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玫瑰送你
乔津以为郁拂深不在,否则黄阿姨也不会做这么多他喜欢吃的菜,可等他到家里一看,餐桌前面坐了一个人。
是郁拂深。
乔津假笑着打了个招呼,匆匆跑进厨房。
“阿姨,先生怎么回来了?”乔津跟在黄慧英屁股后面问。
黄慧英将炖着鱼汤的火调大,撒了一小把葱花,锅里咕嘟声更大,香气瞬间四泄开来。
“乔少爷,我这就剩一个汤了,您快出去陪先生吃饭吧!”
乔津哼哧哼哧不动,黄慧英放下汤匙,对他低声道:“先生十一点多就回来了哎呀,别说这些了,先生等你呢,快去呀。”
等他?乔津洗了手,走出去,看着餐桌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和餐桌上没动的菜,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耽误了大佬用餐的时间,连忙坐了下来。
大佬不愧是大佬,用餐礼仪极佳,人不到齐就不开餐,只不过以往都是众人等他,今天让大佬等自己,乔津胆战心惊。
看着大佬提起筷子开始吃了,乔津才开始动筷子,今天的菜很丰富,有好几道乔津喜欢吃的,夹在郁拂深的那几道白花花绿油油之中,非常勾人食欲。
红烧肉顿的酥烂,肥瘦相间,肥而不腻,被蒲草捆的四四方方放在小煲块,乔津非常钟爱,就着米饭,一口气就吃了三块。
还剩最后一块,乔津准备多舀点汤汁拌饭,刚准备去夹,一双筷子先于他夹走了。
红烧肉被放在原本干洁无物餐碟上,赤色浓郁的酱汁一点点从底下溢出来,碟子被染色。
乔津看了看红烧肉,又看了看的男人,对方神色淡然,唯有玉色筷子上一点艳色的红,可以确定夹走肉的就是他。
什么情况?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郁拂深是不吃这种红肉的,不仅仅是因为颜色问题,还有他的身体和口味的原因,他一向是拒绝这种味重的大油大荤,摄入的都是优质蛋白,吃的非常清淡,上次去外面吃,那只乳鸽都是乔津自己一个人吃的。
肉很烂,一戳就散,玉色的筷子只浅尝辄止的夹了一角,乔津看着男人将那一点肥瘦相间的肉吃了,用餐姿态斯文优雅,面上没露出讨厌,也没看出喜欢。
“先生,好吃吗?”乔津没忍住问道。
男人看了乔津一眼,乔津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又尝试建议:“您可以把肉弄碎了,拌饭吃,很香的。”说完,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玉色的筷子又夹了一角的肉,配着米饭吃了,乔津仔细观察,依旧看不出喜恶,大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对,不喜欢自己,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乔津蔫了蔫,夹了块鱼肉吃,眼睛则有一
搭没一搭的看着郁拂深的方向,神情是自己没意识到的幽怨。
半响,白瓷摩擦木桌的声音短暂响起又戛然而止,红烧肉香气的撺乔津鼻子里,他低头一看,盛着肉的瓷碟出现在他面前。
少了边边两角的肉,形状变的不那么方,但依旧看的出好滋味。
乔津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坐的不近不远的郁拂深,对方已经收回了手,正缓缓喝汤,眉眼是暖热汤气也氤氲不了的疏冷。
“不吃?”郁拂深道,声音听不出情绪,像单纯疑惑。
乔津其实差不多饱了,但是大佬的要求哪里敢拒绝,于是只好夹了继续吃,他神经粗,完全没有吃了别人“剩饭”的不自在和羞赧,一碗肉拌饭吃的干干净净,只差打嗝。
郁拂深看乔津吃饭。
像个牛犊,认真盯着草地眼睛眨也不眨的咀嚼,颊鼓着,颧骨处的红痣此非常明显,亮晶晶的,沾了油香。
除此之外,男生还很护食,吃了他的红烧肉,就很不开心,郁拂深没有让人吃自己吃过东西的习惯,可迎着男生的眼神,心念突然一动,莫名的,就将那块动了一半的肉推了过去。
男生果然吃了。
亮色红润的唇张开,咬过他筷子夹过的位置,唇抿成一道银亮肉线,嘴角的小窝陷在蜜色的皮肤里,随着咀嚼微微晃动,眉眼半眯着,被光晒得毛绒,满足而自得。
他把自己吃过的那块吃完了。
相比在老宅现在已经变微圆的脸,一顿饭下来,已经潮热,看得久了,脸颊的皮肤和唇色化成了模糊一片,蜜不蜜、红不红。
像什么?
郁拂深的视线落在桌面的餐碟,味觉动了动。
嗯,像那碟一碰就颤的红肉。
*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用功,自此那天和郁拂深吃过饭后,乔津学习劲头更大了。
他不仅在学校里认真学习,在家里也把好学的姿态摆的足足,因为在原文剧情中,郁拂深发现乔津喜欢上自己的外甥,其中的一条端倪就是乔津为了喜欢的人,头悬梁锥刺股,一心要参加数学竞赛,谁都拦不住。
毕竟让不喜欢学习的人突然这么投入,估计也只有爱情的力量了。
可奈何那天一起吃过饭之后,郁拂深就非常忙,早出晚归,也不在家里吃饭了,两人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学习姿态再足也没用,因为完全没人看,眼见比赛在即,乔津急的不行。
终于,在某个礼拜三的晚上,乔津打完一局游戏,睡下后没多久,郁拂深回来了。
乔津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没开灯,悄悄把门掀开一道缝隙,发现外面不仅站着郁拂深,沈特助也在。
“先生,专机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出发”沈特助的声音道:“您其实不用亲自去的,最近工作负荷重,要不这一次我和李总监去,您好好休息”
话没说完,就被郁拂深打断了:“不用,你回去休息,明天准时出发。”
是出差吗?那岂不是后面几天都不在,乔津心里一紧,那今晚就必须要在郁拂深面前把剧情走完了。
沈特助走后,乔津在卧室里咬着手指纠结了半天,愁的不行,最后看了一眼扔在书桌上翻都没翻开的习题册,心里冒出了一个极其胆大妄为,堪称不要命的想法。
他要去问郁拂深数学题!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乔津的头皮就开始冒汗了,脑细胞疯狂拉警报,可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开搞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笔和书,乔津推门出去。
男人没在卧室,一线光从书房里透出来,安静洛在地板上,他还没睡。
乔津舔了下唇,轻轻敲三下门,半晌,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乔津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对方果然还在工作,硬挺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被随意放在衣服上面,人则站在桌子前,手里翻着文件,灯光下惨白的纸页和男人身上纯黑的衬衫形容鲜明对比,领口微乱慵懒,但表情如往常一般精密的静漠,好像不知道疲累。
男人抬眸扫了乔津一看,又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此时的乔津已经非常打退堂鼓了,心跳七上八下,当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心一横,乔津艰难开口:“先生,我我想请教您几个数学题,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求求了,赶紧让这一趴过去吧,真的是要人命啊,乔津在心里哀嚎。
战战兢兢的盯着对方的脸,半晌,男人合上文件,靠在桌子边沿,身高沉沉压下。
“拿过来。”
乔津大松一口气,仓惶笑了笑,抱着习题册走了过去,当着男人的面翻开册子,但是因为手上汗太多,好几次才翻到要问的那一页。
“就前面这一道。”乔津默默把三道变成了一道。
男人拿过乔津的书,扫了一眼题目,又垂眸看了看面前好学的乔津,转身在桌子上找了纸笔,垫在书上,开始列数式。
乔津不自觉靠了过去,脸贴对方的拿笔的手很近。
这是他第一次看男人写字,虽然是数字,但笔锋锐利且饱满,写的很快却不凌乱,笔画中感觉到某种说不清的恣意和自律,矛盾的好看,几乎不超过十秒,答案就被列了出来。
牛逼,所以说,人家的基因从根儿上就是万里挑一的,乔津默默惊叹。
欣赏了一会儿字体,乔津反应过来,连忙夸奖:“先生好厉害,算的好快!”
夸得很真,看着郁拂深的眼睛满是敬佩,惟独没有恍然大悟的明白,郁拂深皱了下眉头,笔尖点了点题目,半晌,微吸一口气,道:“这道题是一道导数极值点”
郁拂深竟然真的给自己讲题了!乔津心中半是讶异半是说不上来的兴奋,男人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速缓慢,伴随的幽冷的香气一点点吹拂在乔津脸侧,乔津耳廓动了动,觉得有点痒。
很奇妙的体验和视觉感受,男人握着笔,指节上还戴着黑色的家印戒指,边角冷硬,泛着凉光,凉光随着对方的口述,一点点在题目上平移,留下一点几无可察的划痕,本该留在合同、协议、决定上的笔迹也落在了高三学生的习题册上,近乎详细。
“懂了吗?”笔尖落在答案上。
乔津如梦初醒,他看着面前写满过程的纸张,下意识去拿,男人却没给他。
“懂,懂了。”乔津搓着手,嘴角是心虚的笑。
他思想满世界跑马,懂什么懂,而且心律从刚才就开始莫名加快,乔津现在只想赶紧跑出去。
郁拂深却不好糊弄:“懂了?”指尖抽走过程,空白的题目递给乔津,乔津下意识接过,就听见对方道:“好,那你讲一遍。”
这回是真的醒了,简直五雷轰顶,乔津心跳卡住,面容开始挤皱,张嘴结结巴巴讲了个开头,就混乱的说不下去了。
书房里空气凝滞,乔津缩着脑袋,顶着郁拂深冰凉的视线,向后挪了挪,不敢像刚才离的那么近了。
“听家政说,你最近学习很用功?”对方一字一句,声音带着寂冷的颗粒感,压在乔津脖子上。
乔津不敢吭声,最后实在顶不住对方气场压力,嗫喏道:“还还好,”剧情目的是达到了,乔津感觉自己的死期也要到了。
乔津颤巍巍的姿态落在郁拂深的眼中,他甚至可以看见男生攥着书的手,手指被挤压的泛白,唇抿着,唇肉颤抖,佯装镇定的眼下是泛青的眼圈。
他想起家政说过的话——“最近乔少爷可勤奋了,每天都挑灯夜读的,说是要和同学一起参加竞赛呢!”
竞赛。
郁拂深缓缓吸一口气,多少次了,他当然清楚所谓的剧情。
倒是用功,看来是真想去。
手指几乎陷进木桌里,炽白冷冽的灯光被戒指无情折射,落在他瞳孔里,瞬间被深渊吞噬,结成化不开的冰霜。
空间气氛已近冰点,冻的人胆寒。
“既然这么爱学习”,郁拂深睥睨着缩成一团的乔津,声音劈开冷空气,冰面一点点震裂:“从明天起,让人安排,每天放学回来上私教,缺什么补什么。”
“可别让郁家把你给耽误了。”
*
郁拂深雷霆震怒,面上不显,但气压阴沉,比之前发现自己和郁荷真骗他时严重太多。
难道是发现自己喜欢上郁荷真了,可按照大佬的智商,应该在郁宅时就察觉到了,只是懒得和自己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角色计较而已,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而且就算是生气,也不该这么动怒啊。
乔津怔愣在原地,瑟瑟发抖,想不出原因,半晌,嘴巴诺诺,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求饶。
“先生,我错了,我我错了,您别生气,我我以后不打扰您了,我会好好上学的,这些题我都会弄懂的”乔津越说越着急,他扬脸看着郁拂深,眼珠中满是后悔。
他确实后悔了,自己不该来找郁拂深问问题的,这简直就像是兔子问一只老虎哪里有草吃,蠢的找死。
“先生,您别生气,能不能也别给我”声音越来越小,“补课”两个字自动消失在声带里,他不敢说下去了。
男人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像一层冰壳似的,并且随着自己的求饶,愈来愈冷,越来越阴,眉拧着,压着深晦的眼,让人胆战心惊。
“出去。”郁拂深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乔津不敢再待在男人面前了,想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怒火,又想起未来自己每天不知道要多多少倍的课业负担,整个人变成风干的咸草,面色青白,只有眼尾洇上一簇红,连着额角那一道浅浅的燕尾旧伤,都像刚刚才被新划的伤口,马上有血流出来,可怜又委屈。
看着乔津可怜的表情,男人眼睫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收回视线,接着整个身体背对乔津而立,像是厌恶的不想再看到他了。
乔津最后看了眼铜墙铁壁不近冷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
一个晚上,乔津再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脑子沉沉蒙蒙,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男人给自己讲题时,近在咫尺的侧脸和气息,一会儿又想对方站在离自己老远的地方,冷漠睥睨自己的样子。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模模糊糊睡了一阵,听见外面的动静,又醒来,细细簌簌穿好衣服,却不敢出去,只敢爬在门缝处听。
“虽然是六月天,但北岛早晚温差大,尤其早上,海风利着呢,先生别贪凉,穿长袖,小心感冒。”门外是黄阿姨的声音。
北岛?郁拂深要去北岛?乔津瞬间清醒,他猛然想起原文中一个剧情,文中并没有着重写,却是后续许映还和郁荷真感情发展乃至纠葛狗血的重要铺垫,原文中,因为劣质药材的事件,郁拂深很快就锁定了采购部部长和许映还的父亲,并且已经着手收集证据。
但这个过程却被两人察觉,想起郁拂深的手段,两人深知自己一旦被抓住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乱了阵脚后心中恶魔越来越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杀了郁拂深,从源头解决问题。
而原文中,两人布局对郁拂深下杀手的地点就是在北岛!
其实算算剧情节奏,也差不多该到这个情节点了,原文中,许映还父亲和采购部经理买通杀手,想要以伪造意外车祸的手段来遮掩真实的杀人目的,但郁拂深哪里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扳倒,他受随行保镖一路保护,虽然确实是出了车祸,但并不严重。
出院后,雷霆手段,打包好证据直接收拾了两人,至此,郁荷真和许映还之间刻下一道深深疤痕,两人得知一切后,剧情也开始走向狗血虐心。
因此,这是非常重要的剧情,必须要走到,否则后面两个主角的感情无法开展下去。
乔津靠在门上,心中大风刮过,天人交战。
这是剧情,必须要走到,而且凭借自己单薄力量,根本无法和剧情抗衡,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再说了,只是一个小车祸,并不会危及生命,有一整个顶尖医疗团队为他服务,他只住了几天院,很快就出来了。
不会有生命问题的,毕竟剧情是最重要的。
乔津花了一些时间说服自己,等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时,卧室的敲门声响起,传来黄阿姨的声音:“乔少爷,起了吗?该吃早饭了。”
乔津不想出去,毕竟昨晚他和郁拂深闹得不愉快,更何况,对方现在应该很不想看见自己。
但没办法,要是现在不出去,感觉好像自己闹脾气似的,很矫情。
乔津简单洗漱一下,来到饭厅,桌上的饭菜,很明显只有自己一份,黄阿姨道:“先生今天要出差,早起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
乔津刚准备往餐桌前坐,就听见了门铃声响起,他跑过去开门,门外是穿着整齐的沈特助。
乔津知道他要和郁拂深一起去北岛,刚和沈特助打了个招呼,不远处的卧室门打开了,乔津听见行李箱轮子压过地板的声音。
犹豫片刻,乔津乖乖转身,问了句先生好。
没人说话,乔津低着头,嗅到一点淡凉香气,衣服上的织星金属袖口一闪而过。
果然,经过了昨晚,应该是比之前更讨厌自己了。
玄关的门打开,清晨的凉风吹进来,乔津的懊丧被吹走了点,他稍微抬头,从对方的腰看向对方的脸。
男人正在和沈特助说话,说完后,沈特助拎着行李走在前面,先去按电梯。
玄关处的灯光落在男人皮肤上,将本就苍白的肌理照射的更加透明,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一眼,对方微微侧脸,露出的那只眼睛视线落在乔津身上,里面是丝缕玄色。
该说一句一路顺风,落地平安的,可转念又想起原文中男人这次出差发生的事故,乔津打了个绊子,没说出口,那点好不容易积攒出下的勇气也像放气的球,一瞬间就没了。
到最终也什么都没说,男人很快视线收回,又或者说他只是扫了一眼乔津,视线根本就没有停留。
转身离开,“砰”一声,空间寂寂荡荡,只剩下沉闷的关门声带着余波赫赫。
*
乔津的心情自从郁拂深走后就非常低迷,一连好几天都闷在座位上做题,话都说的少了。
“津津,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日料,晚上一起去吃啊。” 郁荷真热情邀约。
乔津的笔在本子在画圈圈,默默点头,反正又去不了,估计还是会被许映还截胡。
自从上次在咖啡馆受到乔津暗戳戳明晃晃的占有宣战后,男主终于开了点窍,原文中男二和男主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足了,许映还的危机感加强,按照设定,他会在后面几次乔津和郁荷真的相处中明里暗里的截胡,再加上郁荷真本来就喜欢许映还,于是顺水推舟又鸽了好几次乔津,因此原文中男二乔津对男主越发不满。
“怎么了?”郁荷真戳了戳乔津的脸:“不开心吗?”
