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年夜饭。
谌冰用力蹬了他一脚:“有完没完了?”
萧致不为所动,反倒搂得更紧,喉间带着淡淡的气音:“宝贝,深夜寂寞,抱着取暖不好吗?”
跟个男狐狸精似的。
“……赶紧洗洗睡。”
谌冰手腕失去力道,放弃挣扎。
萧致垂眼在他额头亲了亲,摸摸他的脸,笑道:“好了,睡了。”
耳边趋于安静。
谌冰闭着眼,能感觉到萧致的手来来回回地在自己身上轻拍,哄小朋友睡觉似的,从后背到腰侧,从隔着衣服到贴近肌理,接着像是真的担心会弄醒谌冰是的,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这个冬天格外的漫长。
下午萧致回学校,临走前丢下句话:“好好吃饭。”
谌冰:“嗯。”
萧致回头在他脸上亲了亲,说:“下周过来检查,没胖五斤我揍你。”
“……”谌冰好笑,“你赶紧走。”
萧致到门口了,还转身朝他比了个“5”。
等他下楼,谌冰到窗口往下望,等看到萧致漆黑的身影时,仿佛心有灵犀,肩宽腿长的身影也抬头往楼上无意看了一眼。
萧致一路回去的心情不错。
寝室里摸鱼划水,刚进教室文伟转过来,冲他一挑眉:“回来了?”
萧致:“嗯。”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文伟探身,“冰冰什么时候回来?”
“还早,”萧致拿作业出来翻开,“需要调理。”
“啧,”文伟声音特欠揍,“我萧哥又要独守空床了。”
“……”
萧致没忍住笑了,用书脊敲了敲他脑袋:“你真他妈善解人意。”
文伟捂住脑袋:“哎不是,咱们都快期末考了,考完又补课,冰冰补课也不来?”
萧致的笔在试卷上划了划:“是吧。”
“杀千刀的,也不知道耽不耽误他考清华。”文伟说完叹了声气:“这他妈是该我操心的吗?”
萧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从桌肚里掏出来一套最新的题,翻开对照目录翻出一张近几年的真题,翻翻找找,开始刷题。
晚自习后回寝室,萧致洗漱之后跟谌冰开视频,先拍了道题过去:“你看看。”
谌冰:“你不会?”
“不是,”萧致说,“今天刷题碰见的,比较有意思,分享给你。”
谌冰垂眼看了看:“好。”
“怎么样?”萧致问。
“还行,题比较新,不过我以前刷过。”谌冰手里没笔,光看着。
“哦。”萧致应了声。
过了会儿他说:“我有点儿担心你高考,住院住下去,还得多久?”
高中的时间争分夺秒,尤其谌冰已经住院大半个月了,看样子估计还得住下去,耽误的时间完全不知道从哪儿补。
谌冰没办法,就说:“看吧。”
“你的书你妈都找人拿过去了?”
谌冰指了指书柜:“嗯,都堆着。但这些书我都翻烂了,没有继续学的欲望。”
萧致长腿抵在书桌腿,问:“那我每天给你布置作业,行不行?”
他的本意是学一点算一点,只少每天练练题,手感不能落下。
不过谌冰想到什么,莫名笑了:“你在教我学习?”
萧致直接“操!”了一声。
谌冰改口:“不好意思。”
萧致:“我认真的,没和你废话。”
“知道。”谌冰掠过视线,话里藏着笑意,“那你每天给我拍几张题给我,我线下也能学。”
萧致用笔重重地在纸上戳了下:“你等着,明天我就找老陆布置作业给你。我就说你病好了。”
谌冰嗤笑:“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他俩聊着,文伟从寝室门外进来了:“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
他这一嗓子的吆喝,连带着整个人飞快奔到萧致的手机前,嘤嘤嘤:“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谌冰嗯声:“上次月考多少分?”
“……”文伟想掉头就走,“你不欢迎我可以直说,不要问这种伤感情的问题。”
谌冰莞尔:“好,我不问了。”
文伟:“但我已经受伤了。”
他受伤戏还挺多,仔细思考什么后,他说:“祝你和萧哥异地的时间更长,萧哥夜晚寂寞,你夜晚手脚冰凉没人暖床。”
萧致拽着椅子“哗啦——”站起身,扶靠桌沿的手指青筋绽起,没来得及踢他,文伟已连夜跑出十里地:“祝你们夜夜分床睡。”
“滚!”
萧致吼完他,坐下,眉眼掠低安慰自己:“可能这就是单身人士的怨念,也不是不能理解。”
“……”
谌冰感觉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试卷写到十二点,谌冰准备睡觉,顺便招呼萧致:“你也睡了。”
萧致:“我再努力一会儿。”
“努力个屁,”谌冰不为所动,声音凉凉的,“叫你睡了。”
“……”
萧致抬头直直看着他,半晌扯了下唇:“无语。”
他无语,谌冰还无语。
“那先挂电话了。”萧致收拾完书桌拿手机上床,文伟坐上铺翘着腿,远远看他一眼。
文伟笑得殷勤:“萧哥,睡了?床上凉不凉啊?”
刚想摁掉电话,萧致突然改了主意,若无其事道:“宝贝,今晚连麦睡,成吗。”
文伟;“……”
谌冰:“……”
正好监督他有没有好好睡觉。谌冰觉得自己没理由拒绝。
他思索的间隙,听到文伟的哀嚎:“冰崽,你变坏了!”
还冰崽。
恶心心。
萧致似笑非笑,瞥了文伟一眼:“这叫夫妻一条心,你特么懂不懂?”
总之他今晚很快乐。
时间就在追逐打闹中慢慢流走。高三寒假补课,补课期间没有晚自习同样没有假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回来了跟谌冰视频,然后一起写试卷。
冬天很冷,但大部分跟谌冰待在一起,心里都很热,热得快要融化。
年三十前一天才放假,听到消息时班上鬼哭狼嚎。
“打工十年归来的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快要赶不上最后一班吃年夜饭的车!”
“呜呜呜学习太苦了,高三太痛了!!!”
“……”
陆为民站在讲台乐乐呵呵:“同学们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几点注意事项要讲,第一啊就是放假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第二啊就是大家逢年过节出门记得戴口罩,注意疫情防护,少串门,第三啊就是放假时学习不能——”
“哗啦”一声响。
萧致忍着听了前两点,指节搭着镜架摘下眼镜,直接踢开凳子从后门往外走。
他一走,全班开始骚动,陆为民“哎!”了两声追出去看萧致,等他重新回到教室,同学们背著书包都跑完了。
陆为民:“……”
陆为民坚持对几个没跑的女同学说:“学习不能落下。好,放学。”
门外寒风凛冽,飘着细细的雪絮,天边颜色阴沉浓黄。
校门口全是往外涌的学生,拉着行李箱、背著书包,人来人往。
萧致腿长,步履迈得特别大,边跟谌冰打电话:“放假了。”
背后管坤喊他:“萧哥!”
萧致转过身去:“有事?”
“今下午不他妈聚餐吗?”
“……”差点忘了。
旁边公交车摇摇晃晃驶来,萧致后退着走,抬手漫不经心挥了挥:“改天聚。”
管坤怒吼:“你妈的!为什么!”
傅航慢两步才赶过来,看着萧致杂入人流匆匆的背影:“萧哥走这么急,又去医院?”
“嗯。”管坤闷闷的,话里几分绝望,“中了爱情的毒,特么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傅航搂着他肩膀,说:“嗐,没事儿。好兄弟,我们去吃饭。”
车里有些拥挤,门一打开,冷风簌簌地吹进来。
萧致理了下围巾,对手机直说话:“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谌冰:“嗯。”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他唇缝溢出几缕白雾,“在公交车里。”
谌冰:“好。”
“还有十三个站到地铁口。”
谌冰:“哎。”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谌冰:“想。”
萧致用力亲了一口:“么么么,爱你爱你爱你。”
谌冰:“嗤——”
笑死了。
萧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背靠扶手的铁制长杆,仰头吐了口气:“爱惨了爱惨了爱惨了。等我,马上就来见你。”
谌冰声音低低的:“嗯。”
“你自己也收拾收拾,要见我了,穿漂亮点儿。”
“……”谌冰唇角笑意加深,“知道。”
“要不要什么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
谌冰想了一下:“你带着自己就行。”
窗外的大楼顶上挂着雪,地面也全是乌漆墨黑的冰棱,大冬天周围全是穿羽绒服的。萧致侧头,往窗外瞟了一眼:“感觉车开得好慢。”
“怎么慢了?”
是他的心走得太快了。
到地铁站信号不好,中途挂了几分钟,再连接谌冰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现在伤口好得七七八八,但当时内脏受挫,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理,甚至落下了点儿病根。
谌冰站在窗边:“你到哪儿了?”
萧致:“在入口。”
谌冰心里悬着,没忍住说:“你快点儿。”
萧致:“我他妈快摔倒了。”
谌冰不痛不痒来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萧致问:“你爸妈在不在?”
“不在。过年,他们到医院附近订年夜饭,家里也没收拾好。”
萧致放心了:“行。”
门刚打开,萧致浑身都是寒气,头发丝里夹着落雪,羽绒服的领子被雪濡得微微潮湿。他还没来得及脱外套,单手搂过谌冰的腰身,偏头,强势又粗暴地吻了上来。
气息炙热,伴着疾步后的轻喘。
谌冰让他亲了亲,侧身,说:“你先脱外套,不然感冒。”
“不急。”
萧致注意力没在上面,谌冰只好替他解,细长的手指拽着拉链下滑,推开他的外套。
萧致往前走了一步,将脱下的外套丢到病床,他贴着身体的毛衣渡送来热气,阴影随着倾身垂落。侧着头,鼻梁高挺,脸部的线条利落又冷峻。
“……”
谌冰后退了两步。
唇舌濡湿,被轻轻抵弄,声音轻微。
松开时,萧致手指轻轻捏着谌冰的下颌,拂过他眼尾,在脸侧亲了亲。
随即抱住他,平复着情绪:“老子真的爱惨了。”
“……”
谌冰低头呼吸,耳侧抵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头发。
这阵刚过去,萧致拉着谌冰的手交握,随即要掀他的毛衣下摆。刚勾开露出腰腹那道伤疤,谌冰随即抓住他手,问:“萧致。”
“嗯。”萧致手往他裤腰下摸。
“……”谌冰推他,“差不多得了。”
萧致的手总算停下了,凑近亲他的脸:“行行行。”
随即到病床边,往上面一躺。
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谌冰身上洗发露的香味。萧致尾调拉长,声音有些疲倦:“放假好,我挺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
谌冰走近,坐下:“现在困不困?”
萧致:“有点儿。”
“那你睡。”
谌冰去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不打扰你。”
萧致没客气,拉着被子往上拽了拽,半侧着头,大长腿晃悠悠地半垂在床尾,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谌冰走近,给他拉了下被子。
现在六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醒。
谌冰也没急着订餐,戴着耳机听网课,高校专家分析今年的出题规律,边拿了支笔做笔记。
等听完,笔记做了整整两页,抬头萧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懒洋洋撑着身玩手机刷视频,跟群里的人聊天。
谌冰说:“你起了?”
“嗯。”
“饿不饿?出去吃点儿东西。”
萧致懒了三四秒,才答应:“行吧。”
谌冰过去拉着他手腕:“起来了。”
萧致没动,手指点了点唇角:“亲一个。”
“……”
谌冰站着没动。
萧致这种脾气吧,不能惯着。
萧致瞥他一眼:“叫你亲你就亲,听不懂??”
“……”
还特么可凶了。
谌冰挑了点笑意,俯身,在他唇角蜻蜓点水吻了吻:“吃起床饭。”
萧致戏瘾来了,舔了舔唇,不满地垂眼看他:“有你这么敷衍的?”
“?”谌冰快气笑了,“我没敷衍。”
“那你再亲一个。”
“……”
谌冰斜他,似乎在忍耐着,随即俯身凑到萧致近前,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亲我,亲满意了赶紧起来。”
萧致真笑了,探身,在谌冰唇瓣轻轻舔了舔。
谌冰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淡淡的,气质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漠然。
不过,等萧致亲得他呼吸紊乱,眉眼燥红,冰碴似的眸子都有点儿潮湿,还记仇地冷冷来了句:“亲完就滚。”
“……”
萧致笑得有些晃目,眼底缱绻。
他应了声:“好的,收到。”-
吃完饭回到医院,许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坐在椅子里看视频。她看见萧致露出微笑:“你来了?”
“嗯,刚吃完饭。许姨吃饭了?”
“吃了,”许蓉笑着说,“快十点了。”
她来时跟谌冰打招呼的:“明天晚上吃年夜饭,外婆外公也来,在医院外面不远的丽都,到时候司机接你一起去。”
谌冰看向他:“为什么在外面吃?”
“你现在有很多东西吃不了,盐都不能多吃,只有那边酒店能注意饮食,我们在家弄太麻烦。”许蓉说,“医生也建议你别走太远,劳累对身体不好。”
住院这么久,这些话术谌冰一听就懂。
他应了声,坐下,拿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许蓉转问萧致:“你明天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她问这句话有些犹豫,明显只是她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丈夫的首肯。
萧致背靠墙站在门口,随意地听他们说话,到这句时懂事地摇了摇头:“我明天回去跟王姨一起吃饭,许姨你们吃。”
许蓉啊声,记起来了,详细问了几句王姨的情况后没多说什么:“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致,今晚还是麻烦你照顾小冰,他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萧致送她到门口:“好,阿姨慢走。”
人影消失在过道。
待着没什么事儿,萧致下意识抽出了一套试卷,打算写几道题算几道题。
谌冰去卫生间洗澡,外面空着,微信视频响了起来。
萧致扫了眼。
王姨。
接通后传来她的大嗓门:“致啊,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们不是放假了吗?你还回来吗?”
萧致走到窗边,应声:“我在医院看谌冰,今晚不回来了。”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灯光的照射处能看见飞扬的雪絮。
“不回来?”王姨声音有些欣喜,明显在外面街上,“你曾哥带女朋友回来了,现在在家里住着,我出去给她买毛巾和拖鞋。这屁孩子,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萧致笑了:“是吗。”
“对对对,长得还挺漂亮,我给你发照片。”王姨现在高兴得说话都喘,低头摆弄手机。
照片发到了聊天框。
戴眼镜,挺斯斯文文的女孩子。
萧致说:“眼睛鼻子都好看。”
“对!”王姨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你说他,平时看着没什么出息啊,找个女朋友还不错。”
萧致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过两年王姨你该带孙子了。”
“早早早。”
王姨在夜色中行走,周围车水马龙,她说:“你要是今晚不回来,我就把给你留的那间屋给人家姑娘睡了。你明天回来,就跟小曾挤一间屋吧,热热闹闹,行吗?”
萧致啊了声。
短暂的安静,耳边是卫生间的流水声。
王姨的儿子,萧致刚来这儿他就上大学去了,两人没什么感情。上次要了房租,虽然情理上接受,不过那种外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王姨的话里喜气洋洋的,他们的家庭越来越完整。
萧致安慰自己,逢年过节凑在一起挤挤睡觉,也不是没经历过,以前跟文伟管坤他们也睡过一张床。
但他本来想说“嗯”,话到了嘴边,却模糊了:“王姨。”
风声太大,王姨没听清:“啊?”
萧致声音停顿了一瞬,变得清晰:“我明晚不回来了,在这儿跟谌冰一起吃饭。”
王姨:“啊?!”
萧致撒谎时还带着笑:“你们吃你们吃,谌冰不是回不了家吗?他明晚一个人待在医院,我就陪着他。”
“他怎么回不了家?”
“身体不行,要调理,现在还只能喝点汤吃点饭什么的。”
王姨犹豫了:“那……”
男生年纪越来越大,她管不住。何况萧致很多时候生活自理,早就不再需要她做主了。
王姨说:“那行吧,你跟谌冰好好待着,这大过年的。”
萧致应声:“嗯。”
挂断,他低头看试卷上的内容,白纸黑字,却一个都看不下去。
心里有种焦灼感。
萧致不太能分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谌冰从卫生间出来了:“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萧致转着笔:“王姨。”
“怎么了?”
“没事儿,”萧致低着头,将试卷翻了一页,“她催我明天回去吃饭。”
谌冰应了声,没再多问,到他旁边坐下看书。过了一会儿,他往萧致的试卷上瞟了眼:“你算错了。”
“嗯?”
“加减法,15加17,算错了。”
“那我改一下。”萧致抿了了一下唇,在试卷上划下一个叉。
谌冰看着他改好,收回目光。
房间里陷入安静,窗外的雪声深夜时落得很大。
第二天中午,许蓉跟外婆先过来了,坐着闲聊,等着晚上到时间去酒店吃饭。
客人越来越多,许蓉给谌重华打电话:“你也赶快过来吧,大过年的,一家人陪陪小冰。”
萧致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许蓉起身:“要不要司机送你?”
“不用,”萧致拿起手机,看了看谌冰,“我先走了。”
谌冰送他到门口:“行,路上注意安全。”
萧致在他掌心用力地握了握,没说什么,离开了这里。
许蓉催促谌冰换衣服:“先准备,不要到时间了再来忙。”
谌冰拿衣服去了卫生间,出来,听他们闲话家长里短,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萧致。
许蓉说:“我昨天叫他一起吃饭,早猜到他肯定不愿意来。这孩子自尊心高,别看现在和小冰关系好,当初我在花园口说了那几句话,他没再提起过,但心里肯定记得。”
外婆说:“他家里还多造孽。”
“对,幸好还有个王姨管他,不然不知道该怎么样了。”许蓉叹气,“现在他年纪还小就经历这么多事,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
谌冰划动手机的指尖停下。
他抬头看了看许蓉。
其实许蓉不提,他以为以前的事情萧致和许蓉都忘了。
但这些人,都慢慢学会了无视某些芥蒂。
谌冰给萧致发了条消息。
谌冰:[转地铁了?]
对面很快回复。
萧致:[转了。]
谌冰:[到了给我发条消息。]
萧致:[收到。]
公事公办的一句话。
谌冰提什么要求,萧致一般都会答应。
没什么好聊的,谌冰等着谌重华过来,随后一去去了酒店。
有好几道菜都是双份,专门给谌冰准备的,少调料和发物,非常夸张地摆了满满一张桌子。不用说是许蓉的手笔,难得父母过来一起吃饭,一定要给到最好的。
但饭菜都热闹,桌面就有多冷清。
豪门贵婿谌重华不爱说话,跟这些跳广场舞的老爷爷老婆婆没什么好聊的,全桌人都看他的脸色,他又在看谌冰的脸色。
谌冰不想跟他说话。
但其实也不是厌恶。
这段时间他生病,进的最好的医院,住的最好的病房,请的最好的看护,用的最好的药物,竭尽全力把他这条命捡回来,全凭借谌重华的财力。他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过最优渥的生活,也全是父亲的养育。
谌冰对他不是没感情,狗被丢了骨头还知道叫唤两声。
但确实又尊重不起来。
谌冰简单地吃了几筷子,低头玩手机。
班级群里相当热闹。大家吃年夜饭的时间不同,有些人中午就吃了,总之现在很闲,干什么的都有。
朱晓:[到家发现养的花开了,好美丽捂嘴笑.jpg]
社会你鸿哥:[丑死了,咳,tui!]
周小周:[鸿哥,走啊,大年初一贺岁电影约不约?]
社会你鸿哥:[不约,我要去找猪劳斯割油菜。]
……
再让学习打死:[邀您组队开黑,五排走起!]
九中娇妹:[赢一下午了,淦哦,有大佬带就是爽!]
傅航航航:[操,请允许我再刨最后一口饭,@九中娇妹,萧哥还打吗?!!]
九中娇妹:[不打,他手机没电了。]
傅航航航:[淦!!!!!!!!!!!!]
傅航航航:[年夜饭害人!!!!!]
谌冰注意到这句话,点开跟萧致的聊天框,一下午好像没什么话题。
谌冰拍了张年夜饭的照片,发给他。
谌冰:[我看看你吃的什么。]
没回复。
那边群里还在唠嗑。
傅航航航:[萧哥晚上上线吗?]
九中娇妹:[估计不上,现在手机应该关机了吧。]
傅航航航:[叫他充电!]
九中娇妹:[他没带充电线啊,下午就坐公园的椅子上,跟我打了一下午。]
谌冰莫名其妙。
手指点击屏幕,打字。
谌冰:[他回家吃饭了吧。]
九中娇妹:[是吗?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下午在公园。]
谌冰:[哪个公园?]
