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发现


    看见郁拂深的时候,乔津以为自己在做梦。


    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还在出差吗?


    乔津看着对方和黎明一点点靠近,直到光从对方的肩膀上升起,照亮一整个广场,照亮自己的瞳孔,乔津才意识到,郁拂深是真的来了。


    乔津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忍不住想要靠近郁拂深,他没有伸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皮肤,只是轻轻动了动鼻端,熟悉的气味就代替空气一点点占据乔津的嗅觉神经。


    “先生”声带干涸太久,发出的声音也是涩的,哽咽一样。


    头顶有柔软的力道落下,暖和又清晰,一点点的下移,直到轻轻抚在乔津的脸颊。


    郁拂深的什么都没说,擦拭着乔津脸上的泥点,动作很轻很缓,敛下的眸子里是沉静不动的安定,接着他脱下大衣,给乔津披上。


    触觉、嗅觉瞬间更加清晰,是温凉的感觉,乔津克制去磨蹭的冲动,也克制住拉对方袖口的冲动,他看着面前郁拂深的眼睛,像溺毙于一片安静但无害的海洋之中,海浪轻轻托举他,安稳又安全。


    乔津几乎把整个脸埋进凉水,力图让凉水冰醒自己,郁拂深则一边听电话,一边观察着乔津,眼眸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郁荷真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他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就要了助理的,给乔津打电话。


    乔津慢慢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郁拂深的那一刻,他身体没有那么累了,乔津舔了下干涩的唇:“先生,我没事,但是荷真,高烧严重,需要立刻去医院。”


    乔津和郁拂深下午的时候来医院看郁荷真了。


    郁拂深起身,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泥点,他始终气定神闲,淡色的唇开合着,说出让郁荷真此后都如噩梦一样无法摆脱的现实。


    “那个谢谢先生,您上、上厕所吧,我就先出去了哈!”


    他自己也是才意识到真正的心意,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反应,更何况乔津呢?他要怎么告诉乔津,自己喜欢的人是他呢?


    看见乔津来了,郁荷真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想要下床,又动作一顿,坐了回去,把盖在被子底下输液的手拿了出来。


    慌急的心跳终于得到一丝平复,乔津警惕的看了一眼郁拂深,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在忙,没空搭理他后,才开始快速清理着自己。


    不可能吧?!


    “去洗洗。”郁拂深很自然的拉住乔津的手,带他往广场的卫生间走。


    “我没有不舒服,我挺好的,”乔津摆了摆手:“再说了我一个人也背不了你走那么长的路,后面都是皋子他们换着背的。


    郁荷真呼吸一窒,片刻,他懂了对方的画外音,更觉得难以接受,死寂很久,才面色苍白的艰难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好,我会处理,不要担心。”郁拂深抬眼,看向郁荷真的方向,一同来的医疗队伍正在在检查学生们的身体,在第一时间对郁荷真做了降温补充电解质的处理后,医务人员就准备先送到就近医院去。


    “咚咚咚”心跳猛跳,一节错,后面就全乱了。


    面对乔津的应激,郁拂深什么都没有说,好像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连乔津溅在自己大衣上的水珠都没有理会,只低头继续冲干净自己的手,然后站在一边,打了个电话,向那头安排郁荷真在医院的事情。


    郁荷真心里无奈,思考片刻,有了主意。


    助理道:“郁先生先派人把您送到了医院,他们是在您后面离开的,不过您放心,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安全撤离了。”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乔津哥俩好似的拍了拍郁荷真的肩膀:“都是兄弟,怎么可能看着你生病不管,干嘛突然这么客气!”


    *


    乔津不明所以,总感觉两人又要吵起来了,于是道:“那你们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吵架啊。”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正好,趁着假期还没结束,去国外转转。”


    男人的声音低沉的犹如电影的终结语,郁荷真猛然意识到什么,他克制住自己从床上跳下来的想法,后背一个激灵,那是一种刻在基因里对恐惧的反射,是郁家人对郁拂深的,


    先生竟然在给他洗手!


    两人对视,一个静水深流,一个暗潮涌动。


    他的第六感总是非常准确,的确,留给郁荷真时间不多了。


    郁荷真点了点头,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啊,给你吓坏了吧,暴雨还发烧,拖累你照顾我。”


    刚刚用来洗脸的水又重新倒回了脑袋里面,乔津感觉有无数小泡泡在自己耳朵里咕噜噜的吹,吹得他头昏脑胀,脸皮发烫。


    生活助理坐不下去了,站在一边,看着对方的脸色不敢吭气,谁知下一秒郁荷真就转身拔掉了点滴,针头带出来的血在被单上划出一道血痕,片刻,就有血珠从皮肤的针眼大滴大滴的滚出来。


    “我不要!我不会出国!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郁荷真怒吼着,脖颈青筋如河水暴涨,厉鬼一样的声音穿透病房在走廊里回荡,可奇怪的是,外面没有任何响应,原本等待在外的乔津也没有出现。


    郁拂深并没有因为郁荷真的话露出半点震惊,他不带情绪的打量着郁荷真,淡淡点评:“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却很愚钝。”


    郁拂深的瞳孔渐渐黑沉,犹如缓缓遮蔽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的那道光已经被他紧紧攥住,再难逃脱。


    “脏。”对方道。


    这是第一次,乔津这么没有距离感的亲近郁拂深,他不用再费力思考合不合适去拉对方的衣角,或者祈祷郁拂深不要讨厌自己,或者更大胆一点说,之前的那些犹豫和想法,全是庸人自扰,这一刻,全部消散。


    郁荷真感觉不到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郁拂深的下颌收紧,依旧看着面前的滴管。


    一直回避的问题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原文直到后面才有的剧情,为什么会提前发生?


    他早就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两人在变得亲近,他原来以为这是住在一起必然的结果,而且舅舅自己也说了,只是把对方当郁家人一样。


    郁荷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郁氏的医院里,手上还扎着吊瓶,生活助理就坐在他身边。


    看见郁荷真醒来了,生活助理刚露出一个长松一口气的表情,就听见对方哑着嗓子道:“津津呢?”


    乔津低头一看,果真,刚刚在山路上跌了一跤,手上、膝盖上都是泥,埋汰的不能再埋汰,面色羞赧,他想把手背着身后,却被对方截胡了。


    郁拂深垂眸,将膝盖上的手心向上张开,窗外的一束光恰恰落在掌心,他缓缓蜷起指尖。


    半晌,郁拂深敛眸,对乔津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郁荷真有话说。”


    昨晚突如其来的意外撤离,搅乱了一切,而这些原文中都没有出现。


    郁荷真终于停下脚步,生活助理小心翼翼松开手:“您要不先躺回去,有什么想说的,等见了面再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郁荷真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他总觉得对方要给乔津说什么震碎三观的大事。


    乔津不自觉攥紧了郁荷真的手,心里开始重复着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只要告白成功,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郁荷真没什么大碍就好。


    阳光落在脸上,乔津抬起头,看着乌云散去的晴天,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想要揉一下眼睛,却被郁拂深按住了手。


    “我猜你喜欢这个。”


    “是乔津,我喜欢他,我一直都喜欢他。”郁荷真一字一句道。


    *


    “我要去找津津。”郁荷真的声音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眼中满是执拗的坚决和恍然大悟的清明。


    阳光柔柔洒在乔津的脸上,皮肤酥麻麻,蓦然的,乔津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晚了。”


    郁荷真一动不动,享受着乔津的关心,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后面的郁拂深,对方面无表情的抱臂站着,看他们亲近什么都没说。


    生活助理的一番话像是泼过来的一盆冷水,郁荷真冷静下来了,他不再挣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陡然一松,刚刚还坚定的神情渐渐褪去,等缓缓坐在床上时,已经变成了一种茫然无措。


    “我会追求他!我会向他告白,就算失败,但是我还年轻,我有很多机会和时间!”郁荷真的这句话几乎是把郁拂深的年龄大摆在明面上了。


    身体猛然一震,被子下手背攥出青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郁荷真深深呼吸着,他缓缓抬头,望向站在乔津身侧的郁拂深。


    郁拂深没有动,他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到乔津面前。


    “荷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说着,乔津就走上前,摸了摸郁荷真的额头。


    脸上摆出可怜兮兮的神情,配上不怎么红润的肤色,看着就让人心疼:“津津,我刚刚做梦,又梦见我被丢在雾朦山里,没人管我,然后我就被洪水冲走了,我在这里睡不好,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郁宅住?”


    是很熟悉的动漫人物,做成了小挂件,只是没想到,昨天它还躺在微信聊天的照片里,今天就已经出现在乔津眼前。


    是他想的那样吗?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外出的公路已经被弯倒的大树挡住,直升机开始一批批将学生输送到外面,原本躁动着人心也终于安定下来,等待离开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甚至有心情开起玩笑,阴霾一扫而光。


    “不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郁拂深已经站在了乔津的身边,他穿着早上的那一件大衣,衣角的泥点和划痕还在,看着那些泥点,郁荷真脑中有些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


    *


    “你的确有大把时间,可是确定你还有机会对乔津说出这些话?”


    和面上的镇定不同,乔津的心很乱,手被郁荷真轻轻拉着,触感冰凉,对方手背还扎着针,透明的药液正一点点输送进去,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气息,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乔津另一只手狠狠攥了下掌心,很疼,确实不是梦。


    可是可是什么时候,舅舅允许别人离自己这么近了,而且还是他主动靠近别人。


    “别怕,没事吧?”郁拂深道,他的声音很低很稳,无形中给人以力量。


    郁荷真恶狠狠的盯着郁拂深:“包括你!”


    郁拂深实在很安静,只要他想,别人休想看出他的想法,而他却擅长洞察人心,通常只要看别人的眼睛,就能将对方的心理猜的七七八八。


    微信里乔津没来得及回复的信息,已经不用再回复了,因为郁拂深猜的很准,他确实很喜欢。


    清醒一点啊!乔津!那可是全书唯一的大佬啊!你心跳那么快干鸡毛啊!!!


    不合常理啊!还是说、还是说剧情走歪了?


    乔津的性格,郁荷真再了解不过,看着活泼灵动,实际上完全是个实心眼、情感迟钝,是不是弯的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兄弟喜欢上了他,第一时间肯定是不敢相信、无法接受,接着就是逃跑。


    他意识到,脱离剧情自己其实和书里其他的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一样恐惧、弱小、无措。


    乔津张嘴就想要拒绝,没想到郁拂深先于自己开口了。


    “郁少爷,手!”


    先忍不住的是郁荷真,他的怒气和震惊无法正大光明的宣泄,只能带着恶意语气的试探:“舅舅,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生。”


    郁拂深的视线终于落下,凉水一般澄澈清冷,有一瞬间,郁荷真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在照彻的无疑,可他丝毫不惧,缓缓收敛了自己的笑。


    两人没搭理他,乔津只好尴尬的挠挠脑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空气里是长久的迟滞,郁荷真艰涩压下耸动的声带,尝试着平复气息,尽量发出平和的声音:“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一起吗?”


    就是这样的一件大衣,一开始是穿在对方身上的,但很快,就披在了乔津的的身上,在短暂的几秒里,郁荷真目睹了全过程,他看不清双方的脸,意识的最后一秒,是男人伸向乔津的手。


    郁荷真接着道:“他人很好,对朋友对亲人都很照顾,对我更好,为我做了很多事情,而且,我们也很了解彼此,他,您也认识的。”


    怎么这么奇怪,先生什么都细节都能发现,什么都可以猜到?还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心跳怎么就就就这么快?!


    可是,郁荷真没有太多时间温水煮青蛙了,他已经耽误太久了,现在,既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真正心意,那么自己的想法一定得让乔津知道。


    一根耸动的弦猛地绷紧。


    乔津沉默片刻,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回到安全的环境,他终于有空思考这些异常,对于未知的焦虑不安死死卡着他的脖子,呼吸困难。


    何况现在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外甥。


    猛然,脚下一空,身心瞬间坠落悬崖,还没等到摔碎在地上,猎风就已经将郁荷真撕的稀碎,血脉里的阵痛和惊恐让郁荷真的脸色比纸还苍白。


    是的,他反应太慢了,等面对许映还的告白时,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压根不是对方,而是乔津,可在此之前,他和乔津可是做了整整十八年的兄弟哥们!虽然亲密,但相处模式却不是对待心上人的那种。


    和昨晚像蚂蚁一样在山里逃亡的感觉不同,俯瞰整个雾朦山脉,大雨过后,森林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无害,一副郁郁苍苍的生机相,好像昨晚的那场要覆灭天地的电闪雷鸣是一场梦。


    “您这是干什么,烧才退下去没多久,身体还虚着!”话这么说的助理完全按不住身体还虚着的郁荷真。


    这是第一次,乔津被剥脱了上帝视角,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折磨的心神不宁、手足无措。


    “我没晚!”像是被踩到痛脚,郁荷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强压住惊惶,伪装镇定:“我没晚!我会向乔津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会感动他,他会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谁也不可能把我们拆散!”


    他的舅舅竟然早就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乔津?!!郁荷真第一次觉得自己蠢透了!


    眼前着面前的手一动不动,大有他不收就不放下的架势,乔津咬了下舌头,趁着清醒,下一秒就伸手一把抓走了娃娃。


    郁荷真想起来了,烧得天地眩晕的的时候,他被抬上了担架,朦胧中,他看见了舅舅的身影。


    乔津有猫咪的属性,你想要亲近他,多半是没办法得偿所愿的,得像装作不经意的经过,他才可能允许你蹭一蹭他的脸,在乔津身上,郁拂深意识到,自己得有点演技。


    但那头始终无人接听,随着电话的嘟嘟声,郁荷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电话自动挂断后,郁荷真迟迟没有说话,他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耸动的咽喉和心里的焦火。


    全程,乔津都没有抬头和郁拂深对视,他不敢,怕自己陷在里面出不来,于是只能抓起娃娃,一点不带犹豫的逃离。


    “哎呀,我的少爷,您就别折腾了。”生活助理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抱住了郁荷真的腰,因为用力面部表情十分扭曲:“您现在上哪去找人,乔少爷都不一定在臻境,再说了,只要您在医院里安生待着,乔少爷肯定回来看您的,他肯定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里的!”


    直到坐上直升飞机,乔津都乖觉的像个鹌鹑,低着头任由郁拂深替自己系好安全带,带上降噪耳机,一阵失重感后,飞机升起,乔津才侧头,看向窗外。


    靠近、披衣、触碰


    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果真,乔津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亲兄弟一样,肢体接触大大方方,好像下一秒就好喊出一句大师兄。


    不知为什么,一种极强的紧迫感催促着郁荷真,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列出十几种方案。


    “津津,你呢,你背了我那么久,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郁荷真想起昨晚意识恍惚中,自己靠在一片熨帖起伏的肌肉上,耳边是熟悉的急促呼吸声,那一瞬间,荒芜的心好像一下子落定,一点都不害怕了。


    像是被一鞭抽醒,乔津浑身一震,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先先先、先生,我、我自己洗就好!”,说完手一下子滑了出去,然后闪到了一边,像只惊弓之猫。


    抹了把脸上的水,乔津把脑仁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干净了,他神清气爽道:“先生,我洗完了,咱们出去吧!”


