从此以后她想要做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太多,黑刀就是最好的,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野兽默不作声,湿漉漉的头顶蹭过秦情单薄的肩膀,他重新抬起头确认她的温度,女孩这次却是变得极乖顺,仰着头接受对方细密的舔吻,并不是某种粘稠暧昧的前奏,更亲密,更纯粹,也更温柔。


    两个人之前跌跌撞撞的,在这里挣扎好久,扑腾出满地狼藉,最后也只在偌大一个浴室里占了小小的一角,秦情缩着手脚靠在黑刀的身上,任由对方给幼崽舔毛一样反复亲吻自己的额头和发丝,她微微合着眼皮,看起来温顺,安静,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里豪华顶级的装潢和各类设施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也都默契地毫无兴趣。


    黑刀抱着她,怀里重新有了温度,忽然也因此生出几分奇异的幻觉,好像他们又回去了最初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拥挤而聒噪的环境,一眼就能望到头,两个人站在一起总是避免不了身体上的碰撞,她那时便是这样,将一双手放在他的掌心,将自己和日后的未来全部交给他,他握住她的手,又像是握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佣兵的世界很小的,小得一个基础的栖身之地就足够满足他的日常需求,小得只能勉强装得下一个人的痕迹,小得只需要那么一个一眼看到头的小房间,只需要那么一个会在那里等着他的人。


    ……可她的世界又是很大的,大得看不过来,大得他这样的人即使全力奔跑也看不见地平线,大的容纳下了所有人,这许多人可以与他有关,最后却又与他无关。


    他追着这个人,像是野兽追逐荒野之上唯一的月亮。


    野兽永远都看得到月亮。


    ——可野兽永远也追不上月亮。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完全无法了解的地方,这个人已经走得太远太远,远到他想要叫她停下来的资格也没有了。


    到最后,他能拥有的也仅仅是这房间里不见光的一角,一个短暂的拥抱,和心口处如水一样转瞬即逝的温度。


    秦情此时被他亲亲蹭蹭的有些犯困,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分出几分理智维持清醒,但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泛起倦意,听起来撒娇一样的软绵绵:“你怎么来这儿的?”


    这里的入场券有多难拿到,奥兰多此前已经为她展示过了,黑刀确实有能力,但是他单靠自己怕是没有能力能进到这里来。


    是打劫了某个有钱的倒霉蛋,还是什么她不知道的特殊门路?


    “一些规则之外的办法。”黑刀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问题,不想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但您也看见了,见不得光的法子,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趁人不注意,从那种地方摸进来找您。”


    就算是这样,靠得也是被小姐改良过后的身体素质,要是他之前的水平,怕是连第一步上车都做不到。


    “好辛苦的吧,”秦情摸摸大猫的脑袋,他头顶已经没有异化后豹子的圆耳朵了,但她还是很习惯有事没事对他摸摸头,这次也是一样,很顺手地撸了两把,女孩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几分怜爱的同情:“这么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但出乎意料的,黑刀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来单纯见见您,小姐。”黑刀低声道。


    确定她现在没事,确定女孩在没有自己的时候也可以被养的很好,他这就已经可以心满意足。


    见过了,就可以走了。


    这座城市本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她的身边现在也已经有了太多的天之骄子,轮不到他这样底层出身的佣兵卖命。


    他真正的尊严在幼年被拉扯着如牲畜般贩卖时就已经所剩无几,他愿意卑微,却唯独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点最后的不堪。


    黑刀有意错开眼神,低沉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近乎狼狈的歉疚:“我在这儿只会给您添麻烦,所以会挑个合适的时候离开——”


    但不知为何,他这句话并没有换来女孩的声音,无论是挽留,询问,或是臆想中宽容的允许,浴室里依然只有呼吸声和花洒留下的水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女孩轻飘飘的反问声。


    “……走?”