文伟发了张他和萧致的聊天截图,里面有地址,还有两三句简单的对话——
萧致:[来,Timi。]
文伟:[?年不过啦好兄弟?]
萧致:[没家的人过什么年?]
文伟:[你姨呢?]
萧致:[她家里有客人,我不方便去。]
萧致:[别问了,上号。]
后面消息没再回复,这俩估计进入战场了。
照片是萧致拍的,有离医院不远的寿春公园标志建筑,铁扣下白雪堆积,长椅上垂着他衣服的黑色下摆。
谌冰“刷”的站起身。
许蓉偏头:“怎么了?”
谌冰说:“没事,我回去了。”
谌重华有些不快,但没说话。
谌冰出了酒店往公园那边走。路边天色昏暗,天色堆积着阴沉的乌云,路灯光涣散,隐约透露出散开的雪絮,周围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唯有树上的彩灯明亮鲜红。
谌冰走到公园,到那里的长椅没看见人。
风吹到脸上、灌到衣服里很冷,谌冰伤口隐隐作痛,开始不舒服了。
他走路的速度变慢,围着公园走走停停。
这个世界很热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有一个人,他站在阴影里,就这么看着所有人的热闹。
谌冰最后停在了路旁。
树影底下灯光昏暗,周围大部分门店都停止营业,只有那么几家店还开着。
谌冰转头,看见人影坐在饭店里,灯火通明的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的身影,半低头坐着,面前的桌子放了盘饺子。
谌冰进去时,萧致刚夹了一个,刚送到嘴里。
他看见谌冰,维持着夹饺子的动作,神色意外。
谌冰刚想说话,还没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
第102章 剧烈运动。
萧致“刷拉”踢开椅子站起身,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谌冰视线模糊,鼻翼翕动着吸了口气,但眼泪继续往下滚。
萧致怔了怔,他本来还若无其事,唇角莫名挑了点笑意:“怎么哭了?”
他走近时气息拂过身侧,抓住谌冰的手腕攥紧,查看谌冰的神色。谌冰尖瘦的下颌藏在外套立领里,眼睫垂落,哭得好像要崩溃。
萧致眼底最后的笑意转为了焦躁,跟谌冰的距离缩到极短:“啊,怎么了?”
其实他能猜到原因。
但没想到谌冰这么难过。
萧致在公园打完游戏正好手机关机,那时候他觉得就这样挺好的,暂时跟其他人失去联系,就像世界上没他这个人,他躲着躲着,只好自己不觉得心疼就没人知道了。
但他没想到谌冰会找来。
萧致过日子潦草,身上揣了几十块钱,想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因为他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也不想任何人同情他。
不过他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人,会比他更心疼他自己。
谌冰皱紧眉,站在过道中间用手背抹眼泪,旁边老板端着盆惊着了:“怎么了这是?”
萧致侧头:“没事,你忙你的。”
他拉了拉谌冰的手腕:“我们坐下说。”
谌冰巍然不动。
萧致揽他肩膀,垂眼目视谌冰的眼睛,刚想牵手时被重重甩开了。
萧致没再继续。
谌冰原地坚持地站了几秒,确认萧致不会再碰他后,拉开椅子坐到对面。
生气了。
萧致直勾勾看他半晌,推开桌上的手机,唇角扬起有些刻意的笑:“怎么了啊?我自己在这吃顿饺子,你突然过来就哭。”
谌冰本来都快好了,听见这句话,气得眼泪往外涌。
“萧致!”谌冰用力攥着手指,心口痛。
萧致转为道歉,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好,我跟你道歉,不该瞒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谌冰气息慢慢平复,看他一眼:“还有?”
萧致坐椅子里,手臂搭着椅背的木质扶手,想了想用汇报的语气说:“王姨家来客人了,她儿子带女朋友回来过年。我想的是我这张脸往哪儿一晃,可能影响他们男女朋友关系的稳定,毕竟小曾条件确实一般。”
他满嘴跑火车,谌冰垂眼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你家吃饭我一直待着也不好,过年,不是都希望自己一家人团团圆圆?我……”萧致往后挪了座,细长的手指抓了下头发,声音低低地遮掩过去,听不太清。
“我有点儿碍事。”
谌冰鼻子发酸,眼眶莫名发热。
萧致看看空阔的饭店:“我自己吃顿饺子就可以了,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这句话有点儿像自言自语。
谌冰抬手抹了下眼睛:“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待着了。”
萧致侧头,坐姿吊儿郎当,看着他。
“以后每年过年,我都跟你一起吃饭。”
谌冰不太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但他一定要说:“我会给你……一个家,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面对。”
萧致听完有一会儿没说话。
他坐在椅子里,旁边餐馆老板在柜台看视频,等接待完这最后一个客人收拾过年。街道响起鞭炮的声音,积雪将声音消磨,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萧致笑了一下,收住,再笑开时漆黑的眼底都融化了,意外和愉悦参半,尾调微微拖长:“你干什么你?”
不太正经。
谌冰抬头看他。
萧致拉开椅子,倾身靠近谌冰身前,喉结滚动,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这是告白吗?”
一瞬间,微凉的风拂开额顶。
谌冰头一次,主动伸手抓住萧致的手腕,逐渐收紧:“嗯。”
这是告白,也是承诺。
谌冰闭了闭眼,说:“我要给你一个家。”
是照亮他前行路的勇气。
恋爱这么久,谌冰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件事上破防,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浓情蜜意,而是不想让萧致再在这个世界孤零零一个人。
他真的特别想,成为他可以依靠的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谌冰情绪才恢复平静。
期间萧致一直帮忙递纸,看小朋友似的看着,随着谌冰心态的好转,他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半晌,萧致说:“饺子好像凉了。”
谌冰没再为难他:“那你吃吧。”
萧致拿筷子夹起一个:“真凉了。”
“重新点一份?”谌冰看他。
“算了,”萧致说,“也不是特别凉,早点吃完老板回家过年,他照台都熄火了。”
萧致筷子在盘子里插了一个,放油碟里蘸蘸,一口吃一个。
谌冰看他吃得挺香的,
他在酒店里吃饭完全没食欲,现在看萧致吃反而觉得饿了,说:“我也要吃。”
萧致递了双筷子过来:“不嫌冷你就吃。”
递过去,萧致才想起来:“猪肉韭菜能不能吃?放了葱姜蒜,我觉得还是不吃好。正好还有几个猪肉玉米馅儿的,给你挑出来。”
谌冰没意见:“嗯。”
萧致筷尖在盘子里拨来拨去,挑出三枚,放到谌冰面前的碟子里:“你先咬一口看看馅儿是什么,别吃错了。”
谌冰:“嗯。”
谌冰慢慢地吃饺子。
皮凉了,馅儿还是温的,吃不了几个谌冰又不想吃了。
结账时萧致掏出三十块钱,他身上现金不多,在柜台边跟老板聊了几句。
谌冰站门口等他,被寒风吹得耳颈冰凉,手指放到外套的兜里。
“谢谢,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啊。”背后传来萧致跟老板告别的声音。
谌冰转头,“砰”地一下撞到萧致身上,差点没站稳。
萧致捞住他手臂,问:“还没缓过来?”
指刚才哭崩溃了的事。
谌冰无视他的内涵,摇头,下楼梯出了店门。
积雪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响声,街道人影稀疏,连风都冷清。
萧致喊他一声:“冰冰冰。”
谌冰:“嗯?”
“你刚才说给我一个家,给个什么样的?”
谌冰藏在头发里的耳尖动了动:“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我想想,”萧致往树底下走,专门踩瓷砖框里的积雪,“左邻右舍要安静,大半夜别吵架吵得人睡不着了。客厅外装个小阳台,到时候再养条狗。”
谌冰没忍住嗤了声:“就这?”
萧致唇角挑出笑意,洗耳恭听:“小少爷似乎有别的要求。”
“……”说到这,谌冰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说,“好像确实没别的了。只要有你在,家就有了。”
萧致笑了,触碰他的手指慢慢握入掌心。
“嗯,养个我就好了。”
谌冰侧头看他一眼:“嗯,养个你。”
“嗯,”萧致顺势开玩笑,“谌总,我身体好。”
“……”谌冰唇角笑意扩大,“你身体好有什么用?”
“天天给你洗衣服做饭喂狗,早上吻别送你上班,下午等你回家再端茶递水,夜里暖床温暖点燃你的身体,予取予求。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身体不好怎么行?”
“……”
谌冰耳朵发热,转头看着街道:“越扯越没边儿了。”
“真的,尤其是夜间服务,特别伤身体。”
谌冰瞥他一眼,有点儿急,又他妈好笑:“再瞎扯把你抓起来。”
萧致漆黑的眼底色泽微亮,没反驳,反而淡淡道:“好,抓起来。”
他顿了顿,“我们关一起。”
谌冰预感到他要骚,就看着他秀操作。
萧致笑意不减:“你给我当通床丫头。”
谌冰:“……”
谌冰不高兴,萧致改口,但话里的意味完全没变:“或者,我给你当。”
谌冰笑着推开他:“滚吧你,我是独立人士。”
谌冰不知怎么,就觉得听他瞎扯淡也好开心。
萧致被他推得旁走了两步,又回来,叹一声气:“但我不行啊。”
顿了顿,说:“没有冰冰,我简直无法直立行走,真的好喜欢冰冰。”
谌冰抿了下唇,本来觉得是傻逼发言,笑意却有些止不住。
“好喜欢好喜欢,”萧致侧头,重新看着他。
冰天雪地里,萧致背后的霓虹灯闪烁,他眉眼被阴影涂抹看不分明,声音却低沉撩人,清晰入耳。
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爱、惨、了。”-
因为出来吹了风的原因,谌冰回医院后的几天都有些低烧,人倒是没事儿,就是医生更加严肃地提醒——不要随意外出走动,注意身体保养。
高三放寒假只有七天,大年初五晚上复学,萧致重回了学校。谌冰还在医院待着,不知道还得养病养多久。
陆为民担心谌冰课程落下,特意给他安排了课表,要求上课打卡,尽量争取谌冰能跟上学习的节奏。
二月底谌冰刚出院,因为倒春寒又感冒发烧,在家厨子做饭没注意,盐多放了点儿,谌冰吃完开始水肿,血压飙升,又去医院待了几天。
差不多四月初,谌冰才重新回学校。
高考百日宣誓都过了,还有两个月高考,谌冰下车时出着太阳,春风温暖宜人,他牛仔外套底下穿了件白衬衫,意外觉得有些热。
许蓉完全放心不下,在校门外租了房子找人负责他每日的饮食,送到校门口了还想送到教室:“要不要妈妈陪你进去?”
大庭广众,谌冰不好意思:“妈你回去吧。”
“行,你有问题随时找陆老说,我们早打过招呼的。”许蓉紧张地看着他,“听话,不要剧烈运动,不要乱吃东西。”
谌冰嗯了声。
他买了瓶水,到教室时发现没人,只有两个女孩子。
她们看见谌冰,惊讶地叫了出来:“学神!!!”
两三个月没见了。
谌冰问:“教室怎么没人?”
“这节是体育课!天啊天啊天啊!你回来了!”
女生特别激动。
有一段时间班上的同学都认为,可能直到高考前都见不到谌冰了。
当初那个傍晚来得太急切,上一秒谌冰还在教室坐着,下一秒人已经去了医院,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谌冰说:“好。”抓着矿泉水往操场上走。
有好几个班在上体育课。
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印在操场烙下细碎的光影,橙光浮动。
“跑起来跑起来!”体育老师叉着腰,正冲跑道吹哨,“跑起来!就两圈跟要了你命一样!”
“你是不是要累死了?!”
“你们这些高三的,看看!身体退化成什么样了!”
“……”
跑道稀稀拉拉的4班人士。
谌冰没穿校服,浅色的牛仔外套,深色长裤,一双雪白的板鞋,站跑道旁边望了望,特别扎眼。
旁边班上的人都转头看他。
半晌,4班这群死气沉沉的尸体终于认出他了,骤然爆发出一声哄闹。
“冰冰冰神!!!!啊啊啊啊啊啊!!!”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们的谌冰回来了!!”
“……”
声音吼得太杂乱,谌冰听不清楚,只能从人群中分辨出萧致的身影。
他跑得也挺懒散,不过帅哥都是自带滤镜,肩宽腿长,身材骨架特别利落高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与此同时,谌冰看到人影中飞奔出一箭:“冰冰!冰冰!啊啊啊啊来来来抱一个!”粗豪的嗓音非文伟莫属。
谌冰侧头,对面那铺天盖地的身材,就谌冰现在这病躯,估计能直接把自己撞得支离破碎,内脏再次受损。
“……”
谌冰下意识后退想避开他,旁边本来懒散的萧致瞥见文伟的动静,眉眼微变,突然拔腿朝这边狂奔。
他的敏捷和速度,是体育老师看了都震惊的程度。
谌冰退到扶栏边了,下意识抬手护住提前开始作痛的侧腹。他就见萧致追着文伟,咬牙切齿:“操!!!给我停下来!”
萧致硬生生在一米开外追到了文伟,揪着他后领猛拽到旁边:“我他妈,你能不能站住!”
文伟由于惯性还往前冲了几步,差点扑下去,回头懵逼:“怎么了?”
萧致喘着气,都不想说他:“你心也他妈太大了!谌冰身体不好,你撞上去他受不住。”
男生真的心大,有时候做事不知不觉就出格。文伟脸都白了,赶紧道歉:“我操,还有这种讲究?冰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为我的粗鲁道歉。”
没撞上谌冰也没当回事儿:“小问题。”
文伟脸上浮出笑意,拍拍他肩膀:“好了,回来了。”
班上其他同学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谌冰被看着,莫名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跟同学交情也不深,但在高考面前,他们现在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不知不觉有着一个屋檐下的友情。
谌冰拉了拉萧致的衣角,问:“干嘛都看着我?”
朱晓说:“欢迎你重回4班!”
稀稀拉拉响起欢迎之类的字眼。谌冰没忍住又拽萧致的校服:“你让他们别说了。”
“……”
——自闭儿童必须要男朋友传话才可以。
反正也跑完,体育课差不多就剩了自由活动,萧致带他回教室:“走了,太阳晒。”
谌冰确实肉眼可见地比刚从校门抬走那会儿瘦,他俩走,背后文伟就使劲儿向全班说:“我们注意一点啊,照顾病人,不要在他面前追逐打闹,一不小心给冰冰又撞进医院就烦了。”
大家:“好的好的,收到收到。”
不知怎么,大家都好开心。
高中就是一点儿屁事全校都知道那种,何况谌冰学习还好,保持低调也能成为风云人物。他从医院复学,下课全年级都知道了,还有女生到窗户边围着看。
“……”谌冰无言地瞥了一眼,尽量往萧致身旁坐,“这是在干什么?”
“看你吧估计。”
谌冰掠低眼皮,无感:“我有什么好看的。”
萧致抽出他桌面一本大书,正在整理。
早知道他要来桌子早整理过,现在在收拾他住院期间发的试卷和作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都快堆积成山了。
谌冰平时写作业从来没在怕,看见这一摞一摞高低起伏的,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谌冰才想起来:“二诊考过了?”
萧致:“早考了。”
谌冰抬了抬眉:“你多少分来着?”
“684。”
谌冰唇角扯了下:“有点儿垃圾。”
背后刚准备来请教题目的朱晓:“……”
他二诊是考了523。
萧致微不可查地摸了摸牙,直接气笑了:“嗯,垃圾,不能跟你700多分的比。”
谌冰咬着唇笑了下,手腕懒洋洋地搭着窗台,鞋子有一搭没一搭踢萧致的小腿:“我这段时间不在,当第一名的感觉怎么样?”
萧致叠好试卷,对准桌面磕平整:“感觉不错,甚至希望你在医院多躺几天。”
“……”
谌冰侧目,拽他的衣服:“你说句人话。”
“刚才谁先不说人话?”
莫名的硝烟味。
谌冰怔了下,突然笑了:“可以,你现在想挑战我。”
萧致:“?”
谌冰说:“那等着看下次考试成绩,谁考得好。”
“……”
这男人的该死的胜负欲。
萧致收好试卷全塞他桌肚里,分门别类贴上小标签,然后抬头抓了抓他头发,没怎么上心:“知道了,小病号。”
谌冰:“……”
小病号头发被揉得微乱,指节叉入飞快理整齐,面无表情:“别动手动脚。”
萧致总算替他收好了试卷,说:“离高考就两个月,你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现在先想想怎么把时间补回来,还有心思跟我争输赢?”
谌冰瞥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他妈的,操。
连张狂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萧致看着他唇瓣轻轻动了动,眼底情绪加深,但到底没说话。
小可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萧致没忍住又揉他头发:“你他妈……”他想了半天,你怎么有力气气我的?你怎么这么可恶?但话到嘴边真成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
烦死了。
恋爱脑降智石锤。
门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
陆为民满头大汗跑过来,他又胖了,还见老了,鬓边的白发比之前明显。
他高兴得很:“我们班终于又完整了。”
又完整了。
厉兵秣马,只待高考。
谌冰应了声,白净的手总算从校服底下腾出来,拿起一支圆珠笔,指尖“啪”地抵开了笔帽。
清脆的响声。
在教室里,这声音特别适配。
好像终于找到了他应该在的位置。
墙上的倒计时一页一页撕去,班上的情绪不能算紧张,反而因为学校太差,高考临近,有几个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
班上还是有一些女孩子比较紧张,下课时埋头写题的人越来越多。
晚自习莫名其妙低声哭泣的人也越来越多。
考试越来越频繁,从周考变成了上课就老师发张试卷让底下做,中旬还经历了一次大型考试。
每个人明显能感觉到时间越来越紧迫,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明显。
月考考完从教室出来,谌冰放下笔袋,萧致从门口进来:“考得怎么样?”
谌冰扯了下唇:“还行。”
“手感恢复了吗?”
谌冰:“九点九成吧。”
萧致笑了下,抬手轻轻捋了捋他额发:“回家吃饭?”
谌冰现在惨得在餐馆里吃饭都不敢,一日三餐都在校门外的房子里做,就怕生病。
谌冰说:“走,一起?”
“算了,”萧致表现得完全不愿意,故意说,“你吃的东西没味道,不好吃。”
“……”
谌冰抓他的手腕,不依不饶的。
碰到指尖,萧致若无其事改口了:“好好好,一起。”
一副被男朋友纠缠得没办法的样子。
戏多。
谌冰都不想理他。
校门外的房子是托人找的,虽然在九中附近,但是三室一厅的复式结构装修得很漂亮。请了保姆,许蓉也不是每天都在,谌冰进去脱了鞋,饭菜都在桌上,刚做好热腾腾的。
保姆在楼上打扫卫生。
桌上菜类丰盛,但是味道一般都很素,一盘小青菜炒得全是草味儿,汤也经常感觉寡淡得像没放盐。但这个符合谌冰每天的食盐摄入量,多了说不定就得翻病。
旁边放了辣椒酱,吃不了这么淡可以加碗里,反正绝对不能污染谌冰要吃的菜。
——这种生活许蓉都有些坚持不下去。
谌冰夹了根青菜,被萧致抓住手腕掂量,再被捏捏下颌:“感觉没之前那么瘦,结实了不少。”
“……”谌冰侧头躲过去,“别影响我吃饭。”
萧致撑着手看他,因为热的缘故另一手拽了下T恤的领口,持久地注视着谌冰,眼底若有所思:“你说你现在,体育课不能上,跑操不能跑,医生说你不能剧烈运动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谌冰:“?”
他心思没在这上面,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萧致嗤了声,直直盯着他:“你说呢?”
谌冰:“??”
萧致拿手机翻出日历,递给谌冰:“你马上18岁了。”
谌冰:“……”
萧致意味深长,接着说:“我就想知道这个不能剧烈运动,到底包不包括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冰冰:这就是你吃饭时深思熟虑的内容吗?——
冰冰要18了,嗐,喜闻乐见的环节。
第103章 “哥哥看看。”
谌冰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他,没说话。
萧致懒在椅子里,吃饭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细长的手指扣住手机沿,滑动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查看的时间过长。
谌冰无语:“你还吃不吃了?”
萧致调转手机让他看见搜索框——“车祸患者出院后多久能同房?”
“……”
谌冰伸手去抢:“萧致!”
萧致没用力拿手机,让谌冰很轻松地抢到手里,垂眼退出了页面。
停留在搜索框时,谌冰的表情变得更复杂,被上面的精彩内容吓得说不出话。
——男孩子第一次怎么才能做到舒服又不痛?