    不过对方提的住在一起,肯定不行,当前剧情是不是走偏还未知,但无论是否走偏,他都必须要按照男二的设定继续完成自己的桥段,剧情中在男二正式告白之前,和郁荷真始终是分开住的,而且现在,许映还也和他正式在一起了,自己得避嫌,住在一起肯定不合适。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冰凉的水柱冲刷着手,乔津回神,看着浴台上相互交错的两双手,怔愣一秒,耳朵瞬间爆红,


    他不能再放任乔津住在别的地方了,他得和乔津待在一起,得让乔津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是对待爱人的,而不是兄弟的。


    乔津忘记了挣扎,他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对方的手严丝合缝的贴在自己的手背和手心,手指有力量但并不让人觉得桎梏,指尖纹丝不动却有点僵硬,给人一种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又佯装没事的感觉。


    郁拂深罕见的笑了一下,眼中划过讥讽:“你倒是很自信,可是你有尊重过乔津吗?你确定他想和你在一起吗?”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郁拂深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吊瓶,看细管里滴答的液体。


    “不过,有一点你猜对了,我确实喜欢上乔津了。”


    郁荷真的视线虚晃了几下,接着,轰隆一声,天猛地就黑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全身颤抖,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第 42 章   乔津的告白


    乔津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告白了。


    原文中,男二的告白紧跟在游学回来之后,这也是男二最后一个重要戏份,表白心迹,然后遗憾被拒,熬过高考,退场出国。


    也快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乔津看向书桌上的四格照片,里面的主人公都是自己和郁荷真,一起打球游泳的、过生日吃蛋糕的、第一次进鬼屋的,每一张中两人表情都是开心鲜活的,他们在照片中一点点长大,横跨了整个童年岁月。


    真的想离开吗?


    不想的,不舍是真的不舍,乔津把郁荷真当作好朋友和兄弟,如可是,他必须要走。


    他的归属不在这个世界,不在一本书里,他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去到自己的世界,这也是他一直努力走剧情的原因。


    缓缓放下照片,吐出一口浊气,乔津看着窗外,发呆似的回忆告白的方式。


    “别胡说了”,男人道。


    有人来花房了!


    乔津冷汗直冒的同时,又生出一种浓浓的兔死狐悲的感觉,虽然自己提前知道剧情有种“上帝视角”,可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为了回家,还是干了不想干的事情,还是伤害了不想伤害的人,或许还不如不知道剧情,糊里糊涂来的好。


    正准备起身,猛然间,风裹着雨怒吼着从大开的门里冲进来,满花房的娇弱瞬间枝丫乱颤,哀鸿遍野,接着,只听见一声清脆炸裂的电流声,下一秒,花房就陷入了一片黑寂。


    脸色犹如失去色彩的画面,一帧帧灰败下来,久久无法回神。


    乔津被锁死在对方的阴影里,第一次意识到到对方身上的那股冷香是令人窒息的浓郁,高温的指尖从眼下落到乔津干涩的唇上。


    乔津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绕开那些被雨水打蔫的花朵:“是你吗?荷真。”


    来人没躲,强烈的光束从对方的脸上一闪而过,然后被那双清冷深邃的瞳孔紧紧锁住。


    乔津终于彻底意识到剧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彻底走歪了。


    断电了。


    原文中的这一段,将男二焦灼不安却满怀期待的心情描写的很详细,读来非常有代入感,但这些情绪,乔津完全没有。


    乔津走到花圃面前,浓郁的花香萦绕,各色花朵尽态极妍,美不胜收,灿烂而旺盛。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连告白也被郁拂深察觉到了吗?所以他才这么生气,气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不知好歹竟然还敢觊觎郁荷真?


    心里升起不安,乔津起身转了转,这才发现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花房里的花品种好像有了变化,变得更多了。


    浓厚的乌云正在一点点侵蚀朝霞和太阳,整个世界一半黑一半亮,自己所在地方尚在阳光中,而要去的郁宅景山,已经完全被笼罩在黑压之下,狂风始起,空气中湿气夹杂着浓郁的土腥气,一切宛如病毒来袭的末日场景。


    乔津没有回到别墅,而是转道去了花房,原文中乔津的告白就在那里。


    乔津不喜欢郁荷真,他不愿意告白,可正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花束很大,两手都几乎抱不住,想要操控手电筒就变得困难,好在人影没动,凭着直觉乔津走到离对方不近不远的地方站定。


    自己会被怎么处理呢?会被赶出郁家吗?还是会直接被扔到某个不见人烟的小国,原文中男二是去了某个教育资源的发达国,但现在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下场了。


    语气一字一句说的郑重,乔津极力勾起唇角,脸上浮现的却不是高兴,而是苦涩。


    这些花明明不是同一个花期,却奇异的盛开在了一起,要达到这样的效果,精心养护可能还不够,估计是花了大价从各地采购而来的。


    “是荷真吗?怎么才来?”


    剧情这么写的,那么他也得这么做。


    明明现在“攻略者”和自己一样感同身受了,放在以前这绝对是郁拂深想要看到,可是现在,他却他见不得男生露出这样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陡然,暴雨中一道闪电劈下,将郁拂深的五官劈成两半,瞬间,人就真的变成了恶鬼,皮肤生白,瞳孔墨黑,眼睫根根分明,而这一次,乔津好像读懂了郁拂深的表情。


    乔津连忙转身,花草葱郁,满是遮挡,一时间,他竟然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看见对方的衣料。


    身体检查,是郁氏家族每个季度都要做的,郁家人对身体这方面格外注重,管你十八还是八十,每个季度都得去检查,原文的后期,郁拂深从职位上早退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郁拂深皮肤温度很高,烫的乔津不自觉吸了一口气,他感受到一抹灼热重重的擦过自己眼底。


    郁拂深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男生,对方被风雨磋磨,好像下一秒就要凋零失去声息了,半晌,他喉结深深一压,眼眸缓缓敛去,眼睫向下一盖,等再抬眼时,火焰熄灭,只剩下没人能看见的断壁残垣。


    “怎么不说话,身体检查怎么样了?”一边说着,乔津一边弯腰将手里的花放在地上,他感觉不太对劲,来的人不是郁荷真,又一直不说话,感觉图谋不轨。


    利刃开合,直冲乔津天灵感劈下来,音色缓慢悠长,如蜿蜒蛇尾:“现在,你的告白可以说给我听了。”


    乔津的心没有来的发慌,不仅仅是因为风雨欲来的天气,更重要的是微信里始终没有应答的信息。


    什么时候开始脱离轨道的,是自己没有用比赛的钱买礼物,还是那次在办公室他没有向许映还道歉,或者还要继续往前追溯,乔津大脑陷在狂风骤雨的凌乱里,思维散落撕碎在各个角落,已经辨不清方向。


    浑身战栗,对方唇间的森白,如同磨好的利刃。


    怎么会走歪?


    外面天气不是很好,乔津出发前看了眼南边的天空。


    乔津根本反应不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脸上露出几秒的空白,被郁拂深吓着了,看对方像看被什么附身的恶鬼。


    对方迟迟不说话,乔津极力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辨认,又使劲嗅了嗅,满是花香,什么都闻不到。


    郁拂深没有接,他看着乔津,瞳孔比周遭的黑暗还要沉、还要浓郁,缓慢向深处延伸,他身上的气息潮湿而寒凉,发丝的尽头有水珠往下渗,整个人阴翳沉郁,如同整根被泡在水里几近腐烂的玫瑰花。


    *


    旋涡裹挟着的满是人皮压抑不住的黑暗.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郁拂深的情绪可以这么满涨吗


    他对于郁荷真从来不是爱人的喜欢,而是兄弟的情谊,心里仅有的一点波澜,也是希望郁荷真在拒绝他之后,能够更加明确自己对于许映还的想法,这也是这场告白最重要的作用。


    “乔津,是我。”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瞳孔中的大火死灰复燃,不再停歇,他缓缓伸手,掌心贴上男生的脸。


    多了黄色郁金香、紫色的绣球花以及紫罗兰,始终红艳的玫瑰一直都在。


    一瞬间,郁拂深的心被紧紧攥住,痛得他拧了下眉,久久无法缓解,这是很新奇却绝不快乐的体验。


    下一秒趁着风雨将歇的功夫,乔津扑身,一边用手电筒射向来人的脸,后面拳头就紧跟而上。


    乔津准备好了花束和礼物,很快就到了原文剧情设定的那个礼拜五的夜晚。


    他明明是给郁荷真发的信息,来的人怎么会是郁拂深?那郁荷真呢?等了这么久,他人去了哪里。


    “先生。”乔津身上是干的,整个人却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全身湿透,声音里也全是雨气:“抱歉,先生。”


    尤其是一想到,男生原本要向另一个人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郁拂深缓缓吐了一口灼气,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虐怒涨。


    “你真的这么喜欢郁荷真?”


    坐在花房的长椅上,乔津给郁荷真发了条在花房等你的信息,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说:“先生,我必须要告白。”


    乔津关掉手机,心烦的闭上眼睛,很快,车开到了郁宅。


    原文中男二的告白非常简单但也非常郑重,他挑了临近的周五晚上,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准备了花和礼物,违抗了郁拂深不准回到郁宅的命令,回到了郁宅,然后向郁荷真告了白。


    “你不用再等了,郁荷真不会再来了。”


    乔津很慌,被抽走了全部力气,身体深陷在看不见的泥潭里,怎么挣扎抬脚也没办法挣脱,他不想让郁拂深生气的,可是,剧情被他搞砸了,郁拂深还是知道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昏黄的路灯在狂风中虚弱的闪烁着,乔津看了一眼时间,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不知不觉已经六点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先生,”彼时断电的花房还没有恢复,乔津道:“这里面花粉太浓了,您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就从长椅上拿过自己带过来的伞递给郁拂深。


    乔津伸手轻轻触碰着花瓣,感受着丝绸的触感,忽然,外面的风更狂了,呼啸着冲击花房,玻璃被震得窸窣响,乔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就听见呼啸声中,夹杂着一声低沉的推门声。


    他摸索着绕回长椅,找到准备好的告白玫瑰,捧到怀里,然后往人影的方向走去。


    “乔津”,透明无色的唇张合,冰凉的手指缓缓攥住乔津的手腕,吐出的气息却和体温恰恰相反,是近乎灼热的滚烫。


    不会是小偷吧?乔津已经准备好拳头了。


    乔津想起了自己送给郁拂深的那几朵木花,凑巧就是面前的这几种,但自己的雕功远不及真花的生动、香气扑鼻,如果先生能看看真花就好了,他心情应该会舒畅的,可是他的身体又不允许


    什么狗屁剧情,主人公不带点病就不行是吧?!没事找虐!


    没有办法,乔津只好联系了对方的生活助理,对方那边的信号似乎不太好,总是断断续续的,对方告诉乔津,郁荷真身体已经全好了,只不过还得做个全身检查,明天就会回去了。


    乔津终于肯抬头了,他的眼睛被淋的发红潮湿,布满一碰就碎的裂纹,声音震颤着,声带快要断开了。


    后知后觉,乔津意识到不对劲儿。


    乔津踉跄着收回拳头,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失声道:“先生?怎么,怎么是你?!”


    他从昨天起就开始联系郁荷真,他知道郁荷真的身体已经痊愈,应该早就出院了,可奇怪的是,对方一直不回他的信息,就连电话也没有接。


    湿热被擦去,皮肤火辣辣的痛痒,乔津不敢去看郁拂深的眼睛,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是愤怒吗?又好像不完全是,但比愤怒还要恐怖,犹如幼兽被利齿咬住脖颈,乔津瑟瑟发抖,怕自己被吃掉。


    他一定很失望吧。


    乔津下意识摸了下对方的衣角和手,又湿又冷,他是淋着雨来的。


    我的我的他默念着,牙咬透舌尖,渗出血来,口腔里满是甜腥。


    即使不会放弃,但在乔津身上,郁拂深永远没有应对一切的淡然和肯定,像是站在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边,他无法阻挡对方,眼睁睁看着对方头也不会的奔流着,但心里却还在期待,或许呢,他愿意在自己面前停一下呢?


    下车的时候,黑浓乌云几乎要和人脸贴脸了,湿冷的空气黏在皮肤上,不过一会儿,衣服就潮了,狂风一阵阵刮过,呼啸着要撕裂所有树木,天气比刚刚出发之前还要差。


    乔津牙关发抖,下唇被掀开一点,露出蚌肉鲜红的内里,下巴被不轻不重的捏着,刚刚干涩的眼睛又被热气和恐惧轰出水汽。


    这一次,郁拂深没擦,他盯着眼前的流血一样的唇色,忍住指尖往里深的冲动,喃声如同安慰:“我当你们小孩子过家家。”


    乔津眼中的水汽一下子变成珠子,滚了下来。


    第 43 章   许映还的真相


    郁荷真还是被送走了。


    三天前,郁拂深亲自带人把郁荷真送上了去往A国的飞机,郁拂深承认那个时候他并不冷静,因为他得知许映还没有告白成功,同时也察觉到自己外甥大病一场,倒像是突然开窍了,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乔津,非要带走乔津。


    以郁荷真现在对乔津的心思,想也不用想,要是乔津向他告白了,郁荷真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索性直接将郁荷真打包送去了国外。


    即使是自己的亲外甥,郁拂深也想问一句,凭什么?谁规定浪子回头,岸就应该还一直等他?


    不过,几天过去了,郁拂深始终忘不了郁荷真离开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临走时,被保镖压在座位上,自己的外甥还在疯狂挣扎着,男生终于意识到自己舅舅的反应能力和处理速度有多快了。


    这一次,他输得彻底。


    ——一切都如提线木偶,别忘了回家的方向


    提起对方就一脸向往的样子,走到哪里都和对方一起,就差昭告天下他对人家有意思了,学校论坛里之前还有个爆火的帖子讨论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在一起,虽然最后没了吧,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两人要么在一起了,要么只差一步就在一起了。


    一夜没睡,快到六点的时候,乔津终于有了点思绪,起床,收拾好自己,在郁拂深的房间门口,悄悄看了他一眼,确定没什么大碍后,乔津离开了郁宅。


    乔津的性格是什么样的,郁拂深当然清楚,不过,他也相信,只要心之所向,予求予取,总能水滴石穿。


    乔津站在原地缓了缓,脑中猛然划过对方的背影,男人裸露在外的脖颈已经殷红一片。


    乔津感觉被对方指尖搅过的唇又热又痛,像去不掉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刚刚对方干了什么。


    *


    回忆起那天雾蒙上暴雨逃生时的情景,从一开始许映还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就连后来见到郁荷真发烧也并不着急,按理来说,虽然刚刚经历了失恋,但对面心动的人,至少面上会露出关心,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他那晚冷漠的样子。


    电流声音短促响起,黑暗中的光点依次亮起,乔津还来不及闭眼,花房的光瞬间乍亮,刺眼一片。


    不是他自己之前一次次去看许映还的乐队演唱,还差点没被挤死的吗?


    至于郁荷真,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去找了许映还。


    所以这样人,是真的喜欢郁荷真吗?陡然的,乔津冒出这样的想法。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乔津脸颊的咬肌鼓胀,喷出的气息夹着一触即发的火星。


    郁拂深没有回答乔津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停了,风也歇了下来,花房的香气融化进空气里,香的窒息。


    这也是剧情歪了之后的蝴蝶效应吗?


    乔津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他头垂下,再也直不起来,很久之后,许映还随意一瞥,看见椅子上星点的湿。


    暴怒中,男生全身肌肉胀起,脸部和脖颈青筋暴起,皮肤充血,却依旧无法挣脱困境,他不肯放弃,嘴唇被咬出血,一双狼似的眼睛吃人一样锁定郁拂深。


    郁拂深目光变得很沉,乔津不自觉咽了咽喉咙,因为自己告白被发现,所以郁拂深生气,继而也连累了郁荷真,不过,让他更疑惑的,是郁拂深为什么不把自己送到国外呢,反倒是把自己的亲外甥送到了国外?