乔津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写题。
郁荷真坐在乔津旁边,看着男生写的满满当当的数字,心里是说不处的开心满足。
他听齐宗说,乔津告诉同桌,他想要参加数学竞赛,所以才这么拼命的学习。
郁荷真知道,乔津是想和自己呆在一起。
得知这个消息,原本因为乔津搬走,和自己变得生疏的不爽感偃旗息鼓,郁荷真最近心情都好了,经常去找乔津。
“津津,我给你买的学习机收到了吗?那是最新款,名师讲课特别全,还有,伊芙琳新出的巧克力,也一起寄过去了,网购运输冷藏不知道能不能保证,你收到了,要立刻放冰箱哦。”
乔津一听到学习机头就更大了,大佬果真说到做到,竟然真的给他请了私教,一三五数学,二四六物理的,每天放学准时在家里等他,吃完饭,直接连上两个小时,作业还一大堆,乔津不得已,还得带到学校来写,这下,勤学刻苦是不用装了,非常真实。
放学后,乔津站在校门口等郁荷真,果真人没等来,等来的只有一通急匆匆电话。
“津津,抱歉,我有点急事,今天今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吃了。”
“哦。”知道,许映还身体不舒服呗。
“但是餐我已经订好了,有你最喜欢吃的海鲜饭、鳗鱼烧,你去吃,等明天明天在一起去吃别的好吃的,好不好?”
哪有空啊,现在就得回去了,老师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乔津嘴里发苦,连和郁荷真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真真,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说完,不等回应,乔津就挂了电话,背着书包,有气无力的往家里走,
电话那头,郁荷真看着屏幕,拧着眉,他听出了乔津声音里的敷衍,对方并没有因为被放鸽子而生气,甚至还有些无所谓,非常平静。
郁荷真皱眉更深,心肉一缩,那种和对方有了隔离的感觉突然又席卷而来了,这让他很不舒服。
“你好,一共三十八块五。”药店的员工将装好的袋子递给了郁荷真。
郁荷真回神接过,缓缓走出药店,眼睛却还看着手机里和乔津越来越少的通话记录,迟迟不动。
*
乔津上了整整一周的课外辅导,被摧残的十分可怜,眼睛里都快没光了。
结束和郁荷真的通话后,乔津紧赶慢赶回到家里,老师已经到了,但是往常早就做好的饭今天却没做好。
黄阿姨在厨房接电话,乔津放下书包,走到厨房里,看见了黄阿姨焦急到六神无主的神情。
“什么车祸?!怎么会这么严重啊?!不是有保镖在吗?先生怎么还会严重到要进抢救室手术?!”
瞳孔猛地一缩,乔津站在原地晃了晃,耳朵里嗡的一声。
怎么回事?是车祸吗?原文中不是只有一点轻微的皮肉伤吗?
怎么现在会严重到要抢救呢?
恍惚中,画面战栗,乔津仿佛看见了那天临走时郁拂深的脸庞,模糊飘渺,被光穿透。
只剩下一双眼睛,无波无纹,却几乎将乔津钉死。
*
据说,郁拂深是在前往会场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和一辆急速行驶的酒驾私家车撞上。
据说,车祸现场惨烈,车头尽毁,对面司机当场死亡,郁拂深则是失血性休克。
据说,碎裂的挡风玻璃穿透了他的身体,内脏多处破损,手术了正正九个小时。
乔津一连几天没有办法安睡,梦里梦外,睁眼闭眼,就是一滩汩汩涌动的血,郁拂深躺在上面,像破碎的画,不知生死。
好在,几天后,又传来好消息。
手术非常成功,先生已经醒来,出了重症监护室
先生恢复的不错,可以从北岛转院回来了
乔津提了几天的心,终于从高空坠落下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有了些神采。
“乔少爷,先生没事了,你就别再担心了,看看这几天瘦的,脸上肉都没了,真是难为你这么关心先生。”黄慧英心疼的看着乔津,男生本来圆着的脸,不过几天就变尖了。
乔津苦笑了一下,哪里是关心,说白了就是拙劣的愧疚,他明明知道剧情的,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提醒对方,冷眼看着对方陷入危机。
他连一句一路顺风都没说。
或许就是这些浓烈的愧疚和良心的谴责,以至于郁荷真提出要去看舅舅时,乔津竟然下意识逃避。
但最后,他还是对郁荷真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郁荷真没想带着乔津一起去,他下意识道:“津津,要不你还是”
“不,我要去,”乔津打断了郁荷真的话:“我知道郁先生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要去,先生给了我住的地方,还给了我一日三餐,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得去看看他。”
郁荷真神情复杂的看着乔津,随后点了点头。
郁拂深转回首京医院的第三天,郁荷真和乔津去看了他。
谢管家和整个医疗团队都在郁氏集团直属医院,顶楼的整层楼道安静无声,医护人员有序忙碌着。
此时距离车祸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郁少爷,您的关心已经收到了,但是先生现在还不方便见您,您请回吧!”谢管家一板一眼道。
郁荷真焦急道:“那舅舅现在身体怎么样了?病情还严重吗?”
谢管家道:“郁少爷不要担心,先生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再静养一段时间,相信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你自然就能再见到他了。”
郁荷真听懂了,乔津也听懂了。
说白了,就是人挺好的,你俩别再来医院了。
郁荷真笑了笑,这种带着关心体贴的笑挂在他脸上,很招好感:“那就行,舅舅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那麻烦谢爷爷一定照顾好舅舅,我们就不打扰了。”
谢默点了点头:“郁少爷请放心。”然后目送郁荷真拉着旁边的乔津离开。
等两人上了电梯,谢默才转身,向走廊深处最大的那间病房走去。
轻轻推门进去,谢默视线落在床上,没有人,忽地一阵大风刮进来,吹的枕边书页哗啦啦的翻飞,寻风望去,打开的窗户边站着一个高挺人影,单薄衣角被风绞的蜷曲,露出里面包着白色绷带的肌理。
“先生。”谢默往前走了几步,规劝道:“风大,您才刚刚做完手术。”
郁拂深不说话,谢默也就住了嘴,他站在一旁,看对方伸出手,在风里抓握一把,又虚虚展开,抬起的手臂上还有包着纱布,和皮肤混在一起,都是石膏一样的白,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
“先生,刚刚郁小少爷来过了,说要见你,我让他回去了。”
男人不为所动,谢默接着道:“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乔少爷。”
风拂过透明指尖,指尖轻颤一下,郁拂深收回手,按在窗檐上,另一只手,则摩挲着抚上手臂,握在纱布包裹的地方。
时间过的太久,郁拂深已经记不清车祸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那天车就停在他面前,后车门被打开,他该像往常一样坐上去,然后迎来像之前的重复——面对极速行驶过来的车,司机猛打一把方向盘,侥幸险险避过大半,只有车身左侧被刮去零件,车辆因为速度过快和猛烈转弯而侧翻,但侥幸,他只蹭去了一点皮。
但他那天站在车前,迟迟不动。
郁拂深也曾恣意反其道破坏剧情,可最终呢?而那天,就连天上掠过的那只乌鸦都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报丧了三声。
他等了很久,在他这里,没有一次发生过改变。
没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意思”这三个字已经在郁拂深呼吸中伴生了好久,和他长在了一起,撕不下去了。
“你们不用去了,我自己开车。”那天,郁拂深这么说完,接着径直坐进了驾驶室。
发车,车轮压过地面,然后上了那一段事故发生的无人大道,郁拂深打开窗户,疾风瞬间涌进车厢,直戳瞳孔,男人眼睫丝毫不颤,他沉静的如一汪已死百年的水。
一点点的,他踩下油门,直到踩到底。
两辆同样疾速的车辆即将相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所以这一次能死吗?还是会再一次重新来过?
那天郁拂深冷静的赌,如同下每个决定都一样,已经列出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结果。
蓦然的,某根神经一错,像是有序代码里错乱的病毒,脑中突然闪过一双眼睛,只一瞬,快的几乎抓不住。
黑白分明,水洗一样,嵌在蜜色皮肤上。
“先生。”那眼睛这么说着。
不到二十米,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剧烈响起,撕破上方整片天空,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碰撞和车辆翻滚的声音,瞬间,柏油马路上白烟阵阵,油烟气四泄。
事故声将原本要略过这里的给飞鸟都给惊走了,许久,才归于平静。
这就是那天发生的全部。
“先生,您的胳膊!”身边突然传来谢默的惊叫。
从回忆里抽身,郁拂深缓缓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深陷进纱布里,伤口再度被戳破,鲜血已经津湿了正片纱布,指尖也是鲜红,凝着血珠。
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
出了医院,郁荷真和乔津一起吃中饭。
点过菜后,郁荷真道:“津津,别担心,谢爷爷都这么说了,舅舅肯定没事。”
乔津恍恍惚惚回神,提了热水,给两人泡碗筷。
郁荷真倒是没想到乔津对郁拂深这么关心,手被热水烫了都没反应过来,连忙夺过对方手里的壶。
“津津,你到底怎么了,是被吓着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郁荷真伸手想去摸乔津的额头,乔津侧了下脸,下意识躲开了。
“我没事。”他朝郁荷真笑了下:“可能就是最近太忙了,有点累了。”
收回落空的手,郁荷真想起男生是为了参加竞赛才这么累的,心里甜蜜的同时又涌起了心疼,不就是一个竞赛名次吗?值得把人累成这个样子,都瘦了不少,郁家什么没有,还能买不到一个竞赛资格?
郁荷真打定主意,一定要乔津参加比赛。
上菜了,郁荷真给乔津夹:“津津,都是你喜欢的菜,多吃点。”
乔津嗯了一声,扒着碗里的米饭,牙齿碰到不太喜欢的触感,乔津皱了皱眉,硬咽了下去。
是山药。
抬头一看,果真,餐桌上有一碟色泽搭配好看的荷塘小炒。
乔津对这道菜熟悉,他想起来,上一次吃还是在那个小桥流水的私厨里。
只不过那碟小炒里,没有山药,只有板栗。
山药被郁拂深换掉了。
板栗炖的黏牙香甜,是无法让人拒绝的好滋味,乔津还能回忆起那道菜的味道,可现在舌尖却满是苦涩,几乎要吃不下去。
将碗里剩下的山药拨到一边,乔津一声不吭,埋头扒着米饭,速度很快,不过不像是饿的,到像是逼自己吃一样。
吃过饭,乔津以学习的名义拒绝了郁荷真的游玩邀请,郁荷真也没有不开心,反而让他有任何难题都随时问自己,乔津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走过花店,乔津停下脚步,看见摆在门口醒花桶里的花束。
是五颜六色的玫瑰,花瓣上带着水珠,娇艳欲滴,和郁家老宅花房里的那一片玫瑰花圃一样美。
郁拂深摘过其中一朵,他应该是喜欢的。
大太阳晒得后背全湿了都感觉不到,乔津盯着玫瑰花看了好久,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机地图,快速搜索着什么,接着又拦下出租,马不停蹄往目的地赶往目的地,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不过自那天之后的好几天晚上,乔津上完私教课,都要在卧室里忙碌到半夜才睡觉,房门紧闭,只能听见从里面传来“酷嗤、酷嗤”的摩擦声,比学习的时候还要认真刻苦。
就这样,一周之后,乔津再一次来到了医院,这一次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谁也没有打扰,走到郁拂深所在的病区,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扎扭捏的小东西,规规整整的放在郁拂深的病房门口。
想要敲一下门再跑,又害怕打扰,最终老老实实收回了手,再各方位观察了一下地上物品的摆放位置,确定可以被看见,这才趁着四下无人,鬼鬼祟祟的离开。
走廊安静幽深,是整栋医院唯一沉睡的存在,挂钟滴答,偶有医护经过,都是远远绕开这个病区,脚步轻的不能再轻,
因此还没有人发现,有一支玫瑰正安静的开在紧闭的病房门口。
它的花瓣上没有带水珠,有的只是刻刀一笔笔划过木头,打磨出来的痕迹。它也没有花香,更不柔软。
但任谁都可以看出来它是一朵红色玫瑰。
第 24 章 紫罗兰送你
乔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过了半节物理课,手还握着笔,笔记本被画的乱糟糟的。
“昨晚睡得不好啊?”同桌刚追完一集番,伸了个懒腰道。
乔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最近都睡得晚,基本要熬到一两点,白天精力就不太够用。
“对了。”同桌摘下耳机,对乔津道:“今天晚上,体育馆英泉和实验一中有篮球比赛,去不去看?”
乔津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抽出昨晚私教课老师留的的作业,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晚上有事。”
“哦”同桌没再多说什么,心下却好奇讶异,视线落在乔津的握笔的手上。
男生因为在社团里舞刀弄剑的,手并不光滑细致,骨节分明,深色皮肤上有一层薄茧,和其他养尊处优的同龄人明显不同,但无论怎样,皮肤总是完好的,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手指、手背竟然受伤了,贴了两个创可贴,看着更糙了。
乔津补完笔记,上完最后一堂课,他就飞快收拾好书包,下课铃一响,头也不回的冲出教室,看样子着急的不行。
同桌慢悠悠的看完最后十几分钟的番,才有一下没一下的整理书包,这个时候,郁荷真过来了。
他看乔津没在,先是和许映还说了一会儿话,看上去心情很好,等许映还去洗手间的功夫,才走到乔津的座位边。
“津津呢?”他问乔津的同桌。
同桌发现手机,连忙站起来:“乔津,他一放学就走了,看上去很着急,估计估计是回去学习去了把,他说他最近晚上回去都得学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同桌总觉得自己这么说完后,郁小少爷露出一种既心疼又开心的表情。
郁荷真还想问些什么,许映还就回来了,他又立刻走开,回到许映还身边,两人不知道商量着一起干什么,片刻,郁荷真开心的点头,甚至帮许映还拿了桌上的水杯,许映还也没有阻拦,两人结伴一起走了。
两人之间的亲密,同桌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所以现在是不需要乔津这个备胎了吗,可怜乔津一直跟在少爷屁股后面,叫东不敢往西的,生怕哪儿没有舔到位。
果真,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
从学校出来后,乔津坐了离臻境反方向的出租,他把书包抱在怀里,报出地址后,拉开链子,手伸进去,看着窗景,无意识的抚摸着里面被细心包裹的物品。
二十分钟,车停在了郁氏附属医院的门口。
乔津下了车,看着面前的高耸大楼,在台阶处转了好几个圈圈,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后脖颈都被晒红了,进了住院部。
顶层安静,诊疗台的护士早就将这个隔三岔五就来的小男生记住了,上面没说要赶,小护士也就装看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进去了。
病房依旧大门紧闭,乔津不敢多停留,从包里掏出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门边,就想要跑。
不过这一次,却被人抓住了,是谢管家。
乔津站起来的时候,房间的门恰好打开,于是迎面撞上了谢管家。
“谢爷爷。” 乔津尴尬的笑了笑,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精瘦的身子背着大大的书包,明明个子不低,在一米七出头谢默面前,却老实如鹌鹑。
谢默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拿在手中一看,依旧是一朵木雕花。
这一次,是一支紫色郁金香。
相比于前面的玫瑰、绣球花,今天这朵更精致了一些,还有花蕊,看的出来,雕功在不断进步,不知道私下练了多久。
乔津呐呐道:“先生先生闻不了花,我就想给他送一些,虽然是木雕的,但是颜色好看。”
谢默久久无言,半晌才道:“乔少爷,有心了。”
乔津的手一直捏着书包带子,并没有因为谢默的夸奖而表现出开心,整个人都看上去蔫蔫的:“谢爷爷,先生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
谢默在郁拂深身边工作多年,一双眼睛识人老辣,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男生的愧疚他看的很清。
谢默没了之前面对男生的不近人情,表情和缓道:“先生恢复的很好,最近已经开始处理一些工作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不要担心。”
男生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先生没事就好,谢谢您,打扰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片刻,谢默看着手里的花,叫住了男生:“乔少爷要不要看一眼先生?”
