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旧梦
贺荀澜看向龙君:“有办法能教吗龙君?我看你好像就是……”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 “随手一捏。”
“嗯。”龙君颔首,“就是一捏。”
耿汉小心翼翼地追问:“没有什么诀窍吗?特点呢?”
“嗯——”龙君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印象里, 鬼似乎有特别怕的东西,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耿汉露出为难的神奇:“这……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龙君诚实地说:“用不上弱点,就没记住。”
贺荀澜看了龙君一眼, 悄悄问他:“龙君想帮忙吗?”
他看着龙君还回答了对方几句, 似乎不是不想帮忙的样子。
龙君颔首:“我想想。”
“哎,好!”耿汉兴高采烈,“多谢龙君!哦对了,一会儿我去操练往生渡民兵,听说临海国水师操练都有龙君坐镇, 不知道龙君有没有兴趣看一眼?荀澜先生也来吗?”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去看看大哥和二哥。”贺荀澜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他俩不能在一块待太久,大哥容易受伤,龙君你要是有兴趣,就跟他去好了。”
“哦。”龙君应了一声,看着他一溜烟地跑了, 直到看不见影子才收回视线。
“那龙君这边请!”耿汉两眼放光,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哦对了,烦请龙君稍等,我去练兵,得跟夫人说一声。”
他脸上洋溢着喜气,“近日没有奇鬼作乱,我家夫人终于也能不用覆面自在行走了。”
他本来想请龙君坐坐稍候, 但看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跟了上来,也就没把话说出口。
龙君跟着他一路回家,看他笑着对屋内喊了一声:“夫人!我今日练兵,晚上应当还是不回来吃饭,你不用等我!”
屋内走出一个笑容温和的矮个子妇人,无奈地说:“知道了,一天天都不着家……”
耿汉连忙迎上去:“也就忙这两日!”
夫人轻轻瞪他一眼,转身就要回屋,耿汉捂着肩膀吸了口气:“就是这两日太忙,肩膀又不太舒服。”
“你啊。”夫人连忙转身,替他揉了揉肩膀,“晚上早些回来,我帮你用药油揉揉。”
“哎!”耿汉笑着应声,与她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叫上龙君去练兵。
龙君看着他,疑惑地问:“你肩膀受伤了?”
“没有!”耿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朝他挤眉弄眼,“这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伤了,这不是故意在夫人面前示弱吗?”
龙君疑惑:“为什么?”
“呃……啊!”耿汉先是一怔,然后了然笑起来,“龙君神力无敌,一定从未与人示弱过。”
“但若是有一天遇见了心上人,这无边神力可不管用,不妨试试我这一招。”
他对着龙君挤眉弄眼,似乎没注意到他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
入夜,梦中。
“……大概就是发生了这些事,所以我们还得在往生渡多留几日。”贺荀澜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给梦魂君说了一遍,喝了一口梦中的茶,“然后,这个给您。”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给他递过去了一本风物志,“往生渡的特产是矿物,那个……徐叔看看,有没有梦乡用得上的,我们给您拉点回去。”
梦魂君瞟他一眼:“哦——然后你们再从中间赚点?你们几个小家伙,赚钱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没事梦魂君,有事徐叔是吧?”
“怎么会!”贺荀澜连忙说,“我们还另外带了特产的,生意归生意,又不强买强卖……而且你要的话,我们送,肯定比你从其他地方买便宜!材料不赚差价,我们就挣一点,运输费。”
贺荀澜嘿嘿笑起来,“我们挣一点,你肯定也不亏嘛。”
梦魂君哼笑一声:“人小鬼大。”
“缺钱直接开口不就好了,我还能不给你们?”
“那不行!”贺荀澜连忙坐直,“要是能挣到钱那是我们的本事,徐叔直接给的话,就成了我们占你便宜了。”
“哎,知道了知道了。”梦魂君翻了翻风物志,扫他们一眼,“但如果你们要正儿八经做生意,那这事就不是我一人说的算了,我得找幕僚商量这一笔生意怎么做,订些什么货。”
“应该的!”贺荀澜笑弯了眼,“对了,梦魂君有没有什么忌口啊?酸的甜的咸的都爱吃吗?”
“都还好。”梦魂君半撑着桌面,“哦对了,我也有一件事,小皇子似乎舍不得你们,这几日常往我这来,说来说去,似乎还是想跟你们一块走。”
“啊?”贺荀澜怔了一下,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这里现在也有了不少人,多他一个也没问题,但他怎么说也是皇子,待在祖父封地就算了,跟我们乱跑,万一被皇帝发现了……”
梦魂君眯起眼:“那就只能替他把皇帝杀了,才能保住他了。”
贺荀澜:“……”
“怎么还这幅面孔?”梦魂君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还没下定决心杀皇帝吗?”
“我……”贺荀澜犹豫了一下,“我是觉得,他冤枉临海侯府,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皇帝,但推翻皇帝这事由我来做,又好像……”
梦魂君笑了一声:“担子太重了?”
“嗯。”贺荀澜老老实实点头,“而且,杀了皇帝之后怎么办呢?谁当皇帝啊?”
“贸然插手这种关乎民生的大事,一不小心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了怎么办?”
梦魂君挑眉:“皇帝……你不当吗?”
“我?”贺荀澜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像是能当好皇帝的人吗?”
梦魂君勾起嘴角:“你像是上朝打瞌睡下了朝就拎着鱼竿跑去钓鱼的小糊涂皇帝。”
贺荀澜:“……那我干嘛非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钓鱼啊?海上不好吗?想去哪钓去哪钓,追着一条鱼环球一圈都行,逍遥快活的。”
“呵。”梦魂君忍不住笑,“你倒是跟你娘很像。”
“我当初也问过你娘,她能帮着方元禄争下这天子之位,为什么不直接更进一步,自己当皇帝。”
“你娘说……”
梦魂君似乎有些憋不住笑,“刚篡位的时候她坐了坐,龙椅太硬,硌屁股,她不喜欢。”
贺荀澜好奇地问:“那时候,娘和方元禄……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关系好吗?”
“能一块篡位,关系应该很好,就是……”
他凑近了问,“徐叔,皇上不会是我们几个的爹吧?”
“不会。”梦魂君笃定地说,他也凑近了贺荀澜,一副说八卦的语气,“当初我们几个人一块四处闯荡,也可以说是四处闯祸,你娘性情张扬热烈,跟内敛方元禄截然不同。”
“刚开始的时候,你娘也看不上他,后来、后来我记得是那个海运案子,一个挺棘手的案子,涉及朝中名门望族,有人把这案子丢给当时还是不受宠皇子的方元禄,就是诚心要给他一个烫手山芋。”
“当地的官员威胁皇子,打算用几个平民草草结案,让他就这么回王都复命。”
“方元禄不肯。”
梦魂君垂下眼,“他那时候还有些骨气,找到了一个肯做人证的孤女,打算带她去王都面圣陈情……”
“也是太天真了,差点被人在途中劫杀……幸好遇见了你娘。”
贺荀澜眼睛一亮:“哇——开端听起来倒是有戏。”
“那时候大家都还年轻,贺非罗还没继承‘临海侯’名号,自称‘四海龙女’,打着龙君的名号四处管闲事。”
“她可会惹麻烦了,刚答应一个被人退了婚的倒霉姑娘,要帮她从我家买一个徐氏出身的高贵身份,好好让那些拜高踩低的家伙开开眼……半路又从奴隶贩子手里救下来一个脸上刺字的少年,还信誓旦旦要教人家用刀。”
“临海国到梦乡那一段路,她还能再捡一个被人千里追杀的皇子和孤女,你说说……天底下还能有比她更能惹麻烦的人吗?”
梦魂君嘴上嫌弃,脸上却挂着笑,“她就带着那一大帮人来了我家,还理直气壮地说,这不能怪她,只能怪天下不平事太多……谁能说得过她。”
贺荀澜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梦魂君笑着看他,“我就跟他们一块去王都了啊。”
“这种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热闹可不是常有的。”
贺荀澜傻笑两声指着他:“你还说我娘呢,你自己不也爱凑热闹得很?”
“哎呀!”梦魂君笑着看他,“你刚刚叫什么?叫她娘了?”
贺荀澜闭了下嘴:“我、我一时顺嘴。”
“呵呵。”梦魂君狡黠笑着,“叫吧叫吧,多叫两声,以后见面才叫得出口。”
“哎不说我,你们怎么样了?”贺荀澜关心地问,“翻案了吗?”
“最终是翻了案。”梦魂君撑着脑袋,笑着说,“但中间,揍翻了一群皇亲国戚都算是小事了,皇子和孤女还被下狱,差点斩首弃市,你娘和西鸣拎着刀劫了法场。我和见月……啊,就是那个买了徐氏女名头的姑娘,我们俩去了神帝陵,药翻了一众守卫,要见神龙……”
他自己都忍不住摇头,“那时候年轻气盛,都不知道什么叫怕,神帝陵有黄龙镇守,大概谁也没想过有人会往那里去找死。”
“等你娘和西鸣劫了法场带人过来,我们一伙人气势汹汹找了神龙,说——皇帝不明事理,要神龙主持公道。”
“那……是神龙帮着翻案的?”贺荀澜好奇地问,“这样的话,听起来他还不错啊,不是太坏的神仙。”
“还行吧,至少那时候还行。”梦魂君挑剔地挑眉,“反正比老皇帝好点。”
“案子最后翻了,但方元禄也知道自己拂了皇帝面子,自请远离王都,前往封地。”
梦魂君嘴角含笑,“那时候,他应该是对皇位没了念头,一天到晚跑去临海国找你娘——我保证,他肯定喜欢过你娘,但你娘应该对他无意。”
贺荀澜连忙追问:“你怎么知道?”
梦魂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长眼睛了啊。”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那真是一段最好的日子了,若是时光停在那多好。你娘闯了祸会来我这躲躲,西鸣武艺进展神速说想去参军,方元禄每每来我这叫我陪他喝伤心失意酒,见月时不时来小住几日,就住在那个院子……”
贺荀澜小声说:“记得这么清楚啊。”
梦魂君笑了笑:“梦里,什么都不会变。”
贺荀澜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见他身后几个吵吵闹闹的身影,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第72章 招数
贺荀澜一惊:“梦魂君, 我好像……”
“嘘。”梦魂君戳了戳他的额头,“好了, 梦里听个故事也就罢了, 可别太用脑,会睡不好的。”
“去睡吧。”
贺荀澜趴在桌案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一觉睡到了天亮。
“呼——”贺荀澜悠悠转醒, 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习以为常地对床前的龙君打了个招呼,“龙君早啊。”
“今天怎么不上床睡?”
自从上次说出了睡过头把他扔在异世的事以后,龙君就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偶尔会出现在贺荀澜卧房的座椅、卧榻、床上小睡。
龙君:“……”
他这会儿盘腿坐在他床前,身边还有一只上蹿下跳的奶牛猫。
他见贺荀澜清醒了,这才指了指奶牛猫,对他说:“救我。”
“啊?”贺荀澜呆呆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龙君身边那只上蹿下跳的奶牛猫,并不是自己一只猫自娱自乐, 而是在玩……龙君的尾巴。
龙君盘腿坐着,衣服下摆露出了一节黑色龙尾, 上面的龙鳞金属光泽,隐有光华,是一条看起来就很贵的尾巴。
贺荀澜眼皮跳了跳,看见那只奶牛猫胆大妄为地用龙君的鳞片磨爪子。
龙君重复了一遍:“救我。”
贺荀澜连忙一把将奶牛猫抱了起来。
“喵!”小猫试图扣住龙君的尾巴,被贺荀澜一把握住了爪子。
贺荀澜头都大了:“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真敢啊!这可是龙君!”