    果然问题是从这里开始的吧!乔津试探道:“是你觉得他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拒绝了?”


    乔津慌乱翻出手机,给谢管家打去电话。


    乔津终于感觉到异常在那里了。


    乔津摇摇头,他现在哪有心情,不过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非常魔幻,在他刻板印象里,像许映还这样的酷哥,应该是非常不亲民的,喜好得非常高大上,得是不食烟火的那种。


    许映还搅了搅杯底的小料,打断了乔津的话:“你是想问游学那天告白的事情吧。”


    相比于太阳穴一跳一跳下一秒就要爆炸的乔津,许映还依旧冷静,湖水似的眼睛包裹的乔津,他开口正预说些什么,忽然手机响了。


    “早。”乔津朝许映打招呼。


    乔津已经没空顾忌许映还的眼神了,反应过来,冲天的恼怒决堤,理智荡然无存,他猛地一把抓住许映还,拳头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喜欢郁荷真,你玩儿他?”


    “喝吗?”


    “不是,你俩不是相互喜欢吗?”乔津不理解。


    乔津心绪复杂,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许映还。


    许映还不喜欢可以说出来,可以早早拒绝,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拖着对方,还要告白?他这样和拿郁荷真当备胎有什么区别?!


    乔津一口气儿没上来,恨不得栽进湖里,淹死得了。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男生长相英俊,气质清冷,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会注意到的对象,但现在眼中神采好像和之前的深镌不太一样,以前是冷淡,但今天像镜子,好像什么都能留住,又都留不住,更给他添了一份神秘。


    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许映还没有说话,他望向乔津,瞳孔点漆,剔透如静水,无风也无波,一点情绪都没有。


    对方没有再邀请,一口喝掉半杯珍珠后,眉目舒展微扬,莫名带着点不属于这张脸又诡异契合的艳色,像掉了一半的面具。


    不是那种来自许映还乐队的熟悉,而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熟悉,


    郁拂深沉默着看男生不安的表情,克制着咽下心思,按下焦灼,他还不想吓到对方。


    半响才道:“郁荷真现在很好,在国外散心,你不用担心他。”


    许映还太平静了,平静的不像是刚刚失恋的人。


    *


    乔津嘴唇干的起皮,大滴大滴的冷汗开始从头皮、后背、鬓角渗出来,近三十八度的天,他坐在烈日底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攥着对方的手陡然失力,乔津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模糊,但偏偏此刻大脑无比清醒,从来没有的清醒。


    视线模糊中,郁拂深转过身,乔津没看得清他的脸,只听他道:“很晚了,回去睡吧,不要再想着郁荷真了。”话落,背影缓缓消失在花林之中。


    乔津顿了下,缓了缓,艰难道:“那你呢,你不喜欢他吗?”


    两人约在了某个公园的湖边,乔津坐了一会儿,快到十点的时候,许映还才出现在公园的门口,乔津一眼就看见了对方,男生手里提着什么东西,缓缓朝乔津走过来。


    乔津觉得自己都快听不懂人话了:“他要不喜欢你,他成天黏着你干嘛?”


    “你看错了吧,”许映还道:“游学之前,我们俩就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乔津一头卷毛被他抓成了鸡窝,身心俱疲的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一旁的许映还,对方已经开始喝第二杯奶茶了,像是很快接受了像现实,乔津比他更像遭受失恋打击的人。


    乔津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他又问:“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许映还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坐在了乔津旁边,打开袋子,乔津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提着的是两杯奶茶,透过透明杯壁可以看见里面的小料十分丰富,几乎可以说是一碗粥了。


    猛然的,他打了个寒战。


    许映还道:“他应该不喜欢我吧,我感觉。”


    *


    乔津蓦然想起社团打架的那次,对方跳出来,制止了自己,但即使场面焦灼成那样,他也没有失态。


    许映还看出了乔津的心思,他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看向乔津的眼神竟然罕见的多了一丝带着戏谑的同情。


    所有有关许映还的记忆不断回溯,一帧帧展现,细节历历在目。


    他要从剧情发展来路一点点回溯,搞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乔津不确定两人现在感情状况怎么样了,但他知道至少在一开始,郁荷真对许映还的喜欢不是作伪的,那时提起对方就明亮的眼睛,暗藏的喜悦,还有一次次风雨无阻的支持,他都看到眼里。


    见状,乔津酝酿一下,尝试开口:“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就是”


    乔津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郁荷真会拒绝许映还,这已经和剧情没什么关系了,他只是纯纯不理解郁荷真的心思。


    继而他勾起一个堪称邪性的冷笑,语中含血:“舅舅,你以为你就赢了吗?恭喜你,爱上了一个最迟钝的人,你就等着吧,看有生之年乔津会不会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会不会接受你!”


    乔津心乱如麻,剧情、回家、人物,周遭的一切都在拉扯着他,搅动着他本来就不坚固的神经,像是有两方力量你死我活的争斗,战场就在乔津的脑子里。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喜欢的人向自己的告白,这么好的事情,郁荷真为什么不答应。


    那天,住家医生们在楼上来来乎乎的急促脚步上还是让二楼的乔津胆战心惊。


    乔津浑身发抖,他缓缓抬头,看向许映还,男生瞳孔和往常一样剔透,像镜子照清自己裂痕布生的脸。


    改动的只有歌词。


    争斗什么、结果什么,乔津一概不知道,就觉得自己像被搅碎的灰尘,随意飘散,前路迷茫。什么都不由自己了。


    许映还一杯奶茶已经见底了,他把杯子放进袋子里,看向湖面,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的脸和湖面那个更平。


    ——一切都是虚假、都是循环、都是一梦就破的泡影


    幽幽男声合着曲调低声吟唱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乔津却没有松手,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脑子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松了一下,男声入耳,短短几句,他好像被催眠了,竟然觉得这个曲调莫名的熟悉。


    运动会时明明自己没碰到他,他却突然倒地,完全顺着剧情的发展,社团里,自己和人打起来,他冲上来,说的原话是别越轨,而现在他们乐队用的曲子,竟然竟然和现实世界里某个知名乐队的成名曲一模一样。


    显然,郁拂深过敏了,他怎么能忍得住在花房里待那么长时间的?!


    已近深夜,坐在床边,乔津一点睡意也没有,抬头望向天花板,他似乎能感应到郁拂深的气息,离自己很近很近,但也很淡很淡,一碰就消散


    “不是啊,是我向他告白,他把我拒绝了。”


    乔津一句对对对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冷淡道:“没成。”


    所以,就连他的这身病,也是剧情设定的结果吗?


    ——别沉醉、别在意、别入戏,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许映还嘴巴动了动,声音和音乐空灵的男声重合,从天外传来 :“你好啊,乔津,一直没说,我也是攻略者。”


    雨小了一些,乔津吞了吞喉咙,他似乎从惊吓中缓过来一些,攒了很久的勇气,犹豫煎熬着,小心问男人郁荷真在国外的情况。


    话落,当场郁拂深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并且一直到现在想起来,脸色也依旧不好看。


    “你看啊。”他低低叹气:“这就是待太久的坏处”


    嘴唇一点点上扬,露出饱满的弧度,原本淡漠的面具一点点碎裂,裂缝中是不加掩饰四散开来的天真恶意,让整个五官完全变得邪艳,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我猜对了,你的反应好有意思哦。”


    第 44 章   跑了


    乔津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映还早就走了。


    他第一次起身时候没站起来,又在椅子上坐了很长一会儿,才有力气站起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直到雨滴落下来砸醒乔津,他才回归现实。


    走一走、停一停、人流从多变少,再变得没有,等到臻境的时候,已尽凌晨,雨已经停了,但他全身湿透,游魂一样。


    黄慧英竟然没有睡,她坐在沙发上,一直等着乔津,桌上则是热了又热的饭菜。


    看见乔津,她立刻清醒,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眼里浮上震惊和心疼:“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呀,快擦擦、擦擦。”说着就用毛巾去擦乔津的头发。


    乔津木偶一样一动不动,任由黄慧英擦拭,他发丝垂落,遮住表情,水珠窸窣凝结,不知是从眼睛还是头发上滴下。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乔津的异常黄慧英看在眼里,好好的人,怎么从老宅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乔津却站不住了,他撑着最后的力气,拒绝了黄慧英的关心,拖着重重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摔倒在床上,一点声息也没有。


    “津子,”高皋突然叫醒乔津,很认真道:“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无论你告不告诉我们,我都想说,你、我、颂英、关关,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说真的,在酒店里待着的时候,乔津的心情乌云罩顶,永远不会放晴了,可是看见兄弟们的蠢样还有为自己准备的生日惊喜,乔津的坏心情好像一下子被扫清了,变得明亮了。


    黄慧英没有打扰乔津,悄悄推开门看了一眼,男生还睡着,回到餐桌,郁拂深已经收拾完毕,坐在桌前了。


    男人一身风衣黑裤,硬质的衣料上也挂着水珠,进门的时候,裹着一袭冷意,他抬头,发丝也是湿的,冷白的皮肤在湿发下更加森寒如雾。


    “先别急着感动,赶紧吹蜡烛,后面还有更感动的!”


    “津子,干嘛呢,晚上出来聚聚啊,想你了。”


    关凯呢,则站起来,跑到乔津背后,轻轻抱住他:“对,皋皋说的对,津津要听话。”


    没生病就好,至于其他的,让自己慢慢来处理,想到那个叫许映还的攻略者,郁拂深的眼一点点沉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又有人回来了。


    三个人各唱各的,蛋糕中间还有个插着蜡烛的小莲花灯,也在唱。


    一声、一声


    车上的男人手里握着一张字条。


    唉,明明是一场首京的大雨,却好像独独只淋了面前这两个人,一个失魂落魄,一个则是心里眼里的焦急和心疼。


    从对方的瞳孔里,郁拂深看见了自己的表情,贪婪、觊觎、忍耐,丑恶的完全像是另一张脸,那是真实的自己。


    乔津掀开一点眼皮:“你们咋找到我的?”


    郁拂深站在床边,注意到了丢在地上的湿衣服,心里松了气,然后视线转移到对方的脸上。


    “好的。”


    “你那个时候是真欠揍。”高皋嫌弃的直摇头:“总给人一种什么好像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好像不打算深交,又必须掺和进来的感觉,啧,让人不爽。”


    他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


    在此期间,另一只手一直撑着床边的,余红未退的手臂动作间肌肉隐动张息,不发一声。


    郁拂深出门前,最后看了眼乔津房间的方向才离开。


    一场会议,没听多少,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化解男生对自己的害怕,他知道,男生未必真的看出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发现他向郁荷真告白了,所以才生气。


    都是好礼物啊。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的生日,为我准备这些。”


    眼神最后流连一瞬男生深睡的面容,又飞快收敛转移,郁拂深起身,心里的不安终于散了大半。


    他是生气,可那一点气哪比的上找不到乔津的着急。


    当然,他走的时候,还是留了字,向郁拂深表达了长期照顾自己的谢意和觊觎郁荷真的歉意,不过乔津还是胆战心惊,酒店的窗帘紧绷,时不时拉开一条缝观察下面,很怕下一秒大佬破门而入,要自己一根胳膊。


    乔津愣了一下,细细回忆,两年前的自己应该还保持着上帝视角优越感,除了郁荷真,对于其他书中的人物只把对方当作没什么自主感情的npc,所以带着一份居高临下的蔑视,当然后来也被打脸了。


    乔津以为是什么,结果放出来,是四个人参加各种比赛,以及一起训练时的各种小片段。


    等到郁拂深放下奖牌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许映还那天,他就察觉到,对方或许是攻略者或者是觉醒了,于是围绕许映还的调查和试探展开,最终在雾朦山,他确定了对方攻略者的身份,男生主动向郁荷真告白了,并且还用了他让人放在酒店准备在告白剧情当天点燃的烟花。


    男人缓缓收紧掌心字条,他靠在椅背上,看向酒店的楼层。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刚刚进入社团,满脑子都是走剧情,设定是这社团里的这三个人是自己的好哥们,可是乔津等了半天,都不见他们上来和自己打招呼,于是只好自己观察找突破口,然后就被看他不爽的皋子打了,两人也就这么认识了。


    四人都是高一认识的,刚刚进社团的时候不熟,高皋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手臂上还纹身,结果一场拳的功夫就纹身化成了黑水,本人站在原地尴尬挠头。


    早上七点,黄慧英做好早餐,起床的只有郁拂深。


    乔津哪有心思聚,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敷衍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郁拂深随便夹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他可能不会吃早饭,但还是让他垫几口粥,中午的时候麻烦加几道他喜欢的荤菜,还有口味虾。”


    “预备起”然后三人高喊道:“乔津,十九岁生日快乐!”


    “先生,要不要也休息一下吧。”黄慧英劝道。


    “笑屁呀!凯凯,我就说这个蛋糕不行啊,你怎么买的啊?”


    说罢,提步,轻轻走到乔津门前,眼眸低垂,喉咙耸动,却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像矗立在黑暗中不倒的塔。


    最后替男生拉好透过的窗帘,郁拂深才悄无声息的关门离开。


    “皋子,不许欺负我们家凯凯。”


    他们会为一场比赛而努力训练,相互鼓励,会因为获得胜利而相互拥抱,喜极而泣,也会为了守护社团,共同奋战。


    是高皋。


    顶着一头乱麻,刚遭受了重大打击的乔津无路可去,最终随便找了酒店住了下来。


    他看看寿桃蛋糕,再看看面前三人寿桃一样的脸,嗯,像三个刚从树上跳下来的傻子。


    “哎,你们还记得乔津刚进社团的时候不,我去,比凯子还不爱说话,一整天,就站在那个边边,大眼珠子盯着,看的人瘆的慌,后来我问你,你也不说话,然后咱俩还打了一架,你记得不?”高皋一边开可乐,一边问乔津。


    突然,头顶的灯灭了,周围一片黑暗,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此起彼伏、五音不全的生日歌。


    “我觉得看起来很好吃。”


    那头声音急促,在郁拂深蹙眉的前一秒,对面焦急道:“先生,乔少爷好像离家出走了。”


    轻的几乎听不见乔津睡着的呼吸声,郁拂深拧了下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掌心缓缓的落在的乔津的额头上。


    乔津抬头一看,就见三个人推着小车子进来了,中间则是一个大大的蛋糕,寿桃蛋糕,中间是一个红红的寿字。


    发动机轰鸣,脚下的油门很快踩到了底。


    好家伙,简直是各送各的。


    不过这种细微的态度,乔津以为高皋他们感觉不到,没想到对方这么灵敏。


    他并没有没有睡觉,甚至连衣服也没有换,郁拂深重重坐在床边,黑暗中,望着对面的墙壁,发出一声长而淡的喟叹,许久没动一下。


    “先生,要去进去看看乔少爷吗?”黄慧英小声道。


    乔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从床上撕下来,站在地上缓缓,才晃悠悠的去开门。


    “早上有会,得去一下公司,但很快就会回来。”郁拂深按了下眉心:“乔津如果醒了,给我发个信息,我会立刻结束。”


    郁拂深的车子开的很快,快要臻境的时候,黄慧英的电话回来了。


    乔津看向离他很近的三人,柳颂英一反常态的没有笑,严肃点头。


    乔津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的生日和原文男二是同一天,乔津没想到他们竟然记得自己的生日,连他自己都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让人没有一点办法去伤害他。


    *


    卧室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来过,窗外只有雨滴从枝叶上有节奏的滑进水洼的滴答声。


    ——先生,承蒙您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抱歉,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不该觊觎郁少爷,希望我的道歉和离开能换郁少爷回来,对不起。——乔津


    熟了,真面目就全露出来了。


    会议结束,郁拂深快速处理了几个重要文件,就收拾东西开车离开了公司,回家的路上,绕路又去一趟男生经常打卡的那家网红甜品店,他订好了核桃蛋糕,是乔津经常朋友圈集攒抢名额的那款。


    四人开始吃饭,不过不得不说,为了给乔津准备生日惊喜,三人是下足了功夫,中途,柳颂英还打开了包厢的电视屏幕,说他和关凯还有个小惊喜要给乔津。


    男生眼睛闭着,侧身背对着门,身体拱成虾米状,睡得很不安。


    攥紧的拳头,绷紧的身体、克制的阴影,最终因为一念,所有的坚持溃败,郁拂深缓缓起身,他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乔津有了点力气:“最乖的不是凯凯吗?”