    秦情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得连情绪也辨认不清。


    下一秒,她仅着浴袍的身体忽然靠近了些,但黑刀率先感觉到的却不是女孩子的温香软玉,而是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那双眼是很平静的,但这样沉静到几乎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要比一切愤怒都要令人感到恐惧。


    “你要去哪儿?”她轻声问道,一双细白柔软的手原本抚着他的头顶,此时悄无声息地捧住他的脸颊,又状若温柔的询问。


    他是知道她的,女孩子的手很软,力气也小,曾经是拼尽力气打一巴掌也不痛不痒的程度,可这一刻,黑刀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给出了不合心意的答案,这双手会立刻给出比想象中比死亡更恐怖的惩罚。


    即使如此,野兽依然感觉不到被冒犯的不悦,他太习惯在这个人面前收敛爪牙,哪怕到了这种程度,本能里也依然是反射性匍匐示弱的呜咽。


    “除了您身边我哪儿也不想去。”他下意识的回答,翠色的眼睛生出几分颤巍巍的慌张,小心翼翼地让她看见了一点自己最破碎狼狈的部分:“可我这样的人,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


    男人只鼓足勇气不到一瞬,重又垂下眼睫,又说:“我留下,会给您添麻烦。”


    她在这样的地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搞不懂大人物的事情,区区佣兵的实力也肯定帮不上忙,这样突兀的出现也只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困扰——当然,小姐肯定会愿意帮他解决,但那只是习惯,所以他还是不愿意。


    “就因为这个?”她的声音听起来连疑惑都算不上,那双手覆在他脸颊上的手没有挪开,浅金色的眼睛重新散开柔和又怜爱的笑意,无比专注地看着他,又低声道:“你要是想留下,你担心的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


    记得我们的承诺吧。


    早在最初的最初就应允过你的,只和你一人承诺过的——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如你所愿。


    但那前提需是你真心所求……


    她眼睫眨了眨,在他的沉默中,那份笑意须臾散尽,眼底泛起毫无自觉的恳切,急惶惶地攀着他,去看,去问,去讨要一个祈愿的结果:“你想留下吗,黑刀?”


    要留下吗?


    要这样永远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么?


    明知她的爱是鸩毒,了解她的慈悲慷慨又泛滥,清楚她的承诺本身便是另一种不可名状的深渊——


    但比起思考本身,他更舍不得她这样的眼神。


    他舍不得她这样看人,只需一眼便毫不犹豫地重新凑过去,唇齿交缠之间,他递上她想要的答案,连同自己的灵魂一起,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我会留下。黑刀承诺着。


    只要你还要我,无论哪里我都会跟着你走。


    第168章


    后花园里,几名负责维护清理的员工带着些碎石块,找到了负责的经理。


    他们不过是些在此工作的普通人,拿着难以想象的高额薪水做一些无法理解的工作,比如说记录后花园里掉落的叶子数量和园艺用的碎石块摆放位置。


    “这几处,还有这几处, ”员工拿着照片比对,和经理解释着:“和我们上次检查之后的地方不同,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花园里的花草也都没有受损情况,需要上报老板吗?”


    “老板最近在忙拍卖会的事情呢,怕是暂时没时间理会花园的问题。”经理笑着回答,“附近监控呢?”


    “因为最初的吩咐, 花园内有些品种特殊的花草不方便设置监控, 所以我们调查了其他路线的记录。”这名员工老老实实地回复道, “其余线路没有问题,无论是客人还是员工都是有相关登记记录的,所以我们冒昧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住在后花园附近的某位客人……?”


    话是这么说,那片最初设计的时候就不是为了客人享受准备的,会场客人一般默认走的是其他通道,那边几乎就是为了围出一片后花园单独建造的几栋空楼,日常都不会住人的。


    可经理手指捏着几枚石块,似乎真的因此陷入沉思。


    几名员工顿时生出几分战战兢兢,这里往来都是大人物,随便哪一个都得罪不起,要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牵扯到自己那就太可悲了。其中一个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经理轻描淡写的否认道,他垂下手背过去,若无其事地对几人笑笑,又吩咐道:“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们做得很好,放心吧,之后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称得上千恩万谢的走了,经理这才重新看着手里的石块,略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


    住人?