他小声嘀咕, “这么大的鱼你也敢馋啊……”
龙君一怔,抬头看他:“我是鱼?”
“不是。”贺荀澜瞬间改口,“我是怕小猫分不清。”
他捏着小猫的肉垫把它举起来,“我这就帮龙君惩治这胆大妄为的小猫!”
他说着,拍了两下小猫的屁股,小猫一下就撅起了脾气,连尾巴都绕了上来。
“哎哟——”贺荀澜露出慈祥的笑容,“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呀?”
龙君:“你家的。”
“啊?”贺荀澜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家?”
龙君颔首:“贺云沧收拢贺家旧部,这是你家养的猫,有人逃出来之前,把它一块带上了。”
龙君起身,走到窗边,“还有狗呢。”
贺荀澜一怔,看见地面有一只大黄狗对着上面摇着尾巴,跳着“汪”了两声。
“喵!”奶牛猫忽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应了一声,飞檐走壁一样从窗口蹿了出去。
“哎——小心点啊!”贺荀澜撑着窗框,好笑地回头,“龙君,它们边打边走了,不会有事吧?”
龙君疑惑:“能有什么事……”
“也是。”贺荀澜撑着窗框笑,“这么一看,贺家人还挺重情重义的,逃命的时候都没把猫猫狗狗丢下,这都带上了。”
“嗯。”龙君颔首,忽然一顿,“不对。”
贺荀澜疑惑:“什么不对?”
“你的反应不对。”龙君盯着他,往前一步,举起尾巴,“我说,疼。”
“啊?”贺荀澜睁大眼睛,不明白龙君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小声问,“那只猫,就是普通的猫吗?不是什么神仙精怪?”
龙君点头:“不是。”
贺荀澜更加奇怪:“那……它的爪子难道能抓破你的龙鳞吗?”
龙君别开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疼。”
贺荀澜:“……”
他还是不知道龙君有什么深意,但大概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贺荀澜试探着说:“那,我给龙君吹吹?”
他试着碰了一下龙君的尾巴。
一开始双方都很拘谨,尾巴还控制不住地往后缩了缩,然后才安安静静躺在了贺荀澜手心。
贺荀澜先顺着鳞片摸了摸,安抚他:“小猫坏,龙君好。”
然后他好奇地拨了拨鳞片,似乎想让它竖起来看看,还轻轻嗅了嗅。
龙君睁大眼睛:“你怎么闻?”
“啊?”贺荀澜眨眨眼,“我就是好奇,小猫为什么喜欢龙君的尾巴,这也没有鱼腥味啊。”
“什么?”龙君一下抽回自己的尾巴,“谁有鱼腥味。”
“没有没有!”贺荀澜连忙解释,“我说的是没有鱼腥味啊!”
“你!”龙君有些恼怒,一下收回尾巴,转身就往外走。
“哎——龙君!”贺荀澜赶紧拉他,“我错了我错了,我胆大妄为胡言乱语……”
龙君忽然转身,他没刹住车,一头栽进了他怀里,“哎哟”一声捂住了鼻梁。
“怎么了?”龙君蹙眉看他,“这也疼?娇气。”
贺荀澜吸气揉着鼻梁,据理力争:“怎么娇气了?这是我身为一个普通人类,正常的身体硬度!”
“哼。”龙君冷哼一声,还是往前一步,拉下他的手替他看看鼻子,“没事,连红都没红。”
“你看。”贺荀澜理直气壮,“这说明我还是很结实的。”
“嘿嘿。”他笑起来,“不气了吧龙君?”
龙君盯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一惊:“你也会那招?”
“啊?”贺荀澜一脸茫然。
龙君和他对上视线,安静了片刻开口:“你……”
他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两情相悦,到底是什么样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贺荀澜抬手捏住微微发烫的耳朵做遮掩,心虚地别开视线,“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跟人两情相悦过。”
龙君若有所思:“也有道理。”
他转身下楼,“我找个有经验的问问。”
贺荀澜没反应过来:“啊?”
龙君已经不见了。
……
楼下,贺岁汐和鸿雁一块,捧着一筐花生酥糖,说笑着往外走。
龙君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前,贺岁汐一怔,对他笑:“龙君早啊!”
她抓了一把糖递给他,“尝尝吗?时少爷刚做的,可香了,我打算带去蜜饯瓜果铺子里估估价。”
龙君伸手接过,贺岁汐指着楼上说:“三哥还没下来呢,不过,大哥说今天要带去他认认贺家的旧部。”
“以往他不记人,如今再看一遍,把人记住……”
她凑近压低声音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哥觉得,二哥多半是帮不上忙了,但三哥说不定之后还能帮他调度人手。”
“哦。”龙君颔首,嚼了嚼花生酥糖,点头说,“好吃。”
“是吧?”贺岁汐笑起来,“我觉得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但我不找贺荀澜。”龙君看着她说,“我找你。”
“找我?”贺岁汐奇怪地指了指自己,想了想说,“估价倒是不急,什么时候去都可以,那先听龙君说事。”
“啊,对了,我还收了一批当地看起来不错的茶叶,听当地人说,很少卖往外地,若是能打出名声,说不定能也卖一笔。”
她笑起来,“正好,我给龙君泡一壶尝尝……龙君你先坐着!”
“哦。”龙君听话地在桌前坐下了。
贺岁汐很快泡好茶送来,眼睛亮亮地看着龙君把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龙君诚实地说:“苦的水。”
贺岁汐“扑哧”一声笑出来:“龙君,怎么跟娘说的一样啊,这么多年,您还是小孩子口味。”
她摇摇头,给自己倒上一杯,“回味甘甜,微苦醇香,是难得的好茶。”
龙君困惑地拧起眉头。
“知道了知道了。”看见龙君的视线,贺岁汐笑着说,“等今年的岁供,肯定多给龙君准备些小孩子喜欢的甜嘴玩意,不要茶。”
“嗯。”龙君颔首,问她,“今年还有岁供吗?”
贺岁汐怔了一下,轻轻眨了眨眼,而后坚定地说:“会有的。”
“哪怕不如往日奢华,但娘说,做生意,有一分钱就得给该拿的人一分,龙君你就放心吧。”
“而且,往年岁供,问龙君喜欢什么,总是回答‘不知道’、‘随意’,如今出来这么一趟,好歹知道……”
贺岁汐笑着晃了晃手指,“龙君喜欢糖葫芦!”
龙君:“……”
“也没有那么……”
“没有那么喜欢吗?”贺岁汐捧着脸笑,“那该不会,是只喜欢三哥买的糖葫芦吧?”
龙君:“……”
他本来想说,糖葫芦就是糖葫芦,谁买的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但他想起贺荀澜哄他时候,喂他喝的那口鱼汤……
似乎还真是不一样的。
他眨了下眼说:“不是问岁供。”
“我来是问你……”
他盯着贺岁汐,“两情相悦是什么感觉?”
贺岁汐一下瞪大了眼睛:“龙君!你、你来取笑我啊!”
“为什么?”龙君困惑。
“我、我也不算那么两情相悦吧。”贺岁汐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没说开呢。”
“只是……心里有数而已。”
龙君遗憾地问:“那,你也不知道什么感觉?”
“那我去问谁?”
他试着问,“耿汉?”
“咳。”贺岁汐清了清嗓子,“要说,我也可以帮忙说一说的。”
“两情相悦什么感觉,我说不出来,话本里倒是有……”
龙君盯着她:“什么?”
“也得分哪种话本。”贺岁汐说得头头是道,“若是小孩也能看的那种,那就是含情脉脉,眼波流转,满腔心绪喜怒哀乐都因他……”
“要是小孩不能看的那种——”
龙君好奇地问:“什么?”
贺岁汐无辜地睁大眼:“那种我就不知道了,娘说我还是小孩,所以我也没看过啊。”
龙君:“……”
第73章 密报
“……就在那一刻。”耿汉脸上浮现幸福陶醉的笑容, “我就认定了,我要与这位姑娘,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就是我与夫人两情相悦的故事。”
他呵呵笑着问, “怎么样龙君?”
“嗯。”龙君微微颔首,夸了他一句,“不错, 很长。”
“不好意思, 难得有人想听我这故事,忍不住多说了点。”耿汉抓了抓后脑勺,那张粗犷的脸上居然还露出点羞赧,“但您要是还感兴趣,我可以再给您讲讲婚后的生活, 就当提前学学……”
龙君站了起来:“不用了。”
“啊?”耿汉还十分遗憾,“真不用了?”
“嗯。”龙君认真点头,“已经很有收获,将手伸出来。”
耿汉听话地把手伸了过去。
龙君扔了一个铜钱在他手里:“拿着。”
“啊?”耿汉哭笑不得,“龙君,这就不用给钱了……”
“上面有一丝仙力。”龙君看了他一眼,“若是没能拦住奇鬼, 就用这个,但只能用三次。”
耿汉呆了呆, 一脸错愕地跟了上去:“龙君!龙君等等我!那个……”
他收敛震惊的神色,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他,“这、这样的神通,我从未见过。不是说,凡人能动用仙力的手段, 只有依靠仙牌吗?”
龙君背着手:“我与那些仙不一样。”
“你说的,是黄龙重建天道秩序之后,顺应新天道成仙的仙人。他们登仙之时就会拿到仙牌,是在天道上留下仙名的证据。”
“我成仙在那之前,还没有这种东西。”
“哦……”耿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又开眼界了。”
“这些上古密辛,一般神仙应当也不知道,知道的也不会随意说……”
他微微点头,“可是……我似乎听过临海侯手中是有仙牌的。”
“嗯。”龙君颔首,“很久之前他们请玉匠雕过一块,我仿照一般仙人,往里面注入仙力,能起到一样的作用。”
“大概是……”
他远远看见了贺荀澜,露出一点笑意,“他的曾祖父那一代请玉匠雕的。”
“那人跟我说,这也是一种表态,告诉黄龙,临海国愿与其他地方一样,只求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哦——”耿汉思索着,“这样说来,那还是有些不同,寻常仙人的仙牌若碎,恐怕伤及根本。”
“龙君的仙牌要是碎了,大抵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
龙君挑眉:“怎么可能?”
“嗯?”耿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难道这玉牌还有什么玄机?”
龙君拧眉:“那个,很贵。”
“要是碎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与人说话的贺荀澜,“他会哇哇叫。”
耿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
“那贺小公子,是已经知道这块玉很贵了吗?”
龙君怔了一下:“……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这不是仙牌,是玉。”
他一脸严肃,“不能让他知道。”
“放心,我肯定不说。”耿汉立马表明了态度。
龙君欣慰点头,对他说:“你若想一了百了,我可以帮你直接斩碎奇鬼仙牌。”
“到时候,鬼王应当会重新给你派个鬼差。”
“这倒是不用了。”耿汉笑着道谢,“龙君有所不知,我们冥府的规矩,跟其他地方有点不一样。”
“这些鬼差给人做事,是在赎罪偿还,罪业偿清之前就让他们消散或投胎,算是便宜他们了。”
“下一个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鬼,一样要折腾。”
耿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仙牌,“龙君放心,我觉得还能跟他斗一斗。”
龙君点头:“好。”
他又看了一眼贺荀澜。
耿汉偷看一眼,眼珠一转,故意拔高了音调,对着龙君拱手作揖:“多谢龙君指教!我一定好好教训那奇鬼!不会再让他随便作恶了!”
龙君正奇怪这家伙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大声,那边贺荀澜听见声音,果然看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龙君!”
他跑到近前,“你们俩也到这来了?”