    蹲在寿桃面前,乔津许下愿望,然后吹灭,接着就到了送礼物环节。


    是终于找来算账了吗?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态度上不对。”乔津生出一种愧疚和羞耻感,其实在后来四人的相处中,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并不是没有自主意识的npc,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那这个呢?”乔津看了看旁边那个多出来的礼物,盒子挺大,而且掂量起来还很沉,不知道是是个啥。


    脖颈上过敏的红印终于消退,身体康复,气场凛冽依旧、气质淡漠依旧,可先生就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郁拂深没有进去,他知道,乔津还怕着自己,自己代替郁荷真出现的那晚,男生吓的花都掉在了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瑟缩。


    黄慧英点头应了。


    “先生,您的身体”黄慧英知道他昨天过敏了,身体出现了严重不适,今天电话里对方让她准备饭菜,等乔少爷的时候,声音就很虚弱,她以为对方不会过来,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是过来了。


    不学无术的高皋送的礼物是个定制的新款游戏机,机身后面特意印着疯人院出院留念的字样。关凯则是一身卫衣卫裤,自己参与设计的,看着喇叭形的裤子,乔津陷入沉思。精致文艺的柳颂英则送给了乔津自己特意调配的香薰,味道就不说了,就是这外形吧,是个马桶,寓意指“腚”能火。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的实在太多了,在酒店待了没两天,他才打开了一直关机的手机,谁知一个电话都没打进来,直到中午,才有一个人找到他。


    要听话。


    再说郁拂深,他记着对方对自己的好,可是告白那天的情景深深刻在乔津心里,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不寒而栗。


    “别叫他,让他睡吧。”郁拂深啜了一口茶,他昨晚几乎没睡,加上身体过敏的原因,脸色比昨天看上去还差。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收回视线,将床边的抽屉缓缓拉开,里面的东西露出,郁拂深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花瓣,像是在碰那个一墙之隔的人。


    也正是因为,自己才不希望乔津发现对方也是攻略者,乔津会受不了,他会崩溃,但越怕什么什么就会发生,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柳颂英呢则是笑眯眯的,一起吃饭的时候娇贵的这不吃那过敏的,一周以后一顿三十个鲅鱼饺子是不太饿的状态,至于关凯,看着像个小兔子,在第一次社内比赛的时候,一拳把老社长送进了医务室。


    人不见了,才最让人心焦。


    接着旁边的柳颂英也拉起关凯:“我俩催菜。”


    “你什么情况啊,给你打电话,你竟然关机,愣是没人能联系上你,本来以为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乖的,没想到竟然转身就拉了个大的。”


    乔津又擦掉另一边的眼泪,隔着小推车,猛地抱住准备吵架的三人。


    “哎呀我去,你在里面腌咸菜呢,这味儿,剌嗓子眼啊!”高皋皱着眉,呲牙咧嘴的扒拉开乔津,走进房间。


    轻到像蝴蝶驻足,一点力道都没有,只须臾,察觉到乔津的温度正常,没有发烧,手指又伸向被角,向上捏了捏。


    郁拂深的手指微动,抬起一点高度,眼睫震颤着,但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乔津抿了一下唇,实在忍不住了,突然放声大笑,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起伏着,笑到后面,不等不背过身去,飞快擦一下眼角的泪水。


    沈琦小心打量着男人,对方侧脸半遮,露出的瞳孔是幽深不透光斑斓,气压低的渗人,直直盯着酒店的某层,缓慢压制眼中波光流转。


    于是,包厢里就剩下乔津一个人,他不知道这三个人在卖什么关子,身体一倒,又趴在了桌子上。


    乔津没有乱跑,也不是没事找事非要离家出走,他就是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担心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花瓣是假的,奖杯也不是真人,越触碰越难以忍受,他想看看乔津,只看一眼。


    包间里,没坐一会儿,高皋起来:“我去洗手间。”


    “好啊,还有力气犟嘴,一会吃饭你买单!”三个人龙卷风似的卷着没力气的乔津,冲进饭店。


    “没有,他看起来不太好,尤其是情绪上。”黄慧英说着,注意到男人脖颈还红着,还有淡淡的划痕,显然他的过敏症状并没有完全消退。


    “他回来了。”郁拂深道,声音有些哑。


    他也立刻清楚乔津是不知道对方身份的,男生一直以为两个人是真心相互喜欢的,要不然以乔津的性子绝不可能允许郁荷真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他不知道郁拂深是什么意思,是气自己背着他挖墙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乔津完全看不懂,只觉得既愧疚又恐怖。


    此时,酒店楼下。


    在这里多待一秒,他就会想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许映还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还跟着傻子一样以为两人是真爱,还一次次撮合,这和推郁荷真进深渊有什么区别?!


    黄慧英又连忙递上毛巾:“回来了,刚刚进去,怎么了这是,乔少爷看着心情特别不好”


    他以为门口站着的会是凶神恶煞的黑衣保镖,没想到是三个圆溜溜的大脑袋——高皋、柳颂英、关凯。


    郁拂深没有接毛巾,他看向乔津的卧室,唇抿着,以至于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因此消失。


    *


    “喂,黄姨”郁拂深接起电话:“是乔津醒了吗?”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攥紧,郁拂深呼吸顿了几秒,片刻,一字一句:“我马上回来。”


    开车的沈琦看着后视镜,不明白既然找到了人,先生为什么不上去,不把礼物亲自送给对方。


    不要再吓着他了,不要再让他不舒服了。


    乔津喜欢吃口味虾,尤其是外面大排档的,每次回来都拉肚子,但还是经常去吃,先生说了几次都不听,于是只好让黄慧英在家里做,即使郁拂深自己对虾过敏。


    乔津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郁拂深见过的所有攻略者里最不聪明的,但却是最热忱、最真的。


    “那个”高皋挠了挠头:“那个,你拿回去自己看吧,能吃了不,我快饿死了。”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门铃声,乔津被吵醒,他摸了下额头,一手的冷汗,空调吹的全身都是鸡皮疙瘩,身体沉重粘腻,化了一样。


    看着潮湿的乔津,昨晚雨中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一点点攥紧郁拂深的心脏,刺痛难忍。


    眼看着乔津又要往床上倒,高皋一把抓住他:“一起吃饭,现在去洗澡,我仨等你。”


    “先生,您的过敏”


    郁拂深终于转头,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事,不严重。”


    “他吃东西了吗?”郁拂深打断了黄慧英的话,视线还落在那扇门上了。


    “不了。”半晌,郁拂深转身,回到了一墙之隔的自己的卧室里。


    肯定吓到他了。


    日夜颠倒,饿了就睡,醒了就发呆,乔津也不知道几点了,有时候晕忽的时候,觉得要是能一觉回到现实也挺不错的,他现在是一点方向都没有了,爱咋咋吧。


    黄慧英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从晚上开始郁宅那边就一直在找乔津,先生拖着病也起来,开车找,好在乔津没丢,两个人前后脚的回来了。


    黄慧英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前,想问问乔津要不要吃点东西,却又害怕打搅他,最终,只能站在客厅干着急。


    下一秒,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布满血丝,清醒的一丝睡意也没有。


    乔津深吸一口气,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眼睛发热。


    车停在了乔津面前,蜡烛的光照得四个人脸诡异的红,其中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看向乔津,眼神里都是紧张期待。


    柳颂英打开窗户,关凯则关掉了空调,三个人抄手、抱臂、插兜站在乔津前面,三座大山一样。


    这个抽屉就像是潘多拉的宝盒,每次打开,时间就会飞快流逝,他得到了短暂满足,但内心的某种情绪却难以遏制,犹如上瘾。


    乔津像一棵阴郁发育的蘑菇,湿淋淋从浴室飘出来,三个人又齐刷刷凑上去,吹头发的,套外套的,还有借机泄愤提溜耳朵的。


    高皋甩出一个白眼,旁边两个人围上来,三人像抱猪仔一样把乔津丢进洗手间:“这英英家的酒店,你说呢!少废话,洗澡!”


    唇抿的更深,眼睛深深闭了闭,遮盖消化所有的担心和看着对方的欲求。


    *


    沈琦还是没克制住自己的疑惑,他小心旁敲侧击:“您,要不要上去,看看乔少爷?”


    郁拂深收回视线,他很少抽烟,现在却突然想点一根,人当然是想的,但对方明显还怕他,逼得越紧,越跳脚。


    得想个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


    第 45 章   先生的车


    几个人闹腾到十点多,还不让乔津住酒店,几个人一起睡到了高皋家。


    早上乔津迷迷糊糊起来,揉了下眼睛,忽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高皋醒来了,就站在对面沙发旁边,偷偷摸摸拿手机拍着什么。


    “干嘛呢?”乔津摇摇晃晃走去一看,原来沙发上还睡了两个人——柳颂英和关凯。


    应该是沙发太挤的原因,两人贴的很近,柳颂英睡在外面,牢牢揽着关凯的腰,关凯比柳颂英稍低一些,头埋在对方肩膀上,露出几根呆毛,两人都睡得安稳,可周身隐约透出一种很黏糊的亲密劲儿。


    “我老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劲儿了。”高皋放下手机,摸了摸下巴:“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


    “就他们俩也太亲密了吧,走哪黏糊到哪儿,你难道不觉得柳颂英这黑货特别护着凯凯吗?”


    乔津回忆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乔津啧了一声,一副我懂的表情:“东西我很喜欢,有心了。”


    两人约在了一个桌球私馆,乔津过去的时候,齐宗刚从球桌上下来,和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两人坐在了一边的卡座里。


    齐宗轻笑:“所以你说,这样的人,应该很难会长久的喜欢上一个人吧?”


    话说到这里,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关凯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副没睡醒懵懵懂懂的样子,三个人默契的闭上了嘴。


    看来就连齐宗也不知道其实许映还已经向郁荷真告白了。


    “别看这里面小,其实下面还带着一个很大的车库,里面一共有五辆跑车,赛用改装的就有三辆,也都是郁少的,这也是他建这个球馆的主要原因,他喜欢赛车还有比赛。”


    少年美好,说笑好,吵架好,只要一起,就连闯祸也好,乔津久久看着面前的画面。


    “我这还有好多他玩车、玩滑翔翼的视频,你要看吗?”齐宗看热闹不嫌事大。


    郁拂深不是书里人,他是真实的人,和书里描写的并不一样。


    好半天,乔津才道:“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这些爱好。”


    乔津试图将自己认识的郁荷真和齐宗所描述的粘合在一起,但很难,这几乎是两个人,他也并不完全相信齐宗说的话。


    吃过早饭,乔津思索后,决定去找和郁荷真走的很近的齐宗。


    球馆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无论是装潢还是设施来看都挺高档的,来玩的人也没几个,很私密。


    齐宗上下打量乔津一眼,思考了几秒,长长叹气,倒在了椅背上:“怎么没告白,本来都让我给他准备好了,可不知道这少爷咋想的,临到头了,突然又说不告白了,这不俩人就这么冷下来了,估计是黄了。”


    话题忽然岔开,乔津分神打量周围,不明所以:“挺好的。”


    但事实是,他们四个一起打过群架、互相过生日,一起线上熬夜开团,呆在一起的时间也非常长,彼此之间已经熟悉到对方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形状,是很死党的关系了。


    和在学校里的谦和温柔不同,男生气质锋利而不羁,双眼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而发红,他摘下头盔,汗珠顺着发丝留下来,大手随意向脑后一捋,整个五官全部暴露,是初具骨骼感的凛冽。


    随意掂量的一下,保守估计得有四公斤,撕开包装纸,里面古朴的长方木盒就露了出来,盒子上雕刻着简约的花纹,看着非常大气,乔津更好奇了。


    关凯唯恐高皋后悔一把薅住对方的连帽,高皋被迫停下,被勒的吱哇乱叫,大叫柳颂英管管,柳颂英就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戏。


    两人都是一副白菜被啃了的表情,乔津看着关凯和柳颂英相握自然的手,终于意识到,自己两个好兄弟水灵灵的在一起了。


    齐宗回忆起自己和郁荷真的相处过程,对待他人冷暖与否只在郁荷真的一念间,和周围人的距离也都是由他游刃有余的控制,他喜欢谁就允许谁走近一些,一旦不喜欢了,就会要求对方滚开。


    “对了,你有荷真的消息吗?”乔津道。


    乔津按捺不住,他舞动几下,甚至感受到细微的剑风!


    在原文的剧情里,对于男二的朋友很少涉及,更不会去描写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一开始乔津也认为,这些剧情没有着墨的地方是不会发生的,自己和他们顶多就像原文里说的那样,是一群没有私交的“好朋友。”


    乔津摇头,他看着面前的气泡水,自己映衬在淡蓝色的液体里,像沉在一场梦幻不现实的梦里。


    “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齐宗和柳颂英一样经常以笑示人,不过后者的笑是狐狸似的,而齐宗的笑则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意味。


    高皋抓着他不放:“津子,一会儿去外面吃哈,我排了一家特别难定的餐厅,今天终于到我们了,昨天被他俩的狗粮腻着了,生日都没过好,今天哥们给你重新发挥一次。”


    是他眼花了吗?为什么他感觉刚刚那辆车好像是先生的?


    高皋扯开乔津的手一顿,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嫌弃的样子,表情的衔接不太自然。


    乔津点开了齐宗手机里的视频,视频里几辆改装过的豪华超跑急速从跑道飞驰而过,留下看台上众人的欢呼声,其中欢呼声最高的就是郁荷真的名字,接着,画面一转,身着赛车夹克的男生从车上下来,周围的人簇拥而上。


    柳颂英看了眼照片,然后很熟稔的将照片发到自己微信:“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关凯很自然的走到柳颂英旁边,拉住对方的手。


    乔津一副我信你鬼话的表情,齐宗啧了一声,溃败道:“好吧,其实是我觉得你和郁少之间挺亲近的,不想打破你们之间的感情。之前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他在你面前是装的了,没想到你还能找过来问我,而郁少呢,也是真能演,不过乔津,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独独只在你眼前装小白兔?”


    乔津有些震惊,再次认真环顾四周。


    *


    齐宗叹息:“你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联系上他,听说,郁先生把人送到国外去了,怎么突然这样?”


    齐宗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他有他的小心思他对你,有独占欲!”


    门口几人饿的直挠门,乔津收好剑,一出去,就给高皋一个的拥抱,感激之意不言而喻。


    乔津摆了摆手,回到卧室,洗漱过后,注意力被卧室床边那个昨晚扛回来的巨大的盒子吸引,也是高皋准备的生日礼物。


    “谢谢,我不饿,水就可以了。”


    *


    乔津摇摇头,他看着视频里,男生赢了时恣意放肆的笑容,心里升起沉郁。


    “”乔津道:“所以什么情况,荷真难道没打算告白吗?”


