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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牵挂


    “哎。”梦魂君无奈叹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我们能联手坑一把贪狼将呢,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怎么还不来。”


    “或许吧。”贺岁汐也觉得奇怪, “不过, 我想无论如何,这家伙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搞不好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直等着他出招也不是办法, 还是先去找大哥、二哥。”


    “嗯。”梦魂君轻轻颔首, “你们万事小心,龙君虽然强悍,但他只有一个,要小心那些旁门左道。”


    “把贺云沧找回来也好,至少他够谨慎, 有人看着你们一点。”


    “若遇到麻烦,就在梦中找我,他的梦境特殊,我能找到。”


    梦魂君垂下眼,“之后还要去黄金国一趟吧?那回程的时候若无事,就再来一趟好了。”


    “嘿嘿。”贺荀澜模仿着贺观海的语气说,“老徐, 舍不得我们啊?”


    梦魂君翻了个白眼。


    “放心吧,我们还没跟方凌书好好告别呢, 肯定还会回来的。”贺荀澜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当我们去往生渡玩一趟,到时候给你带点特产回来啊老徐!”


    梦魂君好笑地跟到门口,没再跟出去,只倚着门,含笑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没走一会儿, 一个侍者小跑过来,轻声说:“家主……家里来人了。”


    梦魂君神色一动:“是谁?”


    “是胡姑。”侍者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要见吗?”


    梦魂君看了会儿门外,哼笑一声:“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我大概知道要说什么了。”


    “叫她进来吧。”


    侍者行礼:“是。”


    没一会儿,胡姑被人引着进门,对梦魂君行礼:“家主。”


    她目光盯着地面,“老爷让我,给你传个消息——贪狼将不回来了,他已经班师回朝复命了。”


    “呵。”梦魂君轻笑一声,“为何?”


    他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偏偏要等她再说一遍。


    “老爷三日前给陛下传书,说了请小皇子留在家中,还说了……”胡姑眸光闪动,抬起眼看他,“贪狼将私自带小皇子出宫,劫持土地娘娘粮草的事,想必,如今消息已经传回贪狼将手中,他该回王都了,不会来了。”


    梦魂君轻轻揉着太阳穴:“谁让他自作主张。”


    “我不是说了,晚点再发消息,等贪狼将来了再说?”


    胡姑垂下眼:“是老爷的意思。”


    “须得在贪狼将来梦乡之前,让他回王都,以绝后患。”


    “家主,老爷说,请您以家族为重,勿将祸端引入梦乡。”


    “小姐还在后宫,若徐家让陛下难做,恐怕小姐也会难做。”


    梦魂君轻笑一声:“那他应该再狠心一点。”


    胡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梦魂君含笑:“我们俩就是最大的祸端。”


    “要求平安,不如让人把我杀了,然后再派人去王都将她也杀了,这才叫以绝后患。”


    胡姑露出愁苦表情:“家主……”


    梦魂君忽然温柔地抚摸她的鬓角:“胡姑,你长白发了。”


    “怎么神情如此憔悴,是做噩梦了吗?”


    胡姑微微闭眼,语气轻柔:“少爷……”


    “呵。”梦魂君闷笑一声,声调轻柔却像淬了毒,“是报应。”


    “她母亲早逝,把你当亲娘一样看顾……这是你骗了她的报应。”


    胡姑一下脸色苍白如纸,结结巴巴地说:“少爷,当年我……”


    “嘘。”梦魂君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没让她说下去,“来人,给胡姑取两支血参。”


    “胡姑,可要照顾好自己啊,你得活着,才能长长久久地遭受报应。”


    他笑着转身,正要往楼上去,侍者又来通报:“家主,家里又来人了,是那位小皇子。”


    “他怎么来了?”梦魂君似乎有些意外,思忖片刻,点头,“换间房叫他进来,别让他碰见胡姑。”


    “是。”


    侍者很快将小皇子引了进来。


    不跟贺荀澜他们一块行动后,小皇子穿着总算有了些皇室子弟模样,一身锦衣衬得他金尊玉贵,不再单薄如纸。


    梦魂君装模作样要起身行礼,方凌书连忙摆手:“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若是论亲戚辈分,我应当叫家主一声‘堂舅’的。”


    梦魂君笑意浅淡:“啧,平白无故把人叫老了。”


    方凌书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说:“家主,我想见见老师。”


    梦魂君微微摇头:“他们刚走。”


    “走了?”方凌书慌忙站起来,“怎么没人与我说一声,我……”


    “会回来的。”梦魂君安抚他两句,“他们去往生渡办些事,之后再回来。”


    “是贺家大公子的事?”方凌书松了口气,低下头,“我还以为他们要不告而别了……”


    梦魂君轻笑一声:“你找他打算做什么?一起玩吗?”


    “不是。”方凌书迟疑一下,还是开口,“是……我想提醒老师,徐家似乎……提前给贪狼将传信了。”


    梦魂君略显诧异,看着方凌书低下头,“祖父对我很好!但是这件事,他说我还是孩子,让我别管……我想来想去,还是得跟老师说一声。”


    梦魂君撑着额头:“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嗯。”方凌书偷偷抬起眼看他,见他没有露出反对神色,稍稍松了口气,“我以前在宫里,也会悄悄绕开侍卫去见母妃,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事的。”


    “徐府侍卫森严,但比起宫里还是差点。”


    梦魂君哑然失笑:“你倒是胆子大,怪不得敢自己偷跑出宫。”


    他随口关心一样问了一句,“在那待得怎么样?”


    方凌书客气回答:“都挺好的。”


    梦魂君瞟他一眼:“实话。”


    方凌书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开口:“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我想问他们要一些母亲的旧物。”


    “想着,若是我将来还得回皇宫,带些东西给母亲,也算是个念想。”


    “不过……”


    方凌书微微蹙起眉头,“只有胡姑会与我说些母亲小时候的事,但只有还是孩童时的事,其他……像是刻意瞒着我。”


    梦魂君并不意外,轻蔑地哼笑一声。


    方凌书大着胆子问:“家主,他们……是不是对我母妃不好啊?”


    “这个嘛……”梦魂君狭促地笑了笑,“其实这里面有些旧事,可你母亲没跟你说,我也不好直接告诉你。”


    “不然,说不定娘娘要怪罪。”


    “那、那我不让母妃知道!”方凌书连忙保证,“拜托了,梦魂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好吧。”梦魂君笑了一声,“跟我上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方凌书去了楼上一间房间,靠在门口,示意他自己进去,“你娘的旧物,应该都在这里了,家中没有多少的,他们当然拿不出来。”


    “啊?”方凌书呆呆回头,“都在这里?”


    “你随便拿吧。”梦魂君坐在了门口,“你是她的孩子,这些本来就该留给你。”


    “哦对了,梳妆台左边的那个匣子不能拿,那里面是她给我的欠条。”


    “欠条?”方凌书诧异地问,“母妃……欠您什么?”


    “这个嘛,得从头说起。”梦魂君笑了一声,“要我说,你是来错了地方。”


    方凌书瞪大了眼睛:“啊?”


    “她不是梦乡的徐家女。”梦魂君轻飘飘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她是临海国珊瑚镇的徐家女。”


    方凌书只能发出一些古怪音节:“哈?”


    “还是贺非罗给我找的麻烦。”梦魂君想起往事,笑起来,“她祖上曾与王都贵族有过婚约,只是后来她家走了商道,生意越做越大,但已然没了一官半职。”


    “对方瞧不上她商贾出身,上门退了婚。”


    “这事被贺非罗撞上了,她替人打抱不平,说要带她去出口恶气。”


    “正巧,梦乡徐家当时遇到一点资金周转的麻烦,贺非罗就带着你娘和万贯家财大摇大摆来了徐家,说问我们买一个梦乡徐氏女的名头。然后,我和她就带着你娘一块去了王都,去请那位自命不凡的王公贵族,给徐家小姐见礼。”


    方凌书睁大眼睛:“是、是娘要去的吗?”


    他记忆中的娘温顺文静,面对什么苦难都会温吞咽下,几乎没有脾气,怎么会……


    “对啊。”梦魂君笑着说,“你娘说——花点钱就花点钱,最重要的是出口气。”


    “年轻气盛嘛……在王都闹了好大一场。”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先帝知道了徐家有个女儿,给皇子选妃的诏令也就跟着过来了。”


    他收敛了笑意,“他们其实知道她不是真正徐氏出身,给方元禄指婚,也只是为了折辱他。”


    “冒牌贵女和不受宠的皇子,倒是门当户对。”


    梦魂君叹了口气:“可方元禄也有母家,他母妃不甘如此,费尽手段,替他娶了一位真正九仙大族出身的花氏女做正妃。可惜你娘没人替她筹谋,只能做了侧妃。”


    方凌书眼神晃动:“是、是这样……”


    “所以,我说你来错了地方。”梦魂君轻笑摇头,“这里的徐家只有她曾经的奶娘是真的。”


    “她常常念起的,应该是临海国珊瑚镇的徐家。”


    “有机会去看看吧,你真正的祖父,应该也会很疼你。”


    “可是……”方凌书抬起头,“母妃说起的,应该就是梦乡的徐家啊。”


    “她说过梦乡的茶,梦乡的花,还有飘着大雾的夜晚……”


    方凌书怔怔看他,“若这里不是她长大的地方,梦乡,又有什么让她牵挂的呢?”


    第62章 奇鬼


    梦魂君定定看了他两眼, 忽然扭过头笑:“或许是宫中忌讳,不好提起自己的出身吧。”


    “好了, 也就这些事了, 你看看有什么要带给她的吧。”


    方凌书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听到钱夫人说的八卦,也不知道梦魂君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因此没有多想, 进了房间,好奇地四处打量,从桌上取了一根钗子收了起来。


    方凌书低头向他道谢:“多谢梦魂君!”


    “不用了。”梦魂君笑了笑,“你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临海国,先在这里待着吧。”


    “他名义上是你的外祖, 就会照顾好你的。”


    方凌书微微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簪子。


    ……


    另一边,船上。


    贺荀澜一边看着手上的地图,一边轻轻晃动着鱼竿:“往生渡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咱们要不要变装?”


    他们虽然是通缉犯,但一路过来似乎完全没有当通缉犯的自觉,好像也没怎么遮掩。


    但这个“往生渡”的奇鬼似乎不是很友好, 好像有必要稍作准备。


    “为什么要伪装?”龙君突然从他身后出现,伸手拉住鱼竿, 帮他将上钩的鱼提了上来,“他若是图谋不轨,就直接动手。”


    “啊!”贺荀澜惊叫一声,“我的鱼!你怎么这就拽了!”


    龙君理直气壮:“再不拽就跑了。”


    “我看着呢!”贺荀澜沉痛地把鱼放进木桶里,“你这样我都没有钓鱼的乐趣了!”


    龙君疑惑:“跑了也算乐趣吗?”


    “不一定会跑!”贺荀澜拎着鱼竿试图反驳,“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就用我高超的技巧!”


    龙君看了看河道,问他:“你要下去抓?”


    贺荀澜:“……”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问贺岁汐,“对了,还没问呢,咱们跟冥府关系怎么样啊?冥府的鬼王、仙使跟临海侯关系如果关系好,那奇鬼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吧?”


    龙君亦步亦趋跟过来,几乎贴着他的后背坐下来。


    贺荀澜回头看他:“你怎么坐下来了?”


    龙君挑眉:“不能坐下来吗?”