“驯鬼教的怎么样啊?我听大哥说,他的事今日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下午就差不多能出发了。”
“教得特别好!”耿汉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们这已经教完了,我这就将龙君还给贺小公子。”
说完,他对着龙君挤眉弄眼一番,嘿嘿笑着离开了。
贺荀澜觉得奇怪,拉了拉龙君问:“他怎么了?这么奇怪。”
“嗯——”龙君想了想说,“不知道。”
“那算了。”贺荀澜拉着龙君往屋里走,“我这两天跟着大哥认识了不少人,有文武官员、绣娘、裁缝、厨子……还有小猫小狗!”
“好多人听说大哥在往生渡受困,都想办法来救他。”
贺荀澜轻轻拉他,问他,“有没有你见过的?你看看,有没有熟面孔。”
“见过龙君。”有人路过,笑着对两人打招呼,“小少爷。”
龙君摇摇头:“没见过。”
“我很少来岸上。”
“啊?”贺荀澜一惊,“很少来吗?”
“嗯。”龙君看着他,“临海国的事,我也很少插手。”
“除了人力难以匹敌的天灾人祸,临海国会寻我商议,平常,他们也不会轻易打扰我。”
“倒是每年都有岁供……也不会劳民伤财,是临海侯说,让我瞧瞧,这一年他们过得也不错的意思。”
“哦……”贺荀澜莫名有些心虚。
这一路他见了不少平易近人的神仙,还有许多就跟人住在一起,他还以为龙君也差不多,没想到……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龙君看向贺荀澜,“偶尔会出现像你娘这样的人。”
贺荀澜好奇地问:“什么样的?”
龙君:“话多的。”
贺荀澜干笑两声:“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随她了?”
“不太一样。”龙君思忖片刻,“她话多,烦人。”
“你话多……”
他迟疑了一下,“不太烦人。”
贺荀澜没忍住笑起来。
龙君奇怪地看他:“笑什么?”
“哎呀。”贺荀澜笑着拍拍他,故意撞了他一下,“我知道我很讨人喜欢——”
“龙君,你就承认吧。”
“跟我们一块上岸玩,还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龙君露出一点笑意,轻轻点了下头:“嗯。”
贺荀澜本来是跟他开玩笑似的卖一卖乖,没想到他居然正儿八经地答应下来,反而让他眼睛瞪得溜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两人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直到被人喊了一声。
“少爷!龙君!”十六声音有些急促,一路小跑过来,“大少爷让二位前去大厅,说是他在王都的线人传消息来了!”
“啊?”贺荀澜震惊,“大哥在王都还有线人啊?”
“嗯。”十六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大少爷!短短时间内,居然已经跟王都的人搭上线了。”
贺荀澜心虚地挠了挠下巴:“也是辛苦大哥了。”
跟他一比,他们几个真的称得上是游手好闲了……
贺荀澜摸了摸怀里。
龙君疑惑:“怎么了?”
“我摸摸身上有没有糖什么的,一会儿拿给大哥献礼。”贺荀澜从袖口摸出两块糖,分了一块给龙君,拉着他去大厅。
龙君问:“怎么还给我一块?”
贺荀澜一怔:“你不要吗?”
龙君握住那颗糖:“要。”
他跟在贺荀澜身后,“可你还没说为什么给我。”
“我、我就看见你在旁边顺手给你了。”贺荀澜微微睁大眼睛,“十六不爱吃甜的,要是我从袖子里掏出烧鸡,我肯定也给十六掰点。”
十六傻笑两声:“谢谢少爷!”
“还没给呢你谢什么啊?”贺荀澜也跟着笑起来,“龙君怎么了,最近怪怪的。”
“我不奇怪。”龙君盯着他叹了口气,“是你。”
贺荀澜指了指自己:“我?”
“你笨。”龙君抬头点了点他的额头,摇了摇头,“还不开窍。”
“你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给我吗?”
贺荀澜睁大了眼睛。
龙君叹了口气,先他一步进了大厅。
贺荀澜挠了挠头,和十六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说:“龙君什么意思?说我笨?可我觉得……”
他偷看一眼龙君,更加小声地说,“我比龙君还是聪明点的吧,龙君才傻乎乎的。”
十六跟着偷看里面一眼,压低声音说:“没错!少爷,我也觉得你比较聪明!”
贺荀澜欣慰地笑了,拍了拍十六的肩膀,跟他们一块进了大厅。
“都来了?”贺云沧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王都来的密信,“宫中密报,一件件说吧,第一件,家主果然就在王都。”
“只是她还在寻找进入王宫的方法。”
贺观海笑起来:“这么久了还没混进去?老娘不行啊!”
贺云沧瞟了他一眼:“还有贪狼将受了陛下责罚,领了军棍。惜妃还与贪狼将起了冲突,之后更是顶撞了陛下,被关了禁闭。”
“报应!活该!”贺观海摸着下巴,“不过娘娘没事吧?”
“你先等我说完。”贺云沧无奈,“贪狼将受罚之后,集结王城近卫,连夜叛逃了。”
贺观海刚老实在嘴边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闭嘴,这会儿又忍不住震惊出声:“哈?”
“真的假的?”
“看吧。”贺云沧微微点头,“连你都会下意识说‘真的假的’,就说明这件事,确实值得怀疑。”
“近卫一夜之间撤离,陛下只能匆匆让白虎军顶上……”
贺观海挑眉:“混进宫里的好机会。”
贺荀澜摸了摸下巴:“是不是太刚好了?”
贺云沧和贺岁汐露出了同款欣慰的表情。
第74章 回梦乡
贺云沧多看了贺观海一眼, 无奈地摇摇头:“你看看,要是换你就中招了。”
“我也不一定会去啊。”贺观海理直气壮, “太凑巧、太顺利没意思, 我就喜欢大摇大摆,正面杀进去。”
“嘴硬。”贺云沧无言收回视线,“娘迟迟未进宫, 恐怕也猜到了这有可能是个陷阱。”
“但……应当不只是给娘准备的陷阱。”
贺荀澜一怔:“还有谁?”
贺云沧看向贺岁汐。
贺岁汐睁大眼睛, 有些慌张地思索:“还有、还有……”
她猛地抬起头,“白虎将!”
“宫中近卫都换了白虎将的人,若是他想做点什么,这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西鸣叔杀皇帝干什么?”贺观海蹙眉,“而且, 宫中还有神龙坐镇,没有同等相对的神仙,出手又有什么用?”
贺云沧笑了一声:“那当时,方元禄又是怎么从先帝手中,得到帝位的?”
“黄龙只保帝位,若有人要颠覆皇家帝位,他自然会出手, 但如果只是内斗……”
贺云沧笑了一声,“他应当并不在意谁当皇帝。”
贺荀澜有些惊讶:“白虎将难道有站哪位皇子的边吗?”
“没有。”贺云沧果断开口, “至少表面上没有。”
“可问题就在这里。”
“帝王多疑,他应该是想知道,白虎将实际上是站在哪位皇子那边吧?”
贺观海“啧”了一声:“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家伙,那反正白虎将没有,左右这试探也就无事发生呗!”
“不。”贺云沧哼笑一声,“白虎将不去找人, 自有人会蠢蠢欲动。”
“花皇后无子,只有一位炎天帝姬,而当今太子是陛下宠妃,寒门出身的梅妃之子……幸好那位方凌书小皇子不在王都,否则,这个圈套我担心他也要钻。”
“谁去找西鸣叔了?”贺荀澜好奇地问,“帝姬,还是太子?”
“都去了。”贺云沧哼笑一声,“帝王家啊……还真是一点亲情都没有。”
“要我看,王都还有的乱呢。”
“乱点好啊。”贺观海哼笑一声,“乱一点,就是我们的机会。”
“要是皇帝不做人……”
他露出个杀气盎然的笑,“宰了他,给娘抢个皇位坐坐。”
贺云沧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少胡言乱语,我们还在往生渡别人地界,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小心给耿汉惹麻烦。”
“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了……”
他将纸折起点燃烧尽,“想杀人不能总像你那样提着刀明晃晃过去,先要藏锋,然后一击致命。”
“哦。”贺观海老实地应了一声。
“我让人探查过了,贪狼军是真的离开了王都,没有留在王都附近埋伏。”贺云沧抬起眼,“陛下没让白虎军追击,只让他出一支小队摸清贪狼军动向。”
“恐怕也是为了让白虎将确信,王都没有贪狼近卫。”
“做戏总得做全套。”
“不过,贪狼军去哪了,暂时还无人知晓。”
“若是那只白虎军小队传回消息,我们应该不久也会知道。”
“哦……”贺荀澜呆呆眨了眨眼,“那、那我们要改计划吗?”
“先不改。”贺云沧笑了笑,“咱们下午就出发,先回一趟梦乡,告别梦魂君之后,再启程去黄金国,领家主留下的东西。”
他表情有些无奈,“家主留下了什么,居然还不肯告诉我,神神秘秘的。”
“嘿嘿。”贺观海挤眉弄眼,“我不让说的,现在说了,你到时候就有防备了,怎么看你的表情?”
“哎呀,二哥!”贺岁汐恨铁不成钢,“你这么说,大哥到时候肯定也憋着不做表情!”
“啊……”贺观海一惊,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呵。”贺云沧一脸无奈,“傻子。”
“想看什么表情要这么大费周章?”
贺岁汐背着手笑:“那当然是……想看大哥发自真心的笑啊。”
贺观海蹲在他轮椅边看他:“最好还哭一个。”
贺云沧挑眉:“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
他看向贺荀澜。
贺荀澜试图给他们俩圆起来:“大概就是希望你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哎呀走吧!梦乡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呢,王都的事,还得给方凌书也知会一声,别让老徐和他等急了。”
他们的小船肯定带不上这么多人,只能兵分两路,一队走水路,一队跟着他们走沿岸,只是途中难免有不方便一块并行的地方,还得有人带着绕一绕。
本来贺观海自告奋勇要去陆上,让贺云沧在船上待着——龙君的船肯定比一般马车要稳当。
但贺云沧生怕不看着他,他就要带着全队人进沟里,坚持要待在马车里。
托了他的福,他们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梦乡。
贺荀澜跳下马车,梦魂君就在老地方搭了小桌等他们,只是这次有方凌书陪着。
“老师!”方凌书连忙跳起来,对着船上招呼,回头对梦魂君说,“梦魂君快看,他们果然回来了!”
梦魂君瞟他一眼,方凌书一怔,连忙收敛表情,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稳重的模样,“回、回来了。”
梦魂君哼笑一声:“装模作样干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闹。”
“我不知道宫中怎么养孩子,但你也看到我楼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了……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好。”方凌书傻笑两声,“多谢梦魂君。”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贺荀澜从船上跳下来:“老徐,我们回来啦!”
梦魂君好笑地撑着脑袋:“知道了知道了,吵吵闹闹的。”
“往生渡怎么样?鬼王的地盘好玩吗?”
“可刺激了。”贺荀澜拎了个盒子跑过去,见方凌书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故意语气夸张地说,“我跟你说,我们刚过去,还没下船呢,就有色鬼胆大包天调戏……”
方凌书一惊:“没事吧老师?”
贺荀澜指着龙君:“调戏龙君。”
方凌书怔了一下,迅速改口:“色鬼、色鬼没事吧?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那没有。”贺荀澜随口说,“他们那的规矩是干了坏事得刑期到了才能投胎,他还没到呢。”
“哦哦。”方凌书呆呆点头。
“给你们带了特产,来,张嘴。”贺荀澜笑呵呵地打开盒子,捏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小皇子嘴里,又给梦魂君递过去。
梦魂君意味深长地看了龙君一眼,笑着问:“好乖好乖,有没有这么喂过龙君啊?”
贺荀澜一怔:“龙君在往生渡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他一个人吃了八盒!”
龙君快步走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梦魂君笑得前仰后合,摇着头拍了拍龙君的肩膀:“任重道远,任重道远。”
他压低声音凑过去说,“要是闲着,可以去找我们家神仙喝点伤心失意酒……哦不对。”
“你跟方元禄当时的情况还不同,你应当是喝恨铁不开窍酒。”
龙君疑惑:“喝了他能开窍吗?”