    “你说他俩不会背着咱俩搞什么小动作吧?”高皋狐疑道。


    “其实之前,郁少爷也喜欢过别的,跳伞、冲浪、攀岩,总之都是些很刺激的东西,这些他应该也没有和你说过吧?”


    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下一秒,他就不由自主的嚯了一声。


    在原文中本来自己应该是从齐宗嘴里听到郁荷真向许映还告白成功的消息,但既然这段剧情彻底废了,那自己也不会听到有关的信息。


    这和古代封建社会强娶强嫁有什么区别。


    在齐宗的叙述里,一个和自己认识的完全不一样的郁荷真开始逐渐展现。


    “好,既然这么喜欢,这顿饭你请!”高皋飞快走在前面,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乔津的印象里,郁荷真很正统,去他房间找他,基本上都是在学习,偶然累了,才会和乔津来两把游戏,还得乔津带着他,如果要说爱好,运动确实也算,比如网球、羽毛球,游泳什么的,但都是很安全的,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关凯语出惊人:“皋皋也和乔乔在一起了吗?祝贺你们!”


    乔津不说话。


    乔津握着酸枝木的剑鞘,刚一提起来,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举起来,锐利的白刃上清晰映着自己的脸,锋刃的暗纹随着转动,折射出剔透的光,剑鞘的最底下还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的刻着剑的名字——乾坤识海。


    这和原文描述的一样又不一样。


    高皋直爽率性却最讲义气,关凯少话单纯但最直接,柳颂英白切黑也最心细,每个人都不一样,是不同的滋味,两两碰撞就是不同的化学反应。


    乔津做贼心虚,不敢告诉对方原因,随便打了个岔,就直奔主题:“对了,你知道荷真和许映还没在一起吗?”


    他们是npc吗,他们不是,他们都是人,有自己的喜爱、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想做的事情。


    回到高皋家的时候,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鬼片。


    每个场景都是真实的场景,每个人也是真实的人,所以每个人的喜怒哀乐也都是真实的情感。


    高皋恶心的直翻白眼,挣扎的要推开乔津,乔津不撒手,认真道:“高子,你懂我。”


    乔津之前还想着郁拂深会不会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看着自己认错态度积极的份上,来找一找他,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人家连自己的亲外甥都没找,现在都不知道郁荷真在国外那个犄角旮旯的窝着呢。


    那郁荷真,他肯定也有自己真正想要喜欢的人,而不应该是被简单的拉进一段剧情里,粗暴的和并不爱他的人在一起。


    齐宗看乔津的眼神一言难尽,停顿片刻,他环顾一周球馆,问乔津:“乔少爷,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那郁荷真呢,他是自己贴心温柔的兄弟,除此之外,喜欢滑翔伞、赛车、蹦极的他,又有哪一面?


    “所以说,是荷真不喜欢了?”乔津喃喃:“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


    乔津不知道告白的剧情是从哪个地方走歪的,他也并不想问许映还,他问问齐宗,郁荷真对于这段一开始还萌发好感的关系是什么想法?


    郁荷真的快乐和自由不是假的,这样的他,乔津已经忘记上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了,但不管怎样,乔津都不明白,如果齐宗说的是真的话,郁荷真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盯着对方的眼睛,乔津一字一句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之前怎么不说?”


    “我看的地皮,郁少出钱买下的,设计也基本都是他的想法。”齐宗道:“这是他的地。”


    早饭吃的心不在焉,四个坐一起,关凯只管吃,柳颂英则是细心的又是扒鸡蛋,又是给舀粥的,两人姿态亲密,大大方方,毫无避讳,乔津都看在眼里。


    乔津一直紧盯着街对面不放,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一辆接着一辆,等一个红灯的功夫,街对面的某处已经空了。


    柳颂英盯着高皋:“首先,他不傻,其次,如果我要骗他,就不会告诉你俩我们在一起了。”


    自己离开郁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他的生活风平浪静,显然一个保姆儿子的离开,对于郁宅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对于郁拂深来说更是比掉一根头发还小的事情。


    柳颂英难得摆出认真态度,他将高皋手机里的照片和记录删去,正色道:“是,我喜欢关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一旁的高皋和乔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大事不妙的意味。


    有下班的人提着公文包急匆匆的赶公交,有刚放学的学生求着扯着家长非要吃路边的小吃摊,有女生笑嘻嘻拽着男友去逗卧在树荫底下的大猫,还有三三两两的象棋小桌围满了老人,摇着蒲扇、喝彩声阵阵。


    “我懂你个直肠粑子,白痴!你再朝我耳朵吹气,信不信我把你肠子打成蝴蝶结!”


    乔津回神,缓缓摇了摇头,半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最后一抹放肆的阳光照得乔津直发晕,他伸手往前抓了抓,感觉自己不在什么书里,他在的是真实的人世间。


    “”旁边两人一时无话。


    乔津顺了顺自己胆战心惊的小心脏,大佬很忙,哪里有空搭理自己。


    在推开便利店门的时候,乔津视线一抬,偶然落在街对面,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缩,握着门把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于是整个便利店环绕着重复不断的“欢迎光临”。


    恢复了精神,他准备先去高皋家,早上走的时候,高皋就放话了,如果他再去住酒店,他们三个就去跟他挤一个房间。


    最先忍不住的是高皋,他紧皱眉头:“不是,柳颂英,你别是看凯凯傻,故意骗他玩的吧?”


    “说清楚,你和关凯是什么意思。”一出门,高皋就忍不住了,站在走廊上,把手机丢给对方。


    乔津知道高皋什么意思,但还是不相信,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三秒之后,一人提耳朵,一人捏脸,活生生叫醒了柳颂英。


    齐宗皱眉:“不是你问我的吗?再说了之前郁荷真看你看得多紧,我咋说?”


    没想到听到他这么说,齐宗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乔津不知道高皋从哪里搞来的这么一把剑,但他一看锋刃上的花纹和做工,就知道一定是人工一锤锤淬出来的,这一套工期下来少说得要半年,高皋是下血本了!


    回去的路上,乔津心不在焉,恍恍惚惚走在人行道上,他在一处停下,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最后一抹光露在他脸上,刺的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但乔津还是坚持着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世界。


    柳颂英紧紧把头挤在面无表情的关凯怀里,一副柔弱无力不经吓的样子,而一旁的高皋一边被吓的吱哇乱叫,一边还能分出神嫌弃两人,一见到乔津回来,就扑过去,也想把他的大脑门扎进乔津的怀里。


    凯凯笑的很开心,颂英也是,就连高皋外表嫌弃实则担心的态度也很明显。


    乔津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不过,无论多么刺激的运动,爽过后,他就会很快没兴趣,去找下一个能让他兴奋的,释放压力的,所以,郁少其实是个很凉薄的人。”


    抹去额头上的汗,乔津转身走进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他买了一瓶冰水,冰凉凝结成水汽的瓶身贴上他的皮肤,乔津一个哆嗦,感觉身上的黏腻少了一半,人也好像清醒一些了。


    乔津眼睫在光下微颤。


    “不舒服吗?需要帮忙吗?”


    而原本停在那里的车,不见了。


    无论是“主角”郁荷真,还是这些路人。


    这两人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连凯凯的好多东西都是放在柳颂英包里背着的,好几次他都看见凯凯在柳颂英包里找自己的水杯,动作非常顺畅,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干的,还有草莓牛奶,每次柳颂英也只给关凯带。


    柳颂英一个“干”字还没吐出口,就看见面前两颗大头眼神危险的看着自己,高皋指了下门口,柳颂英会意,小心翼翼松开关凯,临走的时候,还替关凯捏了下被角。


    现在,颂英凯凯相互喜欢,还在一起了,这些自然而然,无法克制的感情,都是在原文剧情之外的。


    乔津有点懵逼,他吞了下喉咙,艰难道:“你是说你和凯凯”


    “同学?”便利店员疑惑的看着像是被定在了门边的男生,感觉好像就那么一瞬间,对方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


    练武的都对刀叉剑戟感兴趣,乔津也不例外,购物车里就有好多猎奇的兵器,路上捡到一根笔直的棍子都比捡到钱还要开心,还得和高皋几个抢着玩。


    那先生呢?


    关凯打了个哈欠,点了下头,终于注意到对面还站着两人:“早啊。”


    “别介啊,我可得把你招呼好了,要不让郁少回来了,得把我的脑袋当球踢。”齐宗点了吃的和饮料。


    柳颂英一改刚才的严肃,笑的非常不值钱:“醒啦,你吃包子吗,这边离老张破酥包近,我去买。”


    竟然是一把威风赫赫、寒气逼人的唐剑!


    原文中,齐宗的结局并不好,在主角受脱离郁家,执意和主角攻在一起后,作为私生子的齐宗失去了靠山,在齐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他喜欢什么,在乎什么?


    乔津有点想知道,尽管,潜意识告诉他,他不该趟一条看不见深浅的河,这很危险。


    第 46 章   害怕


    这家巨难订的餐厅,是一家粤菜馆,乔津下车站在门口,盯着饭店门头,迟迟没抬步。


    “怎么了?”柳颂英问道。


    乔津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点,这家饭店他来过,来的次数还不少,每一次,都是郁拂深带他一起来的。


    这家菜的口味是众多菜馆中,两人都喜欢的,所以吃了第一次之后,两人就经常一起来。


    四人在包厢落座,都是定制的套餐,菜品一道接着一道上来,乔津看着面前熟悉的味道,不自觉想起自己和郁拂深一起吃饭时的情景。


    大佬口味很挑,这不吃,那不要,钟爱的只有那么几道老口味,但他每次还是会根据服务人员的介绍,点几道新出菜品,对于这些新菜,也只偶然吃几口,解决他们的都是乔津。


    因此一开始桌上的菜品是非常泾渭分明的,老菜靠大佬,新滋味则全部在乔津这边,但吃着吃着,不知道是谁先把谁的筷子伸进了别人的菜盘里,渐渐的新老就分不开了。


    乔津吃了几口,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好像不是他和郁拂深一起来时吃的那种味道。


    高皋看出他心情不太美妙,于是吃过饭后,在某个周日,他带着乔津一起去了一个全息游戏的发布会,说是去散散心。


    没之前好吃了。


    “怎么回事,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不过,乔津却不是很喜欢这种,因为实在是太沉浸了,他本来就在书里,玩这种游戏总给他一种梦中梦的感觉,更难分清现实。


    *


    高皋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其实那把剑,不是我送给你的,是郁荷真的舅舅,让我送给你,说是你的生日礼物。”


    乔津回神,扬起一个你说的表情。


    “津子,我是有事想要和你说。”高皋正色。


    乔津来不及想对方怎么就这么恰好的出现在这里,并且自己还被看见,他思维无法转动,因为被猎枪瞄准,人是蒙的,身体动也不动。


    他从兜里掏出一看,是一串很奇怪的数字,不是本地的,甚至不像是这个国家号码。


    乔津怔愣,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郁氏的名字,也没想到郁氏竟然还涉足了游戏科技。


    创始人嘴巴在动,还在向郁拂深解说,郁拂深同样也不动,视线也是,凝视乔津。


    乔津以为是诈骗电话,下意识的想要挂断,可手指在即将触碰到红键时猛地停下。


    乔津接起,小心翼翼的贴在耳朵边,等了几秒那边没人讲话,乔津先忍不住,喊了一句。


    乔津不动神色的环视周围,包括高皋在内的众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没人注意自己。


    应该是想多了,乔津安慰着自己,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在在划过空中某一点的时候,猛地凝滞,然后,乔津脸上的轻松一点点消失。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男人问沈琦。


    会不会,会不会是郁荷真的电话?


    等乔津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占线了,他查了手机号的来源,果真,是在国外,一个坐飞机都要一天一夜的地方。


    发布会就在游戏公司的坐标大楼上召开,邀请的人也不多,到达会场的时候,早有发烧友领了宣传册、人物小卡,围在一起热情讨论。


    很快,在穿过一片雪原后,主人公遇到了埋伏的雪狼,它们通体雪白,只有眼睛血红,滴在雪里,像一串新鲜伤口留下的鲜血,在猝不及防中,十几只狼扑了上来。


    乔津出了一口气,心里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五味杂陈


    乔津牢记自己走之前干的事,郁拂深为什么要送郁荷真走,不就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人家外甥了吗,这让他对郁拂深始终抱有愧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下颌微抬,露出黑色衬衫下的喉结,同垂下的眸子一道,无形中散下独属于他的阴影。


    乔津向后靠了一些,感觉野兽撕咬的气息就贴在自己的耳边,他无意识的抓紧了扶手。


    会场的楼层挑高很高,足足五六米,呈凹状,周围的高处则是透明的玻璃房,里面安置着一个个沉浸仓,高皋兴致勃勃的告诉他,一会儿他们可以上去,体验游戏。


    发布会正式开始了,所有灯光全部关闭,高清的电子大屏一点点亮起,伴随着环绕的音响声,和主人公急促奔跑呼吸声,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觉。


    不清楚是哪一方的问题,联络很不畅通,乔津急切说完后,听筒里又是一段长而刺耳的杂音,接着几秒之后,杂乱声终止,通信也就此彻底中断。


    乔津惊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露出,就听见高皋气也不喘的继续道:“还有当时在酒店,也不是我们第一个找到你的,第一个找到你的,也是他。”


    这下是彻底松了口气,乔津专心听着上面创始团队讲述游戏的开发的理念和各种人物设计,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接着,从腰到耳后跟的鸡皮疙瘩和汗毛,全部起立。


    “津子,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他不知道乔津到底和郁荷真的舅舅发生了什么,但有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思考再三,天人挣扎,还是觉得必须要告诉乔津,本来上一次在饭店就该告诉乔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他下意识看了眼发布会的前排,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桌上摆放整齐的桌牌,不过没写郁氏的名字,乔津放下心来。


    乔津顺手一摸,果真,湿了一大片。


    和乔津喜欢的单机游戏不同,高皋更加注重游戏的体验感和沉浸式,只要躺进沉浸仓里,闭眼的功夫,就可以直接出现在原野、战场、古城墙。


    坐在一旁的高皋自从上车就一直打量着乔津的表情,刚刚在会场发生的一切,他其实也看见了。


    乔津最终还是没有走,他坐在位子上,参加完了游戏发布会,等再起身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高皋惊讶的摸了下他后背。


    乔津语气紧张,他在天台变换着各种角度,终于在某个角度,隐约听见了夹杂在断续电流声音中的两个字:“津津”


    乔津眯眼缓了一下,他看向前排,不知道什么时候,桌牌前已经坐满了人,中间几个都不是他熟悉的背影。


    感觉在被什么盯着,头皮发麻。


    看他的人就在二层的大落地窗前,身后是跟随的、解说的、介绍的、服务的人员,游戏的创始人就在男人身侧一步远,不敢太远,更不敢太近,他被众星拱月,被环绕其中,视线却独独落在了乔津身上。


    “真真,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


    好在,几分钟后,游戏的预告结束,大厅的灯依次亮起,只留下众人还沉浸在游戏画面中的惊叹声。


    他知道对方问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给乔少爷点蜡。


    “没事,热的。”乔津胡诌,跟着高皋出了会场,直到坐上车,回到高家,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郁拂深一直没有派人来找他,刚刚就算看见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理他,看来是真的不会管他了。


    “真真?”