男生黯淡的眼睛瞬间划过一道流星,他哒哒哒又跑回来:“可以吗?!”,接着突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流星飞快落下,整个人重新变得失落:“还是算了吧,先生可能不太想见到我。”
郁拂深不喜欢他。
谢默顿了顿:“先生刚注射了点滴,这会儿应该睡着了。”
听谢默这么说,乔津眼睛重新发亮,他抿了抿唇,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消毒过后,乔津进入病房,房间很大,家具齐全,如果不是周围都是或正在使用或休眠的医疗仪器,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间病房,但也正是这些仪器,才得以窥见郁拂深刚来医院时病情的凶险。
乔津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离病床不近不远的地方。
发白的手背上扎着点滴,冰凉透明的液体正在往体内输送,相比于出差前精壮有力的小臂明显轻减了一些,手肘关节处还包扎着纱布,黑色稠衣半开着,旁边医疗机器的贴电极片贴在胸膛,导线是红色的像是从对方伤口钻出来的一样,大口攫取着身体里的血液。
乔津的心猛地一坠,往后退了一步。
“确实很凶险。”谢默轻声道:“隔壁面包车的副后驾上还绑着一根钢管,虽然侥幸避开了,但是还是从他的肩胛骨穿了过去,血把座位都浸透了。”
乔津脸色比郁拂深的脸色还白,他看着对方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肩,气管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无法呼吸。
他的视线不敢上移,他不敢看男人的脸,或者说负罪感让他羞于直视对方。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他没有告诉郁拂深。
他也不能告诉郁拂深。
而他每天送来的花也并没有让男人的病痛减轻,也没有让自己的罪恶感减少。
一点用都没有。
乔津再也待不下去了,片刻后,他猛地推开门,跑了。
后面连续几天,乔津没有再去过医院,但他依旧忙碌着,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不少,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还因为走神不小心被高皋打到了肚子上。
“津津,你没事吧?”郁荷真过来找乔津,正好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没事,是我走神了,”乔津朝一边担心的高皋摆了摆手:“不疼,你们继续着。”
拉下郁荷真摸自己肚子手,乔津道:“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来找我?”
郁荷真不满:“什么意思,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论嘴功,乔津从来不是郁荷真的对手,他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呢!”郁荷真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妈知道舅舅生病了,打电话问我情况,结果听说我就去了一次医院,特别生气,把我骂了一顿,让我今天无论如何去看看舅舅,哎,明明是舅舅不让我们打扰他的”
乔津无意识攥了下手,拳击绷带裹在刻刀戳破的伤口上,酥麻麻的疼。
“但是,津津。”郁荷真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今天下午有点事情,实在是走不开,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下。”
乔津怔愣片刻,没说话。
看着乔津的表情,郁荷真以为对方不愿意,连连保证道:“我已经打听过了,最近舅舅一直不见客,连姨妈那边都没见,你放心去,就在谢管家面前晃悠一下就行,等我一有空了,立刻就去。”
乔津知道,这段时间是原文中郁荷真和许映还拉扯最甜蜜的时期,两人距离在一起,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许映还的演出郁荷真更是场场必去,从不拉下,今天就有一场。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吗?
“好。”半晌,乔津看着郁荷真的期待的眼神道:“我去。”
郁荷真露出感激的微笑,说实在的,其实如果不是舅舅闭门不见客,他宁愿再被他妈骂一顿,也不会让乔津去,但好在舅舅不喜欢乔津。
看着面前男生毛茸茸的头发,郁荷真没忍住摸了摸,虽然之前出现了一点插曲,两人没之前那么亲密了,但他知道,乔津还是在乎自己的,否则就不会为了和自己一起参加竞赛那么努力了,他在乔津心里,还是不可撼动的第一位。
郁荷真并不想乔津那么显眼,他不想别人注意到乔津,就算是舅舅,也不可以,他得一直像从前那样一直一直站在自己身边。
*
社团时间结束后,乔津去了医院,病区走廊没什么人,就连谢管家也没见到。
奇怪,以往再怎么样都有医护人员经过啊,等了一会都没见到人,乔津想走,想起郁荷真叮嘱的话,又不敢走。
书包袋子勒在肩上,书包里面沉甸甸的,提醒着他里面还装着东西,在原地装了三个圈圈,直到头顶冒汗了,乔津才泄气一样,蹲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已经被书本压的歪七扭八纸包。
里面抱着的是一支盛开的木紫罗兰。
每晚写完作业已经十一点多,可躺在床上,乔津依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眼闭眼,就是男人双眼紧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好像只有做点什么,不对,是、为郁拂深做点什么,心里才不会那么空茫无助。
于是他只能继续爬起来坐在桌前,做一支支木头花,想象着如果对方能收到,会不会露出稍微舒服一点的表情。
整理了一下外包装,和前几次一样,乔津把纸包放在了病房门口,正起身准备走,突然,额头被门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
乔津抬头,这才发现和往常不同,病房的门并没有紧闭,它只是轻阖着,在乔津蹲下的时候,被里面的风吹开了一道缝隙。
狭窄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光晕落在地板上,一同出来的,还有一种淡淡的味道。
是一点冷香。
乔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想起梦中频繁出现的伤口绷带,以及那几根搭在床边透明的指尖。
心念浮动。
半响,门缝大了些,光被遮盖,乔津和他的花一起偷偷挤了进去。
*房间静谧,窗户大开,风鼓进来,吹拂着白色窗帘,那是房间里唯一动态的物品。
风推着乔津往前走了走,走到唯一的床前。
郁拂深就在那里。
乔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低头顺着对方露在外面的手臂一点点往上看,直到看到对方闭合的双眼。
郁拂深睡着了,听说他最近在注射一种药品,副作用就是在注射后的一段时间内嗜睡。
乔津庆幸对方睡着了,要不然,他会愧疚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看来身体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对方手臂的纱布已经没了,只剩下色素沉着下的疤痕,在白色的皮肤上尤为明显,像从火焰中走燎一样,手背上还有青色针眼,这些痕迹任谁一看都知道他生过病。
他躺在床上,手无寸铁,衣着单薄,但闭阖的五官线条凌厉冷硬,伤疤下的肌肉随着呼吸隐隐搏动,那满是针眼的右手上虽然没有带着黑色的家族印戒,可周身的气质依旧和戒指一样冰凉剔凉、深不见底。
就好像他不是生病,只是睡着了。
相比上一次,再次见到郁拂深,乔津有了更深一层的感觉,好像郁拂深无论身在什么境地,都不会羸弱无力,大佬永远都是大佬。
这么想着,心里的愧疚感稍退一些,乔津准备将花放下就离开。
紫罗兰难刻,一朵不好看,五六朵簇拥在一起才像样,比前面的玫瑰、郁金香难多了,乔津忙活了一周,才打磨出来,勉强能看出紫罗兰的影子。
至于为什么要送玫瑰、紫罗兰、郁金香,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花颜色鲜艳,还因为它们都是郁家玻璃花房栽种的花,乔津做花的时候,老是想起男人在花房里的样子,像接近什么新事物一样,慢慢靠近,垂眸观察,然后再不动声色的抚弄。
对方好像并不讨厌花。
应该因为身体原因无法靠近,以至于连家里种的花都无法欣赏,这么一想,乔津手里的刻刀就动了,第一次是玫瑰,后来就是郁金香、紫罗兰,他把那些玻璃房的花变成木头的,染上色彩,怀着不可言喻的愧疚送到对方门前。
他想,大佬或许也会好奇呢?
万一他也好奇住在自己家里的花长什么样子,是什么颜色,好奇那些花开的好不好呢?
万一呢?
将紫罗兰轻轻放在床头柜前,摆好,乔津视线抬起,偏离,再偏离。
然后就对上了枕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眼尾深长,瞳孔清明,不见刚醒来的蒙昧,将乔津和他手里的花倒映的非常清晰,某个瞬间,乔津以为自己被投入海里了
。
“先先生”反应过来了,乔津还未撤离的手猛地拿起花,飞快藏在身后,脚步混乱向后退了几步,球鞋踩在木地板上,吱扭吱扭的,空间的安静瞬间被打破。
停滞片刻,郁拂深动了,他缓缓掀开被子,坐起来,却没下床,而是靠在背枕上,拿过床头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乔津还是改不了和郁拂深单独在一起就想跑的冲动。
“先生,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听听谢管家说您恢复的不错”刚刚还熄下去的愧疚,在再次见到郁拂深的时候又卷土重来,乔津嘴巴不受控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总之就是想赶紧走。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就先走了。”球衣快被乔津搓出印子,他低着头,余光只瞥见郁拂深看完手机,放在一边,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搭在被子上,此时一动不动,像最具美感的手部雕塑。
乔津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在听自己的讲话,天啊,他宁愿对方忙自己事,不要搭理他!
胡乱说完这句话,乔津转身想逃,却被男人的声音叫住。
“不想上课,所以过来?”郁拂深道,不带什么情绪。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音色像刻针走过表盘,克制、磁感,淡然,乔津恍惚了一下。
脚步一顿,走是走不了,乔津对门丑着脸笑了下,半晌,乖乖转过身,面对着男人。
“没有的,就是就是想来看看您”乔津眼睛中满是诚恳愧疚,想起一会儿要上的课,又心里发涩,唇抿的紧紧的,声音从缝里挤出来,不清不楚:“还没到时间呢,我一会儿回去就上课,不会落下的”
乔津的一只手不自觉扣着裤边,郁拂深垂眼看见了。
“手怎么了?”
乔津还以为对方是问自己背后藏花的手,整个人更紧张了,肌肉绷了绷,不肯说话。
郁拂深又道:“手上贴的什么?”
乔津低头一看,连忙将剩下的那只也藏在了身后,打哈哈道:“没,就打拳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伤了一下,以前经常这样的。”
开玩笑,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手受伤的原因,不就知道花是自己送的了吗?乔津不想让大佬知道自己送过花给他,况且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前面那些花郁拂深有没有看见,让对方收下他是不敢想的,只会在每一次把花放在门口时,猜想郁拂深会不会看见。
再说了,郁拂深不喜欢自己,要是知道花是自己送的,或许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了。
“先生。”想着那些花和自己不招人喜欢的命运,乔津声音也蔫了:“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郁拂深没说话,他面前是男生低落的样子,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男生的脸颊和一点鼻尖,脸颊上的肉相比之前少了,蜜色的皮肤上的一点红痣,因为难过连色彩都暗淡了一些,鼻尖倒还是圆的,泛着润红,轻轻抽动着,像牛犊湿润的鼻子。
某个瞬间,郁拂深仿佛看见了一只小牛犊站在光秃秃的草地上,一边含泪咀嚼着嘴巴里最后一点草皮,一边用嫩红的鼻子蹭着地面,企图草地能再赐予自己一点食物。
垂眸,眼睫动了一下,半响,郁拂深道:“吃了吗?没吃的话,就在这里吃饭。”
*
乔津留了下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吃和郁拂深一样吃病号餐,没想到谢管家却为自己单独准备了一份晚餐,红烧鱼、烧三鲜,还有甜汤,都合乔津胃口,和郁拂声那一桌青青绿绿的饭缩力晚餐完全不一样。
病房是个套间,卧室再往里面走,是个开放式的小餐吧,乔津和郁拂深就坐在那里,各吃各的。
和乔津的好胃口不同,郁拂深吃的很慢,食欲不强的样子,乔津好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大佬和病之前给人的感觉有所不同,气质依旧冷漠、矜贵,但身上隐隐有多了一种感觉。
眉眼更加冷冽淡然,情绪起伏更少,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就像就像厌世一样。
是生病的原因吗?
乔津不懂,他极力配合着郁拂深吃饭节奏,也慢悠悠的,可是看了眼时间后,他不得不加快速度了,风卷云残一样,扒着碗里的饭,好像后面有狼撵。
对上男人的没有实质意味的目光,乔津停下动作,咽下嘴里的食物,讪笑着解释:“先生,我我课要来不及了。”
想到自己还没写完的作业,乔津嘴角的笑更加苦涩真实:“我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郁拂深沉默片刻,薄唇张合:“最近课业能跟上吗?”