梦魂君遗憾地摊开手:“那是不能。”
“那不喝。”龙君不死心地问,“……有没有喝了他能开窍的酒?”
梦魂君眼珠一转:“下点春丨药?”
龙君拧起眉头:“你这人怎么这样?居心不良。”
梦魂君叹了口气:“你这神仙怎么这样,当初连天道都敢断,如今连春丨药都不敢下?”
“不一样。”龙君斜眼看他,“截断天道是我宁死不服有人把持仙途,下药……”
“那是下作。”
梦魂君嘴角露出笑容:“不愧是临海国供奉的龙君。”
龙君反应过来:“你试探我?”
“有吗?”梦魂君讶异地用袖子遮嘴,“我只是随口出了个馊主意啊,不好意思啊龙君,我这人有些下作还下流。”
龙君:“……”
“龙君!”贺荀澜回头喊他一声,“你能不能知道走陆路的人到哪了?”
他生怕连贺云沧都控制不住贺观海,被他一起带沟里。
毕竟他的断腿就是前车之鉴。
龙君顺着风看了一眼:“快到了。”
“哦!”贺荀澜松了口气,拉着方凌书,“我跟你说一下王都的消息,你先不能着急啊!”
“好!”方凌书连忙点头,“我现在着急也回不去,我会定住心神,好好听的。”
“真乖。”贺荀澜露出欣慰的神情,把贺云沧得到的消息,与方凌书有关的挑着告诉了他。
梦魂君跟着听了一耳朵,脸上的笑意跟着淡了下来。
他轻叹一声:“宫内之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贺云沧这位线人有些本事啊。”
贺荀澜感叹:“是吧!我也觉得好厉害。”
“母妃……”方凌书刚刚答应了,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脸色惨白,差点落下泪来,“如今王都就要大乱,母妃还被关了禁闭,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她性子柔弱,跟贪狼将起冲突,一定是因为我不听话乱跑……”
梦魂君默然片刻,忽然笑了笑:“你母亲可不柔弱,她可是当初为了争一口气,千里奔赴王都大闹一场的厉害姑娘。”
“平日里忍气吞声只是懒得争,别小瞧她。”
方凌书呆呆抬起了头。
梦魂君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第75章 赌
“嘿——小弟!我们来了!没走错!”贺观海坐在马上, 笑得灿烂,“老徐!来接我们啊!”
梦魂君回过神, 很快收敛了表情, 仿佛一如既往:“居然没走丢啊……走吧,回去吃饭。”
“那是!”贺观海翻身下马,“别折腾了老徐, 我们把货给你, 稍微买点补给就去黄金国了。”
梦魂君停下脚步,微微诧异:“这么快?”
“嗯。”贺观海挑眉,“王都那出了点事,兵贵神速,等去黄金国拿了东西, 我们就要去……”
“嘘——”梦魂君示意他不要说出来,“不用告诉我了。”
“为什么?”贺观海觉得奇怪,“我们又不打算瞒着你,你是自己人啊。”
贺云沧撩开马车帘,颔首打了声招呼,提醒贺观海:“梦魂君是以防万一。”
“梦乡与梦境相连,而梦中, 人未必能够自控,他应该在梦中问过别人不少事, 因此也会防备,消息以这样的方式从他嘴里泄露出去。”
“嗯。”梦魂君微微点头,露出欣慰笑意,“老大回来,你们身边也总算是有了个聪明人,我了可以松口气了。”
“好了, 再怎么急,吃个饭的功夫总有吧?还有东西记得多买些,去了黄金国,那里的东西可得用金子换。”
“放心吧!我们肯定还是打算陪你吃一顿饭的!”贺观海哈哈笑起来,“小弟说这个叫什么……关爱空巢老徐!”
梦魂君脚步一顿,瞟了他一眼:“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经过方凌书身边时,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的事,也得你自己提。”
“好。”方凌书连忙点头,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贺荀澜,拉住他的衣袖,“老师,我想、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贺荀澜好奇地看过去。
他这个便宜学生虽然来得轻巧,但不得不说,一路被他叫“老师”过来,就总觉得好像真的不能丢下他不管了。
方凌书眼巴巴看着他:“我能不能也跟着你们行动?”
“我、我不想留在梦乡了。”
“啊?”贺荀澜小声问,“受什么委屈啦?”
“没有没有!”方凌书连忙摇头,“他们待我很好,至少……我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我母妃并不是梦乡的徐家女,她真正的家乡,在临海国。”
“所以,我若跟你们一块走,应当也算是缘分。”
贺荀澜挠了挠头:“这样……”
他一时间想起了自己听过的八卦,总觉得隐隐约约似乎能串到一起。
不过当着人家儿子的面,他没有多说,只是提醒他:“可我们一时半会儿应该还回不了临海国。”
“你跟着我们,也只能东奔西走,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
“我愿意!”方凌书连忙点头,“我真的愿意!我想看看这天下。”
“太傅与父皇争吵时,曾经说过,大多数王孙贵族不曾看过平民是如何生活的,父皇反而因年少不受宠早去封地,在外这几年见过了人间疾苦,才有了体恤万民之心。”
“如今在朝堂上俯瞰人间久了,怕是都忘了当初的赤子之心……”
他越说越小声,“他还说父皇,少时明君,大而了了,老年昏聩。”
贺荀澜瞪大了眼睛:“这么敢说啊?没受罚?”
“罚了,但那时候还没罚的太重。”方凌书垂下眼,“在临海侯之事以前,父皇虽然生气,但一直都很敬重太傅的。”
“我并不知道父皇年轻时是什么样的,但太傅说,他年轻时很好,称得上明君,去看看天下也很好,我、我想试试。”
贺荀澜对上他的视线。
他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眼神诚挚,还带着点执拗和坚定。
贺荀澜反应过来,小声问他:“你想当皇帝啊?”
“我……”方凌书咬牙说出了实话,“想争一争。”
“嚯,有骨气啊。”贺观海伸手搭着贺荀澜的肩膀,“我看好你啊。”
“老徐要是有你这份心气,早就追到心上人了。”
让人引着送矿石的队伍前往仓库的梦魂君闻言动作一顿,慢悠悠地回过头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嘿嘿。”贺观海嬉皮笑脸,“实话嘛。”
“有心气和骨气是好事。”贺云沧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就是鲁莽了些。”
“怎么当着我们这些造反的‘乱臣贼子’说这些?万一我们也想争王位呢?你岂不是小命不保。”
“不会的!”方凌书难得坚定,“我不知道你们想不想争王位,但我知道,就算你们要争,也不会对我动手的。”
贺云沧轻笑一声:“为什么?”
“没有那么清楚的理由,但我就是这么觉得。”方凌书微微扬起下巴,“太傅说过,识人之能,也是帝王之能。”
“我信我自己的眼光。”
贺云沧忍不住笑了一声:“走吧。”
他让人推着轮椅前进。
方凌书怔了一下,旋即眼睛一亮,问贺荀澜:“他、他是不是同意我跟你们一块走了?”
“应该是。”贺荀澜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哎呀,这么少年老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老师!”方凌书连忙护住自己的脑袋,“君子之冠,不可以随便摸的。”
“多大点啊就君子之冠了?”他这么一说,贺观海更加要上手去摸他,跟贺荀澜两个人一边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一边把小皇子端正的发冠摸了个歪七扭八。
龙君落后一步,盯着贺荀澜看。
贺岁汐悄悄问他:“龙君?怎么不去三哥身边站着啊?”
龙君怔了一下,看向她,迟疑一下开口:“他身边,很多人。”
“不止人,还有神仙呢。”贺岁汐感慨一声,“一不注意,三哥就被大家围起来了。”
“龙君!”
她一脸严肃地提醒,“你看,方凌书都知道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去抢了,你可不能大意啊!”
“你可是三哥来到这边第一个遇见的神仙,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那可不就是起大早赶晚市了?”
龙君眨了眨眼。
贺岁汐推了他一把:“快上啊!”
龙君顺水推舟,轻飘飘撞到了贺荀澜身边。
“龙君?”贺荀澜果然偏头看他。
龙君指了指贺岁汐:“她推我。”
“啊?”贺荀澜一惊,看过去时贺岁汐已经拉着鸿雁往另一边走了,只能问龙君,“她为什么推你啊?”
“不知道。”龙君垂眼,“可能是饿了,想吃饭了。”
贺荀澜困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龙君推着他往前,让他从贺观海的勾肩搭背、方凌书的拉拉扯扯里脱身:“走吧,我也饿了。”
贺荀澜警惕地看过去:“你也饿了?”
“要不路上我再给你买点吃的吧龙君,我怕你把老徐的桌子都吃了……”
龙君:“……也没有那么饿。”
一行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没有多做停留,离开了梦乡朝黄金国再次出发。
徐家人反应过来,来问小皇子下落的时候,船和车马早就已经远去了。
“你!”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愤怒地用力戳了戳地面,“你这……你就让人把他带走了?他是徐家的皇子!”
梦魂君闭上眼睛,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
老头咬牙转身:“来人,给我追!”
“谁敢?”梦魂君懒洋洋地开口,四周居然当真没有人敢动。
老头猛地回过头来看他:“徐兮夜!你要记得,你还姓徐!”
“多谢提醒。”梦魂君轻佻地笑了一声,“我记性还没有那么不好。”
“那么大火气做什么?年轻人趁着还没被困在一个地方,是该多多闯荡,要是等老了,指不定就变成了跟你一样讨人厌的老头……”
“哦不对,你年轻时就这样,不是老了才讨人厌。”
他说完,才不等人回复,转身上了楼。
几个侍从迎着他,有人问:“家主,送客吗?”
“嗯,看着点,别让他们闯进来。”梦魂君垂下眼,“今夜,我要进王都梦境。”
身边的人一惊:“是不是太冒险了?”
“家主,是去见那位……”
“不。”梦魂君垂下眼,“是见……”
他苦笑一声,“我现在也不知道该称他为‘老朋友’,还是‘敌人’。”
“我去见见陛下。”
侍从更加紧张:“家主,不管怎么说,他都有神龙庇护,这样贸然前去……”
“我知道。”梦魂君揉了揉太阳穴,“神龙庇护皇家,若是我要谋害陛下,神龙肯定会出手。”
“但是……神龙从不管皇室内部纷争,若我以小皇子一派的身份侵入陛下梦境,神龙未必会管。”
“可……”侍从不安地问,“怎么向神龙辩白呢?”
梦魂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他笑着说:“赌一把。”
入夜。
缭绕雾气里,梦境悄然降临。
梦魂君提着一盏雕花宫灯,循着缥缈的梦中路前往王都。
梦中仙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我以为,你当真变稳重了。”
“小心些,若是被抓住了,别把我供出去。”
梦魂君没忍住轻笑一声,他忽然停下脚步。
就在前方,有一座梦中都熠熠生辉的繁华王城,一双威严巨目笼罩在王城上方。
梦魂君眯起眼:“他果然看着这里。”
梦中仙安静下来,仿佛已经不在他身边。
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对着巨目行礼:“受小皇子之托,入王都送一封信。”
第76章 哭
——这封信确实是小皇子的亲笔信, 但却不是给王都的人的。
这个节骨眼上,往王都送信不是明智之举。
这只是小皇子离开前, 写给名义上的徐家祖父的, 这会儿被梦魂君拿来浑水摸鱼。
他赌神龙不会看里面。
一人一龙对峙许久,神龙巨目威严,一眨不眨, 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梦魂君盯着这幅威压, 恭敬地等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神龙毫无反应。
梦魂君挑眉,犹豫一下,将信重新塞入怀中, 再次往前迈出一步。
神龙似乎默许了他的进入,但梦魂君没有轻易放松警惕。
梦中仙的声音再次响起:“进入王都,我就不能及时帮你了,小心为上。”
梦魂君笑了笑,踏着虚无缥缈的道路,走到了一处宫殿前。
他没有推门,径直穿了过去。
宫殿内微风冲动, 烛火摇曳,梦境的主人坐在床铺前面, 面前堆了不少空了的酒壶。
梦魂君居然还笑了笑,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他俯身将宫灯中蜡烛上的防风罩取下,任由香味在宫殿内弥漫开来。
而后,他对着拎着酒壶的梦境主人笑了笑,略感怀念地开口说:“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今日喝的是什么酒啊?还是伤心失意酒吗?”