    “也不是不能。”贺荀澜想了想说,“就是之前你好像不喜欢坐着,总喜欢站在船头。”


    ……其实更奇怪的是那天突然睡到了他床上,但贺荀澜不知怎么,没敢问他,反而故作自然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但后果就是,他似乎开始格外关注龙君的靠近。


    “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娘与那位鬼王打交道。”贺岁汐撑着下巴,“他似乎相当低调,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几乎不在外界露面,而且……凡人总有生死忌讳,很多出身冥府的人,在外界行走时,也不会特意说自己的出身。”


    “但我听说,好像先帝驾崩的时候,鬼王入了王都。”时少爷凑过来说八卦,“也不知道是他知道有大人物要出事了才去的王都,还是因为他去了,才会有大人物陨落。”


    “不过,坊间倒确实有传言,说鬼王一旦出关,就有天星坠落,大人物离世。”


    “不能这么算吧?”贺岁汐坐直了身体,“鬼王应当是受邀前往,给亡者引路安魂,不会带来灾祸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都说了只是坊间传闻。”时少爷回过头,“哎,咱们进去,有什么头绪没有?还跟之前一样,正常采买吗?”


    “嗯。”贺荀澜拿定了主意,“不做伪装了,正好,看看那位奇鬼是什么反应。”


    他回头问龙君,“龙君要留在船上吗?”


    “为何?”龙君盯着他,“我跟着你。”


    贺荀澜愣了一下:“可你之前不是说,你一旦踏入别的仙人领地,他们就会知道你的存在吗?”


    “你还说不能遮掩气息,这是礼数。”


    龙君略微思索:“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来了吗?”


    贺荀澜诚恳地说:“最好不要。”


    龙君垂下眼,往他那边挪了挪,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那……今日不懂礼数,我隐匿气息进去。”


    贺荀澜:“……”


    贺岁汐十分自然地站起来,扭头和鸿雁说话。


    时少爷鼻子出气,扯着十六转身,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贺荀澜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艰难开口:“龙、龙君……”


    龙君闭上眼睛休息:“嗯?”


    贺荀澜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扭头转移话题:“看见往生渡了,好像到了。”


    “哦。”龙君这才睁开眼。


    时少爷远远往那看了一眼,轻轻“啧”了一声:“哎,你看那儿,怎么男男女女都用白布兜着脸啊?看着怪吓人的。”


    “是……风俗装扮?”贺岁汐也好奇探头往那看去,“总不会是因为奇鬼好色,就把脸遮起来吧?”


    “嘶——”贺荀澜神色古怪地挠了挠头,“那、他们人人都遮,咱们遮不遮?”


    几人面面相觑。


    船渐渐到了近前,贺荀澜才发现,他们也不光光是用白布蒙脸,那似乎是个特意缝制的布袋一样的头套,只扣了两个眼睛出来,显得古怪诡异。


    尤其是想到这里隶属冥府,更加觉得鬼气森森。


    码头上露着精壮上半身的男人看见他们,连忙喊了一声:“喂!你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敢不遮脸就来了?”


    “啊?”贺荀澜眼珠一转,装作害怕的模样问,“大哥,这里都要遮脸吗?我有点害怕,你这装扮看着吓人……”


    “哎!胆子那么小来什么冥府啊!”精壮男人嫌弃地转身,从船上的兜里扯出几块布,递过来,“给你!可不免费,20铜一个!”


    贺荀澜看了一眼船上:“我们六个人!”


    “没那么多!”男人没什么好气,“我又不是卖的,我这只是自己备用的。”


    “你戴上,让其他人在船里藏着,自己再去镇上买齐,镇上便宜,只要15铜一个。”


    “哦……”既然是救急,赚五铜差价也合理,贺荀澜没有讨价还价,付钱拿了白布,好奇地在手中翻看。


    贺岁汐轻声说:“三哥,先给我看看,说不定自己也能缝。”


    男人往船内看了一眼,蹙起眉头:“……看好你妹妹,怎么带着小姑娘到这种地方来?”


    “你来之前都不打听打听吗?”


    贺荀澜心虚地低下头:“来得匆忙……到底为什么要遮脸啊?”


    “啧。”男人扛起麻袋,“我也没时间跟你多说……”


    他压低声音,“这地方的鬼差好色,但凡有些姿色的,最好都不要被他看见脸。”


    “以前只有那些长得好看的出门才戴斗笠遮脸,但那家伙很快学聪明了,专挑遮脸的下手。”


    “后来还是仙使出面定下规则,让人人都佩戴一样的白布遮面,这样奇鬼就无从分辨……”


    贺荀澜表情古怪:“听起来,它好像不怎么聪明。”


    “不要命了?”男人怒瞪他一眼,但透过白布上的两个小孔,几乎没有什么威慑力,“他是个鬼,听说办那档子事,还得附身在人身上才行。”


    “以鬼入道的,多是生时偏执执念不散的,多少有些癫狂,只有仙使才能制衡些许,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男人提醒他,“那家伙是个疯子,有时附身女人找男人,也有时附身男人找女人,甚至……”


    “女的找女的,男的找男的也有,荤素不忌!你……”


    他深深看了贺荀澜一眼,“你这副模样,也当心点吧!还不快遮起来。”


    贺荀澜还没应声,龙君已经把布袋严严实实地套在了贺荀澜脑袋上。


    贺荀澜提醒他:“龙君,反了,这面没眼睛。”


    “哦。”龙君把布袋转了一圈,对上他的眼睛,“小心。”


    “三哥,你看看这样像不像?”贺岁汐找了一块布出来,“我觉得这个颜色也差不多……”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贺荀澜一把将贺岁汐塞进了船舱,低喝一声:“藏好,都别出来!”


    他有些紧张地回过头,看见码头那边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一身酒气、还算清秀的年轻男人。


    “哎!”刚刚跟他们说话的大哥又朝那里怒喝一声,“你疯了!把脸遮上啊!”


    男人转过头来看他,眯起眼轻笑了一声:“哎呀,不错……”


    他忽然扑进男人怀里,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胡乱摸着他的胸膛,哈哈大笑起来:“蠢货,除了脸漂亮的,身体漂亮的,我也喜欢呀!”


    周围人惊恐喊叫着“奇鬼来了”,扔下货物,推搡着四散而逃。


    而被奇鬼压倒在地的男人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动四肢,就连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贺荀澜震惊地张开了嘴:“这就是鬼压床吗……不对!龙君!帮忙啊!”


    他一下从船上跳到码头,举起仙牌,“住手!你放开那个大哥!”


    “哦?”奇鬼缓缓回过头,脑袋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是谁胆敢多管闲事呀?”


    “嘶。”贺荀澜倒抽了一口凉气——脑袋这么转了一圈,他还是不是活人啊?


    龙君也跟着踏上码头,提醒贺荀澜:“小心误伤他附身的凡人。”


    “哦?”奇鬼目光灼灼看向龙君,眼睛一亮,“上等货色啊。”


    他一下丢开了躺在地上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着龙君迈出一步,一道残影一样贴到他身上,陶醉地伸手摸他的脸,“哎哟美人——”


    龙君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贺荀澜告状:“他摸我。”


    第63章 糟蹋


    贺荀澜慢了半拍, 连忙往前一步,试图把奇鬼附身的男人从龙君身上扒下来:“你、放开他!”


    他也不敢用仙牌, 不知道对付这种没有实体的鬼怪该怎么办。


    男人被他一扯, 倒也没像牛皮糖一样不肯下来,反而轻飘飘地落了地,眼珠转了一圈, 盯着拦在龙君面前的贺荀澜。


    他那张脸本来还算清秀, 可一旦有了表情,就有种不协调的诡异感,硬生生显得鬼气森森。


    “好好好,我不碰,那就……”他忽然咧开嘴角, 男人身体一软,没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


    一阵阴风扑面,贺荀澜下意识伸出手挡住。


    “好像不疼……”贺荀澜迟疑着抬头,被阴风一吹,冻得一哆嗦。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龙君胸前,肆无忌惮地捏了捏。


    贺荀澜瞪大了眼睛:“……”


    龙君本来都已经抬手了,动作又停顿下来, 对上了贺荀澜从布袋孔洞里的震惊眼神。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有些犯难。


    而附身贺荀澜的奇鬼已经发出了猖狂的笑声:“嘿嘿嘿, 他摸就行了?那我可就带着他,好好摸一摸……”


    说着,他的手直接滑进了龙君的衣襟,黑金外袍从他左肩滑落,半落不落搭着……


    “啊啊啊!住手啊!”贺荀澜惊恐喊起来。


    “啧,好吵!”奇鬼抱怨一句, “果然还是应该先把你弄晕了再附身更好用。”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倒是一点也没客气,直接顺着往上捧住了龙君的侧脸,踮起脚尖就凑了上去。


    贺荀澜布袋下涨红了脸:“龙君,想想办法啊龙君!”


    龙君微微偏头:“……你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一亲芳泽了,这都不懂,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奇鬼笑得淫丨邪,“不懂就乖乖听话,还是你想主动些?”


    他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贺荀澜叫得更加大声:“龙君啊啊啊——”


    龙君抬手,戳了下布袋中间,正中贺荀澜眉心。


    一道黑影瞬间从贺荀澜身上飞出,在半空中慢慢凝聚成型。


    “咦?你是仙?”半空中出现一个黑气缭绕的虚影,看起来怨气深沉,还有锁链哗哗作响,他死死盯着两人,“呵,怪不得连脸都不遮,原来是来踢场子的。”


    “是仙也好,比凡人结实,嘿嘿……”


    跗骨的阴冷感瞬间消散,但贺荀澜的脑袋和龙君的脑袋还是“咚”地一声撞在了一起,隔着布袋,贺荀澜不确定自己的嘴唇刚刚是擦过了龙君的嘴唇,还是脸颊。


    ……好像都没好到哪里去。


    贺荀澜身体僵硬,挂在龙君身上一动不动。


    船舱里悄悄探出四个脑袋,鸿雁盯着他们俩,迟疑着说:“……是不是亲上了?”


    十六关心地探头探脑:“少爷有没有撞痛脑袋啊?”


    “这还要问是不是?”时少爷抽了抽嘴角,“铁定就是亲上了啊!”


    “嘘——”贺岁汐示意他们轻点,“三哥都开始装死了,你们别说话,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给哥留点面子啊。”


    贺荀澜:“……”


    他其实全听见了。


    见奇鬼已经脱离身体,贺荀澜还是一动不动地扒着他装死,龙君心情不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他不在了。”


    贺荀澜:“……”


    龙君略微偏头看他:“怎么还不说话?”


    贺荀澜:“……”


    也没什么,就是现在还不是很想活。


    奇鬼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既没有动手也没有求饶,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无知小儿!胆敢无视你奇鬼爷爷!今天我要让你【哔——】”


    龙君轻轻拍了拍贺荀澜的后背,问他:“直接打死吗?”


    贺荀澜挣扎着开口:“不行,还得问贺云沧、贺观海的下落,留一口气。”


    “好。”龙君应允颔首。


    奇鬼冷哼一声:“猖狂!来了冥府地界,还以为自己能作威作福吗!”


    他身边的锁链哗哗作响,冲着龙君而来。


    龙君抬手荡开锁链,奇鬼召出一团黑雾,瞬间弥漫码头。他趁着声势浩大,毫不停留,转身就逃。


    龙君伸手拽住锁链,一把将它扯了回来。


    “啊啊啊——”奇鬼似乎无法丢开锁链,惨叫一声,“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鬼王座下鬼差,你敢招惹我,小心往后下黄泉要……啊!”


    贺荀澜脑袋上好好地套着那个布袋,正好看不见,龙君顺手就扯下了奇鬼的大半边魂体,随手塞进了嘴里。


    时少爷痛心疾首:“哎,龙君……”


    龙君扭头:“这个没有实体,魂魄你也下锅?”


    时少爷愣了愣,又缩了回去:“那好像是不太行,算了,你生吃就生吃吧。”


    “哎呀——”贺荀澜假装自然地松开龙君,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悄悄往边上挪了挪,“被附体之后好像身体僵僵的,才缓过来。”


    龙君看向奇鬼。


    魂体明显稀薄了不少的奇鬼大喊:“胡说!分明我一离开他就能动了!”