    乔津心里想着郁荷真,他想知道郁拂深为什么还不肯让郁荷真回来,但他现在躲男人还来不及,更不可能直接去问对方,于是一连几天都心不在焉。


    沈琦透过后视镜看阴影中的郁拂深,对方纯黑的衬衫几乎化进椅背中,一闪而过树荫遮蔽五官,只有冷白的手指一点点摩挲骨节上的印戒。


    但无论怎么总不会是喜欢。


    活动结束,郁氏一方婉拒了天星游的宴会要求,坐到了回程的车上。


    “安排好了,最近那边的催款通知就会下来了。”


    他被人俯视着,不知道看的了多久。


    好在,先离开的是郁拂深。


    在众人要跟随他看向外面之前,男人淡淡收回视线,跟着介绍人离开了。


    “你知道这个游戏的投资公司是哪家吗?”高皋坐下,激动的止不住话头,一脸卖关子。


    俯视他的人是郁拂深。


    气氛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他和郁拂深对视的时候,那种被钳住后脖颈的感觉要被咬破血管的感觉越发明显。


    不过只要是和朋友一起来吃饭,什么都不会剩下,四个人酒足饭饱,柳颂英带着关凯去洗手间处理不小心打翻溅在卫衣上的果汁,包厢里只剩下高皋和乔津。


    那边终于传来声音,却是一段杂乱的电波声,乔津起身,走出包厢,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天台,去找信号。


    郁荷真还是没能回来。


    乔津想要站起来,想要立刻离开这里,可他躯体僵硬,能做的只有极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被那种不凉不热,但永远无法忽视的瞳孔看着,没有人可以不紧张,像是周身被缓慢扫描一遍,每一个血管都被看清,最终又重现回到自己脸上,男人的神情中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厌恶,乔津企图以此判断对方情绪的方法没有一次成功。


    走之前,乔津注意到郁拂深的手腕,戴着一块腕表,表盘泛着机质的冷光,很昂贵的样子,不是他之前送的那一块。


    发布会是邀请制,一票难求,网上已经炒上天价,但出的寥寥无几,高皋的票还是他同样从事游戏开发的父母给的,被他用保险柜锁着,平均一天两次打开看。


    “你在哪里?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


    高皋靠在椅背上,眼睛眯着看向乔津,他是那种很周正的长相,这种带着观察意味的视线不会让人不舒服,接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口气,然后直起身体,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乔津很少见高皋这么正经的表情,来了兴趣,煞有介事道:“看着样子是件大事啊,那我得坐稳了。”


    乔津的瞳孔缓缓胀大。


    不等乔津说话,他就道:“就是你们郁氏药业,是最大的投资方!”


    高皋没理会乔津的调侃,开口要说些么,正在这个时候,乔津的手机忽然响了。


    第 47 章   警觉


    自他从郁宅离开,已经有两周的时间,乔津在离开的第一天下午,就住进了一所中档的酒店,之后,为了不被找到,又频繁换了几个酒店,都不起眼。


    在酒店的时候,他也几乎不怎么出去,吃饭都由服务生直接送到房间里,菜品也都很简单,就是当天的晚餐套餐,胜在便宜。


    “津津,你生气了?”高皋打量着乔津的表情。


    看见乔津不说话,高皋急了:“其实,那天打你手机关机,我们就很担心,后来一连几天联系不上你人,也联系不上郁荷真,我们就感觉不对劲,准备去找你的时候,郁先生先找到了我们。”


    高皋抿唇,压下眼中忐忑:“他告诉我你在酒店,并且说希望我们这几天可以陪在你身边。”


    乔津看向高皋,眼睛酝酿着什么情绪。


    “但是我们对你的担心也是真的,所以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去找你了……你别生气…”


    半响,乔津摇了摇头,他记得那天三人差点把酒店门卸开的情形,每个人都很担心焦急,看见他的时候,差点举拳头揍他。


    乔津目送女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甬道尽头,然后才转身,彼时天色全黑,但郁宅主楼的轮廓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因为它连贯着大片阴影,比黑暗还黑。


    卡在包里,乔津确认无误后,丢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他正准备再拿几块手表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来脚步声,接着就是说话声。


    乔津从平常佣人通行的侧门进入,穿过佣人房,洗衣间、来到了主楼的一层。


    说来也奇怪,明明一个星期前说的好好的,等郁少回来再要,可没想到,这么快卖家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急的不行,还扬言不给就去找小报记者爆料。


    乔津也犯难,这么短的时间,他上哪里凑到这么多钱,乔津想了想自己值钱的东西,加起来也够不上十万,又想了想郁荷真哪里。


    郁荷真手里有不少卡,有郁拂深给的,也有他妈妈、他姥爷给的,从某一张卡上一次汇七八百万不太可能,但是每张卡上都取上个百八十万的,应该可以,而那些卡就都被他塞在钱包里,丢在房间抽屉里。


    “先别急,给我一天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高皋后知后觉,他一开始不明白那么牛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来找乔津,以为乔津闯什么祸了,可看到对方还给乔津送礼物,又觉得只要不是把郁拂深得罪了一切都好说。


    乔津更不会回到郁宅了,剧情线已经彻底崩了,他现在就想让郁荷真早点回来,毕竟老呆在国外也不是个事,可想要人回来全得看郁拂深,但现在这个阶段,乔津躲他还来不及。


    高皋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却不轻松,他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


    乔津按了下眉心,觉得还不至于到卖房卖车地步,再说了这些都是郁荷真藏着掖着的宝贝,都是他喜欢的,乔津还是希望在他回来之前能尽量保护好。


    他没有听见郁拂深说话的声音,只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远,应该是走了。


    郁宅的安保很森严,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梳着整齐盘发的女生没什么表情,她大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乔津,我只帮你这一次。”


    一个大胆的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乔津一个激灵掐了,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知道这种好的目的,之前,他只是觉得对方看自己就像路边的流浪小狗,兴致所起所以弯腰,用善意逗弄一下而已。


    何止是没问出来,他嘴巴刚张开,一对上男人的眼睛,就发不出声了。


    只不过后来某一次,郁荷真有急事联系不上他,最终在洗衣房找到了帮忙干活的自己,具体什么情况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郁荷真发了很大的脾气,也就是从那一天起,雯雯姐开始他就疏远了。


    乔津等了几分钟,没什么动静了,才站起来,他加快了速度,在抽屉里随便找了几块郁荷真不经常戴的手表带上。


    没过几天,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齐宗打来的。


    所以,那天在路边看到的车也不是错觉,那个时候,郁拂深应该就坐在车里吧。


    “这怎么办,这车是郁少等了好久的,再说了,都已经改装了,退肯定也是退不了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让他舅舅知道啊…”


    虽然都是富家子弟,但毕竟还是学生,一下子拿出七八百万,确实强人所难。


    他以为对方并不关注他,并不以他为意,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逃离对方的势力控制。


    正如雯雯所说,差五分钟十二点的郁宅,像打盹的野兽,内脏陷入休眠,一切都安静呼吸,小心律动。


    他快速翻找着,直到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齐宗很清楚郁荷真在郁宅的地位,对方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郁氏继承人,所以肯定不能在郁拂深面前犯错,因此这件事绝不能让郁拂深知道。


    乔津本来以为她不会帮自己的,因为他只说自己要偷偷进到郁宅,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没想到,雯雯姐一下子就答应了。


    自己时时刻刻被对方注视着。


    可是现在,这种好,过了。


    挂断电话,乔津坐在沙发上啃指甲,几天前的想法,频繁冒头。


    对方无心释放威压,高皋还是不自觉低下头。


    说话的是雯雯姐,她是负责扫洗的,在郁宅的时候,乔津跟她最熟,闲了也会帮她搭把手干干活。


    ……


    恰好,两人熟的穿一条裤子的乔津知道密码。


    看来郁荷真被带走的时候很匆忙,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他是来借钱的。


    “先生,您回来了。”走廊里是管家的声音。


    高皋担心乔津,并为自己轻信郁拂深而感到后悔。


    乔津想来想,只能找了个熟悉的佣人帮忙,很快,第二天的晚上,顺利混进了郁宅。


    要不要,去郁宅找找,看看那些卡里钱够不够?实在不行,卖郁荷真几块表也行啊,能保多少是多少。


    坐在座位上,久久只有一个表情的乔津恍然大悟,为什么明明一份很平价的晚餐中却很高级的食材,为什么每一次点的荷塘小炒中都是板栗,而不是山药,为什么住的用的,都和住在在臻境时的感觉惊人的相似。


    但问题时,自己现在兜比脸干净,之前郁拂深给他的卡,说是给他的零花钱,乔津一分都没有动过,离开郁宅的时候原模原样还了回去。


    郁荷真的卧室很大,乔津一连翻了几个抽屉都没有找到,直到他翻到电脑下面的抽屉时,才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钱包,正是郁荷真的。


    如果说之前乔津还对于郁拂深对自己的好抱有愧疚,那么现在这些愧疚有一一半已经变成了一种跗骨的不安。


    不过卧室的门没有锁,乔津顺利进去,小心翼翼合门,然后打开手电筒,开始到处翻找。


    乔津以为对方是有了郁荷真的消息,没想到对方有事求帮忙。


    乔津呼吸开始急促,他说不出这种感觉,他有点窒息,也有…害怕…


    但现在,好像,也不怎么好说。


    这还了得?!


    “乔津,现在一楼没人,只有刘婶在厨房,管家在书房,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安保正在换班,你现在趁这个机会赶紧上二楼,找到东西后,就躲到洗衣间去,明天我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乔津说服着自己,大脑飞速运转,不管行不行,就去郁宅看一眼,有就拿,没有就走,绝对不停留。


    高皋记得今天早上,对方看乔津的眼睛,深而布满织网,像幽暗复眼。


    事情很简单,就是之前郁荷真订的车到了,还剩下尾款要打过去,如果郁荷真现在在跟前,或者郁雨浓可以联系上,就是一分钟的事情,但是两人现在都联系不上,所以事实是目前没人能拿得出这笔钱。


    犹豫三秒钟,乔津开始思考作案,不对,是拿钱的方案。


    但现实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没过几天,齐宗又打来电话,这一次声音要比第一次要着急很多:“乔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实在不行,我就准备把这桌球厅和地下室的那几辆车当作抵押给他们先拿走。”


    “郁宅,不适合你。”她道。


    “你生日的那天早上,他就派人送来了礼物,说希望我们可以向你保密,我本来想要问他你到底为什么突然离开郁家,但是你知道的…我没问出来…”


    乔津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他想如果他现在回到自己住的酒店的房间,翻开那里的床单看看,一定和其他房间里的不是同一个品牌,或许会和臻境一样。


    “雯雯姐,谢谢你。”分开的时候,乔津真诚道谢。


    高皋回忆起当天的情景,即使对方对他很客气,离他不近不远的坐着,桌上摆着专门招待他的茶点,面容和气,语气尊重,可眼神漠然孤矜,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似乎只有提到乔津的时候,眼神才会有些许不同。


    他并不害怕郁荷真的门锁着,因为就连对方卧室的门钥匙,他也有,是很久之前郁荷真给他的。


    ………


    ……


    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乔津愁的不行,然而发愁的,不仅仅乔津一个。


    乔津飞快关上手电筒,藏在桌子底下一动不敢动。


    乔津动作矫健如影子,悄无声息的爬上二楼,很快就到了郁荷真的卧室门前。


    乔津看了齐宗给自己发过来的合同照片,是郁荷真的签字,生日刚过就买了,看来是真的喜欢。


    好过了头,就可能变成不可控的东西。


    “对不起啊,津津,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了?”


    从高皋那里乔津才知道自己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早就被人看穿。


    乔津像是被电打一下,瞬间僵直了身体,他暗暗祈祷是风吹开的,但他早在一进来就检查过了,这间卧室的窗户紧闭。


    希望很快落空,身后传来人声。


    很平静低沉,如同一阵不流动的风: “缺钱花了?”


    第 48 章   回来


    手里的东西落回抽屉里,发出啪嗒一声,在幽暗寂冷的空间里尤为刺耳,半响,乔津缓缓抬头。


    有一瞬间,他以为对方和自己面对面。


    窗户玻璃剔透,一轮明月尚且照的清晰,昏暗中,乔津在自己的耳廓处看见了一双眸子。


    幽深,微凉,无波。


    下一秒,咕嘟一声,整个人无声的海包围。


    有腥凉的海水从自己眼睛、嘴巴、鼻子,还有所有毛孔进入,夺取他身体内外所有的温度,然后将他彻底淹没、控制。


    ……


    乔津发不出声音,尽管他应该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先生”。


    男生脸颊鼓着,受困于光线,水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里面柔软的舌尖。


    臻境里,两人一起把郁拂深扛到床上,沈琦叮嘱了几句,就走了,剩下乔津一个人看着床上的人犯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理由他不能说,而且他现在只想要赶紧离开。


    衣服脱掉了,下来就是裤子,乔津不动,开始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面前躺着的是高皋或者郁荷真,他肯定三下五除二就解了,但是面对郁拂深,乔津大汗淋漓。


    乔津平住心跳,低头开始解裤子纽扣,他解的认真,细汗从鬓角流下来,站在泛粉的脸颊上,郁拂深睁眼就看见这一幕。


    结束后,坐在回家的车上,沈琦试探性的喊男人,男人闭着眼睛没说话。


    为什么非要自己回来,为什么非不让他告白,为什么非要郁荷真走,郁拂深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


    这一次,乔津的声音终于发了出来,很细弱:“先生……”


    郁拂深没有办法,他使出了卑劣的手段,利用男生的好心和单纯,用郁荷真作威胁,他知道只有这样男生才会回来,而这样的用自己外甥做诱饵行径也同样让他不好受。


    乔津忽然察觉不对劲,愣了一下,站起身就要跑,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没反应过来的乔津倒在了男人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他明知故问。


    但躲的很艰难,郁拂深最近的工作量大幅减少,难得按时上下班,乔津只好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祈祷开学日快点到来。


    乔津很怕被面前的男人听见,他迫切的想要发出声音,来欲盖弥彰:“先生,我…我很感激这一段时间您能允许我住在郁家…还这么照顾我,那个,确实很打扰您了,我…我最近还是准备搬出去住了…”


    乔津屏息,想要退,却退无可退,后背已经挨上墙了。


    对方好像是睡着了,一无所知的躺在床上,衣服也没了往日的服帖板正,衬衫的纽扣被解开,露出脖颈流利线条,灯光落在喉结上,像一座玉山,整个人毫不设防。


    在即将路过男人之前,他往左边偏了偏,是一个远离的倾向。


    果真,男生没有再挣扎,态度有所软化,郁拂深笑了一下,却不是真正的开心,他缓缓伸手,安抚似的轻轻碰了碰面前男生的耳垂,再对方挣扎之前,又很快收走。


    他一步步踩在地板上,地板没声,但板鞋发出了咯吱的声音,乔津下意识走快一点。


    不需几秒,乔津的鼻子就嗅到了对方气味,是不容忽视清冷干净气息,像埋在雪原里松木,香气清淡疏离,却想让人一闻再闻。


    *


    尽管对方让他有些害怕,可是他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人要对自己这么好,好的过了头。


    “我也没有说让你离开郁家。”郁拂深不松开手,抬脚半步,不动声色的靠近。


    好在,沉在海水里的心脏,在某一刻恢复了跳动,并且一次次跳动激烈,拉响长鸣的警报提醒乔津。


    还有,他怎么总是这么香,这么好闻,乔津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昏暗中,只看得见男人深邃的轮廓阴影,那月光洒在上面,洒进眼睛里,发出一种朦朦幽深的光,全部笼罩着自己,男人线条性感的喉咙滚动一下,带着某种克制。


    “怎么了?”他又问。


    “你的游戏,好不容易打通关的,也不要了?还有手办,也不喜欢了?”离家的时候,乔津才刚刚打完第一关游戏,而游戏和手办都是郁拂深出差从国外带回给他的,不知不觉他已经有整整一面墙的收集了。


    乔津走近了,闻到一股淡淡酒味,他这是喝酒了?