“谁!”皇帝瞬间抬起头,一双眼异常清明,但在嗅到香味的时候,刚刚提起的警惕心又骤然松懈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的人影,露出恍惚的神情。
他哼笑一声:“伤心失意酒……真是许久没听见这个说法了。”
“这是宫中秘藏的好酒。”
他对着梦魂君招招手,“许久不见,坐下喝一杯。”
“你自己抱了那么多坛,就给我喝一杯?”梦魂君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当了皇帝还这么小气巴拉。”
“你!”皇帝那张脸上浮现出少年时才有的恼怒神色,“谁小气了?只是身为帝王不可纵情饮酒,需要克制!”
“我又不是帝王。”梦魂君笑了一声,“今夜喝吧,醒来也不会醉的。”
香味影响下,皇帝迷迷糊糊地嗤笑一声,没有深究他的话中之意,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梦魂君接过酒坛,却没有喝,只是盯着他瞧,忽然问他:“你以前是长这样的吗?留的什么胡子,好难看。”
“啧,这是天家气度!”皇帝打着酒嗝,指着他说,“谁跟你似的,你怎么还长这样?多少年纪了,还跟个小儿郎一样!”
“你到底还打不打算娶亲了?”
“还念叨起我了?”梦魂君哑然失笑,“喝你的酒吧。”
他大概是有许多问题,想要趁着酒醉问一问这位故人的,只是看着他和从前还有两三分相像的面孔,他又不太问的出口了。
两人安静地对坐了片刻,皇帝又一次开口:“朕在想,是不是谁坐这个位子,最后都只会变成孤家寡人?”
“哟?”梦魂君好笑地接话,“在我这个真正的孤家寡人面前,后宫佳丽三千、儿女膝前承欢的陛下装起孤家寡人来了?”
“嘁。”皇帝指着他笑,“你这张嘴,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人是挺多的,可到底,有没有人是真心的呢……”
他仰面躺下,“朕举目望去,都觉得人人野心勃勃,各怀鬼胎。”
“还有你那个妹妹。”
他指着梦魂君,“她今日咒我。”
“她说我该早死,不该活到老……一定是跟你学的,你以前就老那么骂我父皇。”
梦魂君忍不住笑起来:“我想想,我怎么骂的来着?”
“我记得。”皇帝一个翻身坐起来,“你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活得太长就会变成老糊涂,要是有一天你也变成这种老家伙,情愿在没变老的时候就被一道雷劈死。”
梦魂君哈哈大笑:“对、对,我是这么说的。”
“兮夜。”他忽然露出落寞的表情,抱着酒壶靠着床铺看他,“若我跟贺非罗迟早要闹个你死我活,你说……会有人站在我这边吗?”
梦魂君没有回答。
皇帝仰起头:“你妹妹肯定是帮着她的好姐妹的,西鸣表面是我的白虎上将,但他只把我当上司,贺非罗才是他的挚友。”
“还有朕的太傅,我下令围剿临海侯府,他上了那么长的奏折骂我,说我昏聩……我问他,临海侯谋反,他这么为反贼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他居然跟我说,士为知己者死……”
他吐出一口气,摆摆手,“没人会站我这边,你们都会帮她。”
“嗯。”梦魂君笑了笑,“我也帮她。”
皇帝“啧”了一声,将酒壶砸出去:“滚!”
“就当朕从没你们这些朋友,什么朋友!”
“哈。”梦魂君看着在他脚边砸开的酒壶碎片,轻笑着说,“会有人帮你的,贪狼将会帮你的。”
皇帝摇晃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眼,刚刚像是被酒气熏得眯起的眼睛里,锋芒毕露。
“他叛逃是假的,帮你收揽天下仙牌,想办法对付龙君是真的。”梦魂君垂眼看他,“我猜到了。”
“你在梦里也是清醒的,你没醉,也没被我的香影响。”
他露出一点怀念的笑容,“陛下,我们早就当不成朋友了,也没法在一起,喝伤心失意酒了。”
皇帝闭上眼睛,喝了一大口酒:“所以,你是帮她来试探我的?”
“擅入王都梦境是大罪,滚回去吧,我当你未曾来过。”
“她不用我帮。”梦魂君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我跟她好多年前就闹掰了,她与我说,不跟懦夫为伍,今生不再相见。”
“这次,她也没找我帮忙。”
皇帝盯着他看:“是吗?可你还是帮她。”
梦魂君笑了笑:“也帮你一回吧。”
“她的那几个孩子,刚刚吵吵闹闹着,从我这离开。”
皇帝坐起来:“他们去哪?”
“这个不能告诉你。”梦魂君摇摇头,“我告诉你个别的。”
“那个贪狼将,不可信。”
皇帝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他应当与你说,要帮你坐稳这江山,要去收天下仙牌给你。”梦魂君随口说,“这或许是真的,但他的目的不仅如此。”
“他在布屠龙阵。”
皇帝瞬间眯起了眼:“是要对付四海龙君。”
“呵。”梦魂君笑了笑,“你再想想。”
“真龙与天地同寿,屠龙阵需以天地龙脉造势,而后将神兵浸泡在真龙契者的血里,才能一击毙命。”
“贺家的那条龙,是古仙之时就成仙的,他与贺家只有一个约定,根本没有生死契约。”
“真正与神龙定契的,是皇家跟黄龙。”
“呵。”皇帝笑着摇头,“天真。”
“龙君这么多年辅佐临海国,只凭一个约定?他们一定有契,只是对外宣称没有。”
梦魂君叹了口气:“那贪狼将带走小皇子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眯起眼。
梦魂君深深看他一眼:“他要皇家血脉。”
“他要帮你一统天下或许是真的,但他野心勃勃,想借此一举杀死神龙取而代之,也是真的。”
“你觉得他这样狼子野心的家伙,真的愿意一生永远屈居神龙之下吗?”
皇帝盯着他一言不发。
“我言尽于此。”梦魂君弯腰,将一个碧玉酒壶放在他面前,“给你带的伤心失意酒。”
“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不过是年少时常喝的寻常玩意。”
他看着皇帝,带着与旧友诀别的遗憾,“这下,你我恐怕也要死生不复相见了……”
“陛下,告辞。”
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在这个梦境停留。
顺着漫长的通道回到梦中仙的梦境中,他对着哭得抽抽噎噎的梦中仙,好笑地说:“你哭成这样?”
梦中仙含泪问他:“你怎么不哭?”
梦魂君垂下眼,声音无力:“……哭不出来。”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都这把年纪了,都往肚子里咽吧。”
……
两日后,黄金国。
“哭啦?真哭啦?”贺荀澜凑到贺云沧面前,看着他狼狈遮住眼睫,大惊失色,“哎呀,我们说着玩的,大哥别哭啊!”
“就是啊!”贺观海跟着挠头,“我们说想看你感动到哭出来,那都是逗你玩的,你还真哭……嘶。”
他手足无措看向钱夫人,“夫人有没有手帕什么的?”
“喏喏。”钱夫人连忙递了块手帕过去,“快给擦擦。”
贺观海把手帕递过去,又被贺云沧伸手推开。
贺岁汐眼巴巴蹲在他身边,小声说:“大哥……”
“怎么了呀?”
“我……”贺云沧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只能发出带着哭腔的气声,“实在丢人,够了,我、我们出去。”
他低着头,眼眶通红,狼狈地推着轮椅想要逃离这座临海侯给他留的宅邸。
“行行行,你说走就走。”贺观海撑着他的轮椅,笑嘻嘻问他,“哎,那我要那个房间,答不答应?”
“不答应。”贺云沧梗着脖子,“你没听见吗?家主说以后烦你了我就来这。”
“不仅不给你留房间,我要还贴字——贺观海与狗不得入内。”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贺观海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我就算了,那大黄怎么惹你了?凭什么狗不能近啊?”
“你这么大的院子,不得养条狗看家护院啊?”
贺云沧:“……闭嘴。”
他们就这么吵吵嚷嚷地走远。
第77章 归乡
贺观海回头喊了一声:“小弟!怎么不来啊?我们先安排人上船了啊!”
“知道了, 你们先上去,我和龙君再跟钱夫人说说话。”贺荀澜笑着对他们挥挥手, 然后才看向钱夫人, “这一次,我们打算把船开走了。”
“二哥的刀已经带上,小妹的钱也要带走一部分, 大哥的宅子倒是不打算动, 房契他拿上了,但宅子还是要拜托钱夫人多照看。”
“好说。”钱夫人笑眯眯地揣着手,“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听你们说了一路的故事,我也觉得精彩呢。”
“不过……”
她提醒般说, “王都形势你们已经听说了,现在带上一位皇子,哪怕你们没有这个意思,在他人看来,可就已经是你们要掺和进去,选好了站队了。”
贺荀澜点点头:“大哥也说过。”
“不过,二哥说, 若是一辈子都要想着别人怎么看过活,未免也太窝囊了。”
“我们和方凌书聊得来, 一路同行,不打算丢下他,所以就带上他,不管别的。”
“而且……”贺荀澜插起腰,“我们都已经是旁人眼里的乱臣贼子了,更不用在乎这些。”
钱夫人掩唇笑起来:“好、好, 你们看得开就好。”
“哦对了。”贺荀澜稍显紧张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您之前说的租船费用,大概要多少啊?我们也做了点生意,挣了一点,不知道够不够了。”
贺岁汐说了,如果不够可以从临海侯留给她的家产里出,可哪有哥哥理直气壮花妹妹钱的道理?
他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还是希望至少能够自力更生。
“我来算算。”钱夫人笑吟吟地抬手,拨动虚空中的金算盘,“黄金国的船价是这个数,一般租赁都是按天算,从你们离开到回来,就不算什么船只耗损了,大概是……这个数。”
虽然早有准备,但贺荀澜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黄金国的物价,好贵!”
“是很贵。”钱夫人笑弯了眼,一晃算盘归零,“不过……朋友免费。”
贺荀澜一怔,和龙君对视一眼,迟疑着问:“什么意思?要交朋友的意思吗?”
“嗯。”钱夫人笑眯眯地收回了钱,“我也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一路逃亡还搞点钱。”
“要是没有这个本事,我就要劝你们别乱跑,找个肯庇护的长辈祖地躲起来——当乱臣贼子,也得有资本的。”
贺荀澜眨了眨眼:“那……真不要钱了?”
“不用了。”钱夫人笑起来,“这些东西的保管费,好有你们来这的引路费,你娘都结过了。”
“我做生意,可从不接受赊账的,怎么可能让你们先租后付?”
贺荀澜忍不住抓了抓脑袋:“钱夫人……”
钱夫人圆圆的脸转过来看他:“怎么了?”