    龙君看向他:“问你话。”


    “有没有见过贺云沧、贺观海。”


    “谁啊?”奇鬼嗤之以鼻,“老子从来只看脸不记名!”


    “男的女的?胖的瘦的?”


    “啧。”贺荀澜看他这幅嘴脸不爽,从船舱内掏出两张从梦乡薅来的通缉令,举给他看,“这两个。”


    画像上的贺云沧一股书卷气,贺观海倒是一副草莽气质,经过小妹认证,很是形象。


    “噢哟,又是两个美人。”奇鬼色眯眯地来回观赏,“没见过,这样的美人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


    贺荀澜征询龙君的意见:“他说的会是真话吗?”


    “应该是。”龙君神色淡然,“他并不害怕,如果他们俩真在他手里,这色鬼恐怕会故意说些什么话来挑衅。”


    贺荀澜松了口气,又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怕啊?”


    “他是鬼。”龙君垂眼看他,“就算魂体散了,只要仙牌还在,恐怕不过虚弱几日,就能重新凝聚。”


    贺荀澜恍然大悟,稍微有些担心:“那不是很难杀?”


    “不难。”龙君神色淡淡,“碎了仙牌就好。”


    他看向贺荀澜征求意见,“话问完了,能杀了吗?”


    “哈哈!”奇鬼哈哈大笑,“你既然知道我难杀,还敢这样妄言?”


    贺荀澜拍了拍龙君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问奇鬼:“你一直这么……”


    他想了个委婉的词,“无法无天?”


    “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会怎么样?”


    “怎么样?这得看他们的命啊。”奇鬼露出森然笑意,“有的人身体差,邪气入体还损了精气就会一病不起。还有的人要脸面,不堪折辱就会寻死……”


    “哦,还有脾气特别差的,我会直接杀了。”


    他故意对着贺荀澜挑眉,“我可记住你了,他是仙不好抓,你可是个凡人,你最好连夜逃出冥府,否则……嘿嘿……”


    贺荀澜装出害怕的样子:“哇,龙君他威胁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一团黑雾被龙君捏散。


    龙君扭头看他:“没了。”


    贺荀澜愣了愣,提醒他:“我是装的。”


    “我知道。”龙君颔首,“反正没了。”


    “接下来,去找仙使,把他彻底杀了。”


    贺荀澜本来想劝,但转念一想,奇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是好事一桩,也就没拦着。


    他往边上挪了挪,蹲下来看那位倒在地上的大哥:“你没事吧?”


    他疑惑地问,“不是说附身结束很快能动吗?他怎么还昏了?”


    龙君简短地说:“被按倒的时候,撞到后脑勺了。”


    贺荀澜:“……”


    他正要站起来,忽然见到一道焦急人影,正急匆匆朝着码头来,还大喊着:“奇鬼!住手!”


    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络腮胡不说,还涂了艳红的腮红和口脂,额头不知道是贴了什么泥巴一样的膏药,实在是顶着一张好精彩的脸。


    贺荀澜一时间都看呆了。


    “咦?外乡人?”那人抱拳行礼,“几位兄弟!有没有看见一只色鬼?”


    “呃……”贺荀澜微微点头,指着倒在地上的醉酒清秀男人和昏迷精壮男人,“来过。”


    “哎呀!”那人一拍大腿,痛心疾首,“还是来晚了,又让他糟蹋了人!”


    他回头呼喝,“把伤员都带去医馆!”


    几个脸上套着黑色布袋,穿着统一制服、佩着兵刃的官差奔来,把两人扶了起来。


    贺荀澜意识到了什么,好奇地问:“莫非,你是此地的仙使?”


    “正是。”男人转过身,“在下是往生渡主事人耿汉,我还没问,几位遇见那鬼,居然没事吗?”


    他目光着重打量了下没有遮脸的龙君。


    “怎么没事。”贺荀澜给龙君使了个眼色,双手插起腰,提了提龙君滑落了一边肩膀的外袍,“你看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他都不知道给我们龙君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我就说他不能放过这样的人……”耿汉露出扼腕惋惜的神色,“看来是这位小哥身体不错,抗住了!”


    “实在是对不住各位了!他近日来不知为何格外躁动,我本来想去请鬼王再加一道封印,他大约是察觉到了,便想着在那之前好好折腾一番,才惹出这些事……”


    贺荀澜往前一步:“那你打算怎么办?”


    “嘶……”男人为难地拧起眉头,试探着说,“几位是外来的,我这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有不少矿物,不然……我赔些矿给几位?”


    “我们龙君都受欺负了你就这么打发我们?”贺荀澜凑过去,装作不经意取下了头套,把脸往他跟前凑,问他,“什么金属,贵不贵啊?”


    龙君跟着往前一步:“要贵的。”


    耿汉盯着贺荀澜的脸,瞬间睁大了眼睛:“你、你是……”


    贺荀澜立刻跳回去缩到龙君身后:“龙君他认得我!准备动手!”


    第64章 作孽


    “慢着!”耿汉反应也不慢, 蹬蹬往后退了两步,“我认识你哥哥!”


    贺荀澜从龙君身后探出头, 大惊失色:“你还真知道?哪个被奇鬼糟蹋了啊?”


    “没有没有!”耿汉连忙摆手, “他们俩都没事,就在我家待着,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两位不如移步, 亲自见面再说?”


    贺荀澜狐疑地和龙君对视一眼。


    他压低声音问龙君:“会不会有诈?”


    龙君更加疑惑:“什么诈能赢我?”


    贺荀澜:“……也是哈。”


    他又直起身体,清了清嗓子说,“好,那我们就跟你去看看。”


    他回身敲了敲船,“走吧, 那就去看看。”


    “都去吗?”鸿雁看了眼船,“不用留人看船?”


    “人比船重要。”贺荀澜笑起来,“跟着龙君比较安全,走吧。”


    一行人以龙君为首,跟耿汉隔着一定的距离,跟上了他的脚步。


    耿汉回头笑:“几位,其实不必如此防备的, 我与那作恶多端的奇鬼,当真不是一伙的。”


    “冥府这地方有些特殊, 各地的鬼差都是鬼王麾下,听从鬼王调遣的。”


    “这里的鬼差,和外面的仙不大一样。能成恶鬼修罗身的,大多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鬼王降下封印,以勾魂索将这些饿鬼拘束,再将仙牌交给可靠仙使看管, 才能驱使恶鬼做事。等恶鬼服役期满,消除罪孽,就能获得鬼王宽恕,再入轮回。”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看着的这位,实在是冥顽不灵,往前几年,刑期已经加了再加,可他根本不知悔改。”


    “还猖狂地说,当鬼随心所欲,若是重新做了人,还没有现在快活。”


    “几位打散了他的魂体,让他重新归于仙牌,对我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至少,最近能消停了。”


    贺荀澜觉得奇怪:“那不是有封印吗?封印也管不了他?”


    “也能管。”耿汉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以仙牌驱使勾魂索,就能让他感受到神魂撕裂之痛,但他、他……”


    “他特别古怪,他觉得畅快,还常常说些污秽之语!”


    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几位,说来你们不信,像我这样其貌不扬的男人,都受不了他的污言秽语,不得已将脸画成这样,他、他他都能说靠我泻火!”


    “你说这……实在是不要脸!”


    贺荀澜:“……苍天呐。”


    这还是个M鬼。


    打也不打死,痛也不怕痛,要是一般人,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我迫于无奈,正打算带着他请鬼王出手,再次加固封印。”耿汉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显得我无能,可我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伤害居民……”


    “幸好这时候,遇见了带着一队骑兵的贺云沧先生。”


    耿汉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他说想请我给些补给,愿意帮我出谋划策,压制奇鬼。”


    “我想着,总得试试,说不定,就不用去麻烦鬼王了。”


    贺荀澜好奇地问:“出了什么计谋,真的管用吗?”


    “管用!”耿汉笑着说,“先生引导奇鬼入套,跟他定了契约,只要戴上这个面罩,奇鬼就不能掀开。”


    “这奇鬼贪图美色,气得大闹一场,但也无可奈何,安生了好一阵子。”


    “大哥当然聪明了!”贺岁汐有些得意,又有些困惑,“可后来,他还是做了坏事,刚刚我们在码头就看见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耿汉叹气,“后来,奇鬼想出了新的办法,常常用各种方法,引诱人摘下面罩。”


    “还有……”


    耿汉抽了抽嘴角,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他、他还说,看久了,居然觉得人戴着面罩,是另一种风情。”


    贺荀澜:“……”


    他词穷,只能再次发出“苍天呐”的感叹。


    “就连贺云沧先生,都没想到这家伙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耿汉苦笑,“他正在想新法子呢,没成想几位将他魂体打散了,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耿汉握紧了拳头,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下次他再出现,我就直接再将他打散!这下脸上再也不用涂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了!”


    贺荀澜问他:“那贺云沧在你这,贺观海呢?”


    “贺二公子……”耿汉偷看他们一眼,那张花脸上显露出些许心虚的神色,“他、他的情况,也有些特殊。”


    他们说这话,已经到了一处不算奢华的小院门口,耿汉快步走去,拍了拍就在院前吃草的马:“你看,这就是贺二公子的马,你们认得吧?”


    “其实这也不是他一直骑的马。”贺荀澜诚恳地说,“我们和这马也就一面之缘,当时真的没有细看。”


    “啊……”耿汉露出遗憾的神情。


    贺岁汐忍不住问:“马在这,人呢?”


    耿汉推开了院门,干笑两声,指了指门内:“要不然,你们问问先生吧。”


    几人对视一眼,龙君不以为意,直接迈了进去。


    贺荀澜连忙跟上:“龙君等等我!”


    院里种着一棵梨树,枝头缀满白花,在这个地方、这个氛围下,梨花簌簌落下,莫名有些渗人。


    梨树下有个身材清瘦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落花。


    “抓到鬼了吗?”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推动轮椅,缓缓转身看向这边。


    等看清来人,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张清俊但有些许憔悴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含笑喊了一声:“小妹?小弟?”


    “大哥!”贺岁汐已经奔了出去,惶恐地抓住他的手,不安地看向他的腿,“你、你的腿怎么……”


    她脸色煞白,“是贪狼将吗?你烧了他的粮草,他、他就……”


    贺云沧摇摇头:“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安抚,贺岁汐已经自顾自往下猜了:“不可能是白虎将,他之前放过了三哥,是咱们这边的,不可能会打断你的腿。”


    “也不是贪狼将,难道……”


    她猛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唯唯诺诺的耿汉,“是你!”


    “不是我啊!”耿汉大惊失色,“云沧先生,您快帮我辩解两句!”


    “小妹!”贺云沧连忙拉住贺岁汐,轻咳了两声,“也不是他,这是昨日才伤的。”


    “啊?”贺岁汐震惊地扭过了头,“昨日?”


    贺荀澜盯着贺云沧的脸看,试图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对上视线的时候,熟悉的回忆画面有一次闪现。


    贺云沧在他耳边念着之乎者也晦涩难懂的书,他四仰八叉睡得安稳,只听见贺观海咋咋呼呼,问他念的什么东西,小弟傻着肯定听不懂。


    贺云沧倒是坚定:“这叫耳濡目染,听得多了,等他那一日,说不定还能记得。”


    贺荀澜:“……”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胎教?


    他看着贺云沧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全忘了,现在是个文盲。


    “小弟。”贺云沧轻轻喊了他一声,“你……”


    “哦!”贺岁汐连忙帮忙解释,“三哥之前不是傻,是神魂被送往了异界,如今魂魄回归,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且还多了些异界的记忆,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有时候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


    她带上些许骄傲,“三哥现在聪明着呢。”


    贺云沧笑了笑:“是吗,我就知道,他是家主的孩子,不会差的。”


    “哎呀,你又这么说!”贺岁汐拽着他,“你也是阿娘的孩子。”


    贺云沧眸光闪了闪,笑着说:“我知道。”


    “咳。”贺荀澜轻咳一声,“腿。”


    “小妹,话题偏了,腿。”


    “啊?”贺岁汐一怔,有些恼怒地看向贺云沧,“大哥!你又故意转移话题!你忽悠我!”