    郁拂深的鼻息骤然加重。


    乔津不会说,他注视着面前的五官,不自觉回忆起对方为自己做过的事,社团群架的时候,他给自己出气、比赛失败时他安慰自己、后来又腾出房间送给他训练室、雾朦山遇险的时候来救自己,他甚至记得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


    接着就是衬衫,坐在一边,一点一点解扣子,越往下解乔津心越乱,我去,大佬好有料啊,肌肉很饱满啊,一点都不比自己差,衣料下皮肤光滑细腻且肌理饱满,呼吸间蕴含力量。


    深夜,躺在床上,乔津完全睡不着,他很焦灼,脑中一直盘旋着那天晚上的情景,男人气质压抑,像是在勉力支撑着什么,乔津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先生为什么我明明已经离开了,你还不让郁荷真回来呢?”


    郁拂深垂眸看着乔津,有一瞬间,乔津好像捕捉到了里面的的暗流,那些从自己身上划过的痕迹,好像不仅仅是一片海,里面蕴含着更多。


    乔津暂停游戏,小心翼翼踮脚走到门口,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忽然听见了沈特助的声音,对方艰难的喊他出来帮忙。


    乔津身体一顿,一种莫名的感觉促使他抬头,在这个瞬间,他竟然很想知道说出这句话时的郁拂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某个周末的晚上,乔津吃过饭,送黄嫂离开后,一如既往躲进自己房间里玩游戏,快十点多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声响,应该是郁拂深回来了。


    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外甥——郁荷真还好。要知道,郁荷真现在还没回国。


    同样是男人,乔津知道越动越激烈的结果,瞬间不敢动了,他把头藏进对方的肩膀,露在外面的脖颈红的要滴血。


    “可是,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离开他了啊!”


    东西是不能拿了,乔津把背包从身上卸下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提着一口气,向门口走去。


    意识到情绪外露的郁拂深勉强压制住眼里翻涌的黑暗,呼吸不稳,男生的胆怯他都看在眼里,这让他心疼的同时又深深无奈,不能再吓到乔津了,不能这不是他的本意。


    乔津不明白,不是他之前说的吗,自己和郁荷真不是同一条路的人,所以自己主动远离难道不是正中他下怀,他不满意吗?


    小心翼翼卸掉腕表,还是自己给他买的那一个,细细想来,自此给他买了这块表,他好久都没有戴别的了。


    明明在离开之前,他和郁拂深的气氛不是这样的,他可是大佬啊,是书里最厉害的人物啊。


    却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停在了对方身侧,一切戛然而止,包括板鞋的声音。


    乔津没忍住,伸手在对方腰间摸了一把,我去,好紧实!乔津不自觉吞了吞喉咙。


    乔津回忆着刚刚沈琦的交代,深吸一口气,决定趁老虎睡觉时,赶紧把对方整理干净。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乔津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感觉浑身神经酥麻,腿软的不像话。


    并不用力,但无法挣脱。


    郁拂深不受乔津影响,手腕用力,手指则轻轻扣在乔津的脉搏处,一点点摁压,摩挲,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暧昧。


    “别动。”郁拂深醒了,声音低沉嘶哑,浸满不可名状的欲望。


    动作猥琐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闭眼男人陡然颤抖的眼睫。


    “乔津,我从来不觉得你这是在打扰。”男人的声道发出沉沉的震动。


    乔津的手腕处发凉,他眼珠晃动几下,向下看,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乔津的眼睫局促不安的颤栗,像被风吹着的小草,郁拂深垂眸,视线从一排小草中划过再划过。


    乔津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并为他龌龊的思想玷污了郁拂深而深表歉意。


    “别怕,乔津”他克制着伸手再去触碰对方的欲望,闭了闭眼睛,直到瞳孔一片干净,才睁开:“只要回来,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还有黄嫂她、他也在等你回来,你不想她吗?”郁拂深顿了顿,他问乔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试探,竟然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吞了吞口水,一点点靠近,坐在床边,乔津轻轻拍了拍郁拂深的胳膊:“先生、先生”


    男生的坚持明明白白摆在面前,郁拂深看在眼里,喉咙微动。


    解吧!


    沈琦抱歉一笑:“今天有应酬,先生喝了一点,刚刚已经吃过解酒药了,可能要麻烦乔少爷今晚照顾一下先生。”


    这一次,乔津终于察觉到对方情绪变化,但他执拗对视,想要一个答案。


    眼睛更加不敢乱看,能看的只有视线范围内的最中间,灰薄针织衫被身体线条修饰出力量与慵懒的矛盾感,不算高的弧形领口之上,是喉结凸起,默默滚动,棱角分明。


    没有人说话,但声音很大,来自于乔津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像鼓点。


    半晌,他道:“乔津,他回不回来,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


    乔津再次回到了臻境,他的行动依旧自由,但是乔津清楚,自己已经被郁拂深拿捏,已经没有再跑的意义了。


    实际上,没有人敢灌郁拂深的酒,是他自己坐在餐桌上,没等沈琦一个转头,男人面前的酒杯就空了,接下来一杯接一杯,沈琦顾忌对方身体正想要去拦,喝完第三杯,男人自己停下来了。


    乔津闭口不言,只是摇头,手下更加用劲,想要挣脱。


    乔津第一次见到喝醉的郁拂深,对方从来没有意识不清或者不体面的时候,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乔津恍然醒来,他转过身,眼睛在慌张眨了几下后,最终垂下。


    乔津不说话了,男人再次一点点靠近乔津,乔津恍然回神,头几乎要陷进门里,眼睫剧烈的眨着,心提到了嗓子眼,激烈跳动,他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老是靠这么近?!


    没反应,是睡着了,眼睛闭着,睫毛好长。


    他说:“乔津,你的训练室,你不要了吗?”


    书里没写过这样的郁拂深,书里的他永远冷漠、疏离、孤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乔津想起来那间教室,被布置的那么干净,齐全,全部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乔津的声音一点点了消弭了下去,两人间重新安静了下来,乔津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头顶,意识到这一点,他心更乱了。


    双手被桎梏着抱紧,滚烫的鼻息瞬间喷洒在乔津的脖颈处,烫的他头皮发麻,乔津挣扎,感觉有薄薄的柔软贴在自己耳根。


    男人注视着自己眸子暗光缓缓敛去,深渊黢黑。


    不行,不能再想了,清醒一点!


    乔津打开门出去,看见沈特助站在客厅,正左右摇晃的搀着一旁的郁拂深,郁拂深则未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对待乔津,他束手无策,没有一点办法。


    舔了舔嘴唇,正预备说些什么,就感觉到男人唇间的气息打在自己的唇间,湿热的温度像真的又什么东西缓缓舔舐而过,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酥痒:“回来吧,我答应只要你回来,郁荷真就会回来。”


    或许是男人的五官平静而缓和,亦或者语气里遮盖不住的的关切,乔津再也无法遏制住好奇。


    乔津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脸就烫了,他见过这样的郁拂深,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告白那天。


    但即便是沉迷吃草的小牛,偶然抬头看见风吹草动,也会担心是不是有恶狼埋伏要吃自己,因此乔津虽然依旧安安分分住回了臻境,但是很明显的,他开始躲郁拂深。


    刚刚解扣子的时候,他有幸看见冰山一角,让人非常眼红。


    喉咙干涩,意识到自己想什么,乔津脸冒烟,藏得更深,接着,耳廓突然一痛,被某个湿热包裹,一点点摩挲,力气又重又痒。


    乔津快要晕过去了,对方的香气和腰间的抚慰就是麻药,模糊中,他听见男人喟叹道:“乔津,你到底懂不懂啊?”


    第 49 章   被困


    乔津快要疯了,躲在卧室里三天的他,脑子里还在一帧帧过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到最后,察觉到消下去的他,惊醒过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所以现在的烂摊子是越来越大。


    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就是不懂!


    清醒一点啊,乔津,你要回家的!


    乔津惴惴不安,好在那天之后,郁拂深像是给他时间一样,又重新忙碌起来,三天都没见人,乔津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在房间里待不住,于是去找高皋玩。


    哪知道高皋看他的第一眼,就砸吧咂嘴,不怀好意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一听这个词,乔津就像是被人踢了膝盖,反应过激:“你吃饭吃傻了吧,胡说什么呢?”


    高皋一脸不信:“你看看你这粉面含春的样子?下一秒好像就要结婚了,还没谈恋爱!”


    “乔津,别睡!醒醒!乔津!”


    乔津后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每当他挥动手里的钢筋重重砸下去的时候,冷汗就小溪一样顺着胳膊肘砸在锁头上,锁因此变得光滑,失了准头,好几次都滑下来,直直落在乔津固定铁门的右手腕上。


    铁门之后,堵在乔津面前的是一堵砖墙,漆的粗糙,墙缝中的水泥多到溢出来,凝固在墙缝中,结结实实。


    乔津不说话了,他摇着面前的奶茶,舔舔干裂的唇,脑子里只有一个词,爱情。


    这是酒店废弃的一层,这里没水、没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出口。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乔津抬头一看,发现周围的环境并不是自己刚刚进来时看到的环境,倒像是一个废弃的施工地。


    乔津用膝盖蹭掉眼泪,咽掉嘴巴的腥咸,希望高烧可以烧的更严重,这样他还能死的快一点,总比饿死渴死憋死要强。


    *


    手机存余的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在熟悉整个环境、呼喊求救、发现各个角落里都没有找到信号后,乔津拿起在角落里的一把生锈的钢筋,准备先把铁拉门砸开。


    手机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这一次乔津没有捡起它,几秒钟后,它发出了最后一声震动,然后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高皋一下子来了兴趣,凑到乔津面前:“你朋友怎么了?!”


    信号是没有,出口也是没有的,就连出租车司机送错了地方也没有人知道。


    高皋又问:“那是亲儿子吗?”


    有冰凉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脸颊,乔津反射性呼一口气,觉得很舒服,又想要睡过去。


    终于,咣当一声,变形的锁掉在地上,乔津吞咽下干涩喉咙,一把拉开生锈的铁卡门,瞬间,大量的灰尘顺着铁拉门的轨道落下,笼了乔津一身,黑暗中乔津看不见,只觉得有什么细微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头上、耳朵上,肩膀上。


    乔津打死不信,嘴硬了片刻,然后犹豫道:“我问你一个事儿啊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什么狗屁剧情!什么狗屁攻略者!活该,他活该!


    仔细回忆事情发生的经过,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可进酒店后有些细节就已经记不清了,乔津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那一段时间他好像没有一点意识。


    废物的办公椅,缺了腿的桌子全部凌乱的丢弃在地上,墙皮脱落,头顶的电线摇摇晃晃的坠着,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给人一种沉封多年的感觉。


    高皋摸了摸下巴:“你朋友有那大佬牛逼吗?”


    他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呢,他可是在书中世界啊,他是攻略者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郁荷真应该会很伤心吧,还有高皋他们,还有先生………


    它没有开启过,它把乔津送到了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而且他和郁拂深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他还没问关凯他们,自己该怎么办呢?


    他跑到电梯口,却绝望的发现,铁门纹丝不动,电梯根本没有打开过。


    土红色烧结砖的特性就是稳固结实,挖了近十几分分钟,只有粉色的砖沫掉下来,它连动都没动一下。


    是不是不会有了。


    空间一下子变得封闭黑暗,这种封闭黑暗是最恐怖的,因为是一点光线都没有,没有窗户,也更不可能有气流,就像是在棺材里,这下是真正的死寂。


    此后的很长时间,乔津就坐在电梯门口,他双目无神盯着黑漆漆的眼前,耳朵里频繁响起电梯叮咚叮咚的到达声。


    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了,因为它不仅没有窗户,也没有可以出去门。


    乔津找到出口了,在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锁着的铁拉门,铁拉门后面是一堵封的严严实实的砖墙。


    乔津想,那他呢?他会怎么样,那他到底喜欢喜欢自己呢,喜欢的话是会难过的吧,不喜欢应该也会是唏嘘吧,毕竟一条认识的人命没了,但也最多是这样了。


    渐渐的,他的意识被这急促的声音追得回笼。


    “啥玩意儿?”


    粉色的砖沫已经被抛去,但粉色之下,暴露出砖块本来的颜色,是黑色,这不是烧结砖,这是比它坚实的十几倍的混凝土!


    乔津意识到不对劲儿,下意识就要转身跑回电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梯的门眼睁睁在他眼前合上,带走了最后的光源。


    触感拍着乔津的脸,传来酥麻麻的痛,接着有冰凉的水意渗在乔津干涩起皮的唇上。


    乔津猛地抬头,像是旅人见到最后一滴即将蒸发的水,他连滚带爬的冲向电梯的方向,中间甚至摔了一跤,可他顾不得痛,大喊着等一下!等一下!我在这里!


    蓦然,郁拂深的脸出现在脑海里,眉眼深邃凛然,唇色冷淡。


    乔津没有放弃,他继续卖力挖着,因为太过用力,手和钢筋接触的地方已经开始破皮出血,和灰尘汗液搅和在一起,火辣辣的疼。


    眼睛蛰的痛,乔津更加疯狂的砸动,手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咬肌和太阳穴青筋暴胀,鬓角额头的汗水一条条滑下来,很快就让一张灰蒙蒙的脸变成了花玻璃。


    如他所愿,体温上来,乔津开始出现短暂昏迷,抽搐,他不知道自己出现的身体反应,只觉得整个人又轻又重,又冷又热。


    三人约在了一个酒店的餐厅,乔津先到的,进去了才发现自己出租车司机把自己送了错地方了,两家酒店相差了一个字,而且这家酒店似乎还在大修,准备改成写字楼,里面看着破破烂烂,没有顾客,只有零星几个工人。


    打开铁拉门的喜悦让乔津看见了生的希望,他给自己鼓气,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出去,绝对不会困死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自己被困在了这样的一个黑暗死寂的地方。


    会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吗,肯定会的,关凯、柳松英首先会发现,然后会开始找,可是他们也只是学生,就算能找到这家酒店,会知道自己困在电梯夹层里吗?乔津试图往好的方面想,安慰自己酒店虽然破烂,但或许电梯里会有摄像头。


    乔津点开手机屏幕,凑近墙边一看,瞬间,身体僵直。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开始,他的力气还够他蹲在地上,然后他坐下,再然后他的胳膊已经颤抖的握不住手里的钢筋了。


    是梦吗?是谁在叫自己,是现实世界里的人吗?


    乔津仔细摸索着墙面,用仅剩不多的电量查看,但很可惜,他没有找到薄弱的地方,电量不容浪费,他关掉手机,尝试用钢筋去挖墙角。


    乔津大惊失色:“什么叫任艹啊,就不能不能反过来吗?!”


    这种细微到什都察觉的灵敏很恐怖,这意味着周围的环境极致的安静,人也极致的孤独。


    但他万万没想到,普通的一次约会,却发生了让他终生难忘的意外。


    会有结果吗?


    在一切全部归于黑寂之前,忽然,一道模糊的声音从很远地方响起,一声接一声,很快冲到自己耳边,似乎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心思躁动的乔津,一连几天都去找高皋,高皋烦了,乔津只好又去找柳颂英和关凯,他们俩恋爱经验多,肯定可以想想办法。


    高皋吃着面前的芭菲头也不抬:“那大佬喜欢你朋友,你朋友可以躺平了任艹了?”