——如何向男朋友开口表示想内个。
——怎样减少男朋友第一次的不适感?
没十年脑血栓,都搜不出这样的问题。
谌冰面无表情点了清除搜索历史,递回手机:“你他妈看多久了?”
萧致偏头,坦然地道:“这两天才开始了解。”
——这两天才开始了解。
谌冰心说我怎么就不信呢?
继续吃饭,谌冰忽然感觉萧致坐在自己身旁,阴影落了下来。
谌冰停下碗筷,侧头,警觉地看着他。
萧致眉眼下掠,唇角的笑意很淡,暧昧地就挨了挨他肩膀:“你不期待吗?”
“……”
谌冰感觉嘴里食物味道变质:“我吃饭呢。”
“嗯,好好吃。”
萧致没着急,到旁边坐下接着翻手机。他就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肩背的轮廓隐约被勾勒出来,长腿懒洋洋伸到过道,气质非常的利落干净。
萧致搜着,抬头意味深长又看谌冰一眼:“吃结实点儿。”
谌冰:“……”
由于这个逼一直倒数不停,谌冰也感觉这几天等生日等得莫名迫切。本来一直觉得生日就正常过,但12:00刚到,手机收到了萧致的生日祝福-
[生日快乐,宝。]
紧跟着,朋友圈来了一条不低于500字的日常记录小短文,非常张狂,生怕有人不知道今天是谌冰生日。
“……”
谌冰看到那条图文并茂的动态,抿了一下唇,有那么一瞬间想让他秒删。
但指尖点进去,断断续续的记录,配图碎片又点滴,尤其看到医院他赶来路上的一次次地铁自拍,萧致鹤立鸡群站在乘客当中,周围杂乱的人流,唯独他高挑清峋,唯独拿着花束的他是唯一的亮色。
谌冰莫名其妙都点了保存。
早晨去教室,本来都不知道,坐位子里滑了滑手机,转头问谌冰:“我靠,冰神,今天你生日啊?”
“……”
周围开始此起彼伏地“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谌冰平时比较自闭,跟不熟悉的同学话都少,尤其特别陌生的同学都来了句“生日快乐!”时,谌冰怔在原地,跟同学哑然地对视了几秒。
背后,萧致单肩拎著书包,随手丢课桌上,回头看见谌冰和同学互相看着,问:“怎么了?”
谌冰觉得他就是罪魁祸首,无言,往他背后站。
萧致明白了,大方地道:“谢了。祝你也快乐。”
回应完同学,侧头看谌冰:“又不会说话了?”
“……”
谌冰表面挺冷漠,熟悉了才知道是轻度自闭加社恐,只是冷冰冰的气质太具有迷惑性。
不知道该说什么,谌冰抿唇,回了座位。
旁边萧致也倾身坐下。
谌冰等了一会儿,却见萧致没事人似的翻书开始背了,问:“我的礼物呢?”
萧致唇角笑意扩大,戏却很足,若无其事道:“什么礼物?我们这关系还要礼物?见外了。”
“……”谌冰咬牙,“你给不给?”
“又没说不给。”
萧致往后一靠,从书包里抽出本厚厚的相册,深棕色的真皮外套,一看就致力于保存数百年的那种。他递给谌冰后淡淡地说:“记录你的成长吧。”
相册。
谌冰翻开,第一页,是他的高中证件照。
校服穿的整齐一丝不苟,白底,蓝色领口,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他眼角微微下垂,挺正经的表情带了明显的个人风格,眉眼不怎么耐烦又冷淡。
看见照片,谌冰指尖顿住。
这张照片,就是萧致当年完好保存,带在身上那一张。
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校门外的照相店把谌冰的证件照当了段时间的标准范例,因为他端正上镜又好看,还自带学神buff,当时还有傻逼打印下来考前拜他烧香。
那时,萧致也只能找到这么一张了。
但现在,谌冰翻阅相册,发现里面的内容纷繁复杂,什么样的自己都有。
看他的,不看他的;侧目的,回眸的;从落满阳光的街道转头,眉眼被光影映亮的,有站在绿荫底下、肩身被叶片揉碎的;有夜色中不知不觉唇角扬起笑意的,还有雨中朝他远远走来的照片……
应有尽有。
萧致不用再像以前,守着那段贫瘠的回忆,虚度岁月。
现在,他们有的是过去,有的是将来。
谌冰指尖抚平相册一个褶皱,随即阖拢。
“满意吗?”
谌冰淡淡道:“一般。”
过个生日,给他整伤感了。
“……”
萧致垂着眼皮,瞥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陆为民从教室后门进来。
萧致微不可查地磨了磨牙,到底没开口,转头迎着晨光背化学式,长腿懒洋洋地快伸到过道里。
平平无奇的学习的一天。
谌冰这生日来得猝不及防,就没几个人知道,何况谌冰不太好接近,就文伟和周放中午疯狂奔出校门买了礼物。
糙汉子,能做到这份上不错了。
下午自习课出了上周周考成绩,教室里哀鸿遍野。
“操!!这叫我怎么考!高考能不能不考了!”
“哭了啊!哭了啊!”
“兄弟!多说都是泪!”
“……”
吵吵闹闹中,谌冰收起了试卷。
萧致指间夹了支圆珠笔,有一搭没一搭拨来拨去,垂头改错题。
老师进来,将试卷题目老生常谈讲了一遍又一遍。讲得不细,因为该讲的题都讲过了。整整三年,确实翻不出什么花样,只能给基础差的同学们听听。
高三后期是这样,大部分要靠学生自己查漏补缺了,因为大家的基础已经不一样,老师未必能兼顾所有人。
尤其对谌冰这种的,上课几乎没意义。
萧致时不时抬头看黑板,改完最后一道。
谌冰:“还有不会的吗?”
萧致放下笔:“没有了。”
谌冰抽出套试卷:“来,刷一张?”
“……”
萧致半靠着后桌,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三节晚自习就刷题?”
谌冰:“不然呢?”
萧致:“不觉得无聊?”
谌冰说:“觉得。”
但,不无聊,不高考。
谁不是焚膏继晷日日夜夜熬出来的?
萧致换了下坐姿,手搭在桌沿蓄势待发,偏头看他:“想不想出去玩儿?”
“……”
谌冰早就猜到,他刚才争分夺秒改试卷,现在一定有操作。
谌冰怔了怔,看着他,不能说不期待:“玩什么?”
“没想好,先出去看看?”
“……”
这个谌冰没办法拒绝啊。
讲台上,陆为民守着他的三尺讲台,将一道“思乡之情”的古诗词鉴赏讲了无数遍,嘴角泛起白沫,非常地来劲儿。
谌冰喉头滚了滚,莫名压紧:“怎么出去?”
高三后期,请假一般得挨白眼。
萧致抿唇,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声音很轻:“简单,看我的。”
谌冰直视他。
莫名其妙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
讲台上,陆为民注意到萧致的动作,问:“你干嘛呢?”
萧致抬手,朝谌冰的方向指了指,神情非常自然,唇角的弧度压得很低:“陆老师,谌冰不舒服。”
谌冰:“…………”
我他妈。
操!
早该猜到的。
陆为民表情顿时关心起来:“哪儿不舒服?怎么了?是不是肚子又痛了?”
不舒服三个字,定义太广了。换成别人可能是无病呻吟,想蹭张假条,但当事人换成谌冰就有很多的想象空间。尤其他前段时间生过病,现在身体弱,还是陆为民的心头肉。
谌冰的唇僵硬地动了动,凉凉地看看萧致,声音轻不可闻:“嗯……不舒服。”
前排文伟“噗!”一声直接笑出来,接着拼命捂住嘴。
陆为民注意力全在谌冰身上,心疼得:“哪儿不舒服啊?是不是学累了,都跟你说了注意劳逸结合,劳逸结合!你本来现在身体就不好!”
他走近:“要不要你回家休息休息?”
谌冰剧本来得太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萧致自然地道:“那我送他回家。”
“……”
陆为民看一眼萧致,隐约觉得有问题,但碍于这年轻人最近挺懂事,他没多说:“那你送他回去,看弄开水让谌冰吃点药,照顾他一会儿。”
萧致笑了,求之不得:“好。”
陆为民随即转身:“去找陶老师开假条,我说的。”
“收到。”
萧致扶了扶谌冰的手臂,抬眉:“走吧?送你回家。”
谌冰:“……”
教室里本来还有笑声,但碍于谌冰脸色确实不好看,笑声消失。
开假条,顺利出了校门。
外面华灯初上,微暗的街头灯火连缀,树影绵延到很远的位置,街道川流不息。
夜风吹到脸上,略为有些冷。
“出来了。”萧致转身,眉眼光影分明,唇角挑着笑意。
“操。”谌冰没忍住推他,“你是人吗你?”
萧致:“啊?”
谌冰:“我他妈生病,你拿我请假。是人吗?”
这是个瘟伤吧???!
萧致拉他手腕,轻轻拽到面前,眼里是星星点点细碎的笑意:“怎么了啊?”
“……”
谌冰骂着都气笑了,抽出手往家走。
“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萧致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你管。”谌冰说。
走到阴影的角落,谌冰察觉到背后靠近的气息。
萧致俯身抱上来,微烫的温度拂过鼻尖,声音带着笑音:“问你哪儿不舒服?”
随即,在他颈侧轻吻,触感柔软。
“哥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冰:早晚被你骚死。
第104章 “我就喜欢带病的。”
谌冰推开他,从楼梯另一侧走到开阔的街道。
“你放尊重点儿。”
萧致抿唇笑了笑,跟在他身后。
他不着急,就慢慢地一两步。萧致板鞋底下谌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往旁边绕了绕,免得踩到。
“现在干嘛呢。”萧致问。
谌冰:“不知道。”
萧致哦了声:“我也不知道。”
“……”谌冰侧头看他,好笑,“你把我弄出来,就一句不知道?”
萧致懒洋洋地给他数:“你现在的情况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动不能动,乐趣少了百分之八十知道吗?”
“……”
谌冰喉头压紧,话头落回去,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萧致抬了抬眉:“走,带你去河边散步。”
“……”
谌冰没忍住笑了下,直直看着他:“萧致。”
“看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只适合这种老年人运动,”萧致拿出手机来回划了划,准备动身,“走了?”
谌冰站着没动。
萧致拉住谌冰的手腕,轻轻拽了一把:“走——了——”
夜风软软的,吹得校服底下的手臂发凉。萧致便利店出来时递给谌冰一瓶矿泉水,顺便帮忙拧开瓶盖:“你有想去的地方?”
谌冰摇头:“没有。”
“那我们随便走走。”
“……那行吧。”
谌冰喝水后拧紧瓶盖,指尖覆盖着瓶身,感觉到冷气雾化成的水滴。
周围灯火零星,车辆从旁边开过,萧致就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谌冰却觉得心里很安宁。
在学校的压力和紧张感,现在全放松下来了。
“你妈今天在这边?”
谌冰想了想,点头:“在吧,我生日,她肯定要过来。”
萧致想了几秒,说:“要不要去开个房?”
谌冰:“?”
迎着夜风,谌冰色泽浅淡的眸子直视他。
“开房干什么?”
萧致垂眼,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
随后,漫不经心道:“斗地主。”
谌冰:“?”
萧致轻轻的一声嗤:“那你说开房干什么?”
“……”
开房干什么。
明白他的意思后,谌冰有几秒没说话。
他真以为萧致这畜生会稍微掩饰一下的,谁知道,还真就奔着这个来。
谌冰站着站着,莫名感觉有些好笑,就嗯了声:“那你知道怎么做?”
“最近有在学习。”
萧致谦虚的态度直接把那层遮羞布扯没了。
谌冰侧头,只好重新跟萧致对视。
萧致眉眼:“我认真的。”
谌冰开始觉得有点儿尴尬,耳背发热,看着他的情绪异常复杂,唇轻轻抿紧。
周围行人走动。萧致从路灯底下走到谌冰身旁,声音轻了不少:“试试?”
他极轻的一句询问,谌冰却听出了压抑的撩拨。
他们这个年龄,什么都是初体验,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谌冰站在原地,好像不会走路了,和萧致对视的视线变得模糊。
他不同意。
但是也不拒绝。
——那就是变相的同意,因为小仙男脸皮比较薄。
萧致后退两步,影子在树底下被灯光拉得很长,他若无其事走向另一边:“往前一会儿有酒店,就南街门口那儿,行吗?”
谌冰手心有些冒汗,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紧张,听到萧致这句话时应了声。
他应的声音很小,萧致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笑意扩大。
他语气闲闲的:“你还紧张啊?装什么小姑娘?”
“……”
被他弄得,谌冰真还就一瞬间失去了那种情绪,掠低眼皮看他。
到街道口,萧致突然停下脚步,指尖勾着校服衣领往外拉,脱下后塞到谌冰手里:“拿着。”
谌冰看他往另一边走:“你干什么?”
“买东西。”
萧致脱完外套后里侧是件黑t恤,身高腿长,宽阔挺拔的肩背比例好,夜里不细看已是成年人的轮廓。脱完校服他还理了理头发,弄得有点儿潦草,一瞬间梦回当年的校霸形象。
“……”谌冰看着他穿过街道。
萧致停在一家隐蔽又门牌炫彩的小店面前,抬眼看了看招牌,弯腰走进去。
谌冰总算看清了对面的四个大字——
成人用品。
“……”
谌冰舔了下牙槽,转过身装成路人,尽量不让人以为自己跟萧致认识。
不知道等了几分钟,背后脚步声靠近,谌冰重新回头,发现萧致手里拎着个黑色的袋子。
不注意看也不会往奇怪的地方联想,但谌冰忍不住,余光多瞟了袋子几眼:“这什么?”
“这么好奇?”萧致随口道,“没事儿,到酒店了你慢慢看。”
谌冰:“……”
谌冰莫名感觉手里的校服都变沉重了。
酒店门口正好出来一对青年男女,无意瞟了他俩一眼,眼底流露出莫名的笑意。
谌冰硬着头皮叫住萧致:“我要不要脱掉校服?”
萧致瞟了刚才的男女一眼,跟谌冰说话:“怎么?”
谌冰想了想:“我还是脱吧。”
九中离这边近,被看见了影响不好。
——不过脱了效果不大。
校服的魔力就在于,不管怎么揉成一团都能被看出这是件校服,欺骗不了任何人。
前台,萧致拿出身份证:“一间双人床。”
“好的。”前台办事的间隙,多次打量他俩。
“……”
谌冰被这么一看,莫名其妙耳背发烫,脊梁僵硬,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放。
萧致完全没当回事儿,拿着房卡,回头叫谌冰:“走吧,上去斗地主。”
“……”
本来还他妈紧张,谌冰没忍住弯了弯唇。
刚进去,萧致顺手给袋子丢床上,回头伸手拉着谌冰缩短距离直到眼前,亲亲唇角:“收拾收拾。”
谌冰拎起袋子,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旁边萧致坐下,没急着看这些东西,而是找浴袍准备洗漱,先到旁边卫生间踩点去了。
谌冰看了一遍,这些玩意儿的他用途心里猜得不离十,转身萧致从浴室门出来,高高大大的影子落到身前,额发有点儿凌乱潮湿,气质莫名变得比之前危险了不少。
他走近亲了亲谌冰的脸:“都能看懂吗?”
谌冰:“能。”
萧致:“要不要试试?”
“……”
谌冰话头顿住。
他小幅度地抿了抿唇,跟萧致目光相对。
知道他没准备好,萧致不着急:“那我们就像之前那样?”
“嗯。”
谌冰应声,去了卫生间。
热水淅淅沥沥淋下来,对面是一扇落地镜,谌冰垂眼看着腰侧的伤疤。弯弯曲曲的,比正常肤色偏白,沾热水后变红,莫名显得有点儿妖冶。
谌冰看着镜子,片刻,浴室外响起敲门声。
萧致说:“冰冰冰?”
谌冰:“嗯?”
萧致说:“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没有洗发露。”
“……”
谌冰低头找了一圈,酒店大部分是一次性的小袋装洗发露,洗漱台上还真没有。
谌冰说:“没有。”
“没有就对了,”萧致声音就在门外,非常平稳,“开门。”
谌冰:“?”
萧致声音漫不经心:“洗发露,我刚不小心拿出去了。”
谌冰:“……”
操。
怎么才能“不小心”拿出去?
这就是男人的操作吗?!
谌冰随便找了条浴巾裹上,沾水的手指拧住门把,旋转,轻轻拉开。
下一瞬间,眼前的黑影铺天盖地,直接被沾染着浓烈欲情气息的萧致裹进怀里。
“……”
谌冰抓着他肩膀,被抵到微凉的洗漱台,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谌冰抓他的手指攥紧。
视线被水汽模糊,看不清此刻的萧致,但水痕滑落的镜子里,却能看清楚两个人身体重叠的姿态,让谌冰有些耳热。
“腿……”萧致蹲下身,示意他。
谌冰靠着冰凉的盥洗台,按照他的指示,让角的度数微微张开。
镜子里身影模糊。
水声冲洗一切。
结束时谌冰踩在冰凉的地砖,感觉浑身的汗重新流了一遍,跟萧致说:“我再洗一会儿。”
萧致舀水冲脸,对镜子用指腹蹭了蹭唇,准备出去时听到背后若无其事的声音:“顺便把袋子里的东西给我。”
萧致转头,眼底情绪加深。
谌冰腿有些软,声音不大但情绪很足:“快点儿。”
“……行吧。”
“……”
门重新关上。
再出来,房间里非常安静。窗帘紧紧拉着,萧致在沙发心不在焉地刷视频,细长的手指划来划去,但明显没看进眼里,看见谌冰他“刷”地站起身,和他面面相觑。
“……”
谌冰脸色难看,潮湿的额发覆住耳尖,被热水冲洗过的肤色泛红,好像经历了什么人生的头一次。
他对萧致没什么好说的,到床上坐下,神色厌倦:“你来吧。”
那表情,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
萧致神色复杂,走近,握住他手腕:“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
——需要的克服的心理障碍比生理障碍更大。
谌冰冷静道:“没事儿,你来。”
短暂的安静。
他这样一副烈女相,萧致想来也来不了。亲亲他侧脸:“要是不喜欢就不来了。”
“……”
谌冰垂眼看他:“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说这个?”他声音特别冷,“就问你来不来?”
萧致没忍住乐了,眼底全是笑意,轻轻捏了捏谌冰的脸。
不再理会谌冰生闷气的表情,贴近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缝,随即指节托着下颌侧头更深地吻上去。
以前非常熟悉的接吻,谌冰现在却心不在焉,随着萧致修长手指的游离,险些咬到他的舌尖。
谌冰对这种事的感觉是初体验,坐着跟萧致目光相对时有点儿尴尬,但没过几秒,萧致笑着搂他进了怀里。
跟抱小孩儿似的,抵着他额头说了几句话,谌冰心情莫名变得放松下来。
窗口放着一盆红玫瑰,绿叶间就长了一抹灼眼的红意,直刺得谌冰闭上了眼,被他的手腕交握轻轻抵扣在床头。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房间灯光忽明忽暗,空气漂浮着虚浮的幻影。
谌冰喉头压紧,明显感觉到一阵喘不过气,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
谌冰推拒萧致的肩膀:“……我伤口不舒服了……”
“……嗯?”
谌冰侧头蹭着汗水,浑身脱力似的,胸口的跳动声伴随着强烈的心悸。
跟之前住院生病时差不多,呼吸困难,差点要失去意识。
萧致眼底晦暗,他手臂撑在谌冰身侧,俯身带着汗亲他的脸侧:“还是受不了?”
谌冰说不出话。
萧致已经放得很轻了。
他这种性子,能刚开始一会儿听到谌冰的气息就放慢节奏,而且尽量提前完成,简直是一种折磨。
但谌冰还是受不了。
他现在的身体吧,就非常地不耐操。
萧致抱他起身:“没事儿了,现在什么都不做,就好好休息一会儿。”
谌冰下颌搭在他肩头,身上没力气,半闭着眼闻到他颈侧沐浴露香味和混了一点儿汗的气息,不难闻,反而别样的炽烈。
谌冰脑子里昏昏沉沉,耳畔声音很低:“伤口疼不疼?”
谌冰:“不疼。”
“现在有没有好点儿?”