    “怎么会。”贺云沧无奈,指了指屋内,“昨日,阿海到了往生渡。”


    贺岁汐愣了一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昨日?”


    “二哥到,你腿就断了?”


    她大惊失色,“二哥打断的?”


    “不算。”贺云沧思忖片刻,客观地说,“如今往生渡遍布我的眼线,他一进镇里,我就知道了。”


    “我清楚他的性子,冲动不计后果,就让耿汉出面,在他歇脚的茶摊里,让人给他下了点迷药。”


    “啊?”贺荀澜有些震惊。


    “我本打算趁他迷迷糊糊动不了手的时候,先把现状跟他说清楚。”贺云沧长长叹了口气,“毕竟我还要帮着耿汉控制奇鬼,不能由着他在此地大闹。”


    “可迷药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他绑了摊主,说让耿汉带他见我,不然就把人杀了。”


    贺云沧揉了揉太阳穴,“耿汉迫于无奈,把人带来了,我还没开口劝他,他直接就把我掳上了马狂奔出城。”


    “跑到半路,药劲上来,他带着我从马上摔下去。”


    “他没事……”贺云沧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自己的左腿,“我摔断了一条腿。”


    贺荀澜:“……”


    他艰难抬头——对不起,大哥,虽然你真的好惨但我有点压不住嘴角了。


    贺岁汐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二哥现在在哪啊?大哥你把他……怎么了?”


    贺云沧深深看了她一眼:“问耿汉。”


    耿汉干笑两声:“先生说他的弟弟是个奇人,壮得跟牛一样,我就,多下了点药……”


    “现在还睡着呢。”


    第65章 真厉害


    “所以……”贺岁汐艰难开口, “大哥你在这里,不是奇鬼抓的?那个传言是假的?二哥……也不是被他抓了?”


    她震惊地看向贺荀澜, “三哥, 咱们冤枉那个奇鬼了?”


    贺荀澜也跟着挠了挠头:“那、那奇鬼好色是真的吗?欺男霸女那些坏事,是他干的吧?”


    “是。”贺云沧浅笑一声,温和宠溺地看着他们俩, “所以找错了人也没事的, 就当是他遭报应了吧。”


    “你们能找到这里来,已经很好了。”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不知道是真的没怎么生气,还是心死了。


    贺云沧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到龙君身上, 对他笑了笑说:“见过龙君。”


    龙君本来正盯着贺荀澜脑袋上的发旋不知道想什么,被他喊了一声,才意外地扭头看他,只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贺荀澜头顶。


    他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发旋中心。


    贺荀澜疑惑地回过头:“龙君?”


    贺云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还有这位是……”


    “哦, 这位是食神,也是我们在路上遇到, 跟我们一块行动的。”贺荀澜连忙帮忙介绍,“其他人应该都认识吧?”


    “嗯。”贺云沧笑着说,“小弟,帮我推一下轮椅吧,我带你们去看看贺观海。”


    “好!”贺荀澜应声,连忙跑到他身边, 帮他推动轮椅,好奇地问,“二哥在哪?”


    “就在那边房间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醒了。”贺云沧愣了一下,“哦对了,小妹和鸿雁先在外面等一等吧,他没穿衣服。”


    “啊?”贺岁汐觉得奇怪,“怎么还把他衣服脱了?”


    “我怕他身上又带着什么麻烦东西。”贺云沧摇摇头,“你知道的,他从小就很会惹麻烦,身上常常多出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就让人没给他留任何东西。”


    “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哥你还是很了解他的。”贺岁汐摸着下巴,“如果不是把他身上的东西拿干净了,二哥肯定就在梦里跟我们求救了,他一通胡说,我们肯定以为是往生渡都是坏人。”


    “到时候要是杀了奇鬼还好说,要是一不小心把耿汉也一起打了……”


    耿汉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万幸、万幸。”


    “梦里?”贺云沧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去见梦魂君了啊?”


    “是。”贺荀澜点头,“二哥身上带着的香料,就是梦魂君给他定位用的。”


    “怪不得出来前,梦魂君找不到他的下落了。”


    “原来如此。”贺云沧微微垂下眼,“我还当……是哪个姑娘给他的。”


    “除了香囊,他身上还带着个奇怪的石头,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石头?不知道啊。”贺岁汐随口说,“二哥带在身上的,很有可能只是觉得那块石头长得特别就随手捡了。”


    “也是。”贺云沧微微颔首,“等他醒了再问问吧。”


    “小弟,你先试试能不能叫醒他……带龙君一起吧,他醒来若是就要胡闹,也好有人制住他。”


    “哦哦。”贺荀澜松开轮椅,撸起袖子招呼龙君,“龙君,我们去把他叫醒!”


    “哎我也去!”时少爷兴高采烈地跟上,“难得看他吃瘪,我等着笑他。”


    贺荀澜走到屋内,看见床榻上盖着一层薄被,睡得四仰八叉十分安稳的贺观海,表情有些古怪:“他倒是一点都没有被抓住的自觉。”


    “哎,吓吓他怎么样?”时少爷探头看他,“也给他长点记性啊。”


    “嗯——”贺荀澜伸手拍拍他的脸颊,“二哥二哥,醒醒!”


    贺观海下意识伸手挥开,嘟囔了几句梦话,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贺荀澜:“……”


    他直接捏住了他的鼻子。


    “唔、唔!”贺观海终于有了反应,他挣扎着坐起来,怒喝一声,“谁啊?”


    贺荀澜的脑袋就在他上方,他端起笑脸,慈爱地说:“你醒啦?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什么东西啊?”贺观海打了个哈欠,完全没往心里去。


    “哎,这个他反应不过来,听我的。”时少爷蠢蠢欲动,清了清嗓子说,“咳,节哀啊,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奇鬼糟蹋了……噗!”


    贺观海抬手给了他肚子一拳:“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抓了抓脑袋,“我衣服呢?你们怎么找来了?我梦里好像没等到老徐啊?”


    听见屋内吵吵嚷嚷的动静,贺云沧就知道人应该已经醒了,叫人把他推了进去。


    才刚进屋,就看见贺观海光着膀子在那惹完这个惹这个,忍不住叹了口气:“能不能先把衣服穿起来?你这样衣冠不整,怎么说正事?”


    “怎么了?”贺观海往床铺上一倒,拍了拍自己的胸肌,巧克力色的大扔子晃了晃,“这就不能说正事了?”


    他不以为意,贺云沧的眼皮都跳了跳。


    贺观海还在嘻嘻哈哈,忽然看见他的腿变了脸色:“等等!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腿!”


    他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被子也跟着滑落。


    贺云沧闭上眼,被他气得又咳嗽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给我坐回去!穿上衣服!”


    贺荀澜连忙举起被子围在了他的腰上:“遮一下遮一下!小妹和鸿雁还在外面呢!”


    “他们真对你动手了?”贺观海气急败坏地跳起来,“龙君来了,应该已经搞定了,有没有给我留一个出气的?”


    龙君:“没有。”


    贺观海已经跳下了床,看见了唯唯诺诺站在院子里的耿汉,忽然扯出一个带着杀意的笑:“这不是有吗?”


    “别跑!老子打断你三条腿!”


    “哎、哎——”耿汉惊恐大叫,撒腿就跑,“先生,快帮我解释啊!”


    “回来!”贺云沧怒喝一声,但贺观海充耳不闻。


    贺荀澜连忙寻求外援:“龙君!”


    龙君抬手,两扇门“砰”一声关上,贺观海没能冲进院里,“啧”了一声回头:“龙君!你不能……”


    他指着贺云沧,“这小子天天就知道大局,他受了委屈都不知道给自己出口气的!你不能拦着我!”


    贺云沧揉了揉眉心:“不是他干的。”


    “啊?”贺观海明显还有怀疑,“真不是?你不会还包庇他吧?”


    贺云沧抬眼看他,不明显地叹了口气:“你昏迷之后,最后是什么画面,还记得吗?”


    “骑马啊。”贺观海理直气壮,“我就带着你都出了城了,就是没看方向……”


    “嗯。”贺云沧应了一声,“我是从马上摔的。”


    贺观海愣住了。


    他呆愣了片刻,指着自己说:“我干的?”


    贺云沧只是看着他。


    贺观海缓缓睁大眼睛,微微后仰:“我、我给你把腿摔断了啊?”


    贺云沧:“现在你知道了,能老老实实先去把衣服穿上,安静等我们开始聊正事了吗?”


    贺观海充耳不闻,在他面前蹲下,小声问:“断了几条啊?”


    贺云沧:“……一条。”


    “这条?”贺观海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左腿。


    贺云沧面无表情地拍开了他的手:“我说,去穿衣服。”


    “哎呀别急啊!”贺观海蹲着看他,“你还没骂我两句呢,疼不疼啊?”


    贺云沧无言看他。


    “都这样了你还能不生气吗?”贺观海歪着脑袋看他,戳了戳他的额头,“真的假的?你是泥捏的没火气啊?”


    贺云沧:“……”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你要是闲着没事想挨罚,就去把二十四卷兵书抄三十遍。”


    “哎——”贺观海嬉皮笑脸地笑起来,“这才对了,放心。”


    他大剌剌站起来,“我一天抄一个字,死之前肯定能抄完。”


    贺云沧捏紧了轮椅把手,有些恼怒:“不罚你又追着问,罚了你又不认,你!”


    “我得确认你没憋着啊。”贺观海一边穿衣服,一边嬉皮笑脸地跟他说话,“你撒完气就行,我干嘛真抄啊我又不傻。”


    贺云沧闭上了眼睛,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小妹,鸿雁,你们也进来吧。”


    “说说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


    “哎等等!”贺观海拉好衣服,又问他,“你还没说呢,你那么传言是假的?”


    “是我特地放出去的。”贺云沧靠进轮椅里,端起一杯茶,“冥府地方特殊,一般人不会随便深入。”


    “若是仇家,知道我遇到麻烦,自然不会冒险来找我,但若是自己人,听说我遇到麻烦,就会来救我。”


    “对啊。”贺观海指了指自己,“我就来了。”


    “……你不如不来。”贺云沧翻了个白眼,“我待在这里,靠这个消息收拢了不少临海国旧部,还有一位……叫来了可能有点吵,但还是让你见一眼吧。”


    他朝院子里喊一声,“耿汉,帮我请他们过来一下。”


    “哎,好!”耿汉痛快应声,很快,一个和十六差不多年岁的男孩哇哇叫着冲了进来。


    “少爷——你可算醒了!少爷!”男孩灵动地围着贺观海转了一圈,感动得泪眼汪汪,“他们给你下了那么猛的药,没伤到脑子吧少爷,我是大虎啊!”


    “大虎!”贺观海喜出望外,“你怎么也在这啊!”


    “少爷,我一个人引走了追兵然后就找不着您啦!”大虎泪眼汪汪,“我就一路打探家里人的消息,没找到您……本来想,实在不行我就去花家投奔小姐和鸿雁姐,但我没找着路哇……”


    “然后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附近,打听到了大少爷被抓了的消息,我就来救人,结果就中了咱们大少爷的圈套,被他带回来了。”


    “哈哈哈!”贺观海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幸灾乐祸,“你可真行,去花家能跑到冥府来,你不认路啊!”


    大虎抱着他哭得嗷嗷叫:“呜哇哇少爷——”


    “哎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找回来了吗!”贺观海哈哈笑着扭头看贺荀澜,“小弟,身上有没有糖什么的,扔个给他吃就不会嚷了。”


    贺荀澜尝试着递出一包小点心,大虎几乎是立刻扑了上来,一双大眼睛笑得两条弯弯的缝:“谢谢小少爷!”