听见男人这么说,乔津真想哭,可是一想到这些苦都是走剧情必须要的,而且如果自己说实话承认跟不上,那一定和剧情男二刻苦学习的状态违背,人物肯定OOC。
乔津只好打落牙齿往嘴巴里咽下,他狠狠扒了一口红烧肉,想要压住嘴巴里的涩,可嘴角是下撇的,眼睛是红的,声音也是哽咽的
“先生我可以的,我能跟上。”
郁拂深面无表情的看着男生矛盾的表情,眼神微微转变,和刚才相比,仅有的温度褪去一些,变得深晦,波浪翻涌。
嘴倒是挺硬。
郁拂深不再说话了。
乔津顶着对面视线的压力,更加快速的吃饭,结果自己是吃完了,对面男人的饭才动了一点。
乔津只好等着,但男人吃饭是真的很慢,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刚才还要慢。
乔津实在等不住了,吞了吞喉咙,斗胆开口:“先生,老师已经来了,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着。”
讲真,乔津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去,私教课的老师比学校里的老师还凶,他作业没写完,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罚,何况他还迟到了。
男人看了乔津一眼,没什么情绪,也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
乔津松了一口气,匆匆起身告别后,飞快走了,步子急的好像前有狼后有虎。
房间又重新归于安静,此时,天色已经暗下,酒红色的夕阳落在窗前,昏红色的光从窗沿爬进来,落在没开灯的地板上,房间一边明,一边暗。
郁拂深恰好坐在暗处,任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脸,片刻,只听到筷子轻轻落在碗碟上,一抹比夜色还浓的阴影从椅子上起来,向吧台对面走去。
赤脚踩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光斑一触碰到赤裸的脚背和鼓胀有力肌腱就急速褪去,直到脚步停在乔津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手指先于最后一抹赤红云光碰上落在椅子上的包裹,郁拂深拿起,缓缓拆开,一朵开的正好的紫罗兰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男人收敛眉眼,昏暗中看着手里的木花,指尖贴在枝干上,粗糙的木质感划过男人的指纹,他动了动指,不动声色的摩挲。
正在这个时候,谢管家进来了,男人不理,目光长久停留在花瓣上。
“先生,小乔少爷已经送走了。”
男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半晌,从头到尾的看够了,他才走到床头,拉开第一层抽屉,将手里的花放了进去,然后才缓缓合上。
余光中,谢默从那一道抽屉缝里看见了一抹红、一抹蓝、一抹紫,是之前几朵,都没少。
谢默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先生,还有一件事是从郁少爷学校那边传过来的。”谢默继续道,说起来,这个消息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以前应该是连听都没兴趣,更不在意的,但是现在,谢默的第六感告诉他,必须要汇报。
“郁小少爷私下里向学校要了个数学竞赛的名额,不知道给谁。”
谢默说完,男人贴着抽屉把手的指尖一顿,黑暗中,他缓缓抬头。
第 25 章 情绪波动
郁荷真最近心情不错。
周末的时候他和许映还一起去了外地某个刚开没多久的独家山庄避暑,当然郁荷真还叫了其他人,以防许映还有顾虑不肯去。
当天,一群人嗨到凌晨,并且还喝了一些酒,一群二代们非常放肆,快要结束的时候,郁荷真酒杯里还剩一些透明的酒液。
一群好事的不让他走,非让他喝完,郁荷真不想动,正准备拒绝,没想到一旁的许映还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不声不响替他喝了,郁荷真知道对方是着急走,刚刚对方一直在看手表。
身边一片放肆的起哄声,郁荷真一个眼神过去,起哄声自动消了,暧昧瞬间消散。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暧昧的,帮忙喝个酒而已,齐宗也替他喝过,还用的是一个杯子,不过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单方面觉得和许映之间变得更亲近了。
但面上,还和以前一样朦胧模糊,郁荷真觉得这样的关系很舒服,他不迎合,也不拒绝。
就这样,他和许映还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现在要是再问洛图的学生,谁和郁荷真走的近,以前,他们或许会说是乔津,但现在,有不少人会说是许映还。
六月初,洛图公学的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考试结束后,竞赛名单就随之公布,郁荷真能想象道乔津要是知道自己进入竞赛时会有多快乐,自从上次许映还、乔津和他三个人一起自习后,郁荷真对于乔津和许映还在同一时空下相处好像没有那么抵触了,反正那两人相处的时候,他自己也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多余的问题。
郁荷真的如意算牌打的很好,直到老师在全班面前公布这次竞赛的人选。
有自己、也有许映还,但就是没有乔津。
郁荷真不信,先是翻了学校官网,一条条对下去,确定没有后,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自己的生活助理。
郁荷真的生活助理是他妈妈出国前留给郁荷真的,但因为郁荷真住在郁宅,这就多了一些生活助理不太方便插手的事情,他在郁荷真那里的使用程度大大降低,最近小少爷下达的为数不多的命令之一,就是想办法空一个竞赛名额出来。
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需要一通打给学校的电话,比起小少爷之前那些天方夜谭的要求,生活助理觉得无比轻松。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要求,三天后,收到了校长亲自打过来的拒绝。
寥寥几句,生活助理就从对方轻松大胆的拒绝中听出了学校有恃无恐的原因。
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他那边没有说可以。
没人再敢给郁小少爷行方便。
生活助理猜测是不是郁小少爷做错了什么事情,惹郁先生生气,要不然,那么个不沾风尘的大佛,日理万机的,哪有空管小孩子的小打小闹。
斟酌再三,他将情况汇报给郁小少爷,话落,听筒那头传来很重很重的呼吸,过了大概五六秒的样子,在生活助理头皮发麻的时候,那头电话陡然挂断了。
生活助理知道,郁小少爷生气了。
*
郁荷真那头发生的事情,乔津一概不知,他最近心情也终于放晴了,不知道为什么,从郁拂深那里回来后,没过几天,自己的私教课就停了,再也没有多的写不完的作业,也没有一到家就等候在客厅的老师了。
乔津又恢复了放学后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生活,再加上郁拂深还没从医院回来,乔津就更放肆了,像是要抓紧一切郁拂深回来之前的时间,打游戏到凌晨。
当然,剧情方面,也在有序推进,原文中这个主角攻受越来越亲密,只差一层窗户纸的时间段,男二乔津和主角攻之间的矛盾也更加激烈,继运动会的使坏、三人自习中让主角攻吃醋之后,紧接着就是社团场地之争。
洛图公学的教学理念并不是乌托邦式的,相反的,在某些方面是类社会的现实,这也是这里毕业生两极化的原因,精英的特别理智成熟,吊车尾的则一直吊下去,反正有家族托底。
而洛图的现实其中一点就体现在社团的场地、设备、资金奖补上,入团人数越多、收获的荣誉越多,学校给予的关注和利好倾斜也就越多
而乔津和许映还的矛盾就是暑期的社团训练中,乐团看中了武术社现有的场地,你说看中就看中吧,给你让还不行,还要被乐团的人说些瞧不起的话,这谁能忍得了,两个社团矛盾加剧,而这矛盾也最终变成了乔津和许映还的矛盾。
因为许映还是乐团的副社长,这个更换场地的提案就是他提出来的。
当然,武术社对于自己社团青黄不接、势单力薄的现状也不是不清楚,乔津高皋四个人也都在想办法,参加校庆等校内外比赛就是他们打开知名度,增加新生吸引力,获得荣誉的重要途径。
原文中,社团矛盾之前就有这样的铺垫,男二乔津为了社团,去参加校外的武术比赛。
很快现实中,高皋在某天就给乔津分享了一个xx杯青年武术比赛的报名链接,他们四个人都报了名,乔津心态平和,武术功底又好,四人结伴参加了初赛和复赛,然后都通过,打进了复赛。
乔津对当前的剧情推进度非常满意,周六周日按时去参加社团训练,其他时候轻轻松松的躺平,反正比赛就是个流程,小说只提了一笔的事情,乔津也没打算在决赛拿名次,准备到时候挨一拳就倒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见这暑假即将来临,本来该是好好玩的时候,乔津心里却还记挂着什么
臻境一如既往的安静,一连几天社团训练回来,乔津都有意无意往那个紧闭着门的卧室瞅瞅,还是没光从里面透出来。
周五的时候,结束训练,乔津蹲在厨房帮黄慧英剥蒜,黄慧英往盆里倒面粉,皱着眉头,面露担忧。
“哎呀,先生这一病时间怎么这么长,一直不回来。”
乔津把一颗扒干净的丢进碗里,回忆起前几个礼拜他从医院离开时,谢管家说的话,他告诉乔津,郁拂深恢复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回家,可事实证明,情况好像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听老宅那边说,先生身体老是过敏。”黄慧英取了一块黄油开始揉面:“是不是情绪不太好啊,我有个外甥也是这样,情绪不好,身体就出毛病,胃老疼。”
乔津忽然想起现实世界里也是这样,因为父母意外早亡,刚上初中独立生活的他整整三年觉得天是阴的,胃口很差,情绪很不好。
记得上次见郁拂深的时候,先生的脸上就没什么血色,胃口感觉也不大,那个时候,对方身上好像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情绪不好吗?
乔津扒蒜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顿晚饭,乔津只吃了平常一半的量就饱了,从餐凳上退下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主位,空荡荡黑沉沉一个椅子。
周六早上,乔津依旧按时去社团,决赛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四个人抓紧时间做对抗训练,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吃什么?”从浴室出来,高皋擦着头发问剩下三个人。
“披萨!”
“烤鱼!”
高皋不理他们,关上柜门:“乔子,你呢?”
乔津想事情,高皋又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顿了顿,他道:“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情,一会得走,你们吃吧!”
看着乔津心不在焉的样子,旁边三个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现在学校里谁不知道,郁小少爷现在不带他玩了,老是跟那个新来的转校生黏在一起,而且看上去郁小少爷还是比较舔的那个,学校里奚落乔津的人不少。
这不是打乔津的脸嘛!
“津子。”高皋拦住乔津的胳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别在意,你和郁少爷那么多年的交情,那个叫什么许映还的,肯定比不过。”
“对啊,小乔儿。”柳颂英走近,扬着艳气的眉,咬牙道:“那姓许的就是个不入流狐狸精,以色事人焉能长久,相信我,他猖狂不了几天。”
看着面前和校花媲美的一张脸,乔津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连关凯都一脸紧张的拉住乔津的手点头。
乔津无奈笑道:“你们在胡想什么,荷真想和什么人交朋友是他的自由,就算我是他兄弟,也不能干涉他啊!”
“那我看你最近老是走神的。”柳颂英嘟囔道。
乔津一噎,他走神可不是因为郁荷真,脑海里自不觉想起医院,乔津叹了口气。
三人见乔津没什么,又兴高采烈的商量吃什么,然后收拾好东西,和乔津在校门口分别。
乔津没有立刻走,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深深抿了下唇,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拦下一辆出租。
“师傅,去郁氏附属医院。”
*
站在门口,乔津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在门口转圈圈。
最后,还是被谢管家的撞见的。
“谢爷爷,我想问一下,郁先生”乔津话还没说完,谢管家就走到乔津前面,轻轻推开了病房里的门,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转头,示意乔津。
乔津犹豫片刻,只好跟了进去。
郁拂深没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里加了一张办公桌,郁拂深正坐在那里拿着平板看,旁边还站着二助,二助手里还抱着一小摞文件。
郁拂深身上穿的不是上次乔津见到的稠质睡衣,而是一件薄款私定休闲白衫,下面是黑色裤子,从衣着上看,和在病床上相比精神很多了。
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皮肤像是从光里透出来一样,整个眉目淡漠的几乎无处着落、他看着平板上的文件,眼珠几乎不动,眼睫如鸦羽一样,整个人深晦缥缈。
察觉有人来了,郁拂深抬起头。
乔津盯着男人,仔细打量,四个人所在的空间里没有一点声响。
片刻,乔津卡了下磕,脑子一抽,突然道:“先生,你想不想去看我打武术比赛?”
旁边站着的二助和谢默直接屏息,乔津则紧张等待对面男人的反应。
确实有所回应。
听见乔津冷不丁的邀请,郁拂深的眉眼很轻的、很快的拧了一下,终于,有生动的表情着落在他脸上。
第 26 章 心火
没人吭声,乔津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挠了挠头,抿着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邀请郁拂深来看他的比赛,但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乔津也不想收回。
以为男人没听清,乔津又重复了一遍:“先生,我们社团报名了武术比赛,已经进去决赛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除了郁拂深和乔津,房间里的其他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不存在。
郁拂深的黑色平板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闷响,白色指尖落在桌面的阴影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要我去?”半晌,男人道。
郁拂深的问题难住了乔津,他苦恼皱眉,认真思考,上一次再加上这一次,郁拂深身上那种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气质,让乔津不是很舒服,他觉得黄阿姨说的对,郁大佬好像就是不太开心。
不开心,就要多出去转转,做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于是,他脑袋一抽,想出了这个主意。
站在一旁的谢默身体没动,心思浮动,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自乔少爷来过之后,先生就把私教课取消了,所以先生现在是在逗乔少爷吗?
男人面容冷淡,气质和往常一样,但细细看,眉目舒展平和,轮廓缓和。
此时,郁拂深刚刚结束完一场线上会议,看着那头下属们传来的工作汇报和堵点,透明的镜片是大片大片一闪而过的数字。
“先生。”谢默道:“郁少爷来了,说想要见您。”
*
可被对方黢黑的眼睛盯着,乔津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能挠着头,回避问题,磕磕绊绊的嘟囔:“就是就是想让您去看看嘛”
压住心火,郁荷真进入正题:“舅舅,最近我们有一场数学竞赛要参加,我入选了。”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新游戏才刚到啊!
乔津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急了,花容失色:“啊!不是说”不是说以后都不来了吗?!!
“那还要再补课吗?”
心火燃烧,想起那张没有乔津的入赛名单,耐心更是加速消逝,不知道用了很大的力气,郁荷真才忍住起身,破门而入的冲动。
乔津没能等到郁拂深的回答,逆着光直视对方的眼睛,又什么都看不清,让他有些发晕。
反正竞赛的剧情点已经结束了,他也用不着再伪装刻苦了,再让他算那些题,还不如直接去跳河。
对方迟迟不说话,郁荷真身体绷紧。
男生面容正经,袒露表现自己为郁家考虑的良苦用心,只是两颗精亮的眼睛却遮不住狡黠,配着一身蜜色皮肤,像是山里刚开智的精怪,活气十足。
“竞赛呢,结果出来了吗?”郁拂深道。
看来,心情不错。
谢默明了:“好的,我让他在外面等着。”
乔津最终还留在了郁拂深这里吃饭,他满心以为还要补课,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整个人都丧丧的,什么胃口都没有,连最爱的松鼠鱼、红烧肉都没办法让他提起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反观郁拂深,相比上一次在病房一起吃饭,胃口好了很多,竟然还尝了几口红烧肉、松鼠鱼,面色平常的仿佛看不到乔津的幽怨。
手指落在屏幕上,却迟迟没点开下一页,屏幕的幽蓝浸透眸底。
郁拂深没吭声,缓缓翻完手里的文件,才抬头看了眼谢默。
对于郁拂深的冷淡,郁荷真其实早已习惯,之前乔津还在郁宅的时候,自己和郁拂深的相处,表面看上去是一对和睦的长晚辈,实际上多数说话的都是自己,郁拂深很少搭理他,那个时候的郁荷真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的目的也不单纯,他来郁宅本来就是为了讨好郁拂深的。
太可怕。
这已经是住院以来,少有的好情绪了,当然并不是郁拂深随意发脾气或者情绪可以被人看透,实在是因为谢默在男人身边待了近二十年,太熟悉了。
男人开始处理自乔津来了后一直没动的工作,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等夜幕彻底降临,谢默进来了。
郁拂深面容冷淡,瞳色一如往常深邃幽深,窗外的光从他身后小心绕过,不敢沾染一点衣角。
但最近,尤其是今天,男人身上这样的感觉消散了很多。
乔津使劲睁了睁眼睛,心里嘟囔哪壶不开提哪壶,经过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期末分数也就比期中考试多了十几分,分数乘以三才堪堪够得上竞赛的边,怎么可能进的了。
“我期末成绩不太好,没没资格参加竞赛。”
不过他可不会耿直的直接说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才想邀请你的,自己算什么人,还敢妄自“揣测君心”,搞不好大佬会更生气。
*
以至于很多次,谢默都感觉下一秒男人就要松开手,脱离这个世界了。
迎上郁拂深好整以暇的目光,乔津继续找借口:“哎,主要是经过这么一次考试,我发现我的学习方式还是更适合学校的大班教学,私教不太适合我,我觉得就没必要再浪费钱了,您说是吧,先生?”
“舅舅”郁荷真温和道:“好长时间没来看望您,不知道您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吃完饭,乔津心里记挂着自己玩不了几天的游戏机,着急要走,郁拂深也没拦,任他急吼吼的走了。
郁拂深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搭腔。
男生枯萎的表情被郁拂深尽收眼底,指尖活动,他重新打开平板。
“不用了!”乔津连忙打断,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他仓促调整了一下狰狞的表情,尽量温和道:“郁先生,我觉得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然后给了同样在门外守着的谢默,一个几近克制扭曲的乖巧微笑。
脑袋轻嗡一下,陈子非飞快直视前方,什么都不敢好奇了。
“这么看来,还是需要课后再夯实”
谢默的目光落在中间乔津的脸上,一张苦瓜倒霉样,但偏偏是这么个模样,占尽少年的活气,丰富万千,又诚挚万千,就像那一朵朵粗糙但色彩大胆的木花,其实更适合在野外肆意的迎风生长。
饶是专业如谢默,也抵抗不住好奇心,不动声色的抬头,悄悄看了眼郁拂深。
有点像撒娇。
乔津没懂郁拂深的意思,私教课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老师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郁荷真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来时才堪堪伪装起来的好性情,像打破的面具碎片,随着时间一点点掉落。
郁荷真并没有头脑一热直接问郁拂深为什么要挡回乔津的名额,那实在太蠢了。
旁边的二助陈子非实在没忍住,偷觑了对面乔津一眼,眼中飞快闪过震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着郁先生这么说话的人。
晴天霹雳的噩耗让乔津一下子忘记维持剧情需要的刻苦人设,整个人都非常崩溃,连眉尾张扬的燕子尾巴都惊慌失措的耷拉下来。
可是,谢默盯着那个紧闭的抽屉,半晌,收回视线,默默低头。
郁荷真的微笑维持的很好,他继续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担心着舅舅的身体,可是又不敢打扰舅舅休养,今天看您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
郁拂深平常情绪波动不多,但是每次因为身体原因生病住院,心情总是不晴朗,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厌恶,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看什么都像过眼云烟。
观察着郁拂深淡然的表情,郁荷真企图从里面看出什么:“但是复赛的地方在荣城,一共要在那里待三天,我我不想一个人去,所以想要乔津陪陪我。”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却特别焦躁恼怒。
郁拂深道:“数学老师最近家里有事请假了,物理老师恰好生病,不过这几天他们就能回来继续工作了。”
此时光斑移动,乔津终于再次看清郁拂深的面容,神情看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
被允许进去的时候,郁荷真没有立刻起身,他花了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表情,确定平常的那张体贴温和的笑脸挂上去后,才进去。
不会又要补课吧?!