“还行。”
萧致吻了吻他潮湿的眼尾,手臂从颈绕过揽着他肩膀,思索着说:“等你再养好一点儿……”
他刚才明显没什么感觉。
刚开始情绪很高,但从谌冰身体虚弱没几下就受不了后,一直在迁就谌冰,到后面几乎没怎么动,光顾着照看谌冰的情绪。
所以今晚这个属于,做了,但又没完全做。
谌冰心情也有些复杂。
被流连地亲着耳侧,耳垂厮磨到发疼。
谌冰额头抵在他肩窝,脸上发热,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尤其腿间,几乎还能感觉到萧致吊着一口气的情绪。
萧致叹一声气:“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真就做不了。”
“……”谌冰自闭中,沉默。
“不过,”萧致再亲亲他侧脸,“不着急,等有一天养到你身体健康了,我们再来。”
谌冰安静了会儿:“那我以后万一都健康不了呢?”
并不是不可能。
车祸挫伤内脏导致谌冰身体留下了慢性病,要一辈子好好调理,说白了以后就含着金汤匙泡在药罐里,必须要人精心伺候,一辈子都得小心翼翼规律生活。
萧致好笑:“没事儿,我就喜欢带病的。”
“……”
谌冰启唇,咬他肌肉紧致的肩头,他皮肉包裹着骨骼,身材挺拔硬朗。
谌冰咬得轻,类似于小动物的奶牙抓挠。
就,稍微表达一下不开心。
萧致搂着他腰不太确定道:“你现在不是还没调理好?再过一段时间,身体能健康很多。”
“只好以后好好吃药,忌饮食,不会老觉得不舒服。”萧致捏着他下颌转过来,重新亲了亲他唇角,“现在许姨盯着你,上大学后我盯着你,没事的。”
后半辈子,也得要萧致一直照顾。
谌冰不太确定,是不是当时猝不及防的癌症转换成了漫长细碎的慢性病,不过也很不错了,只好好好调理,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除了体质会一直比较弱。
谌冰继续走神。
萧致再亲亲他唇角:“床上的事儿也不急。”
他声音挺平静的:“以后我慢慢操你。”
“……”-
从酒店出来。
虽然他俩刚才没折腾出什么,但谌冰走路还莫名的不方便。他站在街道,风很冷,心情相当的不好。
萧致到路边拦了车,上去后特意提醒师傅:“开平稳一点儿,不着急。”
回到校门外的房子,开门,里面竟然还挺热闹。桌上放着生日蛋糕,许蓉和谌重华都在。
谌冰不想吃蛋糕,解开校服回楼上的房间:“我先睡了。”
许蓉一脸莫名:“怎么?”
萧致想了想,说:“他学习压力大。”
谌冰:“……”
许蓉似懂非懂:“嗯,那今天早休息也好。”
萧致往复式的楼上走:“我进去看看他。”
“好,去去去。”许蓉本来也没指望谌冰吃蛋糕,回头叫阿姨重新热汤,“我再弄点汤。”
进房间。
谌冰关门躺上了床。
萧致在他身旁坐下:“怎么心情还不好?”
怎么心情不好?
不好就不好在想到自己这身体素质,感觉挺烦的。其实忌口之类的还好,少吃什么不吃什么,但主要是怕以后一直病歪歪的,估计得给人添麻烦。
谌冰拿被子想兜住头,被萧致扒拉着,力气拽不过萧致,最后烦得直接蹬了一脚。
“发什么脾气?”萧致好笑。
谌冰侧身,无意按着腰侧。
以前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现在却受不了生病,总怕影响自己跟萧致的生活。
谌冰想着,感觉被萧致拉着抱进了怀里。
萧致亲他,温度渡送,耳侧暖洋洋的:“怎么了?”
谌冰闭着眼,懒得说话。
他想了半天,担忧和复杂的情绪总算用一句话确实地表达出来了:“久病床前无孝子。”
“…………”
听到这句话,萧致无意识舔了舔齿尖。
他眉眼被灯光映得明暗交织,眼睫垂下了淡淡的阴影,明显是特别特别想怼他的,但碍于这个小可爱心情不好,他忍着没怼还得安慰他。
“担心身体?”
谌冰:“嗯。”
“怕什么呢?”
谌冰掀开被子,直勾勾看着他。
只要想到未来跟萧致生活在一起,萧致要陪他吃寡淡无味的菜,要一直在家里存着药,要熟悉他各种的病症和不适,做个爱都得顺着他的健康周期,大部分空余时间精力都要留着细心照顾他的身体,谌冰想一想觉得很沉重。
谌冰眼底淡漠,看着他:“你以后会不会烦我?”
萧致没听清似的:“嗯?”
“你听到了。”
萧致“嗯”了声,音色平静。好笑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会,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谌冰感觉自己有点儿无理,但真不太自信:“你以后就烦了。”
“什么烦不烦的?”萧致在他脸上亲了亲,“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照顾你,给你做饭,拿药,吃一样的菜,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你,怕你冷抱着你睡觉,怕你热给你扇风,这怎么了?”
谌冰抿了抿唇。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喜欢你。”萧致亲亲他额头,“谌冰,我很期待我们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你。”
第105章 “记下来了。”
谌冰看向另一侧,安静了片刻:“不说了。”
萧致的话让他心里有些暖,但脸皮薄,不知道怎么回应。
“嗯,不说了,”萧致给他拉好被子,“别多想。”
谌冰轻轻扒拉他放在床沿的手。
骨节分明,浮凸着青筋,看起来瘦削有力。
谌冰挤入五指,扣紧后,蹭了蹭他的掌心。
没多的话,萧致目视着他的视线却变得晦暗,拿起手背亲了一亲。
谌冰不怎么说话,但肢体语言的感情蕴含丰富,现在很明显是,舍不得他、离不开他。
还有点儿闹小脾气。
萧致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下:“没事儿的。”
谌冰垂眼,还有情绪似的,捏了捏萧致的指尖。
就这么一个动作,萧致懂他的意思了,偏头,封住谌冰的唇齿。
按着掌心,直亲到谌冰难忍地挣扎,萧致才松开,漆黑的眼底显出几分笑意。他每次欺负完谌冰后心情都很不错,看了看手机,说:“我要回学校了。”
谌冰轻轻呼吸,侧头不看他:“你走吧。”
“怎么?连句留我的话都没有?”萧致气定神闲,坐在床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解谌冰领口的纽扣。
谌冰肤色白净,底下的瘦削锁骨蜿蜒至肩窝,非常的好看。
他指尖抚摸颈侧,逐渐往下。
“……”谌冰无语,“你快走吧。”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萧致似笑非笑,“我走了你半夜不寂寞吗?”
谌冰深吸口气:“滚!”
萧致慢条斯理起身,重新看了看表,无所谓道:“行吧。”
他不要谌冰送,开门前留下句:“你想早睡就睡,毕竟刚才的运动量对你来说还挺大。不睡的话——十点半给我打视频。”
谌冰拉被子到鼻尖,没出声。
萧致:“走了,明天见。”
他轻轻掩上门。
外面响起许蓉跟他说话的动静,萧致声音低,听不太清,不过很快消失了。
谌冰准备睡觉。
思绪却被刚才那句“第一次”侵占。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刚才在酒店的场景。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萧致,没错,这个狗东西,和他身体的一部分,却是实实在在地触入了自己。
“……”
谌冰耳背开始发热。
期间萧致怕他心理过不去这关,聊些有的没的,但两个人都心不在焉,完全无法抵御最感官的刺激。
进来时谌冰有些不舒服,但觉得被填得好满。和萧致肌肤相亲、最紧密交合,那种感觉给他的心理愉悦,远远大于生理的不适。
谌冰脸上没什么情绪,想了一会儿,往被子里缩得更深。
……确实是很想——
跟萧致再待在一起-
暑气逐渐兴盛。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热,学校干脆消除了每周的一天假期,改为上晚自习,只放半天。
起初还怨声载道,但所有声音逐渐消失了,忙着学习和高考。
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课间继续学习,或者睡觉里比以前安静了不少,随着倒数日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沉默。
谌冰还跟往常一样来去学校,刷题,考试。
考到后期都有些麻木了,不过谌冰经历过一次,还能游刃有余,没有太大的厌烦。
倒是萧致偶尔晚自习刷题,刷了一整天,从十几页写到五六十页,闭着眼几乎睁不开,呼吸沉重,下课倒课桌上就睡,连话都少了很多。
谌冰屈指敲了敲他桌面,说:“出去打会儿球。”
“算了。”萧致话音疲惫,“还有张卷子。”
“……”
教室里追逐打闹。谌冰起身,拉他手腕:“走了。”
“不去。”
“叫你走了,别一直坐着。”谌冰再拽他手腕。
萧致指尖撑着桌沿,推开椅子时“哗啦”一声响,身体有些沉重。他掠开眼皮瞟了谌冰一眼,眸子充着红血丝,摇摇欲坠地靠上谌冰的肩膀。
谌冰没站稳,往旁边让了两步。
萧致抱着他,鼻息沉沉,挠痒似的拂过颈侧。
谌冰看他:“你站稳。”
萧致:“站不稳了。”
谌冰:“……这么累?”
萧致:“嗯。”
他往谌冰颈间轻蹭,鼻尖擦过去:“要吸吸冰宝才能好。”
“……”
萧致性格还挺黏的,可以算是接吻和拥抱狂魔,特别喜欢跟谌冰亲亲抱抱。
大庭广众影响不好。
谌冰推他:“别烦了,去操场打球休息一下。”
萧致半闭着眼,散漫地点了点下颌。
操场人不少,灯光微暗,高挑的身影在篮筐下来回奔跑,发出鞋底摩擦地面的尖锐的声响。距离高考只有几天,这些高一高二的不受影响,还是照常玩儿。
萧致找到4班男生占的球场,走近,傅航喊了声:“萧哥?”
萧致听见,懒得应,点了点头。
谁知道傅航跟抽疯了似的,开始“萧哥!萧哥!萧哥!萧哥!”一直喊,喊得萧致耳朵都疼。
他本来没精力说话,应是抬高音量,咬牙用力地道:“嗯!”
傅航终于满意了:“大爷来玩儿啊?”
萧致过去,文伟笑了笑:“哪阵大风给您刮来了?不在教室刷题,怎么出来打球。”
管坤也跟着内涵:“这不好吧?”
“……”
萧致备战高考期间娱乐活动降到最低,除了跟谌冰偶尔出去吃饭,散步,看电影再过个节,全部时间都在学习。
这不,代沟都出来了。
萧致抬手照他脑袋给了一巴掌,接过篮球,隔着远远的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响,篮球进框。
文伟鼓掌:“宝刀未老啊萧哥!”
“时隔三年,龙王归来?”
“……”
“傻逼。”萧致投完到稍远的位置站着,不想再继续,“你们玩儿。”
操场上分为两队,对垒打球。这边文伟好不容易进个球,在操场学猩猩捶着胸到处跑,哀转久绝空谷传响。
傅航快被他笑死,半跪在地疯狂用拳头捶水泥地,笑得一病不起。
非常热闹。
一群人完全意识不到即将毕业。
萧致站树底阴影里看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沉沉:“他们能考上大学?”
“……”
谌冰侧头。
萧致若有所思地道:“这群傻逼,不会一考完就散了吧?”
“……”
谁知道呢。
萧致后退一步,突然举起手,食指和拇指呈直角对准操场,取景框内后喉头滑出一声轻轻的“咔嚓”。他鼻梁犀挺,细长的手指正靠在眼前,微微后退半曲着腿。
标准的拍摄的姿势。
他没带手机,就这么拍了拍,手指框内是文伟被管坤拎着衣领往球场外拽,边发出阵阵惨叫。
“OK。”萧致开口,有点儿像自言自语,“记下来了,刻骨铭心。”
“……”
谌冰侧头,见萧致举手转向自己。
他小幅度地半闭左眼,唇角笑意不减,手指比拟的“相机”转向谌冰,似乎准备给他拍几张。
夏风微凉,他调整姿势,似乎光线和阴影要精心设计,才能以最美好的瞬间,永远储存在他的回忆里。
他出声,背后繁星明亮,拂过夏日的凉风。
“咔——”
“记下来了。”-
谌冰没挡住他的拍摄。
不过也没多说别的。
这几天天气晴朗,甚至有些燥热,老陆进了教室几次,提醒大家可以收掉课桌里的书本了,免得高考前一天放假不好不方便全部带回。
晚自习,萧致整理试卷,从课桌旁堆的厚厚几大摞,再到教室旁用箱子装起来的教辅资料,放地上重叠一看,比半个人还高。
萧致啧了声:“我真刷了这么多?”
谌冰抽出一本,里面大部分做着笔记:“都写满了。”
“那有点儿不知不觉。”
谌冰莫名有些触动,问:“累不累?”
“熬过了也还成,觉得累也觉得快乐。”
萧致整理桌肚里的改错本,快两指厚的订装,整整六本。他瞟了眼直接丢地上:“拿出去扔,对我来说没用了。”
“……”
笔记写得很满,书皮都磨破了,卷出毛边,里面是贴着便利贴做的笔记。
谌冰捡起来:“不一定非要扔,可以留下来当纪念。”
“但是太沉了,不好拿。”
谌冰侧头:“有车。”
萧致停下动作,似懂非懂,瞥他:“你想要?”
“……”被他明说,谌冰有些无语。
不过他确实想留下这些东西。作为萧致努力过的证明,他舍不得丢,想完整保存下来。
萧致翻其他笔记本单词本,垂眼笑了下:“你想要就要。”
各科试卷整理,几摞几摞的,用文件袋和订书机分门别类装得特别仔细,分数从最开始的几十分到后面语文稳在110+,英语130、140,数学没低于140。
萧致晃了晃试卷:“这些能不能扔?”
谌冰抽出几张满分试卷和一张35分的卷子,说:“其他的丢了。”
他俩慢慢整理。
旁边文伟探头探脑:“收拾好了?”
萧致:“没呢。”
文伟扒拉扒拉他俩的试卷:“你俩咋写这么多?我感觉我就几张,好多作业写完就扔,从来没攒过。”
萧致眼也没抬:“啊。”
文伟转了转眼睛,明显居心不良,巴巴地道:“这么多东西,你们搬回家一定很吃力吧?”
萧致总算看他一眼,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有事?”
“要不要全部交给我,我帮你们送到废品站或者垃圾桶。”文伟笑得像个铁憨憨,“这种粗活累活交给我这种粗人干,帅哥只要保持美感就好了。”
萧致嗤声,直接拆穿他:“你他妈想干嘛呢?”
被他一凶,文伟瞬间老实:“……哥,我想卖二手学霸笔记。”
“卖给谁?”
“我们学校高三毕业的女生。”
“?毕业了买什么笔记?”
“大家想留个帅哥的东西作纪念,几十年后回忆同学情,”文伟疯狂解释,“绝对没有想磕cp或者排解暗恋之情的意思!”
“……”
萧致转向他,无言地看了他两三秒,眉眼明显有几分隐忍。不过他没说,抽出物理复习大书叩完桌沿丢地上,直接让他滚蛋:“不卖。”
顿了顿,再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慢条斯理。
“我马上就拿去操场烧。”
“……”
第106章 “要操坟里操去,没人拦你。”
文伟:“萧哥你这就过分了!”
萧致直接笑了,收拾出书本厚厚的几堆,下了逐客令:“赶紧滚。”
“……”
到了高考前一天。
上午叮嘱完放假搞大扫除,整理考场,萧致的书还剩最后一小堆搬完。谌冰跟他一起往校外搬。
这个时间段大规模搬书离校的都是高三生,萧致单手捧着一摞课外练习题,校服袖口折叠到小臂的位置,细而窄的眼镜架在鼻梁,头发尽量剪短。他消减了以前眉眼的野性,增添了几分读书人的沉稳和安静……极度收敛。
谌冰看着他,一时有些晃神。
现在走出校园,联想自己刚踏进来那会儿,萧致的气质截然不同。
校门口有别人,估计在等人,看校服是高一的,就蹲在路口抽烟。
“冰少爷,书全部搬回去?”司机问。
谌冰递给他:“谢谢,放储物间就行。”
“这儿还有,谢谢。”
萧致刚递书到他手里,旁边响起吆喝“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那声音特别响,谌冰没忍住侧头,那蹲路口的黄毛站起身,感觉性格比较浪荡,大大咧咧往另一边走。
他目标是个戴眼镜的男生,男生看见黄毛脸色一变,调头穿入人群狂冲。
“操你妈!站住!”
“……”
——你追我赶,估计是私人恩怨。
九中这地方私底下打架的人多了,原因无非是看不惯谁谁。
谌冰瞟了眼:“年轻真好。”
萧致视线追逐,看见两人从校门口追到十字路口,又从十字路口往回跑:“嗯,年轻人。”
谌冰顿了顿:“像极了曾经的你。”
萧致:“……”
我他妈——
他舔了唇,安静了一会儿,轻托架在鼻梁的细框眼镜,脸上没什么情绪:“怎么,你怜惜了?”
谌冰;“……”
操。
谌冰盯着满大街乱跑的高一男生,对方明显欺负人来着,特别狂,看见挡路的同学直接拨开:“滚!”
“哗啦——”旁边抱书的女生匆匆避开,书掉了一地。
男生根本没回头,奔到谌冰站着的街道附近。
眼镜男看校服也是高一,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对站路边戴着眼镜的萧致丝毫没躲闪的意思,从他身旁疾驰而去。
“操你大爷的狗杂种!有本事你再跑?!我他妈逮住打死你!”
黄毛边追边骂。
谌冰准备避开。
身旁,萧致从前面那眼镜旁若无人掠过就抿了下牙,没说话,眼底的情绪阴晴不定。
看黄毛继续横冲直撞,看见自己毫不避让,萧致叹气:“看来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
谌冰,“?”
什么中二病发言?
萧致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眼镜,取下递给谌冰,平静地道:“拿着,别弄脏了。”
谌冰莫名接过。
萧致前走一步,黄毛正好冲到前三步外的位置。黄毛明显准备推开萧致取直线距离。但没想到刚靠近,萧致朝他招了招手,黄毛腰间猛然一阵重创——
萧致抬腿,踹退他两三步,脸上没什么表:“跑什么?大庭广众,请注意公共美德。”
黄毛莫名被制裁,捂住小腹怔了两三秒,夺口狂喷:“你他妈谁啊我操你大爷!!”
“要操坟里操去,没人拦你。”
萧致几步走到他跟前,身影垂落,看他的视线温度极低,“会不会打架,不然我教你?”
“……”
黄毛高一,属于抄社会那种,但他到学校后听到的校霸传说里就感觉没眼前这号人……但萧致的气场太强,他明显打不过。
黄毛怔了怔,骂骂咧咧,边骂边走:“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老子马上叫人揍你——”
萧致淡淡道:“666。”
直接被羞辱的黄毛:“……”
他欲言又止地指萧致的鼻梁,越指,人越溜越远,跑远了还骂:“你给我等着!”
街道恢复安宁。
闻着味儿的保安跑过来:“这是干什么?打架?!”
萧致取过谌冰手里的眼镜戴好,若无其事地抿一下唇:“没打架,跟他玩游戏。”
保安:“……”
他在保卫老师心里有印象的,这保卫老师刚来一年半,知道他是高三一个学习好长得又帅的男生,九中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同学。
被直接当成瞎子,保卫老师一时无语。
萧致准备抽身,礼貌道:“老师,我们走了。”
“……”老师欲言又止,说,“赶紧走赶紧走。还有——高考加油。”
“谢谢老师。”
离开了校门附近。
书已经由司机全带回去了,谌冰这才明白萧致那句“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的意思”。不错,看样子,这骚东西在这打架方面宝刀未老,而且估计能随时重回巅峰。
谌冰静了会儿,问:“下午干嘛呢?”
“明天高考,今下午就不学了,放松放松行吗?”
谌冰没意见:“晚上写题保持手感。行。”
萧致想了会儿,说:“随便逛逛?”
他俩高三的课间活动。
闲得没事儿,就搭着公交车和地铁到处晃,两个人一起打发时间。
不过今下午肯定走不远了,谌冰说:“去看个电影,随便走走?”
萧致:“行。”
电影院人比以前多,大部分少年男女生,萧致拿手机扫出票根,突然有点儿感叹:“我们多久没一起看电影了?”