    贺荀澜看着他,想起他摇摇晃晃抱着贺观海那把很有分量的长刀走路的画面,听见他说:“我以前叫小猫,二少爷说不够威风,从此以后我就叫大虎了!”


    贺荀澜跟着笑出来:“好歹没丢。”


    贺云沧看着他们,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嗯,好歹没丢。”


    “好了,说说看,你们怎么一路到了这里。”


    贺岁汐清了清嗓子,负责把这一路的经历,不添油不加醋地转述给了贺云沧。


    贺云沧听完,喝了一口茶感叹:“真厉害。”


    贺观海傻笑:“是吧!我也觉得我们这一路跌宕起伏,很是精彩!”


    “我是说……”贺云沧抬眼,“真厉害,这一路走来,居然一点脑子都没用。”


    第66章 猜测


    贺云沧看向格外心虚的贺岁汐:“你算是稍微用了点, 但前提一开始就错了。”


    贺岁汐虚心请教:“什么?”


    贺云沧轻轻叹了口气:“是谁传出消息,说贪狼将的粮草被我烧了的?”


    “谁传出来?”贺岁汐一怔, 下意识看向两位哥哥, “我、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都这么说了。”


    “嘶——”贺观海跟着挠了挠头, “你这么一说, 我倒也确实不知道消息的确切来源。”


    贺云沧摇摇头:“我没有烧贪狼将的粮草。”


    “什么?”


    房间内的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贺云沧掀了掀眼皮:“你们也不想想。”


    “第一,我去烧白虎将的粮草,是与他合谋达成的合作,是他等我去烧。”


    “若真是要强烧粮草搞些破坏,家主为何不派贺观海去?他的破坏力, 各位也都见识过了。”


    贺荀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贺云沧瞟了贺观海一眼:“正因为这是合作,家主怕他把事情搞砸,才会让我带兵去做。”


    “现在,知道这一点之后你们再想想——白虎将因为粮草被烧,追击不力,被皇帝召回王都,由贪狼将接替。”


    “而贪狼将生性狡诈, 你们觉得,我真的会故技重施, 妄图用同样的办法,把他再赶回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贺岁汐小声说:“大哥应该不会这么笨……”


    “就算我不够聪明,依然用了这样的办法好了。”贺云沧喝了口茶,摇摇头,“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贪狼将居然也大意到,还让我再次得手?”


    贺岁汐瞪大了眼睛:“那、那究竟是……”


    “不是我烧的粮草,而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恐怕就是贪狼将自己。”贺云沧眯起了眼,“回头想想,他借着粮草被烧,做了多少事。”


    “原来是这样……”贺荀澜眯起眼,“他让你背了烧粮草的黑锅,换来自由行动的时间,也不急着追击,反而四处剿灭山贼。”


    贺观海一脸茫然地抓了抓脑袋:“那、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哦对了,咱娘现在也在……”


    贺云沧打断他:“王都。”


    “你知道?”贺观海十分惊讶,“娘跟你说了?”


    “没有,猜到的。”贺云沧瞟了贺观海一眼,“娘当时大张旗鼓上了海,还让你跟她一块行动,应该是打算让你替她掌管水师,然后她自己暗中行动。”


    “只是没想到你这家伙撒腿就跑了……如今水师恐怕是让家主那位女官临时指挥。”


    贺观海干笑两声,挠了挠头:“这不是我看小弟遇到危险了吗?这也没办法吧。”


    “哎,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云沧垂下眼:“对临海侯府降罪一事,本就来得蹊跷。”


    “你想想,如果皇帝当真要剿灭临海侯府,不该暗中派贪狼将行动,雷霆一击,避免我们得到消息四散而逃吗?”


    “一旦去了海上,我们这一伙人可不好抓。”


    “可皇帝却派了白虎将来,白虎将跟娘的关系世人皆知,皇帝更清楚,因为当年就是他们一伙人一块胡闹的。”


    “这么看来,由白虎将剿灭临海侯府,倒像是特意放了咱们一马。”贺岁汐眉头紧拧,“可他已经是皇上了,他若不想杀咱们,不杀就好了呀,何必还要暗中放咱们一马?”


    龙君忽然开口:“皇帝之上,还有那条龙。”


    贺岁汐愕然抬起头。


    “嗯。”贺云沧轻轻颔首,“家主肯定也有疑虑。”


    “以她的性子,若是担心旧友受人钳制,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她也会闯一闯的。”


    “所以,我猜她一定在王都,还会想尽办法,去见皇帝。”


    贺岁汐呆了半晌,吐出一口气,抿着唇低下头:“是我没仔细想……”


    贺云沧露出一点笑意:“你已经想了很多了,只是,你太相信自己得到的情报。”


    “而且,离开花家,我倒不觉得是什么坏事,他家如今的处境,未必比临海侯府更好。”


    “嗯?”贺岁汐警惕地抬起了头,“什么意思呀?”


    “你们说,贪狼将在四处收集仙牌,要一统天下。”贺云沧眯起眼,“天下小仙式微,他的最终目的,肯定不光是那些几乎没什么作用的小小仙牌……他一定会图谋九仙。”


    他看向龙君,“我听人说,仙人仙力增长,除了苦修、获得供奉,还能依靠……互相吞噬。”


    “嗯。”龙君颔首,“吃得多,长得快。”


    “哇——”贺荀澜感叹一声,“怪不得龙君胃口这么好。”


    龙君微微扬起下巴,显得有些骄傲。


    “贪狼将如今避龙君锋芒,从不正面接触,大概是自己也清楚,他如今不是龙君的对手。”贺云沧下意识晃动茶杯,“若说有图谋……”


    “或许,他想吃掉一位九仙。”


    “这只是猜测,毕竟他还没显露想法,但如果是我,要在如今诸位九仙之中挑一位下手……我一定会选永春国的那位百花君。”


    “嗯。”龙君赞同点头,“他是古仙,年份老,还弱,大补。”


    贺荀澜抽了抽嘴角:“你们仙人是什么人参吗?还看年份的?”


    贺岁汐一怔:“那、那我是不是要提醒花家人啊?他们……”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只靠凡人防备又有什么用?”贺云沧轻轻摇头,“我们知道,比他自己知道更管用。”


    “我只是有一件事,还没想明白。”


    贺荀澜从震惊中回过神,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连他都没想明白。


    “我还是不明白,这位阴险狡诈的贪狼将,是出于什么目的收集那些仙牌。”贺云沧垂下眼,“他明显想要荡平江山,一统天下,可到底他是想自己坐那个位置,还是当真把自己当做皇上的一把好刀,在替他做那些事呢?”


    几人面面相觑。


    ……


    王都。


    贪狼将翻身下马,冷着脸径直闯入皇宫。


    迎面遇见的宫人无不惶恐拜伏,生怕冲撞了这位煞星。


    他一路闯到皇帝书房前,单膝跪下行礼:“林公公,通报陛下,我回来了。”


    门口的大太监连忙回礼:“是,奴才这就去通传,将军,你何必跪着,且站着等吧。”


    “不用。”贪狼将收敛脸上的怒意,扬起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笑脸,“陛下肯定正生气呢,我还是懂事些好。”


    “哎。”林公公不敢多说,脚步匆匆进去通传,没过多久,就有人引着贪狼将进入殿内。


    贪狼将看见龙椅上的人影,他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精神矍铄,两鬓不见一丝白发,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


    贪狼将盯着他,他正在写字,用的毛笔很粗,只写了一个字。


    皇帝提笔,两旁的侍从很快帮忙提起纸张,让他欣赏。


    “不好。”皇帝收回了视线,“拿走吧。”


    “你们都下去。”


    四周人很快撤了个干净。


    皇帝终于抬眼看他,将手背在身后,冷冷说:“跪下。”


    贪狼将温顺地跪了下去,脸上还带着笑:“陛下生气了?”


    皇上将基本奏章扔给他,直接砸在他的脸上:“土地娘娘的折子!”


    贪狼将躲都没躲,任由奏折砸在他脸上,笑着说:“哎呀,我本来以为传信的人已经被我半路截杀了,原来还漏了一个吗?”


    “半路截杀!”皇帝冷冷看他,“你以为能瞒天过海?能拦多久!”


    “是,这是我不好。”贪狼将乖乖低下头,“我应该亲自将人杀干净,不让他们有活口回去的。”


    “陛下,下次不会了,我下次一定做得干净。”


    皇帝冷冷看他:“不知悔改。”


    贪狼将笑弯了眼:“陛下,难道臣真该悔改吗?”


    皇帝眯起眼:“谁让你这么跟朕说话的?”


    “臣知错了。”贪狼将跪着,将一路收缴来的九块玉牌奉上,“臣给您带了礼物,还望陛下喜欢。”


    皇帝蹙起眉头,吐出一口气:“地上的奏折有几张?”


    “一、二、三……”贪狼将伸出手指点数,“有三本,土地一本,我猜钱夫人有一本,还有一本是哪来的?”


    “梦乡徐氏来的!”皇帝猛地一拍桌子,“你把方凌书擅自带出王都!你在想什么!”


    “我想……替陛下分忧啊。”贪狼将笑着抬眼,“陛下,诸国之间山贼横行,您多次下令讨贼但收效甚微,各地仙官各个推诿……如今扫荡一遍,是不是干净多了?”


    “还有陛下,您一直烦忧诸侯国之间多起战乱,纷扰不断,只要收缴仙牌,一统江山,各地命脉都捏在您的手里,就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至于小皇子……”


    他轻笑一声,“他想争权啊皇上。”


    “您一定也不想再看当年手足相残的惨案吧?起了野心的孩子要趁早杀掉,否则,只会惹出麻烦。”


    皇帝冷冷看他:“朕……”


    “陛下。”贪狼将笑得灿然,“您什么都不用说,说了,就是凶残无度的昏君了。”


    “我来就好,‘刀’生来就该做这些的。”


    皇帝一掌拍在桌面:“你做得太过火了。”


    “我知道,所以就回来认罚了。”贪狼将眸光闪动,“不过,陛下,我还得做得再过火些。”


    第67章 布局


    “啪”、“啪”, 木棍敲打皮肉的声音在宫墙内回荡,林公公拎着拂尘战战兢兢立在前头, 眼皮直跳。


    “够数了够数了!”林公公连忙开口, 示意拿着棍子的侍卫让开,手忙脚乱去搀扶跪在地上的贪狼将,口中满是心疼, “哎哟将军啊, 您这又是跟陛下说什么了?惹得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您看看这……”


    他大着胆子看了眼贪狼将皮开肉绽的背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哎哟,谁让你们下这么重的手!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滚!”


    贪狼将哼笑一声:“林公公慌什么,这点皮肉伤, 我是神仙,又不会死。”


    “还是说……”


    他看了眼听从林公公话落荒而逃的侍卫,更加笑意盎然,“林公公是怕我找他们的麻烦?”


    “哎哟,将军啊,您可是误会啦!奴才当然是关心您的身体啊!”林公公连忙在他面前蹲下来,替他擦着额头的冷汗, “就算是神仙,这棍子上有神龙灵力加持, 这几十棍下去也得要命啊!”


    “哼。”贪狼将扯了扯嘴角,忽然神色一动,看向宫墙另一边,眯起了眼。


    林公公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过去,有些惊讶:“惜妃娘娘……”


    他恭敬行礼,赔着笑问, “娘娘怎么来了?”


    他眼珠一转,悄悄看了贪狼将一眼,心里嘀咕——这位惜妃娘娘虽然是陛下皇子时期就在的老人,但一向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倒是难得见她从自己宫中出来。


    惜妃身着一件烟兰宫装,腰上挂着一个形制特别的香囊,缓步朝这里走来。


    林公公笑着迎了上去:“娘娘,这里刚刚动了棍子,场面不太好看,您还是稍微避一避。”


    “不必。”惜妃带着人绕过他,径直站到了贪狼将面前,垂眼看着他。


    贪狼将拉了拉衣领,笑着说:“娘娘想看什么?伤口?还是……”


    惜妃盯着他的眼睛,轻轻撩了撩裙摆,在他面前蹲下,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贪狼将笑弯了眼:“臣当然一心为陛下尽忠。”


    “呵。”惜妃轻笑一声,“我其实也不怎么在乎你们搞什么花样,我是问你,把凌书带出去,想做什么。”


    “这个嘛——”贪狼将眼珠一转,笑得更加真切,“娘娘猜猜?”