乔津蔫了,哭丧着脸,眼里的小星星落下,一点光都没了。
“适合大班,还学成这个样子?”郁拂深声线平冷。
陈子非的余光也不敢落在男人脸上,只在乔津说完后,偷偷扫了一眼男人的手,指尖还落在黑色阴影里,却没那么透白了,因为按压,指尖挤出血丝,殷红一片,指节紧绷露出皮下的青色经脉,像是在战栗又像是正常流动。
半晌,郁拂深终于想起房间里还站了一个人,他翻着文件,淡淡道:“还可以。”
在忐忑不安的试探中,他看见对面的男人终于肯抬头,面容冷淡,目光落下,睥睨一般。
对方道:“不是有姓许的那个男生陪着你吗?”语气平静的不是疑问,是陈述。
瞬间,郁荷真的瞳孔几乎凝成一根针。
第 27 章 汗津津
郁荷真身体猛地绷紧,大脑嗡鸣,后背发麻。
他张张嘴,下意识就想质问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可唇刚开启,郁荷真就立刻冷静下来,他强迫自己理智,大脑飞速降温,甚至为自己下意识的冲动惊了一身冷汗。
郁拂深是谁,自己待在他身边,什么动向他不能知道?不该知道?
“舅舅,您误会了,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学。”毕竟年轻,虽然性子比同龄人已经沉稳很多,但对上郁拂深,还是急躁露出马脚。
郁拂深懒得和他掰扯,直接道:“我听人说,你上周一连好几天凌晨回来,都是跟他在一起?”
郁荷真的心颤了一下,是真的,上一周许映还过生日,再加上演出什么的,所以好几个晚上,一群人或两个人都待到很晚才散。
空气凝滞,粘在郁荷真的皮肤上,潮腻腻的,自己亲舅舅的手段是怎么样的,他早就有所耳闻,这是郁家人刻在骨子里的淡漠和狠厉,他也有,但和男人比,他差的简直太远了。
半晌,郁荷真再也无法保持直视郁拂深的动作,缓缓的垂下了脖颈:“舅舅。”,他的声音很闷,恳求一样,一字一句道:“您误会了。”
郁拂深是在乔津比赛前的第四天晚上回到臻境的,他不是从医院回来的,而是从公司回来的,他早上出院直接去了公司,处理工作到深夜。
闻鸡起舞的态度比起数学竞赛那个时候真实太多了。
接着一个人影飞速冲进视野中,一个高跳轻轻落在地板中央,左脚先落地,轻轻一点,然后全身力量压下,形成一个饱满的仆步,手掌臂膀则大大张开,很有气势的动作。
郁拂深并没有说什么,可能是刚刚那团头脑中的交战真的让郁荷真眼前发晕,一时间,郁荷真竟然看不清郁拂深的脸。
郁拂深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看面前男生频繁眨眼,鬓角的汗珠子往下滚,顺着他略微丰腴的脸肉一直滚到下巴边沿,看他因紧张、因剧烈运动后起伏的胸膛,以及从宽松的领口露出两节窄窄的锁骨,透着刷了层蜜的肌理,像呼吸的小山脉。
说不上的感觉,郁拂深嗅到了,被包围了,没觉得不舒服,甚至走近了一些。
*
这次竞赛的全程是武术套路锦标赛,参赛项目一共分为拳术和器械两类,而这两类下面又各自包含了特别多小项,什么形意拳、八卦掌、通臂拳、南刀、醉剑等等。
不过眼睛和刚刚不一样了。
郁拂深指尖动了一瞬。
潮热的青草气息伴随淡淡的汗味若有似无,然后渐渐同一股不染尘的冷香混在一起,生发出一种略显奇异的气味。
乔津和高皋他们扒了扒历届的比赛视频,又和社团老师商量参考了很久,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整合出一套长拳套路,然后马不停蹄的进入了疯狂的赛前突击阶段。
郁拂深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不过正是因为低着头,他错过了对面郁拂深那难得一现的隐晦表情,但旁边的谢默捕捉到了。
男人幽深的瞳孔中有一抹晦暗被飞快吞噬,谢默仔细辨认,那是带着冷意的讥讽。
他做好选择了。
“先生,您出院了。”乔津没话找话,匆匆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把手背在身后。
他在乎面子,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为了个比赛紧紧张张,乔津试图想要营造起自己不怎么努力就能在比赛的时候大放异彩的形象。
于是,很快的,郁荷真抬头,轻轻的、缓缓的,面容得体的对郁拂深道:“舅舅,是我太不懂事了,下次不会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多稀奇。
他只是有一丝丝不安,苗头一样,很快就消淡了。
男生陡然动了,动作快速转换,估计是要收尾,整个步伐更加凌厉,衣角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好看洒脱的线条,男生向前跃了几步,起势的步子都已经迈好,紧接着一掌劈出去,突然男生背影轻轻一顿。
郁拂深的声音始终淡淡的,但给人一种很重很冷的感觉:“不过,你有什么资本在我这里讨价还价?”
*
套路赛其实就是选手从动作库中选择固定武术动作,从难度表中选取动作难度,然后再编排成整套路演项目。
进家门的时候,客厅的灯是关着的,但房间里并不黑,有光从客厅右侧投过来,是阳台的灯还开着。
乔津没想到郁拂深会在这个时间回来,随着比赛时间的逼近,一想到他邀请郁拂深的话,乔津更加临阵磨枪、点灯熬油,将练武摊摆到了家里,幸亏楼下没住人,要不然早上来找他算账。
郁荷真没话说了,他思考了三秒,是很短的三秒,又是很长的三秒,乔津的脸和许映还的身影和声音全部争先恐后的挤入大脑,扭曲在一起,相互搏斗又相互融合,混乱成一团,让郁荷真发晕。
郁荷真早知道的,他这个舅舅也从来都是六亲不认,听他妈说早些年集团里的那些老顽固们,甭管你在集团里养了多少心腹,持了多少股份,过年喊一声大伯,还没出十五,该清理的也都清理了,郁家老宅楼梯的扶手上至今一道裂痕,据说是上一个被清理出去的晕倒砸裂的,可见惨状。
但是吧,他心虚时小动作就特别多,什么眼神飘忽、抿唇、深呼吸等等,在他脸上丰富的不得了。
于是乔津每天放学回家的时间都变得很晚,起的又很早,他不想打搅黄阿姨休息,开始黄阿姨还每天早起给他做早饭,后来听乔津说这样很不好意思后,也不想让孩子有负担,于是提前一晚将早饭做好放在冰箱里,让乔津自己热,但乔津有时候着急走,还会忘记吃。
但郁荷真的事是什么事,不就是一个暧昧对象外加一个竞赛名次的事吗?简直小的不能再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舅舅原来这么关心自己,简直事无巨细。
为什么?只因为自己姓郁吗?郁荷真不信,可深究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他又实在想不通。
男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乔津的手也感受不到痛了,但还是没回过神。他懵懵的抬头,张了张嘴巴低声喃了一句先生。
是郁拂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回来了。
阳台和客厅之间是通铺的,阳台里没摆什么东西,空间很大,郁拂深走过去,从阳台传来的踢踏动静越来越清晰。
*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我对你的这些小情小爱不感兴趣。”男人起身,信步绕到桌前,然后站定,他的影子就那么深深的拓印在地上,和他的身体连在一起,像高耸的遮盖天日的塔,永远不会倒。
“怎么了?”乔津正忙着捶拳头的功夫,忽然听见身后的声音,扭身抬头,有人从黑暗中走过来。
果真,郁拂深看着那颗露出来的瞳孔,在昏暗中亮极了,有火苗在里面不知疲倦的烧着,静谧的气势汹汹,月光将根根睫毛照的清晰,黑簇簇的,毛绒绒的,和主人一样一动不动,唇则抿着,很用力却也是很柔软的质地,月光在上面轻轻抹过一层,留下淡淡的莹润。
乔津擅长拳术、会的拳法很多,所以他在报名时就随便选择了个长拳,但现在乔津有点后悔,如果知道郁拂深有可能看,他应该选择查拳的,他把更擅长那个,但后悔没用,乔津只好赶紧排练路演的套路。
郁拂深嗯了一声,低眸看着男生扬起的脸,这次看全了,连对方眼皮上的细汗和额上毛绒绒的发际线都看清了,像圆溜溜的奇异果,鲜活又轻灵。
只感觉面前的男人的脸像是被一层雾隔着,雾对面是什么,是什么表情,心里是什么样子,郁荷真一概不知。
男生背对着他,没有察觉到什么,身上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脚上踩着一个半旧不新的黑布鞋,一个动作定了片刻,男生又动了,身体左转,拳变掌,向左边冲出,力道很大,似乎能听见破风的声音,接着左腿屈膝提起来,视线定格在右手,是个极漂亮的金鸡独立。
郁拂深瞬间察觉到什么,正想开口,就听见男生低低呼痛一声,这个身体像被碰到的含羞草,快速蜷缩在一起,刚刚还大杀四方的气氛瞬间消散。
郁拂深的视线落在男生的侧脸上,几乎不用看,就知道现在他的眼睛有多亮。
郁拂深无声向前走了几步,视线不动。
但郁拂深的话,他听懂了,就是不能既要又要,竞赛名额和许映还只能选一个。
不得不这么说,不得不低头。
郁拂深可能要来看比赛,乔津不得不好好开始训练,他可不想在大佬面前丢人。
圆形又微微下垂的眼型,总给人一种老实又很好欺弄的感觉,明明刚刚还晶亮的眼睛,此时有了氤氲的淡红,瞳孔被湖水洗过一样,剔透、干净、柔软、湿润,一簇簇的眼睫是湖边茂密好动的小草。
然后的很快的那些杂乱全部寂灭,这是个很简单不过的选择,一次竞赛机会,以后还会有的,怎么能和许映还比呢。
黑衬衫、西装裤,手臂露在外面,月光从上面淡色疤痕匆匆划过。
“什么时候比赛?”他问。
听到对方这么问,乔津心跳飞快:“嗯,下周三的早上。”
乔津舔了下唇,昏暗中,唇色更加丰润发亮,像是用来涂抹他皮肤的那层蜜,男人盯着他的五官,乔津丝毫不觉。
第 28 章 先生的安慰
“先生,您您会来吗?”乔津问道。
男人反问道:“你很希望我来?”
乔津卡壳,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对郁拂深都是敬畏大于亲近,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当时自己脑子一热提这么个邀请,也是觉得大佬好像不是很开心,不过,今天一见,人依旧如高山冷雪,气势如虹,估计不需要自己那点没用的小提议,早就恢复如常了。
而且大佬多忙啊,所以如果有事来不了,乔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自己这小朋友打架的比赛,估计在他眼里芝麻大都算不上。
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到位:“当然希望先生可以来了,您来了,我心里也有底气了。”
乔津乐呵呵的哈哈两声,声音越来越小,他看着男人的眼睛,总觉得被X光盯着,小心思无处遁形,尤其是撒谎心虚的时候。
男人还是没说自己到底去不去看,直到乔津被盯的满头大汗后,才默默收回视线,留下一句不早了,休息吧,施施然离开了。
隔天,沈特助带给乔津一个消息,比赛那天郁拂深有个跨国谈判,来不了了,让乔少爷好好发挥,不要紧张。
——到了。
乔津没懂:“气什么?”
十分钟,他动都没动一下。
沈琦在男人脸上捕捉出一种几乎没怎么见过的神情,短暂的震惊过后,郁拂深的面容渐渐有了变化,眼还是那双眼、眉还是那对眉,可就是莫名软和下来了,棱角生动,像冻冰开始滴水,像湖泊绽的涟漪,总之就是暖了,就是软了,就是变了。
“气我那天丢一个人在医院去看舅舅。”郁荷真重新找了借口。
乔津一动不动,瞳孔默默地震,心里鼓起一个个吹了又破的泡泡。
乔津抽的号码偏后,坐在候场区,有幸观摩到上面两个牛逼武校的高手对决。
所以到底,谁在上?谁在下?
“那个就是玉林武校的吗?个子都好高啊,听说上一届和上上届的冠军都是他们那里出的,太牛了。”
乔津来不及疑惑,看着原本空旷的客厅,瞬间被摆的满当,不止有书包,还有睡衣、和一些外穿的衣物。
前几天,郁荷真把许映还介绍给自己朋友认识,虽然表面说都是玩的好的朋友,但在坐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郁少爷的心思,毕竟两人待在一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看着两人差不多高的身高以及饱满的肌肉组织,一个高冷像直男一个是傲娇笑面虎,都不像是屈居人下的样子。
检查了一下,因为伤口在侧面东西也掉掉不出来,不影响使用,于是就又背上了。
缓缓收式结束,鞠躬后,乔津喘着粗气,到后分区等候,一边擦拭过头顶的汗,乔津一边紧紧盯着大屏幕。
“那还有什么原因?”
脑中最后过了一遍动作,整理了一下衣服,踩了踩鞋子,在上一名结束退场后,乔津舔了舔唇,进入了比赛场地。
先生说自己很开心,这是很少见的,但更罕见的,是他真的在安慰人。
——想把金牌送给先生。
片刻,头上忽然传来一种不轻不重的触感,非常陌生,稍纵即逝,同时而来的,是熟悉的一阵冷香,它没走,似有若无的萦绕乔津的嗅觉。
说不上是苦涩还是失落,乔津坐在位子上缓了缓,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幸亏郁拂深今天没来,要不然他得多不好意思,还邀请人家参加比赛,又没拿到冠军。
郁拂深的回答理所当然,可乔津依旧不满,他嘟囔道:“那不一样好嘛!我又不是单纯为了积分来的!”
省体育馆的室内场热闹非凡,各个地区各个年龄段各个武校推选出来的选手们穿着色彩不一的练功服排队抽签叫号,向裁判长上交动作选取表,一时间像早晨热闹的森林,到处都是叽叽喳喳。
沈琦恍然大悟,意识到男人根本没忘记乔津的邀请。
鼻子里是香草的气息,乔津不自觉的吸了一下,感觉那股甜蜜的味道一下子进入他的身体里,准确抚慰了胃,以及躁动不安的心。
许映还的微信头像是乐队名称的字母照片,而郁荷真对于许映还的备注则是冷酷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头像都因为聊天处在首页的位置,所以一打开微信就能看见。
郁荷真当然知道现在学校里是怎么传的,传自己和许映还在一起了,丢掉乔津了,传乔津是个哈巴狗,舔到最后结果被主人一脚踢开。
乔津挠了挠头,他最近尽量不打扰郁荷真,这个阶段是他的许映还的甜蜜期,两人刚刚才利用三天的外出竞赛你侬我侬了一把,距离告白只差临门一脚,小说是不会在这个阶段让男二出来碍眼的,只会埋下社团斗争的暗线,为后面推动主角受对主角攻告白做准备,于是乔津也只得隐身。
“舅舅有没有为难你?”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他听见面前的桌子上有碗碟的磕碰声,用余光偷偷看,是刚上来的三角蛋糕、枫糖松饼和气泡水。
是先生有些说不上来的地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不仅项目的完整度高,就连好几个动作的难度也达到了C级和D级,就算中间出了一些小差错,也无伤大雅,报分的时候全场咂舌。
乔津克制住想要伸手摸自己头顶确认的想法,就听见郁拂深说:“如果还有我的原因,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
郁荷真恶心的直皱眉,恨不得立刻把手机扔了,正在这时,屏幕突然亮了,是许映还的微信。
乔津完全不知道撂下电话之后,那头发生了什么,正准备响应群内号召来一个庆功宴,门铃声响了。
千万别来,要不真该丢人了!
乔津的心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道别之后,直到听筒那边传来嘟嘟声,郁荷真才缓缓放下手机。
乔津心猛地一颤,又重新低下头去,莫名不敢再看。
默默整理书包,从衣柜往出拽的时候,感受到一股阻力,还不等乔津放手,只听见哗啦一声,书包边就被书柜的边角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反正什么谎都躲不过郁拂深的眼睛,乔津现在也没心情掩盖了,他丧气道:“因为在医院的时候,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所以我想把奖牌送给你。”
嘤嘤拳——嘤嘤嘤,为什么,人家好难过,要哭了嘤嘤嘤
刚刚、刚刚大佬摸他头了?!
当天早上有和法寺特集团的谈判,下午还有一个受邀参加的企业家恳谈会,自己作为特助必须时刻跟在郁拂深身边,同时还要远程和秘书处协调各种事宜。
“那就好。”郁荷真放下心:“津津,恭喜你比赛获得名次,我买了礼物送你,估计明天就会寄到,你记得查收啊!”