从谌冰出事之后,空闲时间都在一起刷题。谌冰想了想:“半年多了吧。”
萧致到前台买爆米花和可乐:“这么久。”
本来还没多大的感觉,谌冰突然觉得备考这段时间好辛苦。他跟萧致以前每周末约会,后来改成了在教室刷题,全班就他们两个人。
不过那段时间很开心,跟他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一起分析难题,不管干什么都阴影不离。
甚至不觉得多苦。
现在,一起做电影院里看电影,才意识到以前那段时间的不容易。
谌冰接过可乐。
荧幕上是一部爱情片。
电影院里坐的差不多是情侣,男女,女女,男男都有,对他俩的存在虽然有一点点意外,但都各顾各的。
等感情发展到后续,影院悄然无人,只有后座传来接吻的动静。
“……”
谌冰喝了口冰凉的可乐,身旁,萧致侧头瞥了一眼。
他若无其事转过来。
谌冰看电影提不起兴趣,坐着打发时间,往嘴里放了枚爆米花。
下一秒,被萧致捏了捏指尖:“要不要接吻?”
“……”
谌冰没理他。
萧致说:“来,把他们的声音盖过去。”
“……”
谌冰直接气笑了,骂他:“滚。”
确实在影院这种公共场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有些影响心情。后座情侣过于亢奋,导致前排部分人感觉不适,屡屡侧目。
谌冰本来看不进电影,但为了忽略这种声音,硬生生看进了这部青春爱情片,甚至来回咀嚼情节。
——张爱上了李,李不爱他爱上了周,周是张的好兄弟,为了友情把李让给张,但张同样为了友情不要李,然后李莫名其妙孤独终老。
神经病剧情。
电影放完谌冰起身,那对刚才吸引了太多视线的情侣跟着出来,萧致瞥了男生一眼:“三十分钟,嘴没亲破皮?”
男生脸莫名红了一红。
旁边几个看电影的跟着翻白眼。
走到楼下,谌冰想到什么,才说:“你脾气是真的硬。”
不喜欢的东西撞脸上完全不忍,内涵也得内涵两句。
萧致漫不经心:“那不就顺手怼了?”
顺手怼了?
祖安男孩属性。
行吧。
谌冰想起别的,问:“大学打算读什么专业?”
萧致到楼底的阴影,撑开太阳伞,放到谌冰头上:“没想。”
“没想?”谌冰看他。
“对,没想,没什么喜欢干的事情。”萧致笑了下,“等等,有没有谌小冰专业?”
“……”谌冰无语,“你他妈正经点儿吧?”
他俩沿着楼梯往公园广场附近走。
萧致认真了几分:“兴趣可以到大学再培养,现在我争取多考几分,多几种选择,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谌冰对他的态度没辙。
这也没多大的问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确定的梦想,并为之付出全部努力,只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如果实在没理想没动力,那么按部就班过好人生的某一个阶段,也算是对人生负责。
谌冰说:“那你好好考。”
萧致嗯声:“争取跟你考一个学校。”
为什么说争取?
萧致这几次考试,即使状态最好,也达不到那个分数线。
楼梯下再过一条河,中心是一座塔,里面有佛寺。谌冰沿路往寺庙里走:“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考不考得上其实没关系,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难得的鸡汤,萧致不觉莞尔:“是吗。”
谌冰点头:“爸爸为你骄傲。”
萧致:“……爬,赶紧爬。”
谌冰好笑。
阳光炽烈,从遮阳伞的间隙漏下来。
萧致打伞打得落落大方,他不怕晒太阳,但怕给谌冰晒蔫了,毕竟这是温室里病怏怏的小玫瑰。
——为了谌冰的面子,萧致还得主动打,假装自己想打。
寺庙不大,在公园中心收二十块钱门票。附近的老百姓都不进去,除了闲的蛋疼的游客。
谌冰在菩提树下站了一站,说:“进去拜拜?”
萧致直接竖大拇指:“你还有这种爱好。”
谌冰说:“……闲的。走吧。”
寺庙里人烟稀少,进去有两个扫地的大叔,看见他俩推销起来:“积功德吗?保你高考考上理想的大学,保你耍朋友遇到大富大贵,保你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保你生大胖儿子——”
越说越离谱,谌冰瞥他:“要多少功德?”
大叔说:“你就捐个200块钱吧。”
“……”
大叔说的风轻云淡。
萧致掠起眼皮:“200块,你怎么不去抢?”
大叔:“我们菩萨特别灵。”
“你灵你——”
萧致动唇,赶在骂脏之前,谌冰直接转身往佛堂进去,拉着萧致转头走了。
烧香十块钱。
佛堂分区管,这片文殊菩萨不归刚才那个大叔管。
佛堂建筑古朴,菩萨塑身巍峨,谌冰看了会儿说:“我烧一注吧。”
萧致旁边看热闹,对谌冰的所作所为很意外,抬眉:“你真信这个?”
谌冰说不上信。
但这时候,多信一样玄学,也多一分希望。
萧致拦不住他,点头:“行,你烧,我不烧。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谌冰:“随便你。”
旁边大叔递了一炷香。
点燃,示意谌冰在蒲团上行礼。
萧致眉眼加深:“还要跪?”
“……”大叔一脸无语地盯着他,“年轻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致舔了舔牙槽,没再说话。
谌冰膝盖枕着蒲团,垂头向菩萨许愿。
他侧脸安静,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萧致考到他理想的分数。
许完三稽,大叔说:“可以了,菩萨会保佑你心愿达成。”
谌冰起身时没怎么站稳,萧致扶住他手臂,稳当地将谌冰拉进了怀里。
谌冰半靠在萧致怀里。
萧致声音散漫,懒洋洋看着他:“许什么愿啊?”
谌冰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萧致垂眼:“跟我有关?”
谌冰说了句“明知故问”,走出佛堂。
但莫名。
萧致却没走。他高挑的身影站在回廊深处,从后看谌冰的身影。
萧致很意外。
谌冰从来是非常高冷骄傲的性格,一直理智,客观,冷静。但现在,不知道何时多了那么多尘世间的感情,牵扯不清的柔软,居然会在佛堂中为他祈愿。
从什么时候起,他为自己变得这么多情。
第107章 “要不要抓紧尝尝,男高中生的味道?”
回学校那会儿时间还早。
谌冰跟萧致分路:“你回去看几道题就睡觉,好好休息。”
萧致应声:“行,那我走了,你也早点睡。”
谌冰目送他背影离开。
萧致肩宽腿长,穿的宽松黑T恤背后贴着几个字母,他戴表的手腕拎着遮阳伞的伞骨,走路挺拔利落,身影消失在校门口。
学校内安静,远远传来说笑声。
刚走到宿舍楼底下,就听见楼上的狂欢。
萧致抬眼瞟了瞟,跟着上楼,刚推开门,骤然被眼前的热浪熏了满脸。
寝室里干嘛的都有,文伟拎着半瓶可乐跟傅航碰了个杯,酒不醉人人自醉:“兄弟,明天就恢复自由身了,这一杯敬你。”
傅航也在喝可乐,但满脸醉意:“我曾将完整的镜子打碎,深夜的枕头都是眼泪。”
“……”
萧致将太阳伞放到鞋柜,起身往里走。
文伟疯狂抱他的腰:“萧哥你回来了?!”
“萧哥来喝一杯!兄弟们的散伙饭,现在就等你了!”
萧致瞥了眼:“明天不高考了?”
“高考归高考,现在是放松时间,”文伟递过一瓶可乐,“是兄弟就一口闷!”
“……我闷你妈呢?”萧致顺手抽过去,指背挨着触了触罐身,“还好不冰,明天肚子出问题你你考个寂寞?”
文伟又把可乐拽回去了:“你不懂。”
他声音抑扬顿挫,“你不懂兄弟离别的感伤和内心的寂寞!你只想着冰冰,你心里已经没有我这个亲兄弟了。”
萧致好笑,推开椅子上的杂物勉强收拾出一个空位,坐下。
寝室里人不少。
管坤在洗牌,洗完牌说:“打了,别磨叽。”
“行,这把我打春天,你们都等着给钱。”
“你打春天?哦哟!”
“四带二!”
“行,装起逼来了,刚开始就玩儿这么大?”
“……”
打得相当热闹。
萧致觉得寝室里有些闷,他找了件衣服出去洗澡,高三这栋楼人都疯完了,除了极个别在学习,其他学生抽烟打牌喝酒莫不吵吵闹闹。
宿管阿姨来了几趟,没用。
高考前的躁动。
萧致洗完澡出来,回寝室,这群人没再打牌,改为边磕瓜子边扯淡:“小放,我还记得我刚开学见到你,挺清秀一小帅哥,特么的衣服穿反了,我当时对你印象那个差啊——但没想到我俩居然在一个屋檐下相依为命了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周放也搂文伟的胳膊:“说实话,亲兄弟,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没好到哪儿去。”
“……”
“妈的。我当时刚来教室放眼看去,寻思我们班的男生颜值就这的话那我不妥妥的班草?”傅航直他妈摇头。愤怒嘶吼,“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萧哥第一天就他妈迟到了!他特么的来晚了!!!!”
“……”
萧致索然无味,扯了下唇。
文伟双眼赤红,快把手里的可乐罐捏破:“三年!三年!说好的一起单身做兄弟!你们俩都脱单了,还有个管坤最近也在跟那个姓许的眉目传情!”
“……”管坤直接啐了口瓜子壳在他脸上,“滚,我跟你妈眉目传情。”
“呵呵。”文伟面露嘲讽,指了指他,“听见没?就这?就这种粗野的男人,都有人表白,而我呢!”
他快要痛哭流涕:“是我不好吗?”
萧致拍拍他肩膀,像是安慰:“多大点事儿。”
文伟转向他:“你怎么会懂!”
“……”
寝室里集体沉默了一段时间。
文伟爆发:“呜哇哇哇哇哇——”
他越闹,寝室里越没憋住笑。
周放抱抱他:“兄弟,算了,是她们配不上你。”
文伟还他妈闹,闹得想以头抢地,他往寝室门口跑:“我他妈现在就去女生寝室楼底下站着,看有没有跟我表白!管坤都有,凭什么我没有?”
他举手挥舞起来:“我一定要证明我比管坤靓仔!”
门刚推开,却站了道矮矮胖胖的身影。
陆为民站在门外,拿把小电风扇:“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几点了?”
“……”
寝室集体沉默。
文伟维持着套马的手势,跟陆为民四目相对。
陆为民都烦了:“高考前一天还特么吵吵!你们现在要毕业了!还要我管!不是叫你们早点睡?”
边嘟哝“烦死了”,边往寝室里面走:“你看你们这个寝室,脏、乱、差,还喝冰可乐?喝坏了肚子怎么办?”
陆为民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还摸了摸文伟晾在阳台的衣服:“衣服晒干了还不收?”
寝室里静静地看着他。
陆为民矮矮胖胖,明显大半夜快睡觉了又放不下心,跑到学校里来查寝。他背后全是汗,就穿了身汗衫短裤,跟个进城下乡的农民没有区别。
他顺手还帮忙收了双袜子:“赶紧的,好好去洗个澡,趁最近天气不热早点睡,明天考试,考完我以后就再也不管你们了。”
文伟表情有些变化。
周放也怔住了。
男生们呆了好几秒,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走到陆为民背后,“啪!”地一掌响亮地打了他一个屁股。
陆为民:“……”
他惊愕加震怒的表情还没做出来,文伟一把抱住他:“陆老师!啊啊啊啊啊啊!!!”
周放也是一张哭脸:“陆老师……”
陆为民强忍着刚被这群皮孩子打屁股的无语,改为拍他们的肩膀:“怎么了?”
周放摇着头抹了把脸,逃也似的飞奔出了寝室,“哐当!”砸上门,表现得像个刚被渣了的少女。
“……”
文伟抱着陆为民不肯松手,连哭带嚎,抚摸他的秃头:“陆老师,我们要走了。”
隔壁其他男生也闻讯赶了过来。
一群大老爷们儿,汪汪汪地叫“陆老师!”“陆老师!”“陆爸爸!”,门口水泄不通。
陆为民扫了一圈,感慨地看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教了很多年的学生,迎来送往。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三届又三届。但对学生来说,自己却是他们一辈子的高中班主任。
朱晓揉着眼睛哇啦哇啦哭。
其他男生也泪目。
陆为民都不敢想象一会儿去女生寝室的盛况了,只好露出笑:“怎么了啊?有什么好哭的?不还没毕业,你们不还归我管吗?”
大家嘤嘤嘤QAQ。
陆为民安慰道:“不要这样。要哭,就等到考完那天晚上的庆功宴去哭。我们没什么好哭的,”他视线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怕的。”
陆为民摸摸朱晓的脑袋:“都乖,不哭哈。”
朱晓擦了擦眼泪。
陆为民说话有些吃力,站在灯光下看着这群男生。他平时其实很感性,但在学生面前,知道自己应该理性起来,免得影响同学们的高考情绪。
陆为民笑眯眯道:“我现在去女同学那边看看,你们好好休息,不要吵了。”
“好!”
“陆老师再见!”
陆为民擦了擦汗,点头,往楼梯下走。
萧致一直安安静静站旁边,这会儿起身:“陆老师,送送你。”
陆为民看了他一眼:“哎,好。”
他们往楼下走,树荫里凉快,阴影婆娑。陆为民到门口时转过来说:“萧致,这高中三年,我最担心的学生就是你。”
萧致侧头:“啊。”
“你以前家庭条件好,学习也不错,外貌更是我教书这么多年见过最端正的,但,你之前的表现一直不太好。”
陆为民笑着叹口气,感慨道,“看到你现在好了起来,我觉得很神奇,也衷心地感到高兴。”
萧致垂眼,安静了一会儿。
萧致一直以来都相当叛逆,头生反骨,宁愿与全世界为敌,那时候陆为民为他操的心真不少,好说歹说,说得嘴巴一天都是干的。
但萧致就听不进去。
陆为民也没有冷眼相向,他就一个无用的婆婆嘴,整天念念叨叨,没用但又割舍不下。
那也是萧致尽量还回学校的原因,对这种性格麻烦的老师完全没有办法。
可至少,确实是有人在关心他。
萧致眉眼蒙着阴影,他呼吸了一下,想说什么,陆为民又说:“萧致,老师跟你说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想想,哪怕倒霉触底也没关系,因为触底后,就得开始往上走。”
他说:“人只活一次,再烂也就这样了。不努力就陷在泥潭里,但努力一把,哪怕是改善了一点点,也在慢慢变好。
而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追求的幸福,其实就是那不断变好的每一个一点点。”
“这三年老师一直看着你呢。你这么小就经这么多事,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陆为民眼眶潮湿,拍着他肩膀,“加油啊,你还年轻,你还有好多好多的未来。”
他说着,就掉泪了,哎了声:“我这年纪大了真的是——”
对老师来说,看着学生变好就是人生的使命。
萧致眉眼紧皱,唇角动了动,眼底好像有冰雪融化:“陆老师——”
“加油加油,不说了,你高考好好考,”陆为民转头准备走,笑了笑,“我还从来没带过能出两个清华学生的班儿呢。”
萧致莫名笑了:“陆老师,我努力。”
“走了走了。”陆为民擦着眼睛,举着小风扇往女生宿舍走,声音越来越远。
夜风微凉。
宿舍楼安静下来,应该在收拾寝室准备休息和应对明天的高考。萧致站在楼底没急着上去,而是拿手机打通了给谌冰的电话。
三声,接通。
谌冰的声音传来:“还没睡?”
萧致:“嗯。”
说完,他安静了一会儿。
谌冰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萧致到茂密的树枝底下,半蹲着身,说:“宝,你说明天我能考好吗?”
“……”谌冰回之以安静。
本来没有什么负担,在听到陆为民那番话后,萧致突然有些急切想证明自己。人最大的恐惧,来自于对不确定的未来的恐惧。
谌冰那边有别的动静,许蓉给他端了杯热牛奶。他还在翻笔记,纸页划拉发出清脆的声响,被夜色无限放大。
谌冰总算开了口。
“考不好也没关系。”
萧致轻声:“嗯?”
“你的人生完全属于我,考得好或者不好,我都认。”
谌冰声音平静,细长笔尖在纸面轻轻曳过,“现在的你已经是最好的你了,不要给自己压力。就算考的不理想——”
他声音顿了顿,“不还有我吗?”
萧致莫名浮出笑意:“嗯?”
“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给你。”谌冰说。
萧致笑意扩大,抬头,深蓝的天空浮着几团白云,隐约能看见细碎的光点,在气层中若隐若现。
萧致手指按着胸口的位置,随着繁星闪烁,心脏起伏不定用力地跳动。但速度很快,混着热意……感觉快要融化了。
萧致总算开口
声音被风吹着,轻缓坚定:“谢谢。”-
高考结束得比想象快。
考完走出考场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断了,又像之前运行的轨道还在继续。
看着试卷全被回收,文伟怔了下:“高考试卷不讲了吗?”
身旁哄笑。
陆为民笑出眼角的褶皱:“要讲只能给下一届学生讲了。”
傅航出了个主意:“你要是真的想听,可以复读一年。”
刚才还一脸悲伤和念念不舍地文伟疯狂摆手:“不来了不来了!打死不来了!”
“……”
教室门口汇集着四班的同学。
陆为民挥了挥手,说:“你们回去收拾一下,男生穿帅点儿,女生穿漂亮一点儿,六点钟到万春酒店吃庆功宴,全班同学都要参加。”
“啊这啊这?散伙饭吗?”文伟问。
“散伙饭还是庆功宴,都一样的。”陆为民拉着朱晓准备走了,“我们先过去安排。”
看着人影走远。
大家啧了一声。
谌冰垂眼,被身旁的萧致牵了牵校服袖口,侧目看见他骨感分明的下颌:“跟我回寝室拿手机。”
谌冰:“行。”
到寝室,萧致脱掉校服往床上掷过去,打开衣柜找出T恤:“我换件衣服。”
他就站在谌冰面前,指尖勾着黑T恤的领口往上一拽,轻松脱了下来。
他肩颈肌肉紧实,被阳光蒙了层蜜色的阴影,身材已经很有诱惑性。谌冰移开目光,随手找了本心不在焉地翻。
与此同时,门打开了。
文伟进来时就看见萧致赤裸着上身,明目张胆在谌冰面前晃来晃去。
文伟直接:“giao!!”
萧致手里抓着衣服,被吸引注意力,侧头。
文伟:“世风日下!”
文伟:“脏人耳目!”
文伟:“我特么的!”
“……”
萧致半掠低眼皮看他,旁若无人,继续穿衣服。
文伟站门口蒙着眼睛:“高考了高考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对着你这张帅脸时刻担心自己变弯了!咳,tui!”
“……”萧致失笑,“你他妈赶紧换衣服,我懒得等你。”
文位这才往里走,从衣柜里往外掏东西,“萧哥,我这个搭配怎么样?”
萧致瞥了眼:“丑。”
文伟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再接再厉:“这样呢?这样呢?这样呢?”
“……”
萧致过去帮他找衣服。
再出校,文伟感觉自信了很多。他先夸萧致:“校内读书人,校外都市丽人。”
萧致应声:“都市丽人现在要陪冰冰回趟家,拿手机。”
文伟一句我特么:“你刚才不是不等我么?怎么又去等冰冰?极致双标!”
萧致好笑,居高临下打量他:“你怎么敢和冰冰比?”
“……”
文伟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萧致陪谌冰上楼。
进门,许蓉估计还在打牌,人没在。
谌冰刚从枕头后拿起手机,察觉到身后的阴影,还没回头,已经被双臂用力拉进了怀里。
萧致亲他:“考完了。”
他气息滚烫,轻轻拂过眼尾。谌冰微微闭眼,被他亲得喘息凌乱。
萧致再亲亲他脸:“换身衣服?穿校服不合适了好像。一会儿出门。”
谌冰:“好。”
萧致坐在他床沿,躺下去:“终于结束了。”
谌冰无言地换衣服。
肯定学累了。
谁经过高中三年不觉得累。
订的酒店在不远处,走路十来分钟。进去陆为民在跟服务员说话,招呼大家:“十号到十七号都是我们班订的,都可以坐!”
大家稀稀拉拉入座,都是关系好的在一起。
谌冰过去吃不了什么东西,主要图个气氛热闹。临到问酒水时陆为民说:“大家是不是想喝一点儿?没事,现在大家都成年了,也毕业了,想喝酒我不拦着。”
杨飞鸿一锤桌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男生比较放得开,女生要拘束一些,但都喜气洋洋的。
各科老师都来了,陶梦穿得特别靓,高跟鞋加长裙,进来时扫了男生桌一眼:“就两瓶啊?”