    他装作十分诚恳的模样,“这孩子其实命不错的,都这样了还能活下去……”


    林公公急得满头大汗:“将军、娘娘,咱们这……私见外臣于理不合的,算了算了……”


    他试图挤进两人中间阻止,借着他的身形掩护,惜妃忽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一把插进了贪狼将手背上。


    “呃!”贪狼将眼皮抽动,森然抬眼盯着她。


    “啊——”林公公惊恐叫了出来,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去喊人,“来人呐!来人呐!”


    贪狼将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娘娘是不是太冲动了?你又杀不了我,这一点伤,又不疼。”


    惜妃握着匕首,用力慢慢旋转,并不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是吗?”


    “可我听说,古天庭坠落之后,神仙也会疼,也会死……还会被凡人杀死。”


    贪狼将笑出了声:“你要杀我?”


    林公公已经带着人去而复返,几个侍卫惶恐但硬着头皮挡在了惜妃身前:“请娘娘住手!”


    惜妃站起来,丢开手中的匕首,脸上带着些惋惜:“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居然没有当场报复。”


    “我又不傻。”贪狼将捏了捏自己的伤口,抬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皇宫内袭杀后妃,几条命够啊?”


    “娘娘耐心些,且等着。”


    “好啊。”惜妃也露出浅淡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两人眼中都杀气森森,“我等着。”


    “就看我们谁先死。”


    她说完,转身就走。


    “哎哟我的祖宗们啊!”林公公差点哭出声来,“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娘娘、娘娘您去哪啊!”


    惜妃头也不回:“去找皇上请罪。”


    ……


    书房内。


    皇帝闭着眼,撑着额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惜妃和欲哭无泪的林公公,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惜妃拔刀袭击贪狼将……”


    “荒唐!”


    林公公慌里慌张磕头:“陛下息怒!”


    惜妃别过视线,神情淡淡:“皇上恕罪,臣妾护子心切,一不小心失了分寸。”


    “捅都捅了,不然我赔他一只手?”


    “胡闹!”皇帝甩袖,眉头紧皱,无奈摇头,“算了,就当他数罪并罚吧,挨了一刀就挨了一刀,他是神仙,也死不了。”


    惜妃没什么感情地垂眼说:“多谢皇上。”


    “没事了就回去。”皇帝头疼地摆摆手,“下去吧。”


    惜妃没动:“还有事。”


    “皇上,臣妾宫旁侍卫像是比往日更少了,不会是有人偷懒耍滑吧?”


    她弯起一点嘴角,“臣妾担心,尤其是最近招惹了贪狼将,我怕他报复我,还请皇上给臣妾多拨一些护卫。”


    皇帝本来要伸手端茶,闻言神色顿了顿,摆摆手说:“你多心了,他不敢。”


    “陛下。”惜妃盯着他瞧,“臣妾宫旁的侍卫,不会是故意变少的吧。”


    两人对上了视线。


    毫无畏惧的视线对上晦暗不明的神情,皇帝率先收回了目光:“宫中侍卫布局,不是后妃该关心的。”


    “确实。”惜妃仰起头,“那臣妾,便直接问了。”


    皇帝抬手:“带她出去。”


    “皇上不敢回答吗?”惜妃跪在地上没动,林公公身旁的几个小太监也不敢生拉硬拽,只能看着她越发大逆不道,“该不会我宫旁的侍卫,是你故意调走的?”


    “皇上该不会是以我为饵,在等谁进来?”


    “娘娘、娘娘!”林公公大惊失色,连忙招呼身旁的小太监,“捂住她的嘴,娘娘疯了!”


    皇帝没有动怒,他只是盯着惜妃。


    惜妃挣扎着抬起头,对他笑:“她不会来的,她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陷阱,她不会上钩的!”


    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带下去,禁足三月。”


    惜妃死死盯着他。


    皇帝眯起眼:“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皇上也老了。”惜妃哼笑一声,“都快看不出年轻时的影子了。”


    皇帝收回目光:“比不得惜妃容光依旧,带下去。”


    “要我说。”惜妃被人拉起来,笑着对他说,“有的人就不该活到老。”


    皇帝翻开奏折的动作一顿。


    惜妃甩开旁人的手,背对着他说:“有的人不如就死在少年时,死在不曾被野心权利变得面目全非的时候。”


    “放肆!”


    茶杯破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还有林公公惊慌失措的应声。


    惜妃缓步走出,听见身后皇帝愤怒地说着“把她打入大牢”,可没过一会儿,他就捂着脑袋发出痛哼,林公公踉跄着让人叫太医,而惜妃在宫内等了又等,也没等到来把她打入大牢的侍卫。


    倒是听说了另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贪狼将带着贪狼军叛逃出了王都,陛下病倒卧床,急召白虎将入宫。


    惜妃听着侍女打听来的消息,坐在窗前,仰头看着落在院内树上的鸟雀,低声说:“贪狼将反叛?怎么可能?”


    “乱了,彻底乱了。”


    “也不知道,他们人人都打的什么主意……”


    她阖眼,合掌祈祷,“阿罗,你可千万别犯傻,千万别来啊。”


    ……


    白虎军驻地。


    “怎么样?”墨甲军师笑眯眯地问,“陛下让你去追吗?”


    白虎将摇头:“陛下说担心是调虎离山,王都不可无人,我得继续驻守此地。”


    墨甲军师挑眉,似乎有些讶异:“那就这么让他带着兵马跑了?”


    白虎将:“白虎军出一队骑兵追踪,看他往哪里去,然后请沿路仙官出手。”


    “哈。”屏风后传来一阵笑声,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后面绕出来,伙夫打扮的贺非罗撑着屏风笑,“得了吧,除非九仙出手,否则哪个能是拓跋瑯那小子的对手?”


    “方元禄这么下令,意思就是不想追呗。”


    白虎将盯着她那张抹了不少泥的脸,表情复杂:“你脸上怎么回事?”


    “哎呀,这不是低调点吗?”贺非罗大剌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遮掩一点,我怕我这绝世容貌暴露身份,给你惹麻烦。”


    白虎将:“……你都五十了。”


    “那怎么了!”贺非罗一抬手,“邦”一声敲在他后脑上,拍得白虎将险些一个踉跄,“我就是八十了那也是绝世老太。”


    白虎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理智地没有跟她继续聊这个话题:“你还要继续进宫吗?”


    “贪狼将带走了不少王宫近卫,皇帝要我重新布防,倒是正好趁这个机会混进去。”


    墨甲军师提醒她:“我倒是觉得有些太刚好了,仿佛就在等你入套。”


    “有道理。”贺非罗拍了拍他,“那就不麻烦你俩了,我不从白虎军这儿入宫,我得换个方元禄想不到的方式。”


    “接下来不管你的事,你就当不知道我跟着你回来就行了。”


    “告辞!”


    她说完也不停留,来去匆匆,说走就走。


    “哎——”墨甲军师来不及叫住她,“这就走了?”


    白虎将沉默了半晌,扭头对墨甲军师:“可我本来也不知道她跟着我回来啊。”


    “她混在火头军里,真的做饭了吗?今天的饭,还能吃吗?”


    他想了想,谨慎地纠正了措辞,“人能吃吗?”


    墨甲军师不太确定地说:“……我给将军先试试毒?”


    第68章 矿


    与此同时, 往生渡。


    “人的想法是最难猜透的,他自己不说,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贺云沧轻轻摇头, “总之先防备着就好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身上除了梦乡的熏香, 怎么还带着一块奇怪的石头?”


    “嗯?石头?”贺观海愣了一下, 显然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


    贺云沧叹了口气,从另一边的桌上拿起一个匣子:“就是这个。”


    “哦这个啊!”贺观海想起来了,“我追着贪狼军跑的时候,看他们在运一些箱子,我以为里面都是粮草, 但听声音又不像,我就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就是为了凑近看看,我才会被贪狼将发现,挨了那小子一刀的。”


    他“嘿嘿”笑起来,“不过我挨到的时候还是薅了一块走。”


    “之后光顾着逃命,都把这东西忘了。”


    贺云沧额头青筋跳了跳:“你拼了命拿的东西,拿到了, 转头就忘了?”


    “嘿嘿。”贺观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那块灰白色泛着金属光泽的石头拿起来抛了抛, 让每个人都看了一眼,“喏,你们难道认识这东西?”


    贺荀澜偏了偏头:“似乎是某种矿石。”


    但他大学专业跟石头没关系,也没能认出这到底是哪种石头。


    “矿石?”贺云沧神色一动,朝门外喊了一声,“耿汉, 你来看看。”


    “哎!”耿汉应了一声,还带着些许警惕看了贺观海一眼,这才挪到贺云沧身边,隔着一段距离观赏这块石头,一怔之下变了脸色,“这是毒砂啊!”


    “快别用手碰了,放下放下!”


    “啊?”贺观海一惊,连忙把它扔到一边。


    龙君伸手,接住毒砂,随手放到了桌上。


    贺荀澜连忙看他的手:“你不怕毒吗?”


    “嗯。”龙君眨眨眼,安慰他,“我也有毒的,不怕其他毒。”


    贺荀澜愣了一下:“你也有毒?”


    “但平常没看你用过啊。”


    龙君理直气壮地说:“以小博大、以弱胜强才需要用毒,我如今用不上。”


    贺荀澜:“……”


    很有道理。


    贺云沧扔了块手帕给贺观海擦手,皱着眉头确认:“毒砂到底是什么东西?”


    耿汉帮忙解释:“这东西又叫‘□□石’,敲碎烧制之后,就是砒霜。”


    贺云沧若有所思,问贺观海:“你看见那件箱子里,都是这□□石?”


    “没仔细看。”贺观海诚实地说,“我就匆匆瞟了一眼,那小子就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了。”


    “但箱子里反正应该都是些石头,我听着声音像,一眼扫过去,倒是有黑有白……”


    “有黑有白?”耿汉露出思索的神情,“我听常常下矿的老人说起过,这种毒砂倒是经常和别的矿脉生在一起,像是白的锡矿、黑的钨矿……难道说,贪狼将发现了一条矿脉?”


    “钨矿?”贺荀澜挑眉,“我记得这东西熔点很高,你们现在已经能冶炼钨矿了吗?”


    “我们当然不行。”耿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就是些采矿的,也没有自己冶炼的本事,一般地方,应该也不会用这种好矿,但我听说,那位白虎星大人,炼制神兵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稀有矿石,所以,白虎神兵才锋锐无比,玄黄之盾坚不可摧。”


    贺荀澜微微颔首:“钨的硬度很高,这倒是挺科学的。”


    看来因为仙力影响,也加速了这片武定大陆的各方面科技发展,一般人打不了的铁,神仙可以。


    贺荀澜挠了挠下巴,表情古怪,他记得钨矿经常用来造坦克、火丨箭什么的,贪狼将运了这么多矿物,不会是打算做点什么超出时代的兵器出来吧?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龙君,龙君在现代的时候也没见识过现代军事的力量,也不知道能不能肉身扛导丨弹啊……


    龙君注意到他的视线,疑惑地眨眨眼:“为什么看我?”


    贺荀澜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龙君,够不够硬啊。”


    龙君一怔。


    贺荀澜补充一句:“我说龙鳞。”


    “哎?”耿汉来了兴致,“这位小少爷对矿物也有些研究吗?”