“我这说是交个朋友,其实也是在龙君身上下注,到时候,你们谁输谁赢,我都不会血本无归。”
贺荀澜神色复杂:“其实,您也帮了我们许多。”
“但被你这么一说,就好像都只是生意一样。”
“呵呵。”钱夫人笑弯了眼,“你娘当年也这个跟我说,她说我做事情和利混着来,总容易让人误会真心。”
“最初的时候,她看不惯我天天满打满算都是利益,我呢,也觉得天天把情义放在嘴上的人实际上最是狡猾,互相都看不惯对方。”
“到最后却成了朋友,真是意想不到。”
贺荀澜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既然您不收租船费用……那就把这份点心送给您。”
“我们顺路带的特产,看看合不合口味。”
“好。”钱夫人笑呵呵地收下了,眼看贺荀澜就要和龙君一块离开,她又叫住了对方,“等等。”
“嗯?”贺荀澜好奇地回过头,“怎么了?”
“上次走的匆忙,你问我的事,我还没有回答你。”钱夫人捧着点心,含笑看他,“你忘了?你问我知不知道雨师的事。”
“啊……”贺荀澜恍然一拍脑袋,“最近事多,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
“放心,我记着呢。”钱夫人笑弯了眼,“雨师是在长日镇成仙的,那地方,离临海国倒是不远。”
“那地方常年无雨,雨师在那儿升仙,也算是应众人祈愿而生。”
“雨师诞生之时,当地罕见地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众人欣喜若狂,抬着雨师在雨中作傩戏、跳神舞,大大祭祀了一场。”
“可惜……”
钱夫人叹了一声,“长日镇四周山势陡高,平日无雨还好,这一场大雨让山上泥石被水浸润松动,都被冲刷下来,泥石洪流险些掩盖了村庄,差点酿成大祸。”
龙君神色一动:“啊……你这么一说,我有了印象。”
“嗯?”贺荀澜好奇地看过去,“龙君也知道?”
“嗯,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还是上一任皇帝在的时候的事。”龙君露出回忆的神色,“当时你娘刚刚接受家业,还有许多不服他,我记得,这件事她力排众议拍板要做,最后却没好结果,让她很是不平了一阵。”
钱夫人颔首:“正是。”
“经此一难,雨师知道,长日镇虽然缺水,但能解燃眉之急的,却不是一场大雨。”
“但他不死心,他还想为长日镇解决储水难题,他想来想去,打算更改地势,引天横川之水入长日镇,将这里变成水产丰茂的富饶之地。”
“他沿着天横川各县,一路祈求,也请了临海侯应允,居然真的让他求得了各地同意,最终从天横川引水入了长日镇。”
钱夫人笑了笑,“人的故事里常说,仙人有移山倒海之能,可如今这个世道,有这种本事的仙也不过寥寥,以雨师的仙力肯定做不到的,可他到底是做成了。”
“长日镇也过上了一阵好日子,慢慢的,那里变成了湖心群岛,从当年久旱无雨之地,变成了水产丰茂的鱼米之乡。”
贺荀澜眯起眼:“龙君说最后没有好结果……按照我的经验,接下来就该急转直下了。”
钱夫人苦笑一声:“正是如此。”
“好景不过十余年,那一片地,突发大旱,四周水流截断,湖心群岛的引水源头都一个个的干涸了。”
“长日镇受不了大雨,但四周其他地方却急需一场大雨,先前引水给长日镇的镇县纷纷来求雨师降雨,可……”
“可雨师未允诺。”
贺荀澜一怔:“为什么?”
“无人知晓。”钱夫人摇摇头,“只知道,在湖心群岛的河流彻底干涸之前,他都没有下一场雨,之后,更是从湖心群岛消失,再无踪迹。”
“先帝大怒,说是雨师倒行逆施,强改山川之势才引发天灾,之后更是弃民而逃,便遣仙将出手,将他杀了。”
“仙将复命的记录,我自然是看不到,或许他只杀了仙身,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不曾碎掉仙牌。”
“但遭受那场大难的灾民各个恨惨了他,哪怕他如今还活着,也早已声名狼藉,无人供奉。”
钱夫人对他笑笑,“你手中那块仙牌,也不知道是怎么辗转落到了夜明村那个小妖手中,居然还让他装了一回神仙。”
“原来是这样……”贺荀澜神色一动,“我记得二哥说过,后来湖心群岛的灾民被各个地区接收了,临海国也收了一批。”
“那湖心群岛那个地方……”
“早就没有了。”钱夫人笑着摇摇头,“成了最初干旱的模样。”
“因你提起,我还特地打探了一番。那里经历了一场大难,人人都说这地方不吉利,避之不及,鲜少有人再去,如今因无人看管,成了乱葬岗。”
贺荀澜正要点头,忽然神色一动:“等一下!”
他连忙把莫名又发热的仙牌掏出来塞给龙君,“好烫好烫!他又烫起来了!”
龙君神色茫然:“给我?”
“呼!呼!”贺荀澜吹了吹自己烫红的指尖,“你先拿一下,你不怕烫。”
龙君:“……”
贺荀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过去:“你要不试试能不能跟他交流,让他安静点别发热了?”
“哦。”龙君垂眼,不客气地敲了敲仙牌,“安静。”
那块仙牌非但没有吓得瑟瑟发抖,反而微微震颤起来。
“嚯,还是个硬骨头。”贺荀澜好奇地指着它问,“这是什么意思?气到发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龙君疑惑地拧起眉头,“它在求我给它传点仙力。”
钱夫人好奇地揣着手靠过来,怂恿龙君试试:“给他点试试?我觉得雨师仙身多半是已经消散了,神魂如今应当都在仙牌里,且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龙君和贺荀澜对上视线,贺荀澜迟疑着问:“消耗大吗?费力吗?”
“要是会损伤你,还是不用了……”
他只是有点好奇罢了,但跟好奇心比起来,还是龙君的身体重要。
龙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低下头将仙力传了过去。
仙牌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男人声音:“归……乡……”
“送我归乡……求你……”
第78章 虚弱
贺荀澜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嘶, 好像男鬼啊。”
龙君纠正他:“不是鬼,是仙。”
他补充一句, “快死的仙。”
贺荀澜对着仙牌说:“长日镇……呃, 也不知道是该叫长日镇还是湖心群岛,反正就是你成仙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你回去干什么啊?”
仙牌中残存的神魂不知道能不能听清, 只是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归乡”的话语。
贺荀澜和龙君对视一眼。
龙君问他:“是不是很吵?我帮你让他安静。”
“哦。”贺荀澜应了一声,叹了口气说,“看着也不像能交流的样子……之后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知道那地方情况的吧。”
钱夫人立刻开口:“若是问到了当年秘闻,记得告诉我。”
贺荀澜干笑两声:“一定一定。”
“少爷!”十六朝这里跑过来, “大伙都已经上船了,芙蓉夫人想送送大家,还要在船上摆一桌宴席。”
他显得有些兴奋,“好大的船啊少爷,不过,这么大的船,如今内河小道我们恐怕是都过不去了, 只能外海一条路了。”
“嗯。”贺荀澜微微点头,“这个之前我们也考虑了, 大船内可以备几艘小船,到时候要走小路,可以派几支小船过去。”
钱夫人神色一动,笑眯眯地问:“要买船?要不要在我这买?”
“这就不用了!”贺荀澜连忙回绝,“我们那个……之前的两艘小船还能凑合用用,剩下的到时候看情况, 去其他地方买就好了。”
他连忙推着龙君和十六快步离开。
开玩笑,在黄金国买条船都能在其他地方买个宅子了!他疯了才在这里买。
贺荀澜跑得头也不回,刚到船边,就看见船上热热闹闹地摆起了宴席,芙蓉夫人脸上笑得喜庆,逢人就敬酒,尤其是拉着贺岁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贺荀澜刚一上船,就看见她眼睛一亮快步走来:“好孩子!回来了!”
“这一路如何?没吃什么苦头吧?”
她轻轻拍了拍贺荀澜的肩膀,笑得慈祥,“如今,一家人就差临海侯,就能团聚了。”
“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些。”
“放心吧。”贺荀澜笑呵呵地说,“我肯定没吃什么苦头,有龙君在呢。”
芙蓉夫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们啊,怎么一个会卖乖的都没有,问你们一个个都说没吃苦头,想必就算是有什么委屈也在心里忍着。”
她悄悄把贺荀澜拉到一边问他,“身上钱够不够?我之前说的,临海侯在我这的分红,你也该是时候拿走了。”
“不行。”贺荀澜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她的分红,她得自己来拿。”
芙蓉夫人垂下眼,低声问:“小少爷,你告诉我一句准话。”
“临海侯……还能回来吗?”
她眼神闪动,慢慢攥紧了手,“她在这里留下这些东西给你们,怎么看、怎么看都像是分遗产,她不会当真……”
“不会的!”贺荀澜连忙说,“她或许会遇到点危险,但她都盘算好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贺荀澜低声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我都还没见过她一面呢。”
“瞧我。”芙蓉夫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孩子面前这么没出息,你们应当才是最担心的。”
她轻声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贺荀澜笑着点头,“对了,刚刚小妹跟您说什么呀?”
他好像还看见贺岁汐把什么东西交给了芙蓉夫人。
芙蓉夫人掩唇轻笑,嗔怪地推了他一把:“这种事就别问了,小女儿心事呢。”
“啊?”贺荀澜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问,“给玉莳公子的东西?”
“嗯。”芙蓉夫人露出艳羡的表情,“哎呀,这世上能寻到一个喜欢之人,多不容易啊。”
“你们如今不方便前往永春国,正好我要回如意镇,顺路就给她送一送这封信。”
“嘘——”
芙蓉夫人示意他不要声张,“你可别与别人说,她会不好意思的。”
贺荀澜反应过来了——那这恐怕不仅仅是少女心事,应当还是小妹想提醒花家,警惕贪狼将惦记他家的神仙。
不过……
这份心意应当就是喜欢的一部分。
贺荀澜连忙点头:“放心,我就当不知道。”
“哦对,大哥呢?我有话找他说。”
“啊,贺大公子似乎往那去了,我刚刚瞧见了,如今不知去哪了。”芙蓉夫人给他指了个方向,“他似乎喜静,恐怕是找人少的地方待着了。”
“好,我去看看。”贺荀澜也没着急,先端了个盘子夹了不少菜,这才出发找人,在龙君的帮忙下,很快在一间房间内找到了贺云沧。
“小弟?”贺云沧见他过来,笑了笑,“怎么不去吃席?”
“正准备吃呢!”贺荀澜端起盘子,分给他一碟,“这叫自助式吃席。”
“大哥怎么不跟大家一块啊?”
贺云沧笑了笑,没有答话,将一张墨还没干的纸张递给他:“这个,大家挑的房间,我都记录下来了,往后你要找人,就按这个。”
“你的房间还没挑,一会儿记得去看看,还有龙君的。”
他意有所指,“在自己的船上总是安全的,龙君也不好总跟你黏在一间房里。”
专心进食的龙君抬起头,断然拒绝:“不要。”
贺云沧:“……”
两人对视,都没有退让。
“我觉得龙君是得有一个自己的房间。”贺荀澜连忙站到他们中间,“但是……挑我隔壁,中间开个门怎么样?方便龙君随时找我。”
龙君思索片刻,退了一步:“不能关门。”
贺荀澜:“……知道了知道了。”
就当他跟龙君住宿舍。
龙君这才没意见,又坐到一旁继续进食。
贺云沧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也别太惯着他。”
“我吗?没有吧。”贺荀澜矢口否认,“对了,大哥,我来是想跟你说这块仙牌的事。”
他把雨师的仙牌递过去,也将从钱夫人那听到的故事转述了一遍。
贺云沧露出思索的神情:“这么看来,似乎有些蹊跷。”
“雨师不曾降雨有些蹊跷,离奇消失也蹊跷,仙牌出现在沿海更是蹊跷。”
“神龙不会轻易出手,皇帝能调动的仙将,其实也就那几位,不出意外,就是贪狼将或者白虎将。”
“若是贪狼将,他不赶尽杀绝,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谋划。”
“若是白虎将……那他斩了雨师仙身,却放过神魂,此事就或许有隐情。”
贺荀澜眨眨眼:“有道理,但怎么确定?方凌书会不会知道?”