“哎,陶老师你这话说得。”
“来来来,先喝两杯?”
“行。”陶梦操着酒瓶就干了。
气氛直接爆炸。
“陶老师你好社会!”
“完全没想到美女的另一面!”
陶梦笑了笑:“倒也不是另一面,男朋友在外面等着呢。”
气氛更加喧闹。
“啊啊啊啊啥时候谈的恋爱?!!!”
杨飞鸿一脸失恋:“我还等着毕业了追你呢!”
陶梦看他一眼:“可惜我不喜欢年纪小的。”
“靠!”哄堂大笑中,男生瞬间不乐意了,“陶老师,你是不知道男高中生的美妙!”
陶梦都笑吐了:“就你们?还男高中生?都毕业了醒醒吧,老黄瓜刷绿漆呢?!”
“操!”
“被你气死!”
“一定要提醒吗?”
“没过今晚就不算真正的毕业!”
“……”
“行吧,那你们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
陶梦说话一直这样,怼完全班同学,施施然去了老师们坐的那桌。
餐桌上人声鼎沸。
萧致也喝酒,他酒量确实是不错,有女生还找他喝,他都尽量喝了,不过没多说话。
许蔚过来问:“冰神要喝一杯吗?”
谌冰端起酒杯:“我只能喝豆奶。”
“那不行!必须喝酒!”许蔚可能有点儿飘了,笑语吟吟,“今天毕业,都不喝酒吗?”
“……”
谌冰一时沉默。
萧致放下酒杯,侧头喊傅航:“把你老婆弄回去,别来烦我老婆。”
谌冰:“……”
傅航就在隔壁桌,萧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他听到。傅航停止吹牛逼赶紧过来搂她:“走了走了走了,谌冰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我陪你喝行吗。”
许蔚:“那行叭。”
说完直接在他腿上坐下。
大家:“啧啧啧。”
傅航一额头汗:“……好重啊你。”
许蔚回头掐他。
成双成对,陆为民看得是满脸笑意:“啥时候见见父母?虽然我是反对早恋,但从高中开始的感情,其实也有独特的意义。”
傅航叹气:“父母早见了,现在我们是互相甩不掉的状态。”
大家直笑。
谌冰漫不经心喝着豆奶,掌心被身旁萧致抓着,轻轻挠了挠。
萧致抬了抬眉,对这俩的甜蜜表露出轻视:“我俩还青梅竹马,你看我秀了吗?”
“……”
谌冰唇角弯了弯,捏他指尖:“收起你该死的胜负欲,谢谢。”
萧致舔了舔齿列,端起酒杯:“我去找老陆喝两杯,要不要一起?”
谌冰自闭:“我就不去了。”
“教了两年,就说两句。”
“……”谌冰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致对应付自闭小孩儿很有办法:“你就躲我背后,我说话,你点头就行了。”
谌冰只好端着豆奶起身。
陆为民那桌是老师和他的几个亲信,总之是班上活跃的同学。陆为民显然喝高了,满脸通红:“哎,你们怎么都找我喝酒?”
萧致拿啤酒倒满:“陆老师,来?”
陆为民醉眼一看他,又看看谌冰,叹气:“行行行,那我就一块儿喝了。”
他边喝边说:“你俩怎么来敬酒都一起?之前陶老师还猜你们关系这么好,是不是在谈恋爱。我心想现在的年轻老师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谌冰这条件,找你谈恋爱不是耽误了么。”
谌冰:“……”
萧致:“……”
陆为民继续自言自语:“不过你确实长得帅,这年轻人,就是容易被外貌迷惑。”他举起杯子,“来来来——”
萧致冷不丁道:“我不想喝了。”
“……”
陆为民没听清:“啊?”
萧致在他旁边坐下,眉眼几分认真:“陆老师您给说说怎么就耽误了?”
他俩说话。
陶梦噗一声笑了,去劝陆为民:“陆老师啊,你少喝点儿吧,一会儿陆师母过来不骂你?”
陆为民注意力被转移:“她不会骂我,我才是一家之主。”
萧致跟他喝了两杯。
谌冰喝了两口豆奶,到陶梦时,她抬了抬眉:“萧致要谢谢你啊。”
谌冰看着他。
陶梦是年轻老师,平时眼力见儿是有的。
她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也就这么一句话,别的没多说:“上清华了有空回九中看看,给学弟学妹传授学习方法,但是——”
她话锋一转,“怎么钓帅哥搞早恋就别教了,给学弟学妹影响不好。”
“……”
谌冰指尖扣着微凉的酒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致总算跟陆为民扯清楚了,他俩开始说高中的事情,越回忆陆为民越嘤嘤嘤委屈,轻轻锤了萧致一下子:“你个坏男人,以前让我操多少心啊?”
谌冰莫名笑了笑。
快散伙时,大厅内人声鼎沸。
男生组织送女生回家,注意路途安全,到楼底下分散:“兄弟们!溜了溜了!”
“改天出来玩儿出来玩儿!”
“啊啊啊啊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高考结束了!”
“……”
声音在漆黑的街道回荡。
楼梯口,谌冰等了几秒,萧致高挑的身影踩着阶梯下来。他明显喝高了,气质几分醉意,不过深刻的眉眼倒是沉静安稳,逆着灯光投落下拉长的身影。
谌冰顺手扶他,低头,看到了手机消息。
许蓉知道谌冰高考完,松了口气,直接从九中校门的房子回了别墅。
妈妈:[我先回家了。哎,这段时间妈妈好累,今晚按脚敷个面膜,你也早点休息。]
高考确实是一场家长和孩子都紧绷的战役。
谌冰收起手机。
身旁,萧致的呼吸中醉意熏染:“去哪儿?”
谌冰说:“回我家。”
萧致:“你家?”
谌冰心不在焉:“我家就是你家。”
“啊。”
萧致轻轻答应,侧头要吻他。
深夜路旁人少,但并不是没人,谌冰左跨跟他隔出合适距离:“做个人。”
“……行吧。”
萧致低头划拉手机。
一直到回家,开门,果然没有别的人,连煮饭的阿姨都卷起铺盖回别墅了,只有桌上还放着菜。
萧致刚到沙发坐下,又起身:“晚饭吃饱了?”
“……”醉得睁不开眼,谌冰真佩服他还能想起自己没怎么吃饭。
谌冰说:“还行。”
萧致往厨房过去,顺手抄起冰箱旁边的围裙:“我给你弄一下饭。”
他走路不算很稳,刚才路上还说困了困了,现在却想起这事,重新恢复精神。
谌冰看着他,说:“我不饿,别做饭了。”
萧致侧头:“嗯?”
谌冰走近,拽出他手里的围裙,催他进卧室:“醉了就去睡觉。”
萧致垂眼,他眼底充着红血丝,视线不能聚焦显得几分迷离,不知道是不是注视谌冰,或者看到了更内层的东西。
萧致笑了下,声音玩味:“你陪我睡?”
谌冰无语,抬了抬眼皮:“快进去。”
刚进门,谌冰被他撞在门后,脊梁抵着冰凉的门板,唇齿被他鼻梁的酒气涂染。
谌冰闻不了酒味:“萧致。”
萧致吻他颈侧,几乎忘情:“嗯?”
“先洗澡。”
萧致深呼吸了一下,对这扫兴的提议有点儿沉默的反对,随即再亲亲谌冰额头,边脱T恤边往卫生间走,嗓音散漫:“我去洗。”
谌冰去了外面的浴室。
洗澡的时间有点儿长,谌冰出来时萧致懒洋洋坐在床沿看手机。不用说,今天算是大家发动态的高峰,毕竟高考结束太值得纪念。
谌冰看见他手机上,班里都在刷一句话-
[今夜,我们都是男高中生!]
还跟陶梦那句话杠着呢。
谌冰抿唇,不置可否,接着被萧致拉着手腕压倒在床。
萧致的酒气被热水和沐浴液冲散,仍有淡淡的味道,驱之不散。他脱掉了T恤,肩膀肌肉微鼓,皮肉覆盖的骨骼蓄势待发,混合着他身体炙热的温度,只闻一闻就让谌冰耳后发热。
“……啾。”
谌冰唇瓣被他轻轻舔了舔。
音色淫靡。
萧致眼底晦暗,话里的醉意几乎烧起,呼出的炙热气息极有煽动性。
“高中的最后一晚,”他顿了顿。
再开口,音色低沉撩人。
“要不要抓紧尝尝,男高中生的味道?”
第108章 颜值主播。
手腕被抓握着扣入柔软的枕头,骨头磨得发疼。
夜里灯光隐去,好像空气中漂浮的一叶舟,起起落落,被潮水渡送送至深处。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谌冰醒来时是清晨。
窗外阳光照进房间,光线昏暗,萧致穿着白T恤坐椅子里翻一本书。他注意到谌冰醒了,走近:“起了?出门吃饭还是我现在做?”
借着灯光,谌冰看清他肩周的牙印。
“……”
昨晚病歪歪地不怎么受的住,但又停不下来,谌冰没忍住搭着他颈侧用力咬。
好像要不够似的,萧致忍了几个月解禁,附在他耳边说了几次还想继续,快忘了白天和黑夜。
……思及此,谌冰莫名又耳热。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刚动了动,牵连着腰身动势时,喉头没忍住发出声抽气——
“操。”
谌冰直视萧致,没忍住:“你他妈牲口吧?”
“……”
萧致垂眼,本来还吊儿郎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坐下侧头准备扶他的腰:“我看看?”
谌冰打开他手:“没什么好看的。”
算了。
谌冰慢慢站起身,跟着到了卧室。
萧致准备去厨房:“炒什么菜?”
“你随便。”谌冰实在没精力说话,身体有些不方便。
吃完饭要去趟学校考英语口语,只不过不计入高考分数,也不太重要。
考完他跟萧致回寝室收拾东西。
——学校要求毕业生最好今晚之前搬走。
谌冰帮不忙就坐萧致的书桌上,宽松的白T恤领口微敞,晃着腿看他收拾:“行李都放我这里?那房子我妈估计搬回去,但可以我俩住。”
萧致折一件衬衫,语气模糊:“是吗。”
谌冰听出话里的不乐意:“那你住王姨家?”
萧致否认:“算了。”
每到这个时候,话题就有些沉默。
萧致从柜子里翻出瓶牛奶,抛给谌冰:“喝了?丢掉浪费。”
谌冰在锡箔纸戳了个眼,抿了口。
萧致眼睑薄,有种薄情的味道,他低头说:“我打算出去租房子。”
租房子,也行。
谌冰轻轻抬眉,问他:“你兜里还有多少钱?”
“没钱了,”萧致递过手机,“住够一个月滚蛋,暑假找兼职。”
谌冰饶有兴致:“那打算干什么?”
“没想好。”
谌冰闲的没事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地给他出主意:“工地搬砖也不是不行,体验生活百态。”
“嗯,好主意。”
萧致完全没否认,他收书顺手抽出本教辅资料,侧头短暂地看了谌冰一眼:“凭我昨晚在你身上卖的力气,搬砖应该饿不死。”
谌冰:“……”
谌冰被牛奶哽住,咬着吸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致将无用的书丢到地上:“我打算开直播打游戏,不过初期应该挣不了什么钱,慢慢来走一步看一步。”
谌冰不太熟悉这些,仔细打量萧致:“你露脸吗?”
萧致:“嗯?”
谌冰猜测:“露了可能看的人多一些。”
“……”
萧致收拾东西:“照你这话,我不如直接直播唱歌跳舞了。”
谌冰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似乎更好:“你可以试试。”
“……”
萧致舔了舔牙槽,没跟他怄气。
他现在确实要仔细思考挣钱的问题。
“卡里还有两千二百七,先租房租一个月,这个月想想怎么搞钱。”萧致垂眼,指间从柜子内侧夹出一张照片。
——他跟萧若的合照。
萧致看了一眼,指尖摩挲着照片一角,动作很快地夹进书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谌冰轻轻踢他小腿,闲闲地问:“挣不到钱怎么办?”
毕竟他刚高中毕业,还没太接触过社会,又不知道赚钱的途经。
萧致态度随意:“挣不到钱,我就吃软饭。”他抓住谌冰踢来踢去的小腿,攥在手心,“别烦啊,这儿收东西呢。”
“……”
他觉得烦,谌冰就跟小朋友似的,他越不耐心谌冰越来劲儿。
谌冰再轻轻踢他,垂眼笑着:“就你这态度,还想吃软饭?”
萧致笑了:“我打折平价卖,要不要?”
“打折也不要。”
“免费送呢?就每天管三顿饭。谌总,昨晚你也见识过了,我身体真的好。”
“……”
谌冰唇角笑意扩大,刚想接着怼,被萧致回头搂着后背一顿亲。唇齿缠绵,呼吸有些堵窒。
直亲得他手臂失神地撑到了书桌,指尖不自觉攥紧。
结束,萧致舔了舔他唇瓣:“我这儿忙得脚都快上来了还要应付你,能别烦了?”
“……”
谌冰动了动唇,默默无言。
不要的书全扔楼底下,宿管阿姨会找人来收废品。除了两个行李箱也没别的东西,先放到谌冰家里,萧致开始找租房的APP。
半晌,他放下手机:“下午去看房。”
谌冰点头:“行。”
地点离九中有一段距离,但离商业广场近,附近还挺热闹。一室一厅的房子,谌冰进去到阳台扫了一圈:“还不错。”
萧致也觉得:“还行。”
“租多久?”
萧致说:“三个月,租到大学开学。”
谌冰同意:“可以的。”
老板娘心地善良,按理说应该押一付三,不过老板娘看了这俩的学生证,愿意按月份给。
房间里家具都有,靠近阳台还有几盆多肉。萧致将行李箱推进来,站在房间里四下看了一周。
谌冰在看他的手机余额。
杨晚舟生活费给到18岁就不给了,萧致比较硬气,不卖惨也不问其他人要,所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有钱,但谌冰知道他身上所剩无几。
谌冰思考上午那个问题:“萧致。”
“嗯?”他放完行李箱准备收拾房间。
“你说找的工作,”谌冰漫无目的想了会儿,“能挣钱吗?”
“能吧,现在赚钱很容易。”
萧致到谌冰身旁坐下,翻了翻微信列表,“之前当陪玩儿认识一些老板,他们都有资源和人脉,等着,我发条动态。”
说完,他指尖在屏幕点击快速打字-
[朋友们,现在高中毕业了,时间充足,有能挣钱的事儿就找我。]
没几分钟,就有人来找他。
程咬金:[白哥,现在还打游戏吗?]
萧z:[打。]
程咬金:[什么段位?]
萧z:[掉钻石了应该。]
程咬金:[那你先找找手感,有老板我叫你。]
打游戏这一行的,都比较干脆,没空说废话,影响自己玩游戏的时间。
萧致继续跟他聊。
萧z:[你之前不是咬金很秀,想当主播?]
程咬金:[妈呀,这玩意儿不赚钱,我直播间根本没人啊!]
萧z:[是吗?]
程咬金:[不仅不赚钱,我特么好不容易攒了粉丝,结果一露脸都掉光了,说我长得像出了痛苦面具!]
“……”
萧致笑了。
边笑,边认真打字。
萧z:[什么傻逼?]
程咬金:[真尼玛傻!不过你要是想干我可以给你推荐工会。你打游戏厉害,英雄人气也高,刚开始说不定没我这么遇冷。]
萧z:[那行。谢了,哥。]
对面推过来一张名片。
萧致点了申请好友:“生活不易,帅哥直播卖艺。”
“……”谌冰好笑,担心别的,“是不是还得买设备?”
“不知道平台提不提供。”萧致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之前当陪玩儿下个APP就能搞,现在却是实打实要开始挣辛苦钱。
他到阳台上张望,眉眼被阳光泊着阴影,声音有些低:“要开始挣钱了。”
萧致还是干干净净,俊朗冷峻,眉眼里的气质一如当年的矜骄。但他出身好,现在却没什么依靠,什么都得自己来。
谌冰倒是心情不错,想想未来觉得眼前明亮:“开始搞钱了不好吗?自己靠自己生活。”
萧致朝他笑了笑:“好啊。”他眼底那丝莫名的忧郁扫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
谌冰点了点头:“你是最棒的,相信你自己,什么都能办好。”
萧致往前一步,抱住他,胸口有些烫。
他的怀抱很紧,声音很低。
“我什么都能办好。”
这三年的风霜已经让萧致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稍微不如意就叛逆的少爷,他声音比以前稳,呼吸比以前沉,必须开始承担自己的人生。
谌冰觉得这很不错。
不管以后的路好走不好走,但人生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哪怕以后过得难点儿,起步坎坷点儿,也没关系。
只要努力,总可以实现想要的生活。
他想了想,说:“我暑假也找点儿事做?”
萧致下颌抵着他耳侧,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喉头滑动:“你想干嘛呢?”
谌冰迟疑道:“我帮你打下手?”
萧致嗤一声笑了:“给我端茶递水?对不起,我还嫌你身体弱,添水太慢。”
“……”
谌冰无语的间隙,被萧致亲了亲额头:“你坐旁边看我忙就好了。”他声音温柔,字句缱绻。
“……”
谌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萧致再亲亲他:“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幸运和快乐,这是最好的。”-
租来直播设备时萧致还不太会,他跟谌冰拿着说明书研究了几分钟,组装完毕。
满地的空箱子和纸板,还没收拾好,萧致接到管坤的电话。
“哪儿呢兄弟?”
萧致到阳台往下瞟了眼:“你从第三栋楼进来,电梯十五层,第三间。”
管坤:“来了来了。”
没一会儿响起敲门声。
又是轰隆隆一大帮人,文伟穿件花衬衫,戴着墨镜,手里拎鸡鸭鱼肉:“萧哥,恭喜今晚开业啊。”
萧致不咸不淡应了声:“来得正好。”
他指了指满屋的纸箱:“垃圾拿去丢了,谢谢。”
文伟:“你!”
他一边“你!”,一边默默开始扫地,收东西,像个男妈妈。
公寓一室一厅,还有阳台。
萧致七点钟得开播,所以这群爷们儿进屋第一件事是做饭。文伟跟管坤包圆了,就傅航坐在他书桌前的电脑旁左看右摸,“这是设备吗?”
萧致:“嗯。”
“这是打光的?”
“对。”
“哎,我先试试,”傅航随便开了镜头,刚怼着脸,他直接操了声,“这丑逼谁?”
萧致淡淡地说:“不知道,你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自己。”
“……”
“不是,我想说,”傅航拎着手机翻来覆去好几次,“这个还自带变丑功能吗?!!”
萧致重新扳正被他怒拳拍错位的灯光:“也可能是你的脸不上镜。”
傅航起身让位置给他:“萧哥你试试?”
萧致:“我暂时不试了。”
傅航:“为什么?”
“怕出境差距惊人,”萧致若无其事道,“对你的打击太大。”
“……”
傅航直接给他竖大拇指:“真有你的。”
晚上吃饭。
高考结束后成绩出来前的这段时间是大部分毕业生最快乐的事,大家快乐得有点儿找不着北,喝酒喝得醉醺醺,吵得特别厉害。
萧致比较保守,等到快七点,垂眼看了看手表:“我去工作了。”
文伟起身大吼:“萧哥冲,冲他妈的!”
“冲冲冲!”
一群人激动得不行。
萧致好笑,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
外面太吵,担心影响直播效果。
他刚进去,文伟拿出手机:“那软件叫什么来着?”
管坤说:“虎耳。”
文伟:“好,我马上下载,点击进入帅哥直播间。”
管坤:“我也下一个。”
“我也!直接打投,送萧哥出道。”
他们群情激愤。
谌冰看了会儿,也拿出手机。他早下载了APP,点进去,萧致那会儿刚开播。
刚开播还真没人。
不过有推荐位,也有前辈一起直播,帮忙带带新人。
文伟点开“love冰”的直播间:“我哥这儿怎么没人啊?”
“没人正常,新手都这样。”
文伟怔了怔:“那多尴尬,看我开他妈三个小号,把直播间气氛搞起来!”