    “也没有。”贺荀澜老实地说,“我只是稍微懂一点化学。”


    真的只是稍微,再多就都还给高三化学老师了。


    “矿物……”贺云沧露出思索的神情,“无论锡矿还是钨矿,都能制作兵刃……皇帝如今虽有神龙在侧,但也不可随意起刀兵,若要大规模炼制兵器,肯定也会引起多方注意。”


    “说不定,贪狼将离开王都,就是为了避开他人耳目,替皇帝制造一大批兵刃。”


    贺岁汐摸着下巴,跟着大哥一块思考:“也有可能是贪狼将狼子野心,背着皇帝偷偷摸摸给自己造一批兵刃!”


    “都有可能。”贺云沧垂下眼,“那就不想那些没定数的事,咱们就想,他带着这一大批矿物,能去哪里找到铁匠。”


    “白虎星不可能帮他,更何况,他只打神兵,带了这么多矿,怎么看都是要大批量的……”


    “以往皇家兵器冶炼,都是在‘神火炉’。那里除了有皇家兵器局,还有一些刀剑山庄、剑阁、陨铁门之类的民间铸造门派,恐怕只有那里,才能尽快将这一大批矿石变成好兵器。”


    他眯起眼,“值得一探。”


    贺荀澜好奇地问:“怎么探?贪狼将会王都了啊。”


    “他不会带着矿石去的。”贺云沧若有所思,“消息滞后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开始冶炼了……耿汉,烦请叫我的副将来一趟。”


    贺观海好奇地问:“副将?”


    贺云沧无奈:“就是子儒。”


    “哦——”贺观海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他,朝门口张望,十分熟稔地喊了一声,“子儒!不错啊升官了,当上副将了!”


    子儒从门外进来,他应当和十六、大虎年岁差不多,但脸上噙着温和笑意,一副少年老成做派,对着贺观海行礼:“二少爷、三少爷,小姐。”


    行完礼,他才问贺云沧,“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领一支十人小队,往神火炉去一趟,查查当地近日有没有接到一笔大单子。”贺云沧思忖着往下说,“若有消息,回信就发往……”


    “发给梦乡!给老徐!”贺观海笑起来,“他传信最方便了!梦里找找就行。”


    贺云沧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梦魂君?”


    “哎哟,你说这话到时候老徐听见了才不乐意呢。”贺观海拍着胸脯保证,“跟他客气什么呀,老徐自己人。”


    “你这鬼地方有没有什么特产?咱们回去的时候给他带点就算尽孝了。”


    贺云沧无奈叹了口气:“好,就传给梦乡梦魂君,请他代为传达。”


    “是。”子儒恭敬行礼,“大少爷,不如先吃饭吧?饭菜已经做好了,我看人多,已经请厨娘多加了几道菜。”


    “您的药也已经在煮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会嘱咐其他人看着,您记得喝药。”


    “我知道了。”贺云沧轻轻颔首,“你自己小心。”


    “是。”子儒行礼后就退下了。


    贺荀澜好奇地探头探脑,打量着子儒的脸。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贺荀澜的视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贺荀澜似乎想起了点什么。


    子儒性格没有其他人那么外放,一直相当安静,带笑跟在大哥身后,因此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留下那么鲜明的胡闹记忆。


    但贺荀澜记得他的手很巧,他会剪窗花,会折草蚱蜢,堆的雪人也是最漂亮,而且一向好脾气,总是有求必应。


    贺荀澜眨了眨眼,也对他露出一个笑。


    龙君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问他:“在笑什么?”


    “就笑笑啊。”贺荀澜奇怪地捂着自己的脸颊,“面带微笑,以示友好。”


    龙君没有接话,只是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就先吃饭吧。”贺云沧笑了笑,“麻烦事一桩接一桩,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等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见见找来往生渡的贺家旧部。”


    “除了当初家主给我的一支骑兵,我这儿如今也收拢了两百来人。”


    “这么多?”贺荀澜下意识开始算账,“两百来人,每天吃饭就是好大一笔开销啊……光靠食神卖艺可能不够了。”


    “何止啊。”食神忍不住感慨,“每天要做两百多人的早午晚饭,我也已经很够呛了……你得给我找俩帮厨啊!”


    “知道了知道了。”贺荀澜摸着下巴开始算账。


    “不急!”贺岁汐眼珠一转,提议说,“咱们可以去黄金国拿娘留下的东西啊!而且我在隔壁永春国还有间玉器铺,我到时候以进价拿两个玉器走,转手卖了,应该也能赚不少!”


    “还可以卖永春国的花呢!”


    “是吗?”贺云沧笑眯眯地说,“还是说……你想去一趟永春国,告诉花家提防贪狼将呢?”


    贺岁汐心虚地看向别处:“也、也不是特意的,这不是顺路吗?”


    贺云沧哼笑一声:“你啊……”


    “哎呀,她喜欢你就让她去嘛!”贺观海一把将贺云沧连轮椅带人抱了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这个了!我肚子饿了,你们这饭堂在哪呢?走走走!”


    “放我下去!”贺云沧恼怒,“儿孙自有儿孙福是用在这里的吗?她与我同辈!”


    “我自己能推轮椅!”


    贺观海根本不听:“不行,你那两轱辘转得慢悠悠的我心急,走了走了!”


    “开饭了啊!”


    贺荀澜对着贺岁汐挤眉弄眼:“花家……”


    贺岁汐面上一红,羞恼地把他按进龙君怀里:“龙君你看他!”


    她推完转身就跑,贺荀澜笑嘻嘻地从龙君怀里抬起头:“你看她,不好意思了。”


    龙君低头看了看他:“你也要那么过去吗?”


    贺荀澜好奇:“怎么过去?”


    龙君把他转过去,模仿着贺观海把他提了起来。


    贺荀澜:“……龙君你没事别学二哥啊!放我下去!”


    时少爷跟在他们后头,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在人家家里呢,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第69章 商讨


    一行人在往生渡吃了一顿饭, 听贺云沧简单讲了讲后面的安排,打算在这稍微再留几日。


    贺云沧和耿汉约定了帮他处理一些城中事务, 换取一些补给。如今事情还没做完, 虽然耿汉说没关系,但他还是不能言而无信立刻就走,至少得给他往后安排安排。


    “也不急。”贺观海吃饱了饭, 靠着椅子揉肚子, “反正咱们也没什么要紧事,晚上梦里跟老徐说一声晚点回去就行了,你慢慢来。”


    “怎么不急?”贺云沧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家主还在王都下落不明,你倒是已经不急了。”


    “哎呀, 娘什么本事你不知道啊?一般碰上她都是别人倒霉。”贺观海摆摆手,“她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好,你就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你又吃什么药呢?”


    贺云沧淡淡瞟他一眼,抬起了左腿。


    “啊?”贺观海一脸茫然。


    贺荀澜忍不住提醒:“腿伤了也是要喝药的,消炎镇痛还有补药。”


    “哦、哦。”贺观海干笑两声,“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又生病了,哎, 知道了知道了,让你摔断腿是我不好, 我给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说着,他转身就溜。


    “哎!”贺荀澜连忙叫他,“二哥你知不知道药在哪啊!”


    贺观海疑惑地转过头:“对啊,药在哪煎啊?”


    贺云沧:“……小弟,麻烦你跟着他,别让他乱来。”


    贺荀澜抓了抓脑袋:“他就是去帮你看看药, 应该不会乱来吧?”


    “……他小时候也帮我看过药。”贺云沧面无表情,“然后嫌药苦,往里面倒了一罐蜜糖。”


    贺荀澜:“……我去了。”


    他连忙站了起来。


    龙君本来正要跟上去,就听见贺云沧开口:“龙君,稍等,我还有些事,希望由您协助。”


    龙君停下脚步,疑惑地歪头看他。


    ……


    药炉旁。


    贺观海搬了两把凳子过来,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感叹:“嚯,闻着就苦,也亏他能吃得下。”


    “要是换你跟小妹,光哄就得哄半天。”


    贺荀澜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没那么怕苦!”


    “你小时候怕啊!”贺观海理直气壮地说,“小时候才率真,现在长大了要面子了,装作不怕。”


    他嬉皮笑脸地揉乱贺荀澜的头发,“装什么呀,可别跟你大哥学,他那个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贺荀澜眯起眼,居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伸了个懒腰:“其实药香也挺好闻的……只要不让我喝。”


    贺观海哈哈大笑,拎起扇子打算来点猛火:“烧得这么慢?我再给扇扇。”


    “哎哎哎——”贺荀澜生怕他把药炉都掀翻了,连忙拉住他,说起别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起来,大哥小时候身体不好吗?为什么小时候就喝药啊?”


    贺观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啊,他小时候身体就虚弱,跟小纸片一样,一碰就碎。”


    “娘只说到了我们家,就是贺家的孩子,之前的经历没有细说,不过他身体那么弱,大概小时候也过了一阵苦日子。”


    “娘说,我刚出生那时候,贺云沧也就是个小豆丁,还人小鬼大装大人要来抱我……”


    贺荀澜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贺观海挠了挠头,“我是不记得了,但娘说我拽着他的一缕头发不撒手,疼得他眼眶都红了也不敢吱声。”


    “他还装呢,说愿意晚上陪着我睡……娘也是粗心大意,真以为他喜欢弟弟爱不释手呢,结果发现他半夜边哭边想从我手里抢回那一撮头发。”


    “其实就那么小一件事,谁也不会在乎的,只是他自己觉得,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还觉得当初娘收养他是因为自己没有子嗣,如今有了亲生的,他就多余了。”


    贺荀澜:“……”


    他稍微感同身受地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二哥你从小就是亲生的,所以不明白吧。”


    “但如果你被收养了,对方又对你很好,万一他们有了亲生的孩子,你也会觉得惶恐不安的。会想——是不是从此以后,他们就不需要你了,会不会自己从前是占了属于这个孩子的父母亲情……”


    “而且,哪怕他自己不想,有些很坏的大人也会故意说给他听。”


    贺观海怔了怔:“啊,对了,你在异界也是被人收养了。”


    “你在那边怎么样?倒是没听你说起过。”


    “嗯——”贺荀澜想了想怎么说,“我在那边的娘,她生病了,要做手术就得摘除子宫,如果要孩子,就得忍着病痛一直到生完孩子……很辛苦。”


    “所以,他们俩虽然很恩爱,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孩子了。”


    “娘说,就在她做完手术后不就,就在他们的船上捡到了我。她说,觉得我就是神仙娘娘送给她的孩子……”


    贺荀澜傻笑两声,“实际上是龙君顺手把我放那睡着了。”


    贺观海跟着一块笑起来:“龙君怎么也这么不靠谱啊,这也家传啊?”


    “他们其实也没跟我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但我一直知道。”贺荀澜看着噗噜噗噜烧着的药炉,“从我懂事开始,就有人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有的人可能甚至都没恶意吧,他们说我养父母是好人,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叫我将来一定要孝顺他们。”


    “还有的人就是故意的,总说捡来的捡来的……还拿我吓唬自家小孩,说不听话就跟我一样没人要。”


    “啧。”贺观海一挑眉毛,“你没给他们一人一拳?”


    “我没有。”贺荀澜笑起来,“但我爹会拍桌子,他不会骂人,但长得凶,板起脸的时候很吓人。”


    “我娘会骂人,她嘴巴厉害,气势足,我还记得她搂着我,捂着我的耳朵骂那些人……嘿嘿,很威风。”


    “那你这边的娘也会。”贺观海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这边的娘还会砍人呢,一刀一个!你没见过她杀海匪,也威风!”


    贺荀澜挠了挠脑袋:“这个看起来有点太刺激了吧。”


    “哈哈哈!”贺观海揽着他哈哈大笑,“其实身体小时候就调养的差不多了,但长大一点,他就开始帮着娘做事。”


    “那时候他可开心了,只要娘肯把事情交给他,稍微夸他两句,他就会高兴好久。”


    “可后来他操心太多,医师说他是——殚精竭虑、思虑甚多,睡不好也总没胃口,小小年纪就得喝那么苦的补药。”


    “娘劝了也没用,他总是嘴上什么都好,转头就又想……我就负责偶尔把他抓出去!”