“难说。”贺云沧摇摇头,“那么多年前的事,他年纪太小,恐怕还没出生。”
“不过,倒是可以问问。”
他露出笑意,“你忘了,我在王都有眼线。”
说着,他直接提笔写信。
贺荀澜趴着看他写字,猛地想起来:“啊,对了,大哥,我现在还不认字。”
贺云沧笔尖一顿,露出了格外严肃的神情:“什么?”
“呃……”贺荀澜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但其实也不影响生活!”
“我们最近事情这么多,可以再往后稍稍,慢慢学!”
“对了……”他试图转移话题,“大哥,你在王都的眼线,究竟是谁啊?”
贺云沧迟疑片刻,笑着说:“对你,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你应当不认识这位先生,他是——当今太傅。”
“啊?”贺荀澜一怔,“我倒是在方凌书嘴里听过好几遍,他……听着像是那种会一头在大殿柱子上撞死的忠臣啊,居然会给我们当眼线吗?”
“是。”贺云沧笑了笑,“我没告诉你们,临海侯府遭难之前,除了西鸣将军传来消息,还有一封密信到了我的手中。”
“就是这位太傅送来的。”
他微微偏头,“虽然不知道为何他要给我送来消息,但经过几番试探,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可信的。”
“他认定家主不曾造反,这一遭是被皇帝冤枉,不愿忠臣蒙冤,所以帮了我们。”
“哦——”贺荀澜恍然大悟,更加奇怪,“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写信给临海侯呢?”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贺云沧垂下眼,眼神微微闪动,“他自称,是之前参过临海侯几本,与他险些嫌隙,所以只能绕个弯子,还说他相信我是聪明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
“啊!”贺荀澜看向他,“该不会他其实是……”
说到一半,他闭上嘴。
贺云沧倒是自己笑出来:“你想说,他是不是就是临海侯那位旧友,是我的亲生父亲?”
“放心吧,不用那么害怕,提起这种话题我也不会神伤的。”
“呃……”贺荀澜挠了挠头,“他不是吗?”
“不是。”贺云沧轻轻摇头,“我来临海侯府时,虽然年纪尚小,但也已经记事了。”
他垂下眼笑了笑,“我知道我父母是谁。”
“哦。”贺荀澜扒着桌子看他的脸色,“但你也是贺家的孩子。”
贺云沧的神色柔和了不少,迟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嗯,我知道。”
“你自己都没完全把自己当成贺家人呢,还来哄我。”
“嘿嘿。”贺荀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情况又不一样。”
“好了。”贺云沧笑着拍拍他,“先别问我亲生父母是谁,现在……不太方便说。”
“好。”贺荀澜乖乖点头,“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那我先走了,我跟龙君去挑房间。”
“好,然后开门叫个木匠。”贺云沧不放心地交代,“别让龙君出手!盘子留下我帮你收,去吧。”
贺荀澜带着龙君一前一后出了门,龙君左看右看,确认终于到了时机,往前一步,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闭上眼说:“有点虚弱。”
“啊?”贺荀澜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龙君悄悄睁开一只眼,见他看过来,又飞快闭上:“大概是用了点仙力。”
“那个?”贺荀澜一惊,“你不是说没事吗?要不要紧啊?”
“嗯——”龙君正在思索示弱到什么程度比较合适,就感觉自己的肚子被揉了揉。
他茫然低头看他:“你为什么摸我?”
还摸肚子。
“啊?”贺荀澜抬起头,“哦,我是担心你是不是吃多了犯困。”
“就是吃多了脑袋里供血不足误以为虚弱。”
龙君:“……”
第79章 贝壳
“嗯——不错!”贺荀澜抱臂看着新安上的门——说是门, 其实也就是在门上掏了个洞。
工匠听龙君说这门不准关起来,索性省了点木料, 连门都没安上。
贺荀澜目光放空, 听说有的家里养宠物的人家会特意留个猫门、狗门什么的,他这个就当时留了个龙门吧。
龙君倒是对自己的地盘挺满意,他倒也好养活, 连床都不要, 让人把家具统统搬了出去,然后出去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巨大的蚌壳,让人把被褥铺在里面。
贺荀澜:“……我们那只有动画片里的人鱼公主才这么睡。”
龙君疑惑地看过来:“人鱼公主是谁?”
“鲛人吗?他们一族也有公主?”
贺荀澜:“……类似吧。”
“你要不要?”龙君看向他,“之前在异界,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但那边的人常常来海里,我怕被别人拿走,留给你那边的爹娘了。”
“哦——”贺荀澜想起来了,“就是你还往里面留了一片龙鳞做记号的那个?”
他忽然有点担心,“是不是好大一个蚌壳啊?啧,糟了, 上次忘记跟老爸老妈说让他们把这东西放好了,别到时候回去他们给你的床送进博物馆了。”
“没事。”龙君并不在意, “有我的龙鳞在,他们打不开的。”
“到时候若能到异界,我自然能循着龙鳞气息找过去。”
贺荀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你也睡进博物馆里?”
龙君眨眨眼:“那里让睡吗?”
贺荀澜诚实地说:“一般来说那里只有展品,不让睡人。”
龙君纠正:“可我是龙。”
“嗯,对。”贺荀澜表面严肃,嘴角微微翘起, “我觉得龙君也挺值得展览的。”
龙君偏了偏脑袋,不太确定:“真的?”
“真的真的。”贺荀澜笑嘻嘻地推开门,“不过,如果去异界,比起博物馆,你还是住我家好了。”
“你上次在梦境见过我的房间了?勉强可以给你挤挤。”
龙君神色动了动,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房间刚刚整理出来,船上一片热火朝天,哪怕前期做了不少准备,现在也肯定会缺不少东西。
这样好的气氛里,芙蓉夫人依依不舍地下了船,和钱夫人一块站在船厂边,抹着眼泪对他挥手。
贺荀澜扒在船沿对她们挥手,贺观海发出一阵类猿猴的鬼叫,不知道是什么声调,但反正动静够大,把哭红了眼的芙蓉夫人都逗笑了。
等到船慢慢驶进大海,看不见人影,贺荀澜才收回目光。
他回头,对上了贺云沧的目光。
贺云沧对他笑了笑:“船已经离港,接下来,该聊聊下一个目的地了。”
“我本想离开黄金国就去神火炉,但我的人刚到那里,情况不明,最好得有消息了再去,免得我们猜错了,白跑一趟。”
贺荀澜配合地点头:“嗯嗯有道理。”
贺云沧思索片刻,接着往下说:“关于你说起的雨师,若有时间,也可以去看一眼。”
“只是如今的湖心群岛早已消失,曾经引流的天横川也早已恢复原样,那里现在不通水路,贸然过去,也不是很好。”
“嗯——”贺荀澜撑着脑袋,“那倒是也不急,只是我好奇心作祟。”
平常人撞上这事可能还会因为是不是从仙牌里冒出来的声音紧张,但他有龙君帮忙压制仙牌,鬼叫平常都传不出来,除了让他偶尔惦记,也没什么影响。
“所以……”贺云沧轻轻叹了口气,“消息传回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不知道小弟可有什么意见?”
“我吗?”贺荀澜一怔,反应过来露出一点笑意,“哦——”
怪不得呢,明明是商量船往哪开,大哥却没有叫上二哥和小妹,反而故意单独和他说话。
贺荀澜撑着他的轮椅,笑着说:“大哥,考我呢?”
“嗯。”贺云沧见他看穿,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微微颔首,“是,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打算的。”
“说到底,你从异界回来,还没在家里待多久,就被这些麻烦推着往前走。”
“去黄金国应该是娘给十六留过话,中途遇见贺观海,应该是他拉着你去接的小妹,之后来救我,也是跟着大家顺势而为。”
“之后要去神火炉打探贪狼将行动,是我的盘算。”
“我想知道,若是你来计划,你会怎么做?”
“我啊……”贺荀澜撑着他的轮椅,露出思索的神色,慢慢开口,“先说明一点,虽然我是被麻烦推着走,但无论是救人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我乐意才做的。”
“我只是被动,但不算被迫。”
贺云沧笑了一声,轻轻颔首:“好。”
“如果,真让我安排的话……”贺荀澜问他,“要安排多久?”
“随口说的,可以安排很久。”贺云沧笑着说,“你想到多久就说多久。”
“哦。”贺荀澜这才开口,“首先,咱们刚刚上船,就算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实际行动肯定还是会发现缺了不少东西的,黄金国附近物价都高,先将船开出去,买些补给。”
“然后,请龙君帮忙,找一座合适的海岛。”
贺云沧略有诧异:“海岛?”
“嗯。”贺荀澜认真地点头,“临海国回不去,可人本质是在陆地上生活的,一直漂泊在海上,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出问题的。”
“我们找一个海岛当落脚点,当安全屋,在那里搭起房子,哪怕只是临时的据点,有了能回去的地方,大家都会安心很多。”
贺云沧嘴角泛起一点温柔的笑意,没有打断他说话,安静听他往下说。
“再往下,就是生活的事了。”贺荀澜摸着下巴,“带着这么多人,若是没有收入,只会坐吃山空。”
“先前耿汉卖矿石给我们的时候我就想到了,盐铁生意,一般来说都是朝廷把持的,但他跟我说,天下要乱,悄悄卖矿这事是鬼王同意的。”
“若是能跟他们合作,买一批矿石运到别的地方,应该也能挣。”
“嗯。”贺云沧赞许点头,“我走的时候,确实问耿汉买了一批矿石。”
“只是我手头本金也不宽裕,只买了少少一批。”
“不急着出手。”贺荀澜连忙说,“咱们不是有可能要去神火炉吗?到时候直接把矿晕过去,直接跟他们换成品的兵器,走量不走质,不用品质多高,就卖给那些乱世之中想自保的小村镇。”
“我们之前经过几个村子,跟我们关系不错信得过,或许可以优先合作。”
贺荀澜眼珠子轻转,“无论什么年代,卖原材料肯定比不上卖制品赚钱。”
“还有,盐铁、盐铁,之前我跟十六在海上漂的时候就想过卖海盐,但当时局势还不够乱,卖盐算是重罪。”
“但如今,天下乱了,这种时候反而是我们的机会。”
“若是找到合适的海岛,我们还可以留下一些人手,用海水晒盐——这我记得以前学过盐田法。”
“挖两块平整地面,一块当蒸发池,引入海水晒至饱和,一块当结晶池,将饱和溶液引入结晶池再晒,就会析出粗盐。”
“沿海的居民一般不会缺盐,但我们可以请他们卖往内陆。”
贺云沧露出思索的神情,微微点头。
“还有……”贺荀澜挠了挠头,“还有,若是我们生意做得不错,我想,再去一趟土地娘娘管辖的良乡。”
“那里说不定还有粮食,就是运不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
“而且,当时我们跟他们的人结了一些善缘,说不定,土地娘娘愿意卖一些粮给我们。我之前听人说,这天下九成粮都是良乡产的,问他们买粮,肯定比其他地方便宜。”
“要是能多买一些,自己够吃之后,遇到实在贫苦的地方,就让时少爷像小猛城那样,再施一次粥,也让他打响食神的名号。”
“就这样,在海上做生意,可以去海门买点珍珠、去永春国带点小妹名下玉器铺的玉雕……顺便周游大陆,把临海侯府的人再慢慢找回来。”
“曾经的临海侯府不见了,也可以再建一个。”
贺云沧闭上眼,轻笑一声:“真有意思,听你这么说一遍,总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
“是吧?”贺荀澜探头看他,一副得到了智囊肯定的骄傲模样,“虽然我不够了解这里的状况,许多都是我凭空乱想的,但还不错吧?”