沈特助很擅长毁灭别人的希望:“来了,先生在你比赛前就来了,我们看完了你的比赛全程,乔少爷,你真厉害!打得太帅了!”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某个VIP室内网球场的座位上,偌大的场地,只有寥寥四五人,都是和郁荷真玩的熟人。
动作标准,弹跳力爆发力更是惊人!平衡拿捏的稳妥,起跳、推掌、腾空箭弹,男生非龙却会武,非虎却会跳,身姿就像走势险峻的毛笔一样,入木三分。
乔津坐直了身体,感受到男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诚实道:“因为我们社团积分在所有社团里面垫底,我不想、不想让我们社团垫底,社员打比赛就可以得积分,所以我才参加的。”
“所以,邀请我看你的比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半晌,男人道。
乔津露出苦涩的表情,蔫蔫的跟在沈特助身后,很快就到了休息区。
但现实是,差太多了,人家不仅动作难度有,流畅度也有,干翻你分分钟。
——想让先生心情好。
很快,分数出来了,9.79分。
“乔津。”男人声音一顿:“不要不开心了。”
郁拂深不来看了,乔津琢磨着沈特助的话,没什么感觉,继续该练练该休息休息,保持状态。
*
“好牛啊!”后场的选手看的眼睛都直了,回头一看自己带队的师傅,眼睛发光紧紧盯着场上人的背,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抓走。
回忆一点点深入,站在臻境的客厅,看着面前男生望着一堆铺开的衣服背包目瞪口呆的样子,沈琦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第六感。
乔津算了一下:“现在是倒数第二了。”
郁荷真做朋友非常厚道大方,乔津的很多绝版手办、漫画书都是郁荷真送的,价值算下来不少,原文中过了社团斗争就是郁荷真的生日了,乔津决定在原文限制范围内买个最好的礼物送给他,毕竟作为兄弟,郁荷真对他真的不错。
埋头坐在男人对面,乔津抠着裤边,一声不吭。
乔津心里嘟囔,不是说好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乔津更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纠正动作连贯了。
“乔少爷,您背包坏了,先生让我过来陪您挑合适的书包。”
乔津连忙快步走上去:“沈、沈特助,你怎么来了?”一边说着,他一边飞快打量四周:“先生呢?他、他没来吧?”
郁荷真理都不理,推门走了。
比赛结果不出乔津所料,他是第二名,和第一名的玉林仅相差0.02分。
吁冷静放松
*
郁荷真注意到手机侧边好像沾了什么东西,找了张消毒纸巾一擦,才发现是凝固的血渍,他想起来,是教训那个长舌男的时候,对方的血溅上来的。
那先生呢?
皋皋——那也就是说咱们几个分加在一起总共14分!!!!!!
大佬心情好了。
“六分”
他想要问乔津是不是听到了学校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了,如果乔津问自己和许映还的关系,他要怎么解释呢?
乔津疑惑:“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
这不,刚把那些杂碎清理完,郁荷真就看见了朋友圈的内容,于是急匆匆打来电话。
阿凯——倒数第一
正在群里说着话,郁荷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但着柔和并不是一直的,渐渐的,男人瞳色越来越深,在他抬手轻轻触碰乔津头的时候,幽深的浓度达到了顶峰,再难化开。
郁荷真起来,准备去接人。
男生的头低着,只露出一点红鼻尖,不知道是因为比赛没得第一名要哭出来,还是因为羞赧,手搓着背包带,指尖绷紧。
回过神,乔津专注精神,跟随引导员走到场地边缘。
乔津点了点头,他终于看向郁拂深,和刚上车相比,对方好像离自己近一些了,手轻轻一抬就可以碰到,郁拂深望着自己,窗外叶片的阴影从对方脸上一个接一个的闪过,和他深晦的夹杂某种暗潮的瞳孔辉映,像是快要化开的面具。
那边的声音变得气哼哼:“你还说呢,要不是我看见了高皋的朋友圈,都不知道你今天去比赛了!你怎么不叫我?”
这还没有结束,空中落地就是一个标准的跌叉,刚刚还紧紧凝固在乔津身上的视线,犹如被油锅进水,幡然醒彻一样,叫好声一片。
给你嘤嘤拳——对哒,我们已经成功脱离倒数第一啦!!!!
“想要我开心?”
“去省体。”坐在车上,男人道。
看的出来,沈特助有被乔津今天的表现震惊到,一改往日的平静持重,对着乔津道喜,他没想到平常看起来不学无术的乔津,拳术竟然这么厉害,要不是站在先生旁边,好几次他都差点儿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喝彩。
行吧。
“哦,那件事啊。”乔津嘴巴里重复着,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关系,我没生气,咱们兄弟嘛,举手之劳。”
休息区在场馆的顶层,很安静,基本没什么人,里面有咖啡吧,绕过装饰墙,乔津看见了卡座里的男人,对方正在打电话,一身笔挺西装,矜贵妥帖,左手上的腕表同袖口辉映,散着冰凉的金属光泽。
不等乔津说话,一群人训练有素的开始忙碌。
皋皋——你没听懂吗?不是问你现在的名次。
坐在回家的车上,乔津看着窗外发呆,此时正值下午两三点,阳光透过街边的梧桐树叶错落在柏油路上,白色的标识线被车轮一根根压过。
“没、没有”乔津飞快回答,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快,平缓了一下,道:“先生没有为难我。”
“对啊,不过估计今年难了,你看见没,东武也来了,今年的亚洲锦标他们可是冠军。”
乔津噎了一下,原文里是提过一嘴,直到社团场地斗争前,武术社的积分都是倒数第一,所以即使男二努力参加比赛也没什么用,还是会被乐团压着欺负,但乔津本人并不失落,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冠军是无缘了。
难受的是失掉比赛,比这更难受的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愚蠢失掉比赛,现在的乔津早就忘了自己初赛时打鱼晒网的不在乎,更后悔自己没有更正发现的问题。
片刻,乔津缓缓把头抬起来,五官像被揉皱的纸,闷声道:“先生,我、我不是第一。”
乔津心里的小人使劲吹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泡,结果砰一下破了,耳朵一懵,余响瞬间传到四肢百骸,指尖都发颤。
又是停顿,这一次是比上一次还要长的时间,没有人说话,车内空气浮动,织出细细密密看不见的网。
沈琦交换双方合同,看郁拂深落下签名,起身与法寺特老总握手,合作正式达成。
男人身体微倾,没有靠在椅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露于表的激动,可仔细看,唇抿着,眼睛许久不眨一下,眼睫一动不动,瞳孔像敛了光一样,有个小小的灵活的人影落在其中,光就来自那里。
如果说十几年前刚来书中世界的乔津还沾沾自喜自己拥有上帝之眼,可以以过客的身份肆无忌惮的俯视这个世界,那么现在的乔津早就被社会毒打的心服口服,管你书中还是现实,都一样,牛人遍地走,你那边有李英雄张大侠,人这边就有杨勇士王仙人,总之就不比你差。
乔津急拉着拖鞋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早上才见过的沈特助。
很快到了决赛当天。
而这个问题也不是他现场发现的,早在排练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当回事,想着差不多就得了。
“沈特助?你不是和先生去公司了吗?”
*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可这句话本质上就带着恳求的意味,那怕再冷静的说出口,都是那么的令人想入非非。
乔津没有一直戴着奖牌,一下领奖台,就把奖牌摘了,放进了自己包里,不是不接受自己的成绩,而是想起自己当初比赛时还有把金牌作为礼物送给郁拂深这么一个念头,虽然在这个念头当时也只在脑中一闪而过,但乔津还是觉得很羞耻。
旁边又问:“你今天比赛能得多少积分?”
郁拂深随意点了下头,把蛋糕往乔津那边推,然后平静道:“知道了,运动了那么久,不饿?”
阿凯——因为上周、昨天,古琴社和沙画社也分别参加了比赛,拿了分数,比咱们高,所以还是倒数第一。
“可惜啊。”旁边另一个大龄选手摇摇头道:“要是动作的连贯度再好点,就更完美了,玉林这方面就注意很多。”
快到乔津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进入赛场,他起身,有意无意的在对面观众席上扫过,距离遥远,拉拉队亲友团坐在一起,看不出谁是谁。
乔津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睛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转了一圈又一圈,手抠着座椅边沿不说话。
那次的谈判已经是第五轮了,郁氏早就开始对产品供应链进行调整,洗换了不少供应方,法寺特就是其中一个新的合作方,四轮谈判之后,合作已经板上钉钉,所以那天郁拂深必须到场参加。
“为什么要参加在这次的比赛?”旁边突然传来郁拂深的声音。
音乐响起,乔津身体随心而动,四肢张弛有力,坐卧生动稳定,平衡动作结束后,动作难度陡然上升,旋子转体720加旋风脚720,男生就像一只在空中盘旋的燕子,身子轻盈翻飞,看似轻松自在,但动作剧烈程度却被当空猎猎舞动的衣角暴露无疑。
乔津吭哧了半天不说话,气息堵在胸腔里,像鼓起的气球,他身体绷着劲,不知道在和谁较劲,脑子里全是书包里银牌的样子,半晌气到了最顶点,终于裂开了。
车子打了一下滑,旁边气息停顿片刻。
背包坏了?乔津想起来,早上自己的包确实是被柜子划开了,不过大佬是怎么知道的?
低着头往外走,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乔津抬头一看,竟然是沈特助,对方温和的笑着,朝乔津招了招手。
对于这两所武校,乔津听说过,也扒过他们的比赛视频,确实是劲敌,看着面前统一制服的东武路过,乔津在脑中极速过了一遍自己的动作。
结束后,郁拂深拒绝了对方的共餐邀请,只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就匆匆带着沈琦离开了。
乔津心虚,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告诉郁荷真先生去看了自己的比赛,邀请了先生却没邀请他,郁荷真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郁拂深清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怎么了?”他盯着乔津毛茸茸自来卷的头顶道:“几天没见,不会说话了?”
什么情况?
对于这些难听的谣言,郁荷真展现出了郁家人骨子里的护短和雷厉风行,指使人找到谣言源头,直接敲断了对方的牙。
旁边的沈特助小声道:“先生可是一结束谈判就往这边赶呢,幸好赶上了。”
那天在男生比赛时,他一边关注场上,一边偷偷捕捉坐在一旁先生的反应。
回到臻境睡饱了觉,醒来的时候群里讨论的真热闹。
真的假的?!
乔津这才想起起来,自己的那件算不上睡衣的居家大T恤的后腰,好像也破了一个洞。
“还垫底吗?”
“津津。”郁荷真的声音变得迟疑:“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谢荷真。”
“先生在休息区呢,咱们一起过去吧。”
乔津接起来,听见了一阵短促的鞋底摩擦地板声音,接着郁荷真清亮的声音响起:“津津,祝贺你,拿了奖牌,不愧是津津,真厉害!”
沈琦一边指挥人往里面搬东西,一边陷入回忆,其实一开始他并不认为郁拂深会去看乔津的比赛,毕竟当天的日程很满。
沈特助笑而不语,他走进房间,乔津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串人,穿着整齐的制服,手里拎着好几个巨大行李箱。
皋皋——快,凯凯给算算,咱们现在排第几?
“我、我本来想把金牌、送、送给先生的。”
他说——乔津,不要不开心了。
几个人相互调笑着对视,然后不怀好意道:“是男朋友吧?”
毛巾披在头上,乔津退出赛场,走到了更衣室,脱下被汗水浸湿衣服,回忆刚才的比赛,其实自己坐在候场区看比赛时就意识到了自己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相比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动作连贯度处理的不好,在某些方面缺少了一种美感。
阿凯——我知道,就是倒数第一。
电话已经结束了,在寂静中,乔津的头几乎要钻进桌子底下。
合作换血和之前发现的原料低劣情况有着很大的关系,查到现在,贪污案还有先生之前那场车祸的真相已经非常清楚了,他已经着手整理证据,准备最近就上报给先生。
“接朋友。”
那天男生没有得第一名,肉眼可见的难过,但沈琦没想到,男生说自己参加比赛是为了先生。
“那目的不就达到了。”
*
沈琦察觉到了郁拂深的着急,早在会上,男人就不动声色的看了几次表,可奇怪的是,谈判结束后中间会有大概两个多小时的空闲,没有别的活动,先生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在此之前,先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类似的话,沈琦可以发誓。
“送给我?”男人的声音依旧平和,平和到找不到起伏,字字清晰,可又像录音带里的声音,带着一种模糊失真的质感:“为什么?”
场上几人看见了,纷纷起哄:“郁少干什么去啊?”
他好像在怔愣。
攥着水壶的手一紧,他记得刚刚玉林长拳的分数是9.81,比自己高了0.02分。
直到今天,沈琦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依旧心跳很快,他觉得自己在某一刻好像窥见了先生深不见底的一角。
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
第 29 章 社团群架
乔津其实是有衣服穿的,但来臻境的时候着急,只带了几件,看着面前的各种样式的衣服,得,不用回去取了。
只是乔津不明白,就算是自己讨巧哄好了对方,按照大佬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突然送这么多啊。
明白了,他一定是透过现象,看见了自己的本质,所以他被自己、被自己的孝心打动了?!
哎呀!乔津越想眼睛越亮,一定是这样!
一想到郁拂深可能没那么讨厌自己了,乔津内心就满是激动,这样再好不过了,到时候被他揭穿自己对郁荷真小心思的时候,估计也不会下什么狠手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得了这么个喜讯,错失的冠军的失落被冲淡,一直到晚上,乔津的心情都非常好。
晚餐过后,郁拂深才回来。
乔津跑到过去,看男人进门,把手里的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乔津刚刚说的这些,是原文男生的心里活动,也是乔津的现在心里想的,不过和小说不同,他没有克制住还是说出口了。
“津子,你别听他的!我们没错!郁荷真你逼你了是不是?!有本事冲我们来啊!”
看来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乔津没说话,躲在一边静静观察,今天应该没有出席什么重大活动,男人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开着,露出喉结下一截石膏白的肌理,在壁灯下泛着一种名贵瓷器的釉质。
四个男生黢黑的眼看的人发毛,教导主任想用年龄和官职压回去,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众人下意识看去,就见一个男生匆匆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未换下的球服,一看就是赶过来的。
不出所料,武术社最后一名。
许映还被烫了一下,他顿了顿,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现在只是口角,要是越轨,事情很难收场。”
“柳颂英,我去你的,你还边打边指导啊!啊!!”
直到一声急火攻心的嚎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给我拉开!!”
所以没事的,事后哄哄就就可以了。
送人礼物总是很紧张的,乔津也是,整理许久,他才捧着那个半个巴掌大的盒子,出了卧室,走到郁拂深面前。
这几乎等于把自己孩子杀了。
教导主任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不由沉下脸:“怎么?我说错了?!”
郁荷真似乎还震惊于乔津对他请求的拒绝,这是为数不多自己的请求遭到乔津的拒绝,明明之前,无论他怎么鸽乔津,甚至于做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乔津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拒绝的,甚至甚至看见自己不开心还会来哄自己的。
乔津嘴巴张张又合合,那句对不起,就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
武术社跟着回敬过去,双方你一句我十句,眼看着又要打在一起。
柳颂英盯着对面说烧掉的男生看,往常的笑眯眯神情荡然不存,眼睛瘆人无比,那男生叫骂的声音低了下去。
但气愤归气愤,乔津还是保持着清醒冷静,直到之后的某天。
直到对方看向自己,乔津才回神,他走出来,尴尬的摸摸鼻子:“先生。”
而第一名,是乐团,许映还做副社长的社团。
“行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咱不占理了!”
看了下两边的伤势,乐团人虽然多些,但明显伤势更严重。
怎么办,就是说不出来,怎么办?!
“津津。”郁荷真走过来,距离乔津一步的距离,像是怕别人看出两人的亲近,好在旁边的三个人和对面乐团打在一起,教导主任忙着拉开,所以一时间两人旁边没有别的人。
乔津差点儿按不住身后的高皋,高皋劲儿比牛还大,腾出一只手气势汹汹的指着男生:“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信不信我一拳打碎你的假鼻!”
不是郁拂深还能是谁。
郁拂深听完,站在原地道:“没做什么?不是在车里说好的?”