“……”
谌冰对这阵仗相当意外。
萧致刚开始没开摄像头,另一头那个程咬金哥哥在带他,向他仅有的粉丝介绍:“兄弟们,今天带个刚高考完的弟弟打游戏,他直播间的地址我下面挂着,可以去看看他,是个新人小兄弟,直播不易,大家多多支持。”
萧致操作好,但刚开始不太说话,就顾着打游戏,不怎么吸引人。
直播间引流来了几个人,好奇地探头探脑。
我刀呢?:【没人,我是第一个吗?】
你伟子哥:【欢迎好兄弟!给我们主播点波关注不迷路!】
马萨卡:【好吓人,溜了溜了!】
你伟子哥:【@马萨卡,亲兄弟!点波关注啊!】
“……”
谌冰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你航爷:【哇!帅哥这波操作6666!太秀了!】
你航爷:【太秀了太秀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秀的操作!我愿称之为国服最强李白!】
你航爷:【太细节了!太细节了!秀得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
谌冰没忍住,再抬头看了看疯狂打字控评的傅航。
不知道是不是这俩的节奏带起来了,弹幕里陆陆续续开始。
【确实秀。】
【还行吧,比隔壁老刘强多了。】
【这波确实可以。】
谌冰指尖抚着屏幕,思考其中的运营关系,脸上没什么情绪:“这有用?”
“有用。就算没用,至少也不能让萧哥在直播间晾着,那多尴尬?”
“……”
倒也是。
谌冰垂眼看着手机屏幕,眉眼被灯光阴着,天生自带冷淡。
半晌,他在经过仔细地思考之后,慎重地打下了一段字。
love致:【打的真好。】
love致:【加油。】
love致:【会一直关注你的[笑/]。】
“……”
文伟扭头看他。
谌冰发完有点儿忐忑,被目光所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中老年发言,不解:“怎么了?”
“……不是,”文伟说,“你要实在不会渲染气氛复制我的文字也行,倒也不用勉为其难说这种话。”
谌冰哑口无言:“是吗?”
他思来想去,就静静在直播间接萧致的话。
萧致总算开语音了:“这局只能打前期,对面阵容恶心。”
love致:【那前期加油。】
萧致:“射手干嘛呢?兵线不吃跑来吃我野,好像有那个大病。”
love致:【好奇怪,有点过分了。】
萧致:“辅助跟经济最高的,射手起不来了,跟我。”
love致:【你经济真的好高。】
萧致压根没看评论区,一心一意玩游戏。
等这波推到对面高地,打赢了,他无意瞥了眼直播间,才看到这个一直用无波无澜语气回复他的粉丝。
love致:【上高地了。】
love致:【刚才那个五杀不错。】
love致:【队友真幸运,全程你带飞。】
萧致:“……”
安静了几秒。
直播间传出萧致压低的声音:“等我会儿。”
说完是摘耳麦的动静。
再下一秒,萧致卧室门打开,高挑的身影走出,盯着正在疯狂搞气氛的一群人。
萧致眉眼掠低,气质有点儿隐忍,沉沉地看着他们:“干嘛呢?”
文伟摆了摆手:“哥哥放心飞,弟弟永相随。”
傅航也说:“打理直播间这种事交给我这种粗人就好。”
萧致没忍住抿唇:“真他妈给我逗笑了。”
“这是好兄弟应该做的!”文伟乐呵呵道,“你回去继续播吧,其他事情交给我们。”
大家干劲儿十足。
萧致握着门把的修手指攥紧,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半眯着眼晃了晃头:“行,那我继续。”
他关上门。
直播间重新响起动静。
萧致:“我回来了。”
说完,视频左下角画面闪动,几经忽闪后露出被阴影涂抹的眉眼。鼻梁挺直,唇瓣犀挺,气质散漫沉倦,微垂的眼皮有种内敛的危险感,脸上没什么表情。
萧致说:“开吧。”
半秒,跟他一起开播那个程咬金直接一声“操”:“我靠,这特么谁啊?”
萧致:“啊?”
程咬金:“白哥你这是什么美颜特效?真好看!让我也开一个?”
萧致好笑:“你让你妈在娘胎里给你开一个。”
听到这句话,对面又安静。
接着是一阵狂笑。
程咬金:“操!我操!你特么这不是玩儿我吗?长这张脸跑来技术区开黑?兄弟!你真的搞我!”
他边说,边跟直播间闹:“我靠,我长这么大都没跟帅哥说过话,靠!”
他曲里拐弯地吼了好几句,突然,开始吼另外的内容:“我靠!我直播间热度直接降到一半!我操,哈哈哈哈,这他妈什么怪物!太牛了我的哥。”
“……”
确实,也就是那么半分钟一分钟,这边love冰的直播间热度被顶到二十多万,之前寥寥无几的评论开始疯狂刷新。
老子给你一锭子:【我靠?这确定不是101在逃练习生?长这么帅?】
不爱吃草莓:【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这是人类的颜值吗?】
牛哥:【……这张脸,找富婆一定很容易吧?】
微光:【向主播“love冰”赠送了深水鱼雷。】
小新只有一条腿:【就是enmmmmm这个名字略为有点儿非主流了,不过电竞选手普遍学历不高智商不行是事实。】
傻逼虎耳退钱:【你他妈电竞选手学历才不高!垃圾。】
“……”
直播间直接开始过年。
文伟夹杂在人群中,疯狂地振臂高呼:【兄弟们记得点一波关注啊!】
“……”
谌冰看得有点儿意外。
这个时代,流量的涌入只有一瞬间。
萧致瞥了眼屏幕,他状态非常稳,细长的指节敲了敲屏幕,在跟咬金有一搭没一搭闲扯。
程咬金:“兄弟你搞我啊!你这一露脸我这边观众全过去了!是不是改天得回我个深水鱼雷啊?不然完全对不起我今天的收益。”
萧致:“回,但我们能不能先打游戏?”
他有点儿冷淡地补充:“要输了。”
程咬金:“……”
直播间嘻嘻哈哈。
小九九:【哥哥冷酷的样子我好爱!】
咬金家里人:【没错,程狗早就该被收拾了!请你暴打他!】
青菜不好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谌冰盯着屏幕,心情复杂。
萧致确实长得可以,之前的颜值传播范围在九中,但自拍照被人弄去网恋也不是一两次了。他眉眼简直标准的俊朗,说白了,真就薄唇细梁,眉眼深刻,随便一照就是能视频网站几十万赞那种网图,关键还是天然脸。
——但今天这阵仗他确实没见过。
半晌。
文伟诶了声:“操。”
谌冰侧头。
文伟指了指手机屏幕:“之前萧哥的分类不是‘技术主播’吗?”
谌冰:“怎么了?”
文伟再指了指标签:“现在改成‘颜值主播’了。”
谌冰:“……”
第109章 我们的崽子。
官方认证参与搞事,就很淦。
好在虎耳还是直男多,看见萧致这种帅哥打游戏,还他妈特6,第一反应就是喷。
智取威虎山:【这他妈不是锁血挂我直播吃屎好吧?】
儒雅随和孙二狗:【花拳绣腿,我寻思打的也不怎么样啊???】
小陈小陈干饭用盆:【至少这哥们儿长得确实比隔壁那娘娘腔帅。】
南极杀妈客:【走了,难看。】
“……”
他们喷他们的,萧致玩儿自己的,互不干涉。
文伟盯着屏幕啐了一口:“这群傻逼,就是嫉妒萧哥的美貌,咳,tui!”
“不管怎么嫉妒,”傅航说,“咱哥就是拿根脚趾头都比他脸秀气。”
“就是就是。”文伟给整的义愤填膺,确实直播间带节奏的不少。
蚁流般的弹幕飞快划过屏幕。
萧致下播十点,正好三个小时。
谌冰站起身,萧致卧室门打开,他高挑的身影拿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随即将空瓶子丢垃圾桶。
萧致到沙发坐下。
谌冰递过一盘水果:“累不累?”
萧致揉着额头:“还行,不累。”
文伟对他的收入很感兴趣:“流水怎么样?”
萧致拿手机翻了翻:“好像还行,半个月生活费到了。”
“靠!”文伟直接咆哮,“就这?就这?三小时,半个月生活费就到了?直播行业利润这么大的吗?我也要来!”
萧致没说话,倒是傅航看他一眼:“……你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发财的命。”
“……”
确实,普通人直播——有胆子直播打游戏都不见得是普通人,什么张国服杨国服,最开始连口饭吃都混不上的大有人在。
文伟屁股陷回沙发,叹了口气:“我还是继续送快递吧。”
萧致那边跟谌冰说话。
洗好的葡萄,他非要谌冰喂,谌冰又不喂,所以这俩手拉在旁边较劲儿。听见文伟的话,萧致懒洋洋侧头:“嗯?”
“不是高考完了?我整天闲着没意思,”文伟说,“就去送快递了,给亲爱的妈妈减轻一点儿生活负担。”
萧致点头:“可以。”
傅航也笑了笑:“我特么天天跟着我妈炒菜你知道吧,她非要我拉许蔚也去学厨师,我笑了。”
文伟“噗”一声笑出来:“牛逼,两位女强人迟早扯头发。”
刚高考完,又没看到成绩,未来无所定论,大家就掬一块儿放松地议论这些话题。
萧致抬腿踢了踢管坤,抬眉:“你?”
管坤话不多,一直闷在旁边,就说:“我跟我表叔去工地找事儿做,他搞建筑的。”
“操!”
大家笑了一声。
萧致也好笑:“你去搬水泥?”
管坤就嗯:“对,搬水泥。”
文伟直接:“笑死,之前军训我头皮都快晒下来了,你还去工地,祝你平安。”
他们叽叽喳喳。
谌冰在旁边听了会儿,换成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陌生。什么送快递,搬水泥,颠大勺,甚至像萧致这种搞直播打游戏,全都在温室小少爷的认知之外。
但在九中待了两年过后,他开始觉得非常生动。
这些人站在阳光底下,笑容充满活力,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快十一点,文伟起身:“我得走了,明早上班,今天特意请假来的。”
萧致租的房子小,大家瞅了眼没别睡的地方,要睡只能睡地方,纷纷起身告辞;“走了。”
也就简单一句话。
萧致也没送:“到了发条消息。”
意思路上注意安全。
门关上,人都走干净。萧致慢悠悠起身:“我去洗澡了。”
谌冰拿着电视遥控器,看动漫:“你去。”
他不为所动,旁边萧致本来走了两步,停下,折返回来:“要不要一起?”
谌冰:“……”
萧致什么意思谌冰清楚。
手不觉攥紧了遥控器。
但还没想好怎么回应,萧致走近拉着他手腕,牵着离开沙发:“走走走。”
“……”
特别不能忍的催促。
他这样,谌冰反而好笑,跟着到卫生间就被他勾着衣摆往上脱,随即抱到了洗手台坐好。
刚磕到那一瞬间,谌冰指间用力揪紧他头发:“你轻点儿啊!”
“……抱歉。”萧致声音有些含糊,象征性地吹了吹,不知道哄谁呢,“不疼了不疼了。”
“……”
谌冰本来好笑,手指却慢慢攥紧。
他现在身体比之前好,何况高考放假彻底放松,跟萧致单独待在一起,几乎没什么节制。
最开始他俩还算克制、青涩、男高中生懵懂的恋情,但现在就非常成人化,甚至有了很多新的尝试。
谌冰手背到身后扶着萧致的膝,陷进去,像片雨后泥泞的湿地,被拔立勃然的树根深深滋养。
风雨声有点儿急,窗外天光昏暗。
暑假这几天天气热,萧致租的房子空调老旧,吹出来的风时冷时热。早晨还好点儿,下午睡午觉那会儿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忍不住抱在一起互相舔,经常弄得满头大汗,躺床上怀疑人世间虚无的尽头是不是肉体。
——难怪有些人说色、欲的本相是骷髅,真的败人。
傍晚,霞光透过窗户。
萧致从床上窸窸窣窣起来,找了件衣服穿,声音很低:“一会儿直播。”
谌冰早醒了,但有点儿头疼,揉着太阳穴躺床上。
萧致穿T恤,下摆拉下去时能看见腰窝那截的肌肉,结实硬朗。
不知道是敏感还是怎么的,谌冰想起这几天酒池肉林的生活,心念动了动。
萧致眉眼俊朗深刻,唇瓣薄度也正好,低头到谌冰身旁时肩周露出一截锁骨,T恤底下隐约勾勒出肌肉轮廓。
年纪也是帅哥的黄金期。
谌冰看着他,指尖继续揉太阳穴,抿了一下唇。
萧致蹲身亲亲他额头:“先吃点东西垫底,直播完出去吃饭?”
谌冰懒得动:“没什么想吃的。”
“是吗?”萧致嗓子里嗯了声,“吃我呢?”
“……”
这是他俩这几天在床上说来说去的一个字,谌冰听着DNA都快动起来,及时止损:“赶紧走。”
“那我过去了,”萧致之前把直播设备搬到了客厅,安排他,“你睡醒了起来收拾,饿了冰箱有东西。”
谌冰闭上眼:“知道。”
萧致去外面直播。
谌冰睡了会儿,觉得四肢都酸,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做过头了。
他起身,拿起手机点进萧致的直播间。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做了有些累,进去才发现萧致的状态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开局0-7的战绩,队友全傻了。
【兄弟干嘛呢?】
【会不会打野?不会打野别选好吗?】
【请不要再野区踏青。】
“……”
直播间弹幕更疯。
哎就是玩儿:【哥,你怎么回事儿?看你这几天憔悴了啊。】
张哥:【感觉玩个游戏手都在抖,拿不稳键盘了快,是不是哪儿虚?】
谌冰:“……”
萧致歪在椅子里,眉眼恹恹的,眼皮几乎睁不开,打游戏的手确实有点儿不稳。
——至于为什么不稳。
男人都懂。
萧致抿了一下唇,驱使英雄冲进人群,直接被秒。
他给手机扔桌上,说了声:“操。”
萧致这种刚出道就有人气的小主播,黑子多如牛毛,底下开始带节奏。
宛宛类卿:【就这水平也能当主播?人气还这么高?虎耳越来越不行了。】
张佳佳:【背后有老板捧呗,长这么帅,金主势力肯定大啊!】
看什么看;【估计昨晚陪金主睡了吧,黑眼圈这么重。】
宛宛类卿:【还真有金主啊?】
萧致等复活的间隙,瞟了眼公屏。
他平时话比较少,看见这几条抿了抿唇,散漫道:“确实是陪金主睡了,满意了?”
弹幕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一群真粉丝在哪儿疯狂刷屏。
小羊宝:【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小魔仙全身变:【哈哈哈哈哈哈我哥说的话你也信???】
“……”
萧致重新拿起手机。
他指节搭着机身“啪嗒”扣响,轻描淡写,吊儿郎当地道:“真金主,学习好,长得好,还是富二代,以后继承几十亿家产那种。”
谌冰:“……”
弹幕里嘻嘻哈哈。
萧致继续打游戏,手指还是不太稳,操作拉跨得队友直皱眉。
萧致确实尽力了,也不是故意送,就是状态不好。
屏幕再次变黑,萧致放手机回桌面,继续刚才的话题:“关键是,还爱我爱得要死。”
说完,他不紧不慢问,“满意了?”
“……”
好不要脸。
就这种情况还能骚起来。
谌冰在床上稍微侧了侧身,到窗口看了会儿。底下是附近的商业街,熙熙攘攘,不少在下面散步遛狗出摊的。
谌冰收回视线,去冰箱拿了瓶水。
半晌,萧致停播,转过来:“出去吃饭了。”
他收拾着换衣服,谌冰问:“时间不是没到?”
“不播了,越播越掉粉。”萧致走到谌冰身前,“下楼吃饭。”
谌冰跟他一块儿下去。
走到广场中心要上个坡,上到一半谌冰开始喘,萧致侧头:“怎么了?”
“……”谌冰说,“累。”
萧致再看了他一会儿。
短暂的沉默。
累的原因彼此都很清楚。
萧致问:“是不是这几天做过头了?”
谌冰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致过来扶他。
谌冰推开:“用不着。”
“……”
萧致扫了一眼周围,指着旁边的烧烤摊:“要不要去烤几串腰子,以形补形?”
谌冰:“……”
夜风吹来,谌冰直直看着他,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
萧致看懂他的脸色:“算了,去店里吃饭。”
他俩这段时间经常去的一家。
进去,萧致先跟老板说了:“少放盐,调料都少放,尽量清淡。”
老板磕着瓜子,点头:“哎,这就去。”
萧致继续翻菜单。
过了会儿,他说:“再点个杜仲党参乳鸽汤。”
他说完,老板多看了他一眼。
随即,老板若无其事往后堂走:“行,等着。”
他俩没等好一会儿。
店里菜陆陆续续上来,刚上汤,瓦罐里白稠清亮一碗汤,卖相极佳。萧致盛了一碗递给谌冰:“喝吧。”
“……”
非常尴尬。
谌冰唇瓣微动,耳缘发红,无言地接过汤抿了几口。
萧致垂眼看他喝汤,反省着说:“前几天真过了。”
谌冰兴味寡然,想怪他,又不能完全怪他。
“好好补,接下来几天就不做了。”萧致深深看着他,像自言自语,“我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在营业的超市,买点儿东西回来,这几天我做饭。”
谌冰:“随便吧。”
他喝完一碗,萧致直起身又帮忙盛了碗:“你多喝点儿。”
“……”
谌冰默默地喝补汤。
也好,算是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出去,萧致在导航里找超市,领着谌冰往街道另一边走:“散散步。”
“嗯。”
旁边也多是吃完晚饭出来遛狗的老夫妻,在灯火通明中悠闲地逛来逛去,人影拉的好长。
萧致侧头,看见后说:“我们像不像夫妻?”
谌冰索然:“你说像就像。”
萧致肯定:“就像。”
谌冰好笑。
旁边一条小狗摇摇晃晃跑来,浑身雪白,绕着萧致的腿转了转,又晃悠悠地跑回去找养他的那对情侣。
那个女人抱住狗狗,喊了声:“乖宝贝儿。”
萧致抬起视线,不知怎么,戳了戳谌冰:“想不想养宠物?”
谌冰看向他:“嗯?”
“要不我们也养条狗?”
谌冰想了会儿:“行,但我们不是再住三个月就读大学了?”
“也是。”
萧致目光追逐着那条狗,转回来,眼底漆黑:“以后不住校了吧?先养着,开学安排好了接过去?”
谌冰态度无所谓,但凭借他的认知,觉得应该慎重考虑:“你想好了?养宠物没那么容易。”
“想好了,”萧致眼睛眯了眯,唇角淡淡的弧度,“想跟你一起养,一大一小,肯定很可爱。”
“……”
话里有点儿歧义。
谌冰抬眼,冰碴似的眸底情绪复杂,半晌,往路边走:“想养就养。”
萧致拿出手机,垂眼看屏幕:“养什么狗?”
谌冰没说话。
萧致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喜欢大的还是小的?”
谌冰想了会儿,说:“不要大的。”
“嗯,”萧致应声,“那就看小狗。”
他眉眼被手机映亮,指尖划了几划,递过手机:“博美喜欢吗?”
谌冰没继续走,站在街头,接过他的手机。
谌重华不喜欢掉毛的东西,他俩都有洁癖,所以一直以来谌冰家里都没养过宠物。
这还是头一次有一件贵重的东西,会属于他。
谌冰看了看:“好娇,不太好养的样子。”
萧致翻到下一张:“法斗?”
谌冰垂眼看照片,想了会儿,真心实意说:“有点儿丑。”
“……”
萧致瞥了眼:“就还行吧,看顺眼了不觉得丑。”
他往下翻。
挺多宠物的照片,萧致没什么意见,他给只仓鼠都能养,所以全看谌冰喜欢不喜欢。
谌冰注意力被视频里的柯基吸引了。
黄色的一团,是只小柯基,被摸后晃着小脑袋,腿短而肥,屁股圆,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谌冰仔细看了会儿,说:“这个。”
萧致一直垂眼看他,等到这句话,笑了笑:“养柯基?”
“嗯。”
“行啊,咱们养柯基。”
萧致抬了抬眉,提议:“明天去宠物市场买?”
谌冰意外:“这么快?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市场肯定什么都有,笼子,狗粮,玩具,”萧致划拉手机,“我俩今晚上课看看怎么养柯基,补补知识。”
谌冰应了声:“嗯。”
他重新看手机。
还是那只憨憨的狗,眼睛大,看起来软软的,没什么攻击性,但是性格又超级好,咧嘴憨笑。
谌冰本来心如止水,多看几遍,没忍住拿手机出来搜狗粮狗窝狗玩具。
晚上跟萧致一块儿看视频。
养宠物没那么简单,毕竟一条生命,养之前还是做好充足的准备。
萧致仰沙发里,懒洋洋划动手机看视频:“明天领崽子回家。”
谌冰本来有点儿困,但精神了,躺他腿上玩手机:“明天几点起?”