    那里现在倒是确实有客人在住……从来都是,有且仅有这么一位客人,会被允许住在那里。


    但是不久之前已经打扰过了,再去询问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冒昧——


    经理这边陷入沉思的功夫,负责接待客人登记记录的人匆匆跑来,递给他一份名单。


    “是这样的经理,这两位情况很特别,”那两人指着上面两个名字,低声道:“亲生的兄弟两个,只不过先来的斯考特先生说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要透露他的行踪,但阿德拉先生确定是他的血亲兄长,来了之后就直接和我们询问他弟弟是不是在这里,您看……?”


    “我来处理。”经理接过名单,头也不抬地回:“你去吧。”


    虽然正常来说,后花园的石头换了地方、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人进来,有没有打扰到他们尊贵的客人才应该是优先调查的事情……


    经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又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过算了,谁让他现在是正在工作中呢?


    *


    了解情况的电话打入斯考特的通讯器时,接电话的意外不是本人,而是另外一道沉稳冷静的陌生女声。


    对方囫囵听了个开头就立刻叫停,“我不是他的下属,这种事情你不要和我说。”


    “好的,那么这位女士……”


    “就叫我辛西娅就好。”


    “辛西娅女士。”经理流畅至极地改了口,又问:“我们这里也很着急,请问您是否能立刻联系上斯考特先生?”


    “联系啊……”女人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回头看着各自瘫在房间一角的两个男人,表情有些微妙,也有些嫌弃:“能倒是能,能不能说得上话正常理解你说的内容,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不远处传来斯考特阴森森的提醒声:“我还没死呢,女士。”


    辛西娅挪开通讯器,目光放空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只觉自己有种前所未有的头疼。


    她转身把通讯器扔给那边看上去明显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斯考特,又看着房间另一边阴着脸的奥兰多,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是各自一人脑袋上开个洞先冷静一下,还是就这么放着不管,先出去把她的长官找回来再说?


    中尉迟疑不到半秒,转头看他们两个各自一边也还要用眼神厮杀的样子,辛西娅觉得自己还是现在这儿多坐一会吧。


    要不是酒店管理人员接到通知,说他们这段时间的大金主在某个地方和人打架打得半死,又实在联系不上另外一位女士,她也是懒得管这小子是死是活的。


    甚至于因为现在这里有第三人在场,她连长官在哪儿都不知道——


    “允许你带长官离开是我最大的工作失误之一。”女人揉揉眉心,在中间位置坐了下来,沉声又问:“所以呢?能不能给我一个说法?”


    “没什么说法。”奥兰多龇牙咧嘴的回着,他现在安静瘫在那里,可以听见体内错位断裂的骨头被肌肉挤压着恢复原位缓慢恢复的细碎声响,浑身上下又痒又痛,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就是那边的狼崽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好了好了,年轻人,我已经知道两位的心理年龄平均没超过十岁了,”辛西娅干脆懒得理会这两个被她从街上捡回来的东西,自顾自地研究起来。


    秦情这段时间对奥兰多的依赖性有些太高,出行时也忘了携带联络设备,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走了,辛西娅低头研究一会,很干脆地扔下了自己的通讯器。


    “要找人?”瘫在另一边的斯考特恰好完成了通讯,语气听着懒洋洋的,比那条蛇活泼多,也从容多了。


    “去这儿找人。”他扔出自己的通讯器,上面标注着坐标地点,辛西娅顺手接过又睨他一眼,斯考特扯扯嘴角,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奥兰多不开口无非就是怕我找到小姐,无所谓,反正我大哥已经去了,人都已经这么齐全了,也不多差你这么一位。”


    奥兰多动作一僵,撑着身子慢慢坐直,牵扯到某处伤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愈发难看。


    辛西娅看见他的动作,脸上露出点敷衍的惊奇:“你要跟着去?就这个鬼样子,不怕被人抻着骨头穿成蛇干啊?”


    奥兰多脸色一沉:“闭嘴。”


    斯考特见状,浑然不觉自己断掉的肋骨和其他破裂的伤口,无比嚣张的大笑起来:“他哪里是要跟着你去,明明就因为知道我大哥和黑刀可能都在那里,现在要是不急着赶过去,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黑刀?”辛西娅微微蹙眉,反问道:“黑刀是谁?”