男生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破社,我看也没什么前途,就和你们家一样,开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公司,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上人了?以后还不知破产成什么样呢!”
之前代入许映还的视角读原文的时候,乔津只觉得武术社道歉无可厚非,毕竟他们的积分名次是靠后,也确实是他们先动的手,把乐团的人揍的落花流水。
不是多么精致的刻工,也不是足银的,因为掂起来并不沉,乔津回忆它被拿出盒子之前,绳结是怎么摆放的,努力复原了一下,尽量将它包装的像个礼物。
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脸上露出那么明显厌恶的神情,即使这份厌恶不是对他,但依旧让郁荷真没有来的心慌。
一片混论中,有三个人没动、没说话——乔津、郁荷真、许映还。
“老师,您为什么只指责我们,明明他们也有错,”柳颂英说出了乔津的心里话:“我们一直在忍让,但他们乐团还是得寸进尺为难我们,难道他们不应该先给我们道歉吗?!”
接着从外面冲进来几个管理层的老师还有两个副校长,几个年过五十的老大叔们,流了一脑门的汗,才堪堪把纠缠在一起的众人分开。
这期间乔津一直跟在郁拂深身边,企图让男人收回那些东西。
看见告知函的四个人都挺不舒服的,全文用词态度高高在上,就差把谁让你们是最后一名写上面了,但规则就是规则,即便高皋他们跑了好几次学生会和校委办公室,也没用,就三个字——必须搬。
武术社搬去了更小的教室。
“兄弟们,咱们不着急,咱就慢慢来”高皋皮笑肉不笑:“他越催,我就越慢,看谁先耗死谁。”
郁荷真站在会议室中间,距离乔津三步,距离许映还也同样是三步,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头上,等他的答案,等他说谁对谁错。
乔津疑惑的眨眼,没反应过来。
“要我说咱们就别搬这些垃圾东西了,直接烧了。”旁边的男生一脚踢开拳套,嫌弃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男生打断,男生薄鼻、薄眼,说话也刻薄:“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狗腿子啊,怎么,都仗不了人势了,还不动作快点把教室给我腾开!”
书中世界就是书中世界,乔津说服着自己,再有感情,面前人也只是纸片人,还是要走剧情,剧情结束后,他还要回到现实世界。
很奇异,听见郁荷真这么说,乔津心中的烦闷突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一种莫名的恍然,喉咙微微发涩,他盯着郁荷真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是他们太过分,是他们仗势欺人!
*
但是现在,心里就是不舒服。
对方好像一直都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郁荷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和许映还的互动对方有没有看见,不过被这样的盯着,郁荷真第一次觉得对方的视线瘆人。
吁乔津你记住你是攻略者,首要目标是剧情,其他都重要,不要激动,不要被情绪左右。
“你们武术社凭什么不道歉!必须道歉!现在就道!跪着道!”
郁拂深走过乔津身边,兀自把外套放在沙发上,洗完手,最后停在岛台给自己倒水。
“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别”
没想到,乔津却神情平静的看着郁荷真,一字一句的拒绝了对方,拒绝了这个他很少说不的人。
乔津站在一旁,心里的也气愤,他当然偏向武术社,乐团简直太过分了,难怪后面发生口角。
乔津从背包找到那个奖牌的时候,发现自己参赛时练功服上的腰带不见了,估计是落在赛场上了,他没在意,漆黑的房里没开灯,对着柔和的月光,乔津摩挲着奖牌的表面。
看着对面海吃海喝的三人,乔津心中不是滋味,这就是原文世界,除了主角攻受,剩下人要么炮灰、要么工具人,都可怜。
“老师。”高皋扬头道:“我们没错。”
领着小兔崽子们来的路上,教导主任心里七上八下,能绕小路就绕小路,唯恐撞见贵宾一行,好在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
这让乔津非常尴尬,他想如果奖牌是金的,他应该可以毫无顾忌的大方打开,不、不对,好像也不能洋洋得意的打开,因为金奖牌,好像也配不上郁拂深。
高皋越看越气,拳头都硬了,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直没吭声的乔津一把按住手腕。
反观武术社的,就四个人,人数上比不过也就算了,这家庭背景放在洛图也就中等,洛图嘛,天上一滴雨落下来,砸中的都是亿万财产家庭的孩子,最不值钱的就是钱。
乔津,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郁荷真来了也没用,原文里,他是站在许映还那一边的,并且还要求他向许映还道歉。
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想起昨天校长让独独让他留守岗位的嘴脸,教导主任心里就一肚子火,哼,要是自己是校长,哪儿用得着处理这些个糟心事,应付这些个小鬼!
打了电话给医务室,让医生过来,趁着空隙,教导主任开始问讯情况。
乔津喘息,被许映还桎梏住双手,压在地板上,眼睛着火似的亮。
冷静,乔津,你要冷静。
“啊?”
“津津,”郁荷真又唤了乔津一声,音量低低的,带着祈求的意味:“这次就当是为了我,低一次头吧,就是一句对不起而已,我保证,出了这个门,不会有人提起今天的事,我发誓。”
“津津。”郁荷真的声音不大不小,音色像以前一样清朗,可声线却莫名有一丝不稳:“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要不,你先给他们道个歉?”
办法都使尽了也没辙,那就搬呗,四人看了眼学校给安排的新地,小是小了点,离食堂还有点远,但也没多大影响,可以克服。
好啊,上次运动会推了你一把,本来还挺过意不去的,结果你不仅想要我们的场子,还带着人来找事,火拱起来了,还装无辜的隔岸观火,管他主角攻不主角攻,乔津被打扰的那一拳,朝许映还还回去。
旁边乐团的几个顶着青紫的脸洋洋得意要笑,嘴角痛的厉害,又是吸气又是呼痛的,更丑了。
乔津这才注意到,这几个男生后面还站了一个人,竟然是许映还,他就站在人群的不远处,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他们争论,面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四个人看了一眼名次,抱头痛哭,高皋是社长,安慰大家伙说没事,反正武术社又不像其他社需要很贵的设备、服装,学校给的基础经费已经足够了,名次不重要,然后为了辛苦比赛的大家,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去了三星餐厅吃饭。
指尖摩挲上面的刻字,像是在观察,又像是欣赏,动作很慢,指尖几乎同头顶的光一起化在奖牌上。
许映还躲了一下,脸皮被蹭红了一点。
所以就让乔津这边先认个错,把这件事先应付过去,回头自己再好好哄他?
“武术社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人啊,看看,都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赶紧给人家道歉!”越是这么想着,教导主任口气就越差。
乔津发烫,脊椎骨一痒,也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差点儿站不住,他想起领奖的时候,奖牌还挂在他脖子上,有字的那一面正好贴在自己的胸膛,胸口呼吸陡然一乱,乔津吞了口唾沫。
乔津的手被碰了一下,他转头,旁边的高皋露出便秘的表情。
顺理成章的,参与群架的所有人都被拉到了教务处的会议室。
他也朝对方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侧头去看乔津,却没想到,直接对上了乔津黢黑的瞳孔。
两边不服,还要吵,就听见校长气喘吁吁的破声吼道:“再给我动手,再说一句话,全部给我叫家长!”
还不等震惊完毕,乔津的火扑一下就上来了。
乔津的怒火平息了一些,他瞪着许映还:“你让你们的人先收手。”
郁荷真对旁边的杂乱充耳不闻,他用期待恳求的神情看着乔津,乔津闭眼又睁眼,嘴巴张开,像溺水的鱼,声带无声嗡鸣,呼吸困难。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原文对这场社团斗争的激烈度的描述,原文中只是口角,也没有老师出面,最后是在郁荷真的恳求下,男二乔津退让道歉。
郁荷真却知道这是对方亲近的表现,从他和许映还接触以来,一开始对方是边界感清晰的爱搭不理,后来才慢慢软化了神情,开始主动和他说话,会给他带早餐,这是许映还给自己的特权,这种不太自然的微笑也是。
这个时候,乐团的人一改刚才在教室里的嚣张跋扈、讥讽蔑视的样子,一个个低着头,按着自己的伤口,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说话的样子。
接着,他听见男人声音,持稳的,肯定的:“乔津,你的比赛很精彩,这个交易,很值。”
平复了一下心情,乔津赶忙跑过去,将争执的双方拉开。
“说说吧,多大仇啊,打成这样!”
乔津没说话,忍不住的先是高皋他们。
乐团确实太嚣张,目中无人、欺软怕硬,得了便宜还非要去苦主面前跋扈,但,武术社就没过错吗?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郁荷真受到了某种鼓舞。
“荷真,先打人的确实是我,但是,我不想道歉,也不会道歉。”
乔津磨磨蹭蹭把盒子打开。
乔津垂眸,忍住心中的憋闷,原文是以许映还的视角来写,所以更多衬托的,是郁荷真为了心上人做出的高光选择,脚踩心怀不轨的男二,坚定的站在爱人的一边,英雄救美并且义正言辞的要求乔津对许映还道歉。
那边的柳颂英也注意到了,停了手,把坐在人身上的关凯拉了起来。
乔津和许映还的和平相处让一开始不想让两人有过多接触的郁荷真松了一口气,之后也没那么警惕两人的接触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看看。”
*
这下好了,水珠滴进油锅里,炸了,两边各说各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眼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又开始拉扯起来了,教导主任头嗡嗡的,忍无可忍的拍桌子。
小说里两个社团因为场地发生了口角冲突,最后还是郁荷真出面调解,一边是兄弟的社团,一边是心上人的社团,郁荷真纠结片刻后,有了决断,然后非常利落的处理了这件事。
于是乐团先说,说完了再到武术社,教导主任理清了思路,两边都有错,乐团不该咄咄逼人,而武术社也不该先动手。
乔津舔了下干涩的唇,头皮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抬眸,果然,和不远处一道冰凉入水的视线对个正着。
男生先看了一眼许映还,接着视线又落到了乔津身上,不知道是觉得麻烦还是担心,他皱眉,最终站在了教导主任面前,教导主任的头一低,身高一下子矮了下来,刚刚脸上的怒容已经被谄笑代替。
“郁少爷,”柳颂英冷冷道,“你看看他们人数都知道是不怀好意过来找茬的,我们就是正当防卫而已,为什么要道歉?”
男生脸蹭的一下红了,他鼻子不好看,垫了假体,但是还是觉得不够完美,每逢暑假都要去医院尽善尽美,结果越来越假,他自己也知道虽然没人当他面说,但背地里肯定有不少指点。
乔津,即使你生活在这里再久,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融不进去!
教导主任冷笑一声:“剩下三个人呢,你们也觉得自己没错?”
“你快来,咱们的东西被乐团强行搬走了,小宝小宝被他们摔碎了。”
凭什么要我们道歉?!就因为你们拥有主角光环吗?!
反正,乔津性格很好的,一定不会生气的。
他小心翼翼打量男人的表情,对方敛眸看着那枚银牌,眼睫遮住了瞳孔,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而且,乔津是自己的好兄弟,也肯定会理解他的。
“你说什么啊!凭什么要我们先道歉,明明是他们上赶着找骂!郁荷真你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吧?!”
郁先生?
*
但他没想到,一次微不足道的社团场地的更换竟然会打碎两人的和平相处,矛盾彻底凸显。
会议室一片哗然,那群乐团的听见乔津这番“嚣张”的话,终于不装了,对着乔津他们叫骂,言辞激烈,夹杂着类似于砸的不够狠,对他们太客气等这类挑衅的话。
对方皮肤细腻红润,眸色生动明亮,像撒娇祈求的小动物,很鲜活的样子。
他们还打碎了那么多奖杯,那都是大家一场一场比赛打下来的,关凯甚至为了拿个一名,练得腰椎留下了旧伤。
强笑两下,乔津往旁边龟缩移动,躲在了人群的后面。
“多的,你不想要的那些东西,明天可以直接联系沈琦带走。”男人收回手指,啪的一声合上盒子,攥在手里。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大力吹了过来,鼻子先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遭受了什么暴击,一秒剧痛袭来,眼前都发黑,伸手下意识摸了下人中,热热的,是血。
乐团虽然都是些拉琴吹号的,但架不住人多,四对多,一时间打起来,还真看不出来谁占上风。
罪好辨,可是该怎么处理呢?乐团富家子弟多,来的这几个家里多少都有点势力,再说了自己和里面几个子弟的父母认识,收了不少好处。
“乔乔,”关凯平常是个寡言内向,情绪一直很稳定,但是今天乔津明显听见他那边呼哧呼哧的喘气,像是被气的。
“乔津!”许映还提高了声音:“你冷静一点,别打了,再打下去,就真出事了!”
郁拂深挑了下眉,很快的面部动作,乔津几乎没捕捉到。
“我道你大爷!”
心脏重重摔在地上,乔津瞳孔一震,眼中的惶然执拗还在,攥紧的拳头缓缓张开,指尖颤抖着,掌心烙印着充血的指印,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男生又痛又惊,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
郁荷真看向许映还,对方就站在人群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目色和往常一样清澈,两人对视很久,许映还终于勾起一点唇角,朝郁荷真露出一个笑模样。
正如原文中描述的那样,很快,乐团以学校的名义向武术社下发了告知函,大意就是鉴于武术社积分太落后,而乐团又有发展刚需,所以需要武术社全体搬家,给更有发展潜力的社团腾地。
郁荷真这么说服自己,眼睛却飞快错开,不敢再看乔津。
“别打了。”
但现在,教导主任的话听着实在是让人不舒服,为什么两边都有错,却只让他们这边道歉。
*
“津子!”高皋以为乔津要示弱,急的提高了声音。
“和他们废什么话,邹涛说的对,全部清理出去,烧了干净。”薄眼睛笑的很恶意:“既然贵社动作这么慢,我们也只好亲自上手了,高社长,反正学校给的经费也够你们花了,再买就行了,要是实在不够,你们家里掏不起,可以我们打个报告啊,我们乐团给你添”
跑到学校,冲进艺趣楼,乔津老远就听见武术社传来的杂乱叫喝声,奔到门口一看,高皋、柳颂英已经到了,正在和乐团的几个男生激烈的争论,关凯则蹲在斜倒下的柜子边,低头用手捡小宝的碎片。
郁拂深站起来,路过男生的时候,停下来,伸手碰了碰对方,蜻蜓点水一样,乔津只感觉头皮痒了一下,察觉不到自己的呆毛被按了下去,他脸色发红神情虚茫的抬头。
接着,乔津神情一点点变得冷,变得厌恶,他道:“因为他们欠打。”
“奖牌。”郁拂深缓缓道:“现在,它应该属于我了。”
竞赛结束没多久,暑假就来了,但洛图公学依旧非常热闹,原因就是社团活动不受节假日限制,可以自由组织分配,而学期末,各个社团的积分也在放假的前一天,被公示在了官网上。
四个人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教室里叮铃咣啷,惨叫声一片,乔津战的正酣,却被后面的人一下子拽住了挥拳的胳膊。
他一把推开许映还,走到高皋旁边,一把抱住他要抬起的腰,往后使劲儿扯了扯,踢出的腿就落了个空。
“先生。”
于是这就开始收拾家当了,但是没过几天,恶心的事情来了。
乔津怔愣,完全没想到郁拂深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半晌,他挠头喃喃道:“可是,也不值这么多啊!”
“凯凯,别踹他屁股,别脏你的脚,踢他肚子。”
这场两社战役,至此落下帷幕,武术社对乐团,大获全不对,现在说还有点早,因为在两边狼狈整理战场的时候,学生会和教导主任来了。
小宝是一个水晶奖杯,是四人高一的时候,参加团体赛第一次拿到的团体奖杯,虽然不是多大的比赛,但非常有纪念意义,四人轮着从比赛地一路像抱孩子一样抱回来的,放在柜子最高层,每天都擦,还起了宝贝的不得了的名字——小宝。
“现在是我们被压着打!”
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带来的。
“说的好,都是垃圾!”