    指尖一顿,在地上落下一个饱满的血点。


    想要继续往下发散的乔津即时打住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佬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简直胡扯!他对自己好,是因为人家本性良善!反正反正绝对不是喜欢?!


    乔津也是。


    他先找到了门锁,然后熄屏节省电量,再凭借记忆用全力向锁头砸去,铁拉门发出吱呀乱颤的刺耳声音,在空旷的楼层中冲撞,犹如飘散尖叫的幽灵。


    乔津清了清嗓子,道:“我朋友认识的一个大佬,一开始吧,大佬特高冷、特不近人情,但是两人认识一段时间后,对方对他特别特别好,跟亲侄不是,跟亲儿子一样!”


    乔津忐忑不安:“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没问先生,他是不是喜欢着自己呢?


    乔津思索:“就帮过小忙。”花园那次应该不算,毕竟管家也会发现的。


    乔津靠在墙边,整个头埋在膝盖里,身体瑟瑟发抖,眼前热胀模糊,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电梯的响声,叮—,门缓缓打开。


    乔津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他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务无比漫长,他不敢睡,可还是忍不住失去意识,再在灰尘中醒来。


    乔津浑身颤抖,但并不是恐惧,倒像是急速心跳的震动。


    沾血的手指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画着,他要是死了,如果其他人知道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


    “救过人家的命吗?”


    *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误入了一个怎样让人绝望的地方。


    乔津连呼吸都没有了,他看着那片漆黑,瞳孔不再转动。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从出门到现在都是在做梦,其实他正躺在床上睡觉。


    乔津打开手机,发现竟然没有信号,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进入了电梯夹层,现在必须要赶紧出去,他平息了一下呼吸,镇定下来,开始寻找出口。


    高皋打了个响指,一口咬定:“那完了,是爱情!”


    高烧已经乔津神志不清,他甚至开始忏悔,他想为什么他要落到这样绝望的境地,想来想去,觉得是这个世界对自己报复,报复自己随意闯入不该来世界,还企图去控制别人的命运,这和侵略有什么不同?!


    乔津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大脑里的景象碎成一片片,被黑色旋涡卷走。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人的感光被无限放大,乔津可以嗅到浓郁沉杂中自己身上冷冷的汗腥,能听见金属摩擦时火花引燃的声音,甚至就连自己手腕骨头用力摩擦肌肉的感觉都能察觉。


    他感觉那一天,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像做梦一样。


    电梯昏黄,灯光闪烁,乔津只好他按了一层,低下头回复手机,告诉关凯自己马上到,电梯叮的一声门响了,乔津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出去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高皋耸耸肩:“那人家不是大佬吗,智力、体力、财力、碾压你一层,你、你朋友能躲得过吗?”


    乔津皱眉:“当然不是了!”


    乔津老实摇头。


    甘露和声音唤醒了乔津,他费力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在狭窄的视线中,迎着手电筒的光,他看见了光之后的眼睛。


    是一双布满焦急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狼狈的自己,眼纹碎裂,深海翻涌。


    乔津下意识动了动鼻尖,就被对方身上的雪松气息抱了满怀。


    第 50 章   合作


    “乔津,别怕,我发现你了,我找到你了。” 男人喃喃着,手紧紧贴在乔津的脸上,被匆匆卸下来、卷成结的领带沾着水瓶里的水,快而轻的擦湿乔津的脸、额头,很快,浅色的领带就变得脏污。


    “先…生…”乔津呆呆看着面前的郁拂深,他下意识去伸手,男人看见了,立刻握住乔津的手腕,热与凉真切的贴在一起,瞬间,从相贴处升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波澜,纹路契合,气息契合,如匹配的锁钥。


    乔津终于意识到,有人


    来救自己了,真的有人来救自己!


    他不会死了,不会这么孤独又痛苦的死掉了!


    乔津想要说话,可没有一点力气了,但却不肯再闭眼,只牢牢盯着面前的郁拂深。


    对方不知道从什么正式场合赶来的,头发虽然有点凌乱,但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装大衣则盖在自己身上。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垂眸细心的给乔津穿好自己的大衣,又提醒他小心手,然后将乔津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男人肩宽硬实,乔津下意识蹭了蹭,来了困意,迷糊中,脸朝对方的脖颈蹭去。


    同类也不一定同路。


    原文中,郁拂深的结局是死是活,并没有写,只在番外里提到一笔,因为身体原因,郁拂深隐退,自此,郁氏由郁荷真掌舵,那年郁荷真刚满三十。


    乔津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毕竟底子在这里,高烧虽然惊险,但只要退下去,其余的慢慢恢复就行了。


    他再也受不了了,因为剧情设定,用回家绑架他,自己要忍着恶心,违背初心道德,甚至还助推自己的兄弟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闻言,黄慧英的刚刚还舒展的表情有渐渐布上愁容,她从一直备着的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熬的很稀,只剩下乳白色的米汤,给乔津喝。


    这样的姿势,乔津一点都不用使力,甚至连手都可以自然垂下。


    很快,就有人给了他答案。


    乔津发着尽四十度的高烧,极力辨认,只觉得眼前干净的肌理好像在泛红,他艰难抬起手,用指尖轻触,不是往日皮肤的平整,而是凹凸不平的小颗粒。


    脸上有一种束缚感,是氧气面罩,他抬手想要把它扯下来,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胳膊上则扎着点滴。


    两人约定见面的地方,快到出发时间了,黄慧英却死活不让他走了,非要看着他。


    这一次,他像个真正的NPC,躺在病床上,变成了书里那个体弱多病,活不长久的郁拂深。


    他完全没想到,许映还皮子底下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败类?!


    *


    但不管是谁的保镖,今天门乔津必须要出。


    一道亮光从大脑中飞快闪过,所以脱离指的就是从这个世界回到现实世界里?只不过是以在这个世界死亡的方式?!


    乔津喝不下,只看着黄慧英,黄慧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碗。


    “所以,我叫你来,是想看看你是态度,毕竟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后背肌肉翕张的纹路和勃发的线条透过衬衫,又随着着垂落的衣料隐藏延伸直窄腰,豹子完成了一次颇具有力量感的起跳。


    乔津抓起手机,临出门时对黄慧英笑道:“我让门口保镖看着我,我去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行不。”


    这是还在书里吗?还是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他模糊记得最后带他离开的好像是郁拂深。


    淡红色很快蔓延至面前的所有白色肌肤,像血液在水中散开。


    许映还脑子一转,继续道:“脱离的机会还剩下最后一次,如果错过了,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剧情走完,到结局的那天才能离开,区别就是一早一晚,而且走完剧情比直接脱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奖励。”


    那郁拂深呢,算起来,那个时候也不过刚刚四十二,正值壮年,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乔津瞳孔微缩,心续波涛汹涌,震天动地,所以这些都是剧情搞的鬼?


    没有人应该受这样愚蠢的摆布,这不是什么书,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还有先生,就一定要得这种没有根据,随便杜撰出来的病,被折磨,受痛苦,他明明是那么一个冷静而强悍的人,他不该受这样愚蠢的摆布。


    像是感受不到乔津的低气压,许映还闲庭信步的走近:“我只是想来问问你,还想回家吗?”


    所以,这也是剧情的设定吗?为了主角两人的大圆满,生生剥夺其他人健康权利,让明月坠落,星云染尘。


    “津津,我们马上回家,别怕,你不会有事…”


    乔津顾不得震惊,飞快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


    男人安稳的抱着乔津,跨过黑暗、踩过灰尘,向光的方向走去。


    许映还一脸无辜,乔津和真实的他打过一次交道,到现在他还记着那天对方说的话,看自己就像看笑话一样,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和原文设定的主角攻完全不一样。


    乔津看见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肘,还有发黑发紫色刮伤,那是为了救他,不慎蹭到的。


    乔津推门,有人正站在教室中间拉琴,听见身后动静,对方并不回头,依旧沉浸在歌曲中,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下。


    男人低沉轻柔的声音吹过乔津的发尾,在他耳侧响起,乔津意识回笼,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脖颈。


    “造孽啊,怎么就这么寸,进了那么个鬼地方,小乔到现在都没醒,先生呢?先生现在怎么样?”


    乔津一动不动,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颤抖的身体,和头顶的抽泣,有些不知所措。


    黄慧英不知道乔津心里的想法和茫然,她起身,平复了一下情绪,擦掉眼泪,又开始问受乔津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然后按了护士铃要求检查。


    乔津不说话,脸板着,拳头缓缓攥紧。


    乔津随意点了点头,背靠在后面的白板上,两人始终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是黄慧英,她以为乔津还没醒,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和人说话。


    听见医生这么说,黄慧英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作揖,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约乔津见面的是许久没见的许映还。


    许映还任由乔津看,半晌,只轻轻啧了一声:“别紧张,我只是担心你,毕竟,我们才是一个“同类”。”


    不对。


    看的出来,黄慧英是真怕自己又出什么意外,自打自己醒来病门口就站了两个门神保安,乔津问是不是黄慧英招来的,她不承认,说是管家安排的。


    “我想去看看先生。”乔津道。


    像是找到了有点意思的玩具,然后越看,越想要买。


    黄慧英这下答应了。


    乔津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不知道咬了多久牙关,他抹了下眼睛,没有抹掉眼睛的红,抹掉的是离开以来的无措、凄慌和迷茫。


    她过来,乔津还没张口,她就轻轻抱住了乔津,于是那句黄姨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


    许映咽下珍珠,突然若有所思道:“听说你生病了,严重吗?”


    乔津没有回答,一张脸自始至终冷着,他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是攻略者。”


    教室里传来两道喘息,乔津怒瞪着地上的许映还,极力克制住想要捅死他的冲动,拳头攥得发白,青筋暴起,许映还缓缓坐了起来,蹭去嘴角血液。


    感觉到乔津的动作,男人的手蓦然一顿,大约三秒的寂静,只有眼睫颤抖一下,喉结缓缓滚动。


    男人抱着乔津,用的是大人抱睡着孩子的姿势。


    乔津见过郁拂深生病时的样子,过敏,并不是一个发作起来多么好看的病,他不知道男人有了多少次经验,才会适应这样一个身体,才会娴熟冷静的极力保持自己在发作时的体面。


    郁拂深是过敏引发的重度肺炎,那对曾经在黑暗中紧紧锁定自己的瞳孔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垂密的眼睫、散落在耳际的碎发、以及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


    乔津再也忍止不住了,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那张俊秀的脸瞬间出了血,这还不够,乔津又狠狠踹了对方几下。


    看着来电,乔津并不惊讶,事实上他已经等待很久了,如果对方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他的。


    意识到许映还说的“脱离”应该就指的是他在电梯里遇到的意外了,脱离,脱离哪里,脱离这个世界吗?


    “哎呀,你这孩子一天天的净住院了,一点都不让省心,”她说的是上一次乔津打拳把肋骨打断的那次,“我得看住你,不让你乱跑,免得又出事。”


    他从来没有家的概念,现实世界里他是孤儿,书中世界他和男二母亲也因为剧情而分开,有感情也淡的差不多,再说了这里只是书的世界,他在这里能有什么家?


    他换好衣服,自顾自坐在床边穿鞋,黄慧英则站在一旁生闷气。


    “都是攻略者,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不知道的?”乔津狐疑。


    站在负压病区前,乔津透过玻璃,看见了郁拂深。


    “…好端端的为啥要跑到那个地方去,我听说里面又黑又脏的,还有一堵墙,困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你咋弄的啊,孩子!”


    他继续笑着,整张脸艳绝无比,眼睛转了一下,发出晶亮的光:“别生气嘛,不过,这一次你的脱离不好受吧?听说差点被困死在夹层里。”


    那边的说话一下子停了,黄慧英快步出来,看见乔津,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没走几步,眼圈就红了。


    “乔津,好久不见。”许映还放下琴,端起奶茶晃了晃,里面的黑色珍珠漂浮。


    许映还眨了眨眼睛,做出并不违和的俏皮:“为什么要说,我们自己玩自己的啊?”


    三秒后,他先是侧脸,用唇很快贴了下乔津毛绒的发尾,如同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接着,手肘用力,稳稳抱起。


    许映还挑眉,他似乎对乔津尤其感兴趣,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打量乔津的表情,看他的反应,不、应该是很早的时候,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就这样关注乔津了。


    抛开角色,“许映还”这个攻略者确实是很擅长音乐的,乔津和他接触的不多,但能发现攻略者和主角完全不同,性格先不说了,就口味上目光移向一旁桌子上少了一半的奶茶,至少,他比书里的主角嗜甜。


    ……


    他被机器环绕,透明软管从他身体各处生出,他就躺在里面,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AI,和那些仪器没有分别。


    乔津想起来,郁拂深应该是过敏了,当时在电梯里的时候脖子的皮肤就起了小红疙瘩,而且散布的很快。


    乔津醒来的时候,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缓了一会,视力渐渐清晰,才意识到白茫茫一片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地点就在洛图公学的乐团教室,此时还没收假,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乔津到的时候,乐团室已经传来悠悠的琴声。


    “先生的身体你是知道的,看着确实结实,但是吧,他的病是命里带着的,不发作还好,发作起来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只要一过敏,皮肤又痒又痛就不说了,最害怕的就是窒息…”


    他站直了身体,犹如一把上膛的枪,目光穿透玻璃,坚定不移。


    许映还看出了乔津的震惊,他咳嗽几声,吐掉血沫:“你的行为阻碍了剧情的发展,造成了剧情严重走偏,当然是要赶紧把你清理出去了?不然你以为上一次雾朦山的水灾,是怎么来的?”


    乔津觉得一阵窒息,玩?他把这叫玩,他这里当游戏?!


    脱离什么脱离?乔津大脑飞速转动,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距离出院还有一天的时候,有人来找乔津。


    许映还耸了耸肩:“因为你本来和我一起穿书,但是因为某种bug却比我早来了这么长时间,或许就是考虑到你可能会对这个书中世界存在感情依赖,所以才不能告诉你那么多信息,万一你不想走剧情了怎么办?就像现在一样,你已经不可信了,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我和先生在家里等你,你也不回来,你不回来你要去哪里?”黄慧英似乎很生气,但她不舍得打乔津,只在对方背上拍了拍,力度像是哄孩子睡觉。


    医生走后,乔津终于抓到空隙,他问黄慧英,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那里更香,也更温暖。


    “你自己家就在臻境啊,你玩够了,就得要回家呀!”


    乔津怔住,家?臻境?


    “而且你的反应很有趣。”许映还歪头笑了笑,眼眸兴奋:“你玩得太认真了,我都后悔告诉你我的身份,要是到大结局你才知道,一定更有意思。”


    男人的皮肤很白,凑近来也看不出瑕疵,犹如被磨润的白石膏,也正因为如此,上面落什么都很清楚。


    面对面,乔津后背揽进自己怀里,一只手牢牢固定着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臂则撑着对方的大腿,眼睛时刻关注着对方的表情。


    乔津立刻警觉,蓦然抬眼,打量许映还。


    乔津挣扎着坐起来,床吱呀作响。


    紧紧贴在玻璃上,乔津想要看清男人脸,终于在不停的移动中,找到了合适的角度。


    ……


    “傻逼剧情…真他妈的傻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恨不得咬骨喝血。


    乔津立刻意识到,郁拂深这是过敏了,管家说过,他对灰尘严重过敏。


    她应该是在听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半晌,她叹了口气,心疼道:“他这么个人,怎么尽受这些个大罪…”


    他还起身,一步步走到乔津面前站定,两人中间隔着一扇窗户,透明干净,绒绒阳光透过窗户包裹两人,好像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乔津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许映还被光线模糊的五官。


    “要不要合作,把剧情重新拉回来。”许映还问。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