    斯考特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很好脾气的笑眯眯的回答:“应该算是最初跟在小姐身边的家伙?一只合成种的豹子。说起来,女士是她的警卫么?哦那可真是蛮不凑巧的,黑刀之前做的就是您的工作,他回来了怕是也就没您什么事情了。”


    “豹子……”


    辛西娅的关注点明显和斯考特预期中不太一样,她略作思考,便有些了然。


    “哦,知道了。”她点点头,平静道:“之前不知道是谁,现在清楚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两个男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不过区别是一个只觉得单纯的惊讶,一个错愕不解,满眼震惊。


    奥兰多反射性地追问道:“你知道?她和你也说过!?”


    “不算说过。”辛西娅想了想,头顶猫耳一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只不过有几次,长官确实是有透过我看着谁的感觉……现在想想,少校一直在她身边,她也不至于透过我怀念两只公狼,要是同为猫科的话,那就好理解多了。”


    她话说到这一步,不止是本就脸色难看的奥兰多,连斯考特的表情也有些微妙起来了。


    黑狼反射性挪动了一下身子,可看见对面的奥兰多,沉吟片刻后,又一副伤重到不能起身的程度,慢悠悠地重新瘫了回去。


    ……他现在还不能动。


    他想。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也有些在情敌面前被迫示弱的嫌疑,但现在这副状态反而成了最佳的掩饰方式——黑刀从下车之后就已经与他分道扬镳,阿德拉不必提,应该已经去了会场那边开始主着手布置,至于那只豹子本来就是最擅长追踪的,估计早在自己规规矩矩走流程的时候,不知道靠什么旁门左道把人找到了。


    再加上一脸被偷家表情马上就要赶过去的奥兰多,还有这位好像已经提前和黑刀结仇的女士……


    现在过去的话,自己非但不可能是被偏爱的对象,反而还可能因为这半死不活的倒霉样子,被其他几个联手先提前踢出局。


    斯考特压了压自己的正在缓慢自愈的伤口处,慢悠悠地想。


    不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耐心很好,可以慢慢等。


    至于现在,可以先让他大哥扛第一波火力——当然也是死了最好,没事再说。


    *


    与此同时,会场的会客室,经理匆匆赶到,提前摆好了满脸毕恭毕敬的笑容,迎上了这位突然降临的客人。


    “将军往这边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啊,曼尼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还是有什么想要提前咨询的特别商品吗?”


    “没有。”阿德拉按下准备替他回话的曼尼,在经理有些受宠若惊的表情中冲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随即淡淡道:


    “我来找人。”


    第169章


    “找人?”经理先是露出一个疑惑的反应,随即很自然地笑起来,流畅接道:“你是说斯考特先生吗?这件事我们之前就已经在帮忙联络了,只要……”


    “不是我弟弟。”阿德拉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经理的表情看起来更疑惑了。


    阿德拉犹豫几秒后, 还是沉声解释:“是另外一位女士,她不一定就在你们这儿, 但如果你们这里有和她有关的消息, 我希望可以通知我。”


    对方看起有些不理解的样子,但还是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没有立刻多说什么。


    曼尼在旁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将经理邀请到另外一边后,低声道:“这位女士对我家先生意义重大,所以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愿意帮这个忙,要是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直接和你们老板聊聊……”


    “老板在忙拍卖会的事情, 这种小事无需打扰他。”


    经理的笑容依然是端庄规矩完美无缺的,他抬眼扫过不远处的阿德拉,收回视线时,脸上也露出一抹了然的谦卑笑意,从容不迫地回答道:“不过确实也需要一点安排的时间,请容我先行告辞。”


    *


    所以,这算是一位将军的请求。


    而且,还是一位风头正盛位高权重的年轻将军的请求。


    经理沉思不过片刻, 便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又一次登上了三楼的大门。


    “小姐?”他敲了敲门,态度毕恭毕敬。


    “冒昧打扰了,但是这里有些事情想要和您商量一下,您看方便吗?”