贺云沧笑着点头:“其实,这样的问题,我也问过其他人了。”
贺荀澜好奇地竖起耳朵:“他们怎么说?”
“问题答案五花八门,这就像下棋,也能看出一个人心性如何。”贺云沧含笑看他,“贺观海想都没想就说要杀进王都,小妹想做一笔囊括天下的生意,用钱砸进王都带娘回家。”
“你是想得最细的。”
贺荀澜老实地说:“要分析我啦?”
“异界应当很和平,你在下意识回避大陆的冲突。”贺云沧直指核心,“你只想着救人,过自己的日子,从没想过镇乱。”
贺荀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老实点头:“嗯。”
“因为……无论时候的战争,赢或输,都会死好多人。”
“是个温柔的好孩子。”贺云沧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吧,我也不会逼你做什么救世的大英雄。”
“我只是想弄清你的想法,然后,无论你想做什么,大哥会帮你的。”
他露出笑容,“不过,找个海岛这件事,还是请龙君帮忙更好。”
“难得不见他跟在你身后,去哪了?”
“哦,龙君下水了。”贺荀澜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他在装饰自己的房间,我夸他找的贝壳漂亮,他说给我找一些,正忙着呢。”
贺云沧一惊,轻咳一声:“小弟,以往年岁里,龙君上岸的记载寥寥可数。”
“其实……他并不太会与人相处,性情与人相比,也过于直接,不知收敛。”
贺荀澜眨眨眼:“哦,龙君有时候是呆呆的,不过我都习惯了,不用担心,我跟龙君相处挺好的!”
“不是我吹……”
贺荀澜拍了拍胸口,“我觉得龙君还挺喜欢我的。”
贺云沧:“……看得出来。”
“我想说的是,他恨谁至死方休,爱谁也不知收敛。”
“你说喜欢贝壳,若没说要多少,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他诚恳地说,“我怕他把你房间都堆满了。”
“不会吧?”贺荀澜一惊,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诚实地朝房门冲了过去,“龙君!贝壳我要一把就行了!我串个风铃!”
他拉开门,险些被闪耀的贝壳淹没。
第80章 山野精怪
“风铃, 怎么串?”龙君看着从房内涌出去的贝壳,体贴地伸出尾巴, 把贺荀澜连同门口的贝壳一起卷进了房间内部。
“有没有细线和绳子?”贺荀澜试图挣开龙君的尾巴, “我让十六去帮我找找……”
他挠了挠头,对着一房间的贝壳犯了难,“龙君, 怎么这么多, 都是给我的?”
“嗯。”龙君认真点头,“你说好看。”
贺荀澜:“说是说了,但是这个……”
他没把话说完。
总觉得这是龙君的一番心意,要是拒绝了,多少也有点于心不忍。
他犹豫了一下, 试探着问:“龙君,这房间里放不下这么多。”
龙君愣了一下:“拿出挑喜欢的。”
“剩下的,我扔回海里。”
他说干就干,直接推开了窗户。
“哎!那怎么行!”贺荀澜连忙拉住他,“多浪费你的心意。”
龙君疑惑:“不会,海里贝壳多。”
贺荀澜摇摇头:“不行不行,要不然……啊!要不然给每人房间都送一串吧!”
龙君停下动作:“哦。”
“还有……想拜托龙君, 帮我们找一处海岛,要大一点的, 地势平稳一点,能住人的那种。”贺荀澜等着十六把绳子送来的空隙,把刚刚跟贺云沧讨论的事转述了一遍。
龙君颔首:“好,船会往那里去。”
“啊?”贺荀澜一惊,“这你就已经找到了?”
“嗯。”龙君奇怪看他,“四海水域我都熟悉, 这很正常。”
贺荀澜松了口气:“多亏了有龙君。”
“少爷!”刚刚麻溜去帮忙找细绳的十六跑回来,举着几种细绳问他,“您要哪种绳子啊?”
“这个。”贺荀澜比对了一下,选定了一款,“还有吗?再给我拿些过来。”
“好!”十六连忙跑了出去。
贺荀澜翻看着贝壳,笑着说:“盘算怎么挣钱的时候,还没把龙君算上呢,要是龙君出手,海里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怎么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像是这种海螺,要是有会螺钿手艺的工匠,也能做成卖给达官贵人的高价品。”
龙君颔首:“嗯,以前临海国,卖这些。”
“我记得养了一群工匠。”
“真的有啊?”贺荀澜眼睛一亮,“可惜,大哥找回来的那些人里没有会这个的……之后倒是可以一路找找看。”
他把贝壳递给龙君,指了指地方,“龙君能不能帮我在这贝壳上打个孔?”
龙君拧起眉头:“打孔?”
“嗯。”贺荀澜跟他解释,“你记得之前海缘仙用蛇牙给珍珠打孔吗?就差不多像那样,帮我在贝壳上打个孔。”
“哦。”龙君应声,乖乖照做,抬手遮住嘴巴,配合地啃了一口贝壳。
脆弱的贝壳应声而裂,变成了两瓣。
龙君睁大眼,心虚地看了眼贺荀澜。
“好像力气大了点。”贺荀澜捡起贝壳碎片,“还能再轻点吗?”
“嗯。”龙君又捡起来一块,这回他小心翼翼,终于在上面磕出一个大小合适的圆洞,连忙递给贺荀澜,“怎么样?”
“厉害,就是这样!”贺荀澜把贝壳往边上推了推,挪出一片空地,盘腿坐下来,“你帮我打孔,我来串风铃。”
这并不是多难的工艺,贺荀澜先做了一串,给龙君展示,“就是这样的,喏,这个先给你。”
龙君接过,好奇地晃了晃:“给我的?”
“嗯。”贺荀澜笑弯了眼,“得给你看看什么样啊,我担心你没见过。”
龙君老实点头:“确实没见过。”
“第一个送给你。”贺荀澜笑着开始串第二个,“第二个是我的,之后……我就分给其他人了,没问题吧?”
龙君疑惑:“有什么问题?”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啊。”贺荀澜理直气壮地说,“我转送给其他人,那不得征求你的同意?”
龙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指了指堆了一屋的贝壳:“这些,你的。”
“船,也是你的。”
“那这些挂在你的船里,还是你的。”
“不一样。”和训练连忙摇头,“如果送给他们了,他们若是带下船,再转送给其他人也有可能。”
龙君思索片刻,看向他:“那这送你了,你转送他人,也没什么不妥。”
“嘶——”贺荀澜捂着脑袋,“怎么被你绕进去了。”
龙君扬起一点嘴角,露出一点不明显的得意。
“算了。”贺荀澜摇摇头,“你不介意就好。”
他手上串着风铃,敞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龙君说话。
龙君专心致志地帮他给贝壳打孔,虽然有时候聊得牛头不对马嘴,但也算是事事有回应。
“三哥!”贺岁汐探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听大哥说,龙君给你找了好些漂亮的贝壳,你在做什么铃铛?”
“风铃。”贺荀澜晃了晃手中的成品,“这样的。”
“哦——”贺岁汐恍然大悟,“是类似风铎的东西!这个好看!”
贺荀澜疑惑地问:“风铎是什么?”
“就是挂在屋檐下的铃铛,有风自鸣,还能知道风从哪来,也叫占风铎。”贺岁汐挑选着地上的贝壳,眼巴巴瞧着贺荀澜,“三哥三哥,我挑贝壳,你帮我做一个好不好?”
贺荀澜笑起来:“好,你自己挑。”
鸿雁安静跟在贺岁汐身后,好奇地拾起串起的铃铛查看:“好精细的孔洞,打小匀称,不伤一丝本体,这是怎么做到的?”
贺荀澜带着些许骄傲,递了一片贝壳给龙君:“来吧龙君,展示!”
龙君配合点头,把贝壳递到嘴边,用手遮着脸,“咔吧”一声咬了一个标准的孔洞。
鸿雁和贺岁汐同步瞪大了眼睛。
“好厉害!”鸿雁由衷感叹,捧着一块贝壳恭敬地对龙君说,“我也能试试吗?”
“不能。”龙君严肃地说,“你做不到。”
鸿雁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啊……”
贺荀澜用手肘撞了撞龙君,压低声音说:“龙君!怎么这么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啊!”
“可是本来就不行。”龙君看看他,为难地拧起眉头,“她没有尖牙。”
贺荀澜帮着她说话:“人也有小虎牙嘛。”
龙君更加疑惑地拧起眉头:“可她也不是人啊。”
贺荀澜瞪大了眼睛:“啊?”
“嗯?”贺岁汐奇怪地抬起头,“三哥你不记得了吗?家里给我们找的近侍,都是崇敬龙君,打算入世修炼的山野精怪啊!”
“鸿雁原身是大雁。”
贺荀澜眼睛瞪得更圆:“啊?都是?我家十六也是吗?他是什么小妖精啊,石榴精?”
“是石头。”鸿雁平静地说,“他应当是我们之中距离成仙最近的,我听说,小少爷当初前往异界的仙蜕,就是十六的原身。”
贺荀澜停下动作,大脑放空了片刻,忽然站起来掏了掏自己的钱袋,从里面取出一颗特别圆润的小石头:“你的意思,这是石头的……”
他嘴巴开合,试图找出一点合理的称呼,“身躯?”
“不,是仙蜕。”鸿雁摇摇头,看了龙君一眼,见他默许,才接着对贺荀澜说,“世间万物都有机缘成仙,但成仙之道各有不同,也不是都会留下仙蜕。”
“就像,同是海蛇出身,龙君成仙是从蛇化蛟,再由蛟化龙,当初应该也曾留下两副仙蜕。”
“但海缘仙就是直接以海蛇之身成仙,并未化龙,也不曾留下仙蜕。”
“十六,他选的仙道比较特殊,据说他曾是山中一块巨石,修为越是精进,便会蜕变一次,留下石衣仙蜕。”
她点了点贺荀澜手中的圆润小石头,“据说,等他再进一步,便是顽石点金,成仙之时。”
贺荀澜恍然地点了点头,忽然一拍脑袋:“啊,怪不得之前在钱夫人那,他让你们几个一块进了同一道门。”
“我还想她给时少爷上仙人大师课为什么要捎上你们,原来如此……”
“哎?那花姨身边的那个侍卫也是?”
“哦,他呀。”鸿雁想了想说,“他算是比较特殊。”
“是成仙之后,又斩断仙缘,变回山野精怪的。就我查探得知,他原先应当是一处山神,但不知为何会到那里。”
贺荀澜微微发呆,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贺岁汐把两块贝壳举起来:“龙君,你觉得哪个好看。”
龙君的目光在两块贝壳上来回巡视一遍,开口说:“我挑的,都好看。”
“嗯——”贺岁汐露出为难的神情。
贺荀澜一拍脑袋:“算了,就算你们是妖怪,但十六还是我家小十六,鸿雁也还是鸿雁。”
“来这个地方,也见了不少神仙了,习惯了。”
“不过……”他好奇地问,“哎,大虎真的是老虎吗?”
“不是。”贺岁汐掩唇笑起来,“他呀,是只虎斑胖猫!”
贺荀澜忍不住笑起来:“那要是现了原形,一定很圆滚滚。”
“哎,大哥的呢?子儒子儒,听起来像牛……”
贺岁汐连忙说:“哦,子儒是人。”
贺荀澜疑惑:“不是说,大家的近卫都是山野精怪吗?”
“子儒是会些道法的修道之人,跟山野精怪一个等级。”贺岁汐解释,“你看时少爷也是人身成仙的呀!”
“子儒就相当于未成仙的时少爷。”
贺荀澜呆呆点了点头:“哦……你们这神仙体系也怪复杂的。”
他举起贝壳,“鸿雁喜欢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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