可这是第一次,十八年来第一次,乔津很清楚的感觉到,朝夕相处的郁荷真身上纸片人属性,即使眼前这一切和剧情描写的一样,两人相爱,抵除万难
乔津有一种得救的感觉,这段及时雨一样的插曲打破了僵局,乔津整个身体一松,鬓角的汗沿着脸边往下滑。
那天是武术社的日常训练日,相比于上学,节假日的训练时间会长一点,早上也不用那么早到,吃过早饭,乔津整理好东西,背上自己的新背包,准备去学校。
郁荷真定了定神,在过来的路上他就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路上的时候,他接到了关凯的电话。
“有事?”
乔津懵懵抬头向门口望去,果真,见到校长旁边站着一个姿态高矜的男人,身后还跟着面熟的二助陈子非。
其实早在运动会乔津和许映还一起比赛的时候,他就惴惴不安,害怕两人出现什么摩擦,不过好在两人之间没发生什么大事,虽然乔津不小心把许映还撞倒了,但后来乔津也向许映还道歉了,许映还也没有追究,甚至三个人还一起去上自习。
和其他多少挂彩的同伙不同,他一张脸倒是干干净净,衣领也很平整。
正如郁荷真所愿,原文中乔津也确实在一番挣扎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了。
今天学校来了贵宾,校长和几个副校长都去作陪了,留下了个教导主任看家,想着暑假学生不多,应该没什么事,没想到,家差点都被砸了。
乔津,你记住,这是剧情你的身份是攻略者。
乔津点点头,郑重其事道:“谢谢你送给衣服,背包、还有乐高”。说道这里乔津莫名羞耻,没想到中午送来的东西中还要好几个很难买到的乐高,为什么会送自己乐高,是因为自己的背包挂件是乐高小人吗?
“但是太多了,我用不来这么多,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实在是总之,多的您还是让沈特助带走吧!”乔津道。
一次告知函不够,乐团竟然又以校委会的名义下发了催告函,原因竟然是嫌他们收拾的太慢了,耽误他们社团的排练。
乔津这才注意到,战斗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不愧是练家子,十几个人围攻,都能镇压的干净,武术社牛逼 !
“别吵吵了,一个个来!”
乔津煎熬,正想说找补一下,就看见男人突然伸手,伸到盒子里,触碰那块银质奖牌。
就像是拉响的敌情警报,武术社毕竟实战经验丰富,直接先一步动手,两方就这么打了起来。
高皋一把撕下贴在门上的催告函,揉成团,踩在脚底用力碾了碾。
他,他怎么在这里?乔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难怪中午没在家里吃饭,原来是在这里啊?他来学校干什么?
“砰——”乔津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拳揍了上去!、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郁先生,让您见笑了。”校长吞吞喉咙,擦一把脑门上的汗,一转刚才的暴怒,笑的谄媚。
再说了,他和乔津从小一起长大,乔津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离开自己,之前自己不也鸽了他很多次,乔津也什么都说啊。
咣当一声,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众人没人听见,依旧打的难分难舍。
郁拂深提醒:“你说的,要把奖牌给我,那这就是交换,一物换一物。”
乔津几乎忘记呼吸。
乔津转头一看,是许映还。
“郁少爷,您怎么来了?”
乔津深吸一口气,从混沌中清醒,他咬了下舌尖,刺痛袭来,四肢发麻。
乔津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耸了耸肩。
冷静、冷静,乔津吁了一口气,这是小说世界,这里的情节是发生口角,都是情节设定,别激动、别激动。
郁拂深放下杯子,看着岛台对面认真的乔津,顿了顿道:“你是不打算遵守交易约定吗?”
可是、可是明明比赛是真的,奖杯是真的,身上的伤是真的,三人对社团的爱护珍惜也是真的,他要是真的按照剧情道歉了,皋皋、颂英、还有凯凯会很伤心的。
闻言,郁荷真神情怔愣。
要知道,这一次人家盯上的可不是那点学校经费,原文里,人家直接看上了武术社的老巢,要拿去做小教室。
武术社四个人跟没听见一样,没人吭声。
郁荷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乔津和许映还之间出现了矛盾。
不是祈求郁荷真站在这边,也不是愧疚谄媚的笑,笑容很单纯,看不出任何意味,在这个凝重的会议室的显得不合时宜。
乔津吃的很香,心里很苦。
洛图公学的学生也怕家长,终于,两边偃旗息鼓,安静下来。
“郁先生,咱们要不想去参观一下新扩建的观星博物馆,稍后”
“不用。”男人打断了校长的话,声音凉丝丝的,乔津预感不妙,露出苦涩的表情。
果真,就听见男人道:“先处理这边的事情吧,毕竟,看起来很紧迫。”
第 30 章 先生撑腰
“哎,是,是。”校长擦了下脑门的汗,立刻向教导主任询问事情经过。
在场的除了学生谁不是人精,教导主任看了眼郁荷真,心里舒了一口气,郁少爷在这里,傻子都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三两下,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起因经过都是真实的,但用词嘛,就非常暧昧了。
说乐团,就是礼貌问询,是因为武术社迟迟不肯搬教室,所以才上门帮忙搬的,只是用错了方式方法,算是操好心办了坏事。
说武术社,就是目无校规,明明积分最后一名,还不服从学校安排,殴打好心帮忙的同学,难为郁少爷费心调节,这帮刁民完全不听,严重抹黑了洛图形象。
“你胡”高皋忍不住就要跳出来,被柳颂英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你想搬到更小的教室去啊。”柳颂英压低声音告诫:“郁荷真的舅舅都来了,这明摆的就是给侄子出气来了,你别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咱社团真没了。”
“不是,那也不能是非不分吧”高皋气的眼睛都红了:“你说是吧,津子。”
乔津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郁拂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还撞见了两个社团打架,原文里郁拂深很重视郁荷真这个外甥,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基本都能满足,虽然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乔津发现两人的关系没有书中那么亲密,但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可能不向着一家人呢?
接着,一旁二助站了出来,对方恭敬的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郁拂深,对张校长道,“现在视频看完了,事情经过也清楚了,张校长打算怎么处理?”
郁拂深没有立刻回答,乔津不自觉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上的伤口被撑开,血丝鲜活。
郁拂深打断了乔津的话,他拧眉:“乔津,我看起来像一个不顾人死活的人吗?”
撤社?!乔津心里嗡的一震,怎么会这么严重?!
张荣发的腿快抖成了筛子,身体不自觉的往下滑,黏腻的汗从肥肉的夹缝中往外冒,往常有眼色的人会来扶他,可这一次,都吓的脱虚,哪儿还顾得上他。
刚才还气势汹汹一脸刻薄像的薄眼睛,更是像碎了一样,惊惶的红了眼睛,死死咬住说过脏话的嘴巴,几乎要咬出血来,在一众领导的怒视中,他萎缩的站出来,一改刚才的仗势欺人、唯唯诺诺的向武术社和乔津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乔津眼睁睁看着校长的笑意像BUG一样卡在了脸上。
“先生。”乔津连忙拒绝:“不用的,我自己涂几天红花油就好了,这种伤都是我们练功的时候经常受的,我都已经习惯了,您很忙的,要不您还是”
“怎么”郁拂深突然打断了郁荷真的话,他睥睨着郁拂深,下颌线之下是浓重的阴影:“刚才不是你一直要求他们道歉吗?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太妙。
乔津脸上出现一秒空白,他不用所以,坦白说,郁拂深五官深邃俊美,加上他身上矜贵又脱离于人群的气质,总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但无论怎样,也没有他嘴里说的那么严重,顶多就是、就是站的高了,让人不敢接近他。
郁拂深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审判了整个管理层命运,
“经营?真把学校当生意做了?”二助蹙眉道:“张荣生,洛图离了谁都转,走之前,把这次的事情处理干净,郁总和郁氏不希望洛图走出去的学生一口一个垃圾废物只会骂人。”
他明白了,一定是处罚的还不够,他连忙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从严处理的,武术社打架斗殴,对学校和乐团的学生带来了严重的人身威胁,我、我、我们会做出开除学籍,留校查看的处理!”
汗珠砸在地毯上,整个人像被剔了骨头一样,他惊恐万状道:“郁总,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一定重新改过,我一定把洛图经营的好好的,我”
“不是,你”最后那半句“你不逞能会死啊。”被高皋咽了下去,因为教导主任讲完了,会议室恢复了平静。
视频里,打斗的声音传来,郁拂深摆手按停。
“郁先生,您请讲。”刚刚还越烧越大的火气,像被泼了一捅冷水,噗嗤一下就灭的冒气。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这样的人?”郁拂深道:“既然你住在我这里,那么我就要保障你的衣食住行,包括你在学校里能不能安心读书、能不能愉快且安全的参与社团活动。”
男人看了一眼校长,张校长僵笑一下,连忙走了过去看监控。
“张校长。”
乔津摇头。
“肩膀呢?”
“全都是垃圾,干嘛费劲搬,一把火全部烧了!”
张校长的汗更多了,手也开始抖,他很懵,他张了张嘴,不知道到底该站在哪边,可是郁少爷明明是向着乐团的啊,他刚才的处理方式已经很偏袒乐团了,郁拂深不满意吗?
他看向坐在旁边的郁拂深,对方正在靠在座椅上,翻着手机,神情已经不见刚才在会议室的冷厉,光落在眼睫上,整个人有了温度。
“乔津,都狗仗不了人势了,还在这儿汪汪叫呢?!”
期间连头也不敢抬,他怕,怕自己不道歉,会对自己的家里造成影响,他承担不起。
其实乔津自己也没想到,简直受宠若惊,他看郁拂深越走越近,然后停在自己面前。
直到坐在车上,乔津才如梦初醒。
二助把笔记本打开,声音放到最大。
校长转身面色凶恶又紧张的看向管理层,管理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一下乱的阵脚,几个人都在打监控室的电话,半响,才把早上的监控拿过来。
乔津还是没忍住,他低声问道:“先生,您刚刚为什么要帮我?”
乔津攥了攥拳头道:“是我先动的手,一会儿我来向他们道歉,你们都别吭声。”
刚刚郁拂深是帮了他吧?
校长眉心狠狠一皱,显出某种狠劲与不耐:“你们四人分散并到其他社团,武术社撤社!”
这些集团早就清楚,只是一直没腾出空来收拾,没想到这群人还敢不知死活的撞上来,难怪被先生当做死人,多说一句都嫌脏。
乔津摇了摇头。
“乔津。”郁拂深薄唇轻轻开合,刚刚没怎么说话的人,只对乔津道:“刚才道歉了吗?”
会议室里一片凝滞,先冲出来的竟然的郁荷真,他神色焦急向后看了眼神情茫然的乔津,又朝郁拂深和校长道:“乐团没有受多大的损失,完全没必要做出这么严重的处罚,武术社也不是故意的,舅舅”
郁荷真哑口无言,只觉得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钟一样砸在他头顶,无情审视的眼神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对方的身上好闻的气息触手一样点了下乔津的鼻子,乔津感到有点痒,他忍住没嗅,认真听对方讲话。
视频里乔津被人用奖杯重重砸在肩膀上,乔津稍微动了下肩膀,没忍住嘶了一声……
事情已经解决了,郁拂深显然是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起身,从已经瘫软成一团的张荣发面前走过。
说到这里,乔津的眼睛已经红了,胸膛上下起伏,他怒视着前面的大人们,像只忍住不咆哮的幼狮,喉咙里发出低吼的震动。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万万没想到,郁拂深竟然没有给郁荷真一点脸面,他竟然替武术社出气!
来不及细想原文,乔津站出来慌忙道:“老师,我为什么要撤社,就因为我们不愿意道歉吗?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是他们逼我们的!是他们跑到教室里来,先砸了我们的奖杯,对我们社团出言不逊,所以我们才动手的!”
*
他等着男人发号施令,但男人迟迟不说话,指尖徐徐转动着骨节上的印戒,带着一种摸人头皮的意味。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校长派出在主席台讲话时的样子,面容平整严肃,三道川字形的褶皱印在眉中,看着又几分凶恶:“武术社的打人在先,被教导主任训戒后,还不知悔改,在会议室里当着老师的面斗殴,情节严重,现在,你们就向乐团的同学们挨个道歉,事后,每个人写5000字的检讨,在校园广播里公开检讨,最后”
张校长嘴角扬起的笑,黏在脸上,不上不下,像石化的面具。
事情的经过很清楚了,教导主任的偏向也表现的非常明显,校长偷偷觑了眼郁拂深的表情,男人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看不出喜怒,再看一眼郁荷真,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舅舅,脸色发白,神情怔愣。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校长重重拍了下桌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二助站出来替老板干脏活:“张荣发,你不会真以为,你们私下里干的那些事,郁氏不知道?是非黑白不分到这个地步,你、还有整个领导层,都该撤了。”
“呦,急了,我们说的不对吗?别说这些东西了,连你也是垃圾,哈哈,我说的对不对”。
*
同样震惊的还有乔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见对面的郁拂深逆着光,姿态闲淡的坐在椅子上,影子却稳稳占据了整个会议长桌,像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
“我就是有点好奇。”男人坐在会议桌前,石膏白的手指一下下叩着桌面,他神情带着淡淡的讶异:“郁氏给捐了那么多钱,怎么,连个监控都装不起?”
郁拂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缩一下,视线缓缓从屏幕移动到对面男生的身上,对方垂在裤边的手自然张开着,掌心的被指甲烙印的血痕还在,郁拂深看了半晌,看完了男生身上的伤。
张校长小心观察着郁拂深的表情,咽了下干的冒烟的嗓子,实在拿不准男人再想些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压很阴沉,压的人窒息。
空气凝滞,二助时刻注意着郁拂深,男人面色平静沉寂,眼底映着张校长佝偻背影,像看一颗灰尘、一只蝼蚁。
二助心下已经了然,这么些年,郁氏捐赠的给洛图的钱,被这些管理层贪污挪用了不少,本来可以再往上盖的图书馆少一层,老师的工资再少一少,反正就算被拿走一部分老师的工资、洛图的豪华也是首京第一,丝毫不受影响。
“一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一声,让校长的怒气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他脸被憋的通红,却不得不飞快的转变神情,短短的三秒钟,硬是从怒气冲冲转变成了驯顺服从,这很考验演技,以至于在某个时刻他的脸上两种矛盾神情的并存,非常丑陋好笑。
察觉乔津在看自己,对方放下手机,望了回去。
半晌郁拂深答非所问:“痛吗?”
空气稀薄,没人敢说话,乔津缩着身体,偷偷看了眼惊慌绝望的管理层,又看了眼旁缩成鹌鹑的乐团,哼,现在害怕了吧,全文最牛逼的大佬的怒火,谁能承受的住,乔津心里骂了句活该。
乐团的众人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逃出去,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抽泣了,纷纷向乔津他们几个道歉。
“这种垃圾社团,就不该浪费学校的地,要我说还不如拿来给学校建厕所呢,哈哈哈哈”
离开时,自始至终,乔津没有看郁荷真一眼,所以也就无法看见对方早已失去脸上血色,狼狈站在中央,呆若木鸡的样子,更无法得知对方已经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最错的一件事的懊悔。
背景音是更加猖狂的恶笑和打砸的声音,武术社四人气愤的怒喊被遮盖严实,视频中,只能看见男生抻直的脖颈和鼓劲紧绷的身体,太阳穴的青筋暴涨,嘴巴张的很大,脸和眼里的血丝一样赤红。
犹豫几秒,毕竟是亲舅舅,毕竟洛图私底下姓郁,而且郁拂深今天过来还不是空手的,他带了一笔令人咂舌的教育资金,听助理的意思是有意向再将洛图扩建,盖一幢更大的活动教学楼。
顺着对方的视线,乔津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他摇了摇头:“不痛?”
“有有有,”半响,校长才回过神,领会了男人的意思:“每个教室、走廊、公共区域,监控都是无死角覆盖的,我、我现在就看,现在就看”
想着自己履历上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往后转身政界更加便利,校长通体舒畅,恨不得将这舅甥俩捧到头顶,所以更不会不顺他们的意了。
郁拂深说:“那就好,回家。”
他顿了顿道“于情于理,这是我的责任。”
霎那间,心被重重拨了一下,乔津猛地打了个哆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的心脏深处涌出,飞快传到身体的四肢百骸,他觉得手指很痒,只能再一次攥紧拳头,试图抵抗。
对方的面容神态很自然,好像刚刚说出来的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唯一的不自然的是对方瞳孔里的乔津,神情怔愣,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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