    *


    经理敲响那扇大门的时候, 秦情正和黑刀在房间里检查那些奇奇怪怪的摆件。


    佣兵对自己没见过世面这种东西相当有自知之明,有钱人的喜好总是难以捉摸的,也早早习惯了把一切看不懂的东西无视处理;所以刚刚进来的时候,虽然也觉得屋子里的摆设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也没太过在意。


    可连小姐也表现出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话,那就是彻彻底底的两回事了。


    “主要是这些白色的摆件。”秦情指着东西比划,脸上也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料子倒是不是很稀罕的材料,雕工也称得上是艺术品的级别,只不过这个雕像本身总让我哪里觉得怪怪的。”


    黑刀从旁拿起一个半掌大小的半身雕像,年轻的女郎做垂首祷告的姿势,头顶垂下纱帘遮掩了真实的容貌。


    这算是某种讨巧的选择,但对雕刻者来说,难度系数却提高了不止一点。


    如果是这些雕像都是来源于某种信仰方面的需求,其实对于面部塑造的要求反而不是十分严苛,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圣像更多是作为一种精神寄托的显示符号,对人像塑造通常没有特殊要求,偶尔会有遮面,但这并不常见。


    可在这房间里,所有做祈祷状的女性圣像,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遮掩面部的造型。


    ……就像是,雕刻者知道圣像本身究竟是什么样子,却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可以将其完整的重塑再现,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最终只能选择了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


    黑刀盯着手里的雕像,沉默许久后,将它放了下来。


    “您等我一下。”他忽然给出这么一句含糊不清的回答,转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从浴室里扯出一截半透明的乳白色纱帘,有些犹豫地在秦情面前比划了一下,然后遮在了她的头上。


    “黑刀?”秦情有些迷惑,她抬手拽了拽头顶纱帘,到底还是没有就这么扯下去。


    黑刀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低头将身边的小像转过去背对自己,然后才抬手扯下乳白色的细纱,露出下面女孩满眼茫然的温顺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她眨眨眼,温声问道。


    对方抿了抿嘴唇,看上去有些犹豫,也有些仿佛被冒犯一般的阴沉不满。


    秦情看看他手里的白纱,又看看旁边细纱蒙面的小像,若有所思:“我和这个很像嘛?”


    “没有。”黑刀反驳的速度太快,听起来甚至有点神经质地紧张,他张张嘴,沉声解释:“蒙着脸的话所有人像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您可以当我纯粹是有些想当然了。”


    本来就该如此,他就算不懂艺术,至少也能看得懂这些石料少说也都是几百年前的旧物,小姐的年纪再如何模糊,也不至于说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存在。


    更何况,这些雕像的意义……


    “我也觉得不像,”秦情笑眯眯的应声,又很随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何况谁要是把我雕成这个样子,我也是要生气的。”


    她点了点那几个精巧的白色小像,系统的描述也是有些奇异的含糊不清:


    【不可名状的古老圣像:


    真实来源已不可考究,最初之人的记录存在于历史之外,留给世人的遗物仅有这几尊心血之作。无人知晓他曾经历了什么,正如无人知晓他在进行雕刻时的所思所想。


    是长久压抑之下导致精神癫狂的混乱呓语,还是在舍弃血肉躯壳的瞬间,终于得以聆听最真实的神谕?


    真正的答案已经模糊不清,但他却也为世人留下唯一一句清晰的解读:


    “……虚空界一切众生,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


    秦情随手关上了提示,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


    “小姐?”黑刀在旁边轻声问她,“您不高兴吗?”


    “这些雕像又不好看,把我和祂们联想在一起当然会不高兴了,”秦情有点无奈,转身又摸摸黑刀的脸颊,用力揉搓几下,这才又接着笑嘻嘻的提醒:“有空乱想这个,不如先想想自己穿什么比较合适?”