“早点儿吧,”萧致捏捏他下颌,“迫不及待了?”
谌冰点头,然后扭头滚到他怀里。
谌冰小时候开心就这样,萧致差点被他撞疼,还得搂着他抱怀里免得磕到,莞尔:“好,早点睡,明天一睁眼就去看狗狗。”
谌冰应声,往卧室的脚步挺快:“我睡了。”
萧致笑着跟在他身后。
倒床上,他靠过来凑近一顿亲:“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
谌冰从小管教严,但玩心跟正常人一样大,只有在萧致面前,那些愿望才能展露出来。
萧致亲亲他头发:“睡吧。”
谌冰心跳都特别快,拉了拉被子枕在他怀里闭上眼。
开心,感觉像个期待着明天礼物的小孩儿。
萧致再亲亲他侧脸:“晚安。”-
第二天谌冰起得特别早。
他起来萧致也醒了,谌冰还在考虑催他出门,萧致没废话直接说:“洗漱,换衣服出门。”
谌冰一向不太主动,皇帝似的被他催促,才如愿去卫生间。
下楼时间七点过,吃完饭打车去了宠物市场。
市场人特别多,都是早市,去得好挑品相好的。周围人来人往,商贩面前拍着一排排的笼子,里面差不多全是幼年犬。
萧致穿过人群,停在一摊前。
谌冰也停下了脚步。
笼子里有只估计满月的柯基,小小软软地趴着。老板很有眼力见,介绍:“这只柯基品相真不错的,额头中间开白,耳朵大有圆,顶部还肩,骨相也好,要喜欢给你2000提走。”
萧致跟老板商量价格,走近了几步。
谌冰蹲身,指尖轻轻想碰碰小狗的额头。
还没碰到,被它的鼻尖碰了碰。
耳朵里听到萧致的低音:“打疫苗了吗?血统证书有吗。”
“证书有,但疫苗还没打,不过旁边就是宠物医院。”老板说,“你来得早,这只柯基2000当免费送好吗?真的,品相特别好。”
萧致侧头,询问谌冰的意见:“你觉得呢?”
谌冰视线没从狗身上挪开:“我可以。”
萧致笑了下,跟老板说:“那我先带它去打疫苗,顺手检查身体,你给我个号码,有问题我必找你的大哥。”
“真没问题,来来来加微信,我今天一天都待在这儿。”
问妥帖,萧致付款后到谌冰身旁蹲下,呼吸沉沉:“我们的了。”
气息拂过耳侧。
谌冰抱起软软的小狗,侧头看他。
“等等,”萧致顺手给勾搂了过去,“没打疫苗,你先别碰,去了宠物医院再说。”
谌冰站起身。
宠物医院就在不远处,穿过两条街就到,柯基被医生抱进去打疫苗附带检查身体,趴在台子上。
谌冰隔着玻璃看它,身旁萧致过来:“取个名?”
谌冰:“叫什么?”
萧致:“你取。”
谌冰好笑:“萧二狗?”
萧致瞥他一眼:“你说说萧大狗是谁?”
“……”谌冰安静了会儿,避开这个话题,“要不叫阿黄?”
“……”萧致抿了下唇,“你不如直接叫它柯基,小柯,小基。”
再被否定,谌冰暂时没有想法了。
等柯基打完疫苗检查完被抱出,看着体重表,萧致说:“两斤整,要不然叫它两斤?”
谌冰:“……”
这个名字似乎没好到哪儿去。
谌冰动唇,却有点儿无法反驳。
俗话说,取个贱名儿好养活。谌冰点头:“那行,叫两斤。”
“……”
一脸懵逼的两斤蹲在台子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定下。
尘埃落定。
跟萧致打车回家。
车停在楼下,萧致下车后半弯腰拎笼子,跟谌冰说话:“狗粮拿了没有?”
谌冰没拿,准备过去拿,视线注意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谌冰看了几秒,对面车窗落下。
谌重华坐在后座。
萧致将狗放在路边,再拿狗粮,回头看见谌冰朝另一头过去。
谌重华从车里下来,跟谌冰说话:“放暑假了不回家?我还以为你没高考呢。”
一来就夹枪带棒,谌冰说:“我过几天回来。”
“你爱回来不回来,”谌重华垂头看了看讲究的腕表,“我过来办点事,你妈让我给你带药,自己拿。”
谌冰到副驾拿起那包药。
谌重华侧头看了萧致一眼,之前因为谌冰受伤,他现在对萧致的态度基本视若无睹。
他准备走了,才想起来,轻描淡写一句:“他爸,三年,应该快出来了吧。”
第110章 冰冰痛痛。
谌冰回到街道边。
萧致看了看谌重华驶远的车辆,问:“给你送东西来的?”
“嗯。”
谌冰没多说什么:“走吧。”
回到房内安置两斤。两斤还小,这几天天气晒,谌冰把它的窝放在房间角落,开出一罐狗罐头,坐旁边看它吃。
萧致接了个电话,陆老师那边打来的:“你们高考答案对了没有?估分能估多少?”
萧致坐沙发里,跟个爷似的大大咧咧搂上谌冰的肩膀,但被直接推开:“没对答案。”
陆老师叹气:“怎么不对呢?”
萧致垂眼看日历:“不还有两天就出成绩?快了。”
“紧不紧张?”陆为民眼巴巴地。
萧致:“不太紧张。”
“那肯定考得不错?”
“也不是。”
“……”
陆为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心大?算了,改天你问问谌冰,他应该早就对答案估分了。”他的言语中充满对谌冰的信任和了解。
谌冰收起狗粮罐头,看了手机屏幕一眼:“陆老师,我也没估分。”
陆为民直接笑了:“……那你们这段时间在干嘛呢?考完不是真正的放松,填完志愿才是。”
谌冰垂眼,有点儿无言以对。
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大部分时间不都跟萧致在床上。
不说都快忘了几天前自己还是个学生。
谌冰说:“那我一会儿上网搜份答案,对一对。”
萧致听着就烦:“我不对。”
陆为民没多说,挂电话前留下句:“那你们先看看。”作为班主任,他还得给其他同学打电话了解了解情况。
谌冰到电脑旁坐下,指尖点击着屏幕开始搜网上流传的高考答案。他眉眼被光线微微映亮,眼角微微下弯,肤色极其干净白皙,显得有点儿冷清清。
高考后网上流传的答案很多,有官方公布。谌冰找答案对了半晌,回头示意萧致:“你看看吗?”
萧致在那儿逗儿子,抱怀里薅得狗直炸毛,拼命用奶牙磨他的指尖:“不看。”
谌冰好笑:“你怕了?”
“不怕,”萧致语气随意,“但也不看,谢谢。”
“……”
谌冰转过去。
对完答案他关了电脑,时间还早,萧致摇摇晃晃起身,指尖勾了条围裙往厨房过去:“帅哥要做饭了。”
谌冰应声:“帅哥好好干。”
萧致从冰箱里拿东西:“帅哥开始养老婆。”
谌冰好笑:“……你赶紧忙,别贫了。”
“嗯,”萧致姿态闲闲的,“帅哥听老婆的话。”
他拿菜刀将土豆切成块儿,排骨氽水入锅,炖东西时开始摘别的菜。
萧致身材高挑,这张脸在厨房里晃来晃去不太符合,但t恤扎到下摆,举手投足间却特别有生活气。
谌冰看了会儿,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他背影“擦咔”拍了一张,又拍了拍在窝里哼哼唧唧的两斤。
谌冰无意识地划拉照片,等打开朋友圈时自己都有点儿惊讶。
谌冰发了条动态。
动态里是萧致和两斤。
谌冰想着配什么文案比较好。
想的时间太久,直到萧致都端着菜上桌了,谌冰仓促中打了句话——
[一大一小,都很可爱。]
萧致放下炒青菜转身,桌上菜不少,但味道都很清淡,萧致说:“都快忘了辣椒什么味儿了。”
谌冰有些沉默。
确实是自己身体不好。
跟他在一块儿,忌口太多。
萧致盛了碗汤:“来,这两天继续补。”
谌冰好笑地看着他。
萧致也没客气:“补好了继续。”
谌冰:“……”
萧致除了保持外在形象不能算很有收拾的男生,不过因为谌冰吃饭的禁忌,现在的改变非常显著。
谌冰吃饭。
一会儿,萧致拿出手机划拉,注意到了谌冰那条朋友圈。他眼皮跳了跳,放下手机,转头欲言又止看着谌冰:“什么一大一小?”
“……”谌冰唇角笑意扩大,“那不是你说的?我也夸夸你。”
萧致没再计较,懒洋洋地:“行,你厉害。”
吃完饭卧沙发里逗狗。
他俩生活悠闲,不过沉寂了几天的qq群开始炸。
伟伟:[高考成绩要出来了?]
朱晓:[快了快了,我听说,咱们省一的分数已经出来了。]
傅航航航:[?靠,谁啊?这么牛逼?]
朱晓:[我听说考了730+,特牛逼,还不是一中、附中的学生。]
朱晓在群里发了张截图,不知道谁的爆料,总之名字和头像都打码了——“兄弟们!我姑父是教育局内部成员,高考成绩都出来了,理科省一730+,现在清华北大正在疯狂给他打电话,争取招生!”
谌冰抬了下眉:“那应该不是我,我没接到招生办电话。”
萧致看着他,眼底复杂:“是不是前段时间生病耽误?”
“不知道。”
谌冰确实不太清楚。他第一次模拟考是省一,但后来生病三个多月,后面几个咬分紧的同学追上来了。那些都是他重生前在一中读书时的同班同学。
不过算上上辈子谌冰读了五年高中,对这个结果他有点儿不能接受。
但没等几分钟,谌冰手机突然响了。
号码显示来自首都。
萧致直接站起身:“操???”
谌冰去阳台接电话,没几分钟挂断。许蓉的电话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小冰,刚才招生办给我打电话了,妈妈为你骄傲!呜呜呜呜呜……”
尘埃落定。
谌冰心情也有些复杂,安慰她:“好事,哭什么。”
许蓉:“幺儿真的好乖哦,妈妈为你骄傲,妈妈这是喜悦的泪水。”
萧致猛地抱住他,在脸上亲了一口:“我宝贝太棒了!”
许蓉抽抽搭搭的:“今晚都出来吃个饭?小致你也来,当给小冰庆祝。”
萧致出乎意料,没一秒犹豫同意:“好,今晚出来吃饭。”
那边传来许蓉的嚎啕大哭。
“……”谌冰动了动唇,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有点儿辛酸,“妈。”
许蓉养他很辛苦,尤其照顾他的学业,以前搞竞赛请家教是心高气傲的名校教授,她都是特意开车接开车送,一天开的工资当人家一个月 。对谌冰的生活起居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谌重华感情淡漠,谌冰就是许蓉的唯一了。而上辈子谌冰考完就生病,还没报答许蓉就走,谌冰一直觉得很愧疚。
没挂断电话,显示陆为民的电话来。
他的情况跟许蓉差不多,说了几句就喜极而泣。
今天一下午,谌冰电话号码都被打爆,甚至还有部分媒体和电视台。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的联系方式。
谌冰接了几个没再接,手机关机,丢进沙发。
萧致在旁边站了站,来捏他肩膀,似笑非笑:“我宝贝下凡辛苦了。”
谌冰看他一眼:“别烦。”
萧致贴近亲了他好一会儿,亲得谌冰跟猫似的掀爪子挠他,萧致还不肯松手。
就亲,就亲,哎就是玩儿。
跟着起身:“走吧,过去跟你妈吃饭。”
谌冰看了看狗:“两斤怎么办?”
“放点儿狗粮,咱们去去就回。”
谌冰想了会儿:“要不要抱回去给我妈看看?”
萧致站起身,垂着眼皮朝他笑了一下:“你当你生了个小孩儿吗,还抱给你妈看。”
“……”
谌冰抿了抿唇,喉头压紧,差点儿直接就动手了。他反复安慰自己冷静后,说:“我妈应该会喜欢,就抱回去给她看看。”
“行,”萧致顺手给两斤抄起来,“那就抱。”
到楼底下打车。
时间还早,路上不算很堵。谌冰中途接到了谌重华的电话。
他声音很平静:“知道自己分数了?”
谌冰:“知道。”
谌重华:“还不错,要再接再厉。”
谌冰没说话。
“想要什么奖励,我都可以给你,”谌重华那边明显在忙,还有秘书的声音,“要不要车?你赵叔那小孩儿高考考了个本科,老赵乐得给他买了辆跑车,哼。”
谌重华直接嗤笑。
他在外面说话较为温和,面面俱到,所以在家人面前的阴阳怪气,大概也是表达亲密的一种吧。
谌冰说:“没什么想要的。”
谌重华不紧不慢:“要什么都可以。我在你账户里放了笔资金,到十八岁生效,你可以看看。”
谌冰:“那再说吧。”
他再三不领情,谌重华的耐性明显有点儿耗尽,突然说:“我作为一个父亲就全是错的吗,谌冰,在你眼里?”
虽然早预料到可能会吵架,但翻脸这么快,谌冰确实没想到。
他看了眼手机,说:“那我到底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声音抬高,萧致指尖挠着狗脖子,侧头看他。
谌冰平时声音比较低,性格安静,哪怕骂人都是平平静静、客客气气地骂人,除非特别生气,否则不会出现暴走状态。
萧致抬了抬眉,似是探寻。
谌冰盯着手机,没说话。
谌重华声音停顿下来。
僵持了一会儿,谌重华转移话题:“你晚上回来吃饭?我也回来。有事到时候再说。”
谌冰:“嗯。”
谌重华匆匆道:“挂了。”
电话挂断。
萧致声音挺低:“怎么了?”
谌冰说:“没事。”
他直勾勾看着窗外的风景,建筑物高耸,阴影铺天盖地,云层间黑压压雾蒙蒙的一片,压得人透不过气。
谌冰心情很乱,但这种感觉他已经习以为常。
思绪散乱时,他指尖被轻轻压住。
萧致左手牵着他,右手继续挠两斤的下颌,没说话。
只是手扣得特别紧。
好像在说,没事儿的。
进门,许蓉和阿姨正忙着做菜,看见谌冰跟萧致,再看到他怀里的狗:“哎,什么时候买的?”
谌冰放地上,看两斤摇着尾巴走了几步,回到他腿边黏着:“今上午。”
许蓉皱眉:“这掉不掉毛啊?”
“掉。”
“那你能受得了吗?”
谌冰没说话,背后萧致吊儿郎当来了句:“许姨,我洗头掉的都比这条狗多,小冰不是也忍下来了?没事儿。”
谌冰直接笑了:“操。”
许蓉也好笑:“你头发多,掉几根不碍事。来来来进来坐。”
谌冰去餐厅看了看:“饭好了吗?”
许蓉:“饿了?”
“嗯。”
“冰箱里有水果,烤箱蛋糕也出来了,马上给你拿过来。”
谌冰坐回沙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舒服。”
许蓉嗔他:“还是你妈好吧?”
“还是妈好。”
许蓉美滋滋回了厨房。
萧致在旁,听着好笑:“你这话一说,许姨听着,好像你跟我在一起受苦了。”
谌冰不置可否。
不受苦。
但受累是真的。
谌冰抬了抬眉,看他:“你连我妈的醋都吃?”
萧致过来,腿往他身旁的沙发一跨,手指捏着谌冰下颌:“我这是吃醋吗?我是怕你妈不放心,以后不把你交给我了。”
谌冰好笑,伸手挡他,越挡萧致越靠得近。
快要亲上那会儿,背后响起动静。
侧头,谌重华手臂搭着西装外套进门,递给阿姨,视线正落到他俩身上。
谌重华心情不错,跟萧致点头,态度和上午截然不同:“来了?当自己家,我就不招呼你了。”
萧致:“好。”
谌重华径直去了书房。
萧致看了会儿他的背影,视线追逐,随即低头坐下。
来趟谌冰家,跟进了那种封建时代的大宅门似的,透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谌冰自己待着都不舒服。
好在吃饭时气氛还行,围绕着谌冰的成绩,都喝得有点儿高。
许蓉满脸通红,痴痴地看着谌冰:“我幺儿好乖哦,好听话,好争气。”
谌冰:“……”
不仅他,谌重华也是比较克制的这种表情。
感觉恨不得给谌冰拉到各处展示一下。
萧致心情一直不错,多喝了两杯,谌重华突然问起:“你的高考成绩知道了吗?”
萧致:“还不知道,等22号晚上统一查。”
谌重华若有所思:“我有个朋友在教育部工作,可以帮你查一下成绩,知道考号就行。”
萧致:“……算了算了。”
“……”
看他果然拒绝,谌冰今晚吃饭第一次笑。
萧致想再玩儿几天的,但就是不如意,他越不如意谌冰越快乐。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点儿熏熏然的,谌重华撑着额头,脸上露出笑意:“我儿子,就是比其他人强。”他转向许蓉,“全是你的功劳,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许蓉本来满脸带笑,莫名其妙攮了攮鼻子就哭了。
旁边阿姨们开始劝。
“太太,都说是你的功劳了,怎么还哭呢?”
“小冰少爷考得好,应该高兴才对。”
场面非常混乱。
许蓉擦了擦眼泪,觉得谌重华有很多对不起她的地方,但也没说:“嗯,高兴。”
谌冰放下了筷子。
虽然早预感有这一幕,但真实看见谌冰还是有些懵怔。他顿了顿,无言地看着。
萧致碰碰他手臂:“劝两句?”
谌冰:“我不知道怎么劝。”
萧致仰回椅子里,觉得有点儿棘手:“我说不上话。”
他俩陪着安静,谌重华说:“这些事不要说了,谌冰看着心里不好受。我们私底下再说。”
许蓉拿起筷子:“好,好。”
谌冰揭开桌前的杯子,倒了杯酒。
萧致跟许蓉说话去了,一桌子都没太注意到,等发现时谌冰已经喝了半瓶。
萧致看他:“你当水喝?”
许蓉也特别慌:“能不能喝酒?医生不是说不能喝吗?怎么不注意?”
谌冰垂眼,浅淡的眸色落到杯中,静静道:“我忘了。”
“你——”
许蓉直接站起身:“要不要催吐?”
谌重华皱眉:“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鸡飞狗跳的。
谌冰只觉得很吵:“医生没说一点儿都喝不了,我也没喝多少。”
他起身:“我上去睡觉了。”
“哎,你!”
眼看情况复杂,萧致起身说:“估计谌冰没注意当饮料喝了。我过去看着他,没事儿的。”
谌冰回了房间,那一刻感觉疲惫的肩头终于放松了,不用再支撑,瘫倒在床上。
酒精在胃里还没作祟,所以并没有生理的疼痛,但身心却有点儿累。
他躺着也没思考什么,就许蓉跟谌重华的话幻灯片似的在眼前放,过分的溺爱,严苛的管教,就是两条锁链一直绑住他的腿。
谌冰思绪游离,半晌,听到敲门。
萧致声音很轻:“我能不能进来?”
谌冰嗯了声。
脚步声。
接着,带着温热的体温靠近。
先看见萧致黑色的板鞋,被裤子包裹的修长的腿,气质干净又冷峻。
谌冰被他抱进怀里。
萧致亲亲他:“不高兴,喝酒了?”
谌冰抵着他肩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正确。
萧致捏捏他白净的耳垂,再亲亲脸,安慰似的:“好了好了。”
谌冰不想多说什么,嗯声:“我睡了。”
“睡吧。”
萧致问:“先洗漱?”
谌冰洗漱完,躺回床上。
时间一到,喝酒后带来的负面影响逐渐出现。
谌冰微微曲腿,靠在萧致怀里,辗转了一会儿。
萧致注意到他情况:“怎么了?”
谌冰说:“不舒服。”
腰疼,恶心。
萧致搂着他,拿手机搜索:“我看看现在怎么办。”
医生建议是多吃蔬菜,水果,加快酒精在体内的新陈代谢。
萧致掀开被子:“我去找点儿水果。”
他刚准备走,手腕突然被轻轻拉住。
谌冰靠在床头,脸色有点儿苍白,细碎的发缕垂在眼底,下颌涂抹着层层的阴影,似乎疼得有点儿直不起腰。
萧致微微蹲身,靠近:“嗯?”
谌冰额头抵着他腹部,轻轻呼吸。
——明显是不要他走。
萧致说:“我马上回来,就下去几分钟。”
谌冰牵着他手腕,不仅不肯松手,细长的手指反而莫名地缠入更深。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