    贺荀澜好奇地问:“带他出去玩,放松放松大脑?”


    “不。”贺观海露出灿烂的微笑,“我把他拎到马上或者找他打一架!”


    “我跟你说,他这毛病就是脑子动得太多,晃得晕头转向动不了脑就好了!”


    贺荀澜呆呆地问:“那……有用吗?”


    贺观海理直气壮地说:“有啊!当天就不喝药了,就是他身子骨脆弱,每次都有点跌打损伤什么的,得涂点治外伤的。”


    贺荀澜:“……二哥你要不还是离大哥稍微远点。”


    “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就偶尔找他玩,肯定等他上一回伤养好了再说。”贺观海没等贺荀澜接着劝说,嘀咕一声,“也不知道娘在王都怎么样了。”


    贺荀澜看他:“你不是不担心吗?”


    “那是在贺云沧面前不能说担心,不然他能一宿睡不着。”贺观海撑着贺荀澜的肩膀,突发奇想,“哎!要不咱们直接去王都找娘吧?”


    贺荀澜见识过他的行动力,一惊之下连忙拽住他:“你别冲动啊!”


    ……


    另一边,贺云沧叫住了龙君。


    龙君停步,侧目看向他:“何事?”


    贺云沧对他笑笑:“我想请龙君向我转述,家主当日请您带小弟前往异界,是如何约定的?”


    龙君挑眉,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转达:“我们用了石头神蜕当做他大半魂魄的躯壳,送往了异界。”


    “我负责给他找一家良民,给一笔钱财照顾,然后暗中保护他。”


    “直到贺非罗在此界以仙牌之力召唤,我就带着他回来。”


    贺云沧追问:“那回来之后?”


    “回来之后,我先去见了一眼贺非罗。”龙君看着贺云沧,“她说还得拜托我照顾那个孩子,我只答应她,在海上保他性命无忧。”


    贺云沧眉头紧蹙:“除此之外呢?”


    “家主是否还说了什么?”


    龙君想了想:“她说她去王都一趟,让我别管她的闲事。”


    “还说你们要是不问,就不要主动说。”


    贺云沧眉头紧锁,露出思索的神情。


    “问完了?”龙君抬脚要走,“那我去找……”


    “还没有。”贺云沧又一次抬起头,看着龙君的眼睛问他,“家主,只让您照顾小弟一人吗?”


    “嗯。”龙君颔首,“她应该觉得把他送去异界有所亏欠。”


    “至于你们,应该多多少少都有自保手段。”


    “是。”贺云沧笑了笑,“我还想问,只是让您照顾小弟,应该没有说……其他什么吧?”


    龙君困惑地眨了眨眼。


    “就是……”贺云沧看着他的眼睛,“龙君有没有听说过,监守自盗的典故?”


    龙君歪了歪头,别开视线:“我是海里来的,听不懂这些。”


    第70章 约定


    “龙君。”贺云沧眉眼带笑, “不要装傻。”


    龙君轻轻“啧”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


    “龙君。”贺云沧没有急着去追, 只是开口, “他离开此界许久,孤身回来便是家破逃亡,举目所望, 能倚仗的只有你。”


    龙君补充:“还有十六。”


    “十六还是个孩子。”贺云沧笑了笑, “一个失去仙蜕,处于虚弱期的山野小妖,在龙君面前多半还是不够看的。”


    龙君想了想:“他就是九仙之一,在我面前也不够看。”


    “所以。”贺云沧抬眼,目光不躲不闪, “此番情景下,他难免对龙君生出依赖之情。”


    “龙君……打算趁势而为吗?”


    龙君蹙起眉头,他不喜欢和这类说话弯弯绕绕的家伙打交道,贺家这样的家伙一向很少,没想到贺非罗还特地捡回来一个。


    他一向顺心而为,但被贺云沧这么一说,就好像他心怀不轨, 像什么坏人一样。


    他抬眼问:“那你想怎么样?”


    “晚辈自然不敢指教龙君。”贺云沧面带微笑,“我只是想请龙君答应, 在小弟未曾答应之前,不可强迫他。”


    龙君挑眉:“你要我起誓?”


    “不必起誓。”贺云沧笑着说,“昔年天道都被龙君一口咬断,区区誓言如何能束缚得了真仙?”


    “我知道龙君答应。”


    龙君盯着他:“那有什么用?”


    “自然有用。”贺云沧不卑不亢,“代代临海侯与龙君也没有什么生死之契,相辅相成延续至今, 也不过依靠一个最初的‘约定’。”


    “晚辈信龙君重诺。”


    “所以,只求答应,在小弟明确心意之前,不得强迫他。”


    龙君垂下眼,似乎在思考,他问:“ 明确什么心意?”


    贺云沧愣了一下,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似乎也不擅长将这类话说出口,自己都红了耳朵:“就是……在小弟明确心意,与龙君两情相悦之前,还请龙君……”


    “两情相悦?”龙君反应过来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原来如此。”


    贺云沧忽然有种古怪的直觉——该不会,龙君也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他还提醒对方了吧?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龙君说:“可两情相悦,是两个人的事,光与我说不行吧?”


    “我去把他叫来,你得跟他也说说。”


    “等等!”贺云沧一怔,“和谁?说什么?”


    “和贺荀澜说你方才说的话啊。”龙君表情淡然,“你也得告诉他,若我们两情相悦,他不能强迫我。”


    “不……”贺云沧一时间觉得荒唐,忍不住的按了按眉心,勉强笑了笑说,“龙君说笑,这世上谁能强迫你?”


    “你弟弟。”龙君面无表情地说,“你小瞧他?他可厉害了,稀里糊涂就会让人听他的话。”


    他伸出手,露出锋利的龙爪,“上次他就强迫我……”


    贺云沧一惊:“什么,已经?”


    龙君把话说完:“……用爪子帮他开贝壳。”


    贺云沧闭上了眼睛。


    “你就在这别走。”龙君转身去找人,“我去把他找来。”


    “不……”贺云沧制止未果,连忙推动轮椅想要离开这里,到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龙君就提溜着贺荀澜回到了贺云沧面前。


    贺荀澜手里还抓了一把花生,一脸茫然地左看右看:“怎么突然把我叫来啊?”


    他掰开一颗花生,递给贺云沧,“大哥你吃吗?”


    贺云沧艰难地摇了摇头。


    贺荀澜又递给龙君:“龙君吃吗?”


    龙君皱眉:“为什么先问他才给我?”


    “这叫优先病患。”贺荀澜把花生收了回来,“不吃算了,我吃……哎!”


    龙君拉着他的手把花生送进了自己嘴里。


    “龙君!”贺荀澜龇牙咧嘴,“你当心你的牙,别把我手指头咬了!”


    “不会。”龙君拉着他,神色淡然,“我很小心的。”


    贺荀澜抱怨了两句,一扭头看见不知为何表情很是复杂的贺云沧,好奇地问:“大哥?到底什么事啊?”


    “不光找你。”龙君指了指他和自己,“找我们俩。”


    “他要我们答应一件事。”


    贺荀澜给自己剥了两颗花生塞进嘴里,睁圆了眼睛问:“什么事啊?怎么啦?”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变了脸色指着龙君说,“糖葫芦一周一根,不能再多了!说不定神仙也会蛀牙呢!”


    龙君愣了一下:“谁说这个了!”


    他板起脸,“我都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哦。”贺荀澜松了口气。


    吓他一跳,还以为龙君跟大哥聊了一下突然开窍,试图涨工钱了呢。


    贺荀澜好奇地看向贺云沧:“所以,到底要我答应什么事啊?”


    “咳……”贺云沧眼神闪动,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


    “他让我们答应。”龙君看向贺荀澜,“在对方没有明确心意之前,不可以强迫对方。”


    贺荀澜的大脑告诉旋转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哈?”。


    “我答应了。”龙君看向贺云沧,“在他明确心意之前,我不会强迫他。”


    他轻轻撞了贺荀澜一下,“该你答应了。”


    贺荀澜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答应什么?”


    龙君神色淡然:“在我没有明确心意之前,你不许强迫我。”


    “我吗?”贺荀澜呆呆指了指自己,“我这么有种的吗?我强迫你?”


    “你怎么不行?”龙君挑眉看他,似乎还隐约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身上都有几块仙牌了,你没这个本事吗?”


    贺荀澜:“……”


    龙君略微思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你不答应?”


    他眨了下眼,“……你想强迫我?”


    “你不要乱说啊!”贺荀澜大惊失色,耳朵后知后觉地红透了,“我、我我可是纯爱战神!搞不来强制爱那一套的啊!”


    “听不懂。”龙君看着他,“你是凡人,不是神仙。”


    “那你答应吗?”


    “我答就答……”贺荀澜临门一脚反应过来,“不对啊!差点中了激将法,我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啊……大哥!”


    贺云沧正打算悄悄推动轮椅离开,被他喊住一惊,难得有些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我……”


    贺荀澜小跑到他身侧,凑近了问:“大哥,我相信你是正直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应该是龙君误会了,你本来想说什么的啊?”


    贺云沧:“……”


    贺荀澜好奇地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怎么了大哥?身体不舒服吗?药马上就好了。”


    “你放心,我走的时候把十六喊过去看着二哥了,你的药不会有事的。”


    “我……”贺云沧眼神闪躲,“我是与龙君说……”


    “药来了药来了!”就在这时候,贺观海端着药碗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六。


    十六悄悄给了贺荀澜一个眼神:“少爷放心!二少爷没对药做什么!”


    “什么叫我对药做什么啊?”贺观海对此嗤之以鼻,“我以前给他煮过药的好不好?”


    他把药往贺云沧手里一塞,“你尝尝,是不是我煮的最苦最浓!”


    贺云沧:“……”


    “哎对了!”贺观海伸手搭住贺荀澜的肩膀,好奇地问,“我刚刚过来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说什么呢?”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


    “哦。”龙君状似随意地指着贺荀澜开口,“他不肯答应不强迫……”


    “啊!”贺云沧单脚跳着下了地,试图堵上龙君的嘴。


    “喂!”贺观海连忙拎住他,“这药这么厉害?给瘸子苦得跳起来了?”


    “我可没额外加黄连啊!这是这药自己就苦。”


    “还有龙君说什么了?”


    这次在龙君开口之前,贺荀澜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


    “没事。”贺荀澜试图拉着龙君离开,“没说什么,我跟龙君闹着玩呢。”


    龙君歪头看他,还要开口,贺荀澜连忙说:“我答应我答应!”


    他嘀咕一声,“那你到底有什么不情愿做的不让我强迫你啊?”


    龙君眨了下眼:“不知道。”


    他看向贺云沧,“问他。”


    贺云沧一把拽住了贺观海:“走!”


    贺观海一脸莫名其妙:“去哪啊?”


    “不知道。”贺云沧难得落荒而逃,“总之先走!”


    “哦!”贺观海咧开嘴笑,“行!冲!”


    他推着贺云沧的轮椅一骑绝尘冲了出去。


    贺荀澜呆呆看着他们离去,忍不住拍了拍龙君:“你看看你把人吓的。”


    “云沧先生!”耿汉正好从门外进来,张望了一下,“几位,云沧先生喝药了吗?我这卷宗想麻烦他帮忙再看一眼。”


    “药刚喝,人……”贺荀澜往那看了一眼,“大概在那个方向。”


    “不急,云沧先生喝完药,一般会小睡片刻,我让人把卷宗送到他房里就好。”耿汉偷偷看了龙君一眼,挪到了贺荀澜身边,压低声音说,“能不能请荀澜先生,帮一个忙。”


    贺荀澜头一回被人这么称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什么事啊?”


    耿汉轻声说:“能不能请龙君教授驯鬼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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