    黑刀动作一僵,脸上飞快略过一抹隐秘的赧色。


    豹子自然是不必穿衣服的,黑豹的皮毛油光水滑,黑漆漆的一团当然可以坦荡荡的四处溜溜达达,但黑刀本人显然还没脸皮厚到那个程度。


    他从浴室里出来时也只是简单围了条浴巾,也是一起住的时间够久,这样出来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慢半拍的感觉到羞耻,也是单纯无法接受要这个样子出门而已。


    秦情随口逗弄一句也就到此为止,她目光转向屋子里的其他地方,露出几分头疼的表情:“这也没什么能改造成衣服的材料啊……”


    她之前想过从系统商城扒拉几件服装外观出来临时应急,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连沙地蠕虫皮肤都能紧急上线的系统这会死机似的半天都没反应,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这么凑合。


    黑刀看着她十足专注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想法。


    索性两个人都不想继续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雕像摆件,反正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秦情还在琢磨着用什么做衣服,耳边温热的呼吸声忽然试探着靠近了一些,轻飘飘地吹了一下她的耳朵。


    她目光一转,便和另一双翠色的眼睛成功对视上。


    亮晶晶的,宝石一样剔透明亮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暧昧的请求和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她眼睛先是眨了眨,随即很愉悦地弯起来,毫不犹豫地凑上去贴着他的嘴唇,但不怎么深入,小朋友玩游戏一样,单纯贴一贴就挪开了。


    这种愿望太简单了,抽空回应一下也不妨事。


    但对方显然有点意犹未尽,轻轻碰碰她的衣袖,秦情毫无防备地再次转过脑袋,嘴唇上又重新贴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不过这一次对方小幅度的舔了舔她的唇角,猫咪舔吻一样轻飘飘的可爱。


    “……”


    这三番五次的撩拨引得她思路彻底混乱了,秦情犹豫不过一秒就坦然承认自己色令智昏的事实,理直气壮地把所谓的正事抛诸脑后,整个人很熟练地扑上去挂在对方身上,又有点恨恨地仰起头去咬他的脸。


    黑刀眼底泛起纵容的笑意,一边伸手扶着她的腰,一边极自然地低头过来吻她。


    那双手引着她与自己更亲近些,原本覆在她的腰上,不知何时手指便缠上她柔顺垂落的发丝,眼看着马上就要扶住后脑,大门方向忽然就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地敲门声。


    经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顺又恭敬。


    ……


    “小姐?”


    屋子里沉默地时间有些久,但经理耐心很好,心中默数了三十个数后,才又再次开口:“……如果打扰到您的话真的是万分抱歉,可这次的事情很严肃,必须要与您说明一下,所以能不能请您——”


    配合二字还未出口,大门已经被打开,秦情站在那里,神情略有几分无奈。


    “我现在觉得我还是回酒店比较好了,”她沉沉叹口气,耐着性子问道:“说吧,这次又有什么问题?”


    经理微笑着,目光从女孩此时看起来格外柔软红润的唇上掠过,又若无其事地回答:“严格来说有两件事情:一件是我们确定了有人经过后花园,考虑到附近只有这里住人,所以还是想请问一下,您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疑人物?”


    女孩眨眨眼,仍是一脸无辜:“哪里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经理微微蹙眉,目光下意识望向女孩身后,此时房门大开,屋内景色一览无余,但是意料之外的,他确实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或者说,理论上,他不应该感觉到任何东西。


    屋内像是覆着一层朦胧而混沌的迷雾,一切存在都变得模糊不清,星之彩如云如雾,静悄悄的附着在屋内每一个角落处。


    秦情散开了星之彩遮掩黑刀的行踪,以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来说,单纯看一看问题不大,可如果再想深入窥探迷雾深处的秘密,那就难免会有些额外的小麻烦——当然,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影响不大,只需要休息三五天,凭着身体自然代谢就能缓解过来的。


    但这位年轻的经理站在她的面前,仿佛全然不受影响一样,笑容弧度毫无变化。


    “……确实没有什么''异物'',是我们想太多了。”他笑吟吟地回着,又再淡定不过的询问:“不过第二件事解释起来可能有些麻烦,女士介意我进去聊聊么?”


    秦情盯着他的反应,蜷了下手指,随即也跟着重新扬起笑脸,配合着点点头。


    角落处的浓雾不知何时变得更浑浊了一些,庭达罗斯悄无声息地匍匐在房间的夹角处,注视着走入房间的年轻经理。


    黑豹披着浓雾,脚步轻盈地走到主人身侧,安静地在她旁边蹲坐下来。


    第170章


    “所以, 经理先生……”


    “这里的经理有很多位呢,女士称呼我奥古斯特就好。”


    秦情停顿一秒,看着系统特意标注的【经理:? ? ? 】 ,神色如常地反问:“这是您的名字吗?”


    “工作中称呼我这个名字没有问题的,女士。”经理回答的方式有些奇怪的含糊,他抬眼看着拜访摆件的位置,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奇:“我很久没见有人对我们老板的这些藏品感兴趣了,您喜欢这些?”


    秦情温和回答:“不喜欢。”


    经理看起来全然不介意似的,反而很轻快的笑起来:“这也不奇怪,这些雕像的外形不过是雕刻者主观臆想,对比正品,怕是连东施效颦的水准都称不上。”


    秦情问:“您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很了解啊, 明明是主人家的私人收藏?”


    “老板委托给我许多事情呢,女士, ”他微笑着,给出了一个相当意味不明的回答:“某种意义上,您甚至可以把我当做他来对待——当然,仅限于我在某些问题上的回答权限,在这些事情上,您问我和问他是一样的。”


    “至于这些藏品么……”自称奥古斯特的男人打量一圈,饶有兴趣的介绍起来:“是七百多年前某位大人物的私人作品,不过本来也不是雕刻方面的行家,能做成这样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秦情看着那些巧夺天工的精致作品,有些不解:“如果连这种程度都不算行家的话……”


    奥古斯特回头看她一样,笑容加深了几分。


    “对比他真正擅长的方面,确实不算行家。”他说,又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


    “说起来, 您对虫主又了解多少?”


    ——虫主?


    始终保持安静聆听的黑豹下意识动了动耳朵,他抬起爪子似乎想要做点什么,但最后看看身边女孩过分淡定的反应,还是安静地重新放了回去。


    这在许多地方,都算是个绝对禁忌的话题。


    “稍稍有一点了解而已,”秦情甚至连一点迟疑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仿佛对方提出的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本来我也还想着,说不定可以在这边碰碰运气,看看c-8有没有有关材料的。”


    奥古斯特很赞同的点点头:“本地的拍卖会么?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只不过很可惜,因为虫主最初涉及到的就是精神领域的研究,这方面又实在是牵扯太广,所以哪怕是c-8这样的地方,也很难在公开场合找到真正有价值的材料。”


    不能再公开场合寻找就是有私人收藏的可能,再想想他之前特意提及的某位七百多年前的旧人,答案好像也不是很难猜。


    秦情略作思考,很淡定地直接同他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所以,你说的这位雕刻家,七百多年前的大人物,就是现在惯常称呼的虫主么?”


    奥古斯特点点头:“是。”


    秦情的语气听起来反而更温和了:“而你的老板收集了一些和他有关的东西?”


    对方脸上带笑,又一次点点头:“没错。”


    秦情这次也跟着微笑起来,温声细语的提问:“那经理先生,这部分信息不知是否介意分享一下?”


    经理沉吟一瞬,却是在好奇另外一件事:“您不称呼我的名字吗?”


    秦情反问:“奥古斯特?”


    他点点头,没否认。


    秦情又看了一眼系统为他特别标注的问号,有些无奈的问:“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真的是您的名字吗?”


    “……嗯。”对方居然真的犹豫了一会,然后摇摇头,大大方方地回答:“确实不是。”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内容堪称诡异,但这两个人似乎都好像毫无察觉,依然可以神色如常的继续交流下去。


    “好吧,名字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秦情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又问:“有关虫主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也不算很多。”经理很谦虚的回答道,“大概就是不够整理成册拿出去卖个好价钱,但要是单纯只是为了帮您答疑解惑的话,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虫主之所以会被列为禁忌,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为了错误,他的研究,他的思考方向,他选择进化的领域,代表着人类彻底走向了另一个扭曲的极端。


    ……可他又偏偏确实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一个曾经属于人类的天才,一个本该可以为人类开创崭新未来的领头人物,哪怕如今已经化身成了天灾本身,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依然是值得向往的,值得好奇的,或者说——


    “有利可图”的。


    那么,这样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人物,为什么走了偏路,又为什么在这条路上近乎偏执的走到了头,就成了许多人有益探索的关键。


    秦情问道:“那你的老板也算是这许多人之一么?”


    “他不算。”经理回答说,“他好奇的不是虫主为什么走错了路,而是当年他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记录么?”


    “很遗憾,女士,”他的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惋惜之色,平静道:“与其说没有记录,不如说当时听见声音的只有他一人……而他本人么,因为当时辱骂他是疯子的声音实在太多了,所以他没有听清楚。”


    秦情下意识提问:“听清什么?”


    经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慢慢道:“旁人认为那是疯子的幻想,疯癫的呓语,而只有他本人知道,那是''神谕''。”


    那个疯子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成功窥探到了神的领域。


    当然,相信的人很少,甚至是称得上完全没有,直到那个最初的男人终于拿出了自己最新也是最后的作品——


    一套蓝图。


    “更准确一点的描述,是人类精神领域研究的最初蓝图。


    后来这份蓝图被分解,重构,再次被引用在各个领域,而其中最有名的成果,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原生种和合成种。 ”


    “确实是个天才,对吧。”


    经理笑眯眯的说。


    秦情神色平淡,但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所以也正因如此,很多人对虫主的过去产生了好奇,而这很多人之中的一小部分,则更好奇他当时听到的''神谕'',究竟是什么。”


    “有人认为可能是是对精神领域研究的进一步完善引导,也有人觉得,不过是疯子触碰到了自己所无法理解的范围,所以生出了某种扭曲的妄想,将一切不能想象的部分寄托给了所谓的''神''。”


    这个男人忽然抬脚走向摆放着苍白雕像的地方,看着那些被有意转成背对姿态的雕像,慢慢微笑起来。


    “我个人觉得是前者,”他笑吟吟的说,“你觉得呢,女士?”


    秦情很温和的回答:“我不太了解这个呢。”


    “真的吗?”这自称奥古斯特的男人微笑着回应,他的目光这一次精准无比的落在她身边黑豹的身上,笑着又说:“可我看您身边跟着的这只''宠物'',在精神力方面的探索和完善,似乎已经超出了现有科技的最高水平了。”


    黑刀先是一怔,随即反射性绷紧了神经!


    但还不等佣兵动作,女孩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头顶,与此同时,庭达罗斯的猎犬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浑浊浓雾几乎是瞬间包裹了对方的身体。


    年轻经理仿佛早有预料,心不在焉地随手拨弄一下,但身侧浓雾非但毫无变化,反而顺势包住了他伸出的手臂,血肉撕咬的声音异常清晰,可对方看起来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怔愣一瞬,脸上先是露出几分意料之外的错愕,又有些惊奇地笑了起来:“这可真是……”


    浑浊浓雾的包裹忽然落到了虚处,几乎是眨眼瞬间,已经寻不到刚刚被抓住的猎物。


    传送能力?


    秦情目光扫向一旁流动的星之彩,若有所思。


    猎犬猩红的长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带着隐约不满的混乱吼叫,女孩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对方哼哼唧唧的缠上主人的身体,略有些不悦的咕哝着什么。


    “去追吧。”她给出许可,于是浓雾须臾散尽,只有星之彩如流光闪烁,重新在她手中凝成温顺的一团。


    黑豹龇牙,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指。


    “一个猜测。”她拍拍豹子毛茸茸的脑袋,随口解释道,“这位经理人应该是虫群某个领主级的存在,背后所谓的老板就是真正的虫主,至于刚刚与我们对话的么……还真不一定是哪一位。”


    要是对方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而是领主级的话,那么星之彩的障眼法没有起到效果,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说起来,也是庆幸蛛母曾经与她分享过神经网络单元,让她也算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领主级虽然是各自分系统的领导人,但从当时蛛母的反应来看,如果虫主有意覆盖他们的意识顶号操作的话,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就像当时蛛母的记忆一样,明明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可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感情,她的思想,她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来源于虫主的意志。


    秦情想到这里,也有些头疼。


    问题一下子变得好麻烦啊……


    话说c-8的负责人都是谁啊,知道自己的地盘已经变成虫主的度假别墅区了吗?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秦情略作思考,便得出了眼下最着急去做的一件事。


    “走吧。”她挠挠豹子的耳朵,温声道。


    “先去给你找一套合适的衣服,其他的慢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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