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322.好事成双


    百洄万事正兴。


    雷栗和周毅等到雷周周怀孕四个月,胎相稳定后才告别了雷周周小两口,启程回北京都复命。


    来时是春天回程已经快入秋。


    汤汤江水,扬扬船帆,江水两岸的绝巘高山上已经有层层尽染的秋叶与桂树,空悠的猿声从峰峦之间传来,听得人莫名有些悲戚。


    雷栗有些感慨伤怀,“周周长这么大,头一回跟我们分开,这回了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方才和周周挥手道别时,还笑得那么开心,叫周周别送了,还没走多远呢,就开始想周周了?”


    周毅略带了点调侃地笑了声,被凉凉地瞪了一眼,才将他的腰揽住,把他揽进怀里轻声安抚,


    “北京都和百洄离得也不是很远,写信寄物快一些半个月就到了,你若是想周周了,我们就常常来。”


    “先在京都住两个月,然后在百洄和周周住两个月,今年新年在百洄过了明年就在京都过,好不好?”


    “也行。”


    雷栗想了想,觉得也没有那么感伤了,“反正生姜和玉蕤都进运流部了,有他俩顶着,你说我跟狗……圣上说致仕他会批么?”


    不等周毅回答,他皱眉啧了声,“算了,他肯定不会批,小太子还没立,他肯定还要拿我们长宁侯府冲锋陷阵。”


    “应该快了。”


    周毅说,“圣上铺垫这么久,估计这两年就立太子了。”


    “早点立吧。”


    雷栗撇了撇嘴道,“真不想过这种狗皇帝指哪打哪的日子了,早点立太子我早退休,就不用早起点卯了。”


    虽然他也没点过几次。


    “……等等。”


    雷栗忽然精神一震,“我感觉狗皇帝不会这么好心,立了太子就放过我们走。万一他让我们继续辅佐新帝怎么办?我现在都知天命之年了,活不过小皇帝啊!”


    比他大八岁的周毅:“……我更活不过。”


    也不对。


    万一小皇帝早死呢?


    ……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给谁听见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雷栗:“……”


    周毅:“……”


    夫夫俩面面相觑,都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一行人轻车从简,很快就从海风徐徐民风淳朴的百洄到了繁盛的北京都。


    雷栗先是进宫复命,周毅则带着在百洄买的特产回府,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刚踏进府门就听到管家祝贺道:


    “夫人!好消息!好消息!”


    “……?”


    周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进的不是自己家,而是某个刚刚开业搞酬宾的大超市。


    他瞅见管家脸上喜气洋洋,一副迫不及待想告诉他是什么好消息,拿大红包的样子,不由笑了笑说,


    “什么好消息高兴成这样?”


    “就是……”


    管家顿了下,然后嘿嘿笑了笑,买了个关子说,“小的还是先不说了,等少爷少夫人回府,夫人就知道了。”


    忘了说,这管家不是狗皇帝派来支援的那位老管家,而是老管家经过几年暗中观察和挑选,从府中提拔上来的,又通过雷栗和周毅的考核后任命的。


    新管家就姓管,入府时就签了卖身契,彻彻底底是长宁侯府的人,对府里的主子们忠心耿耿,办事能力好也很会来事,自然很得主家的信任。


    只是老管家回了宫里后,管管家那有点活泼的脾性就暴露出来了,正经时候不含糊,但平常也会同主家玩笑俏皮话。


    长宁侯府不是那种规矩森严的人家,自然不会在意管管家这性子,只要大事不出错就不必时刻拘谨着。


    果然,周毅听了管管家的话,也只是笑了笑不语。


    不过进府一路上,不管是丫鬟小厮,还是年长沉稳些的嬷嬷伯伯看见他都是一脸喜色笑意,倒让他好奇起来。


    揭开谜底的是爹娘。


    一见他,柳叶儿就喜滋滋地说,“周毅,你和栗哥儿回来得正好,玉蕤又有喜了!才一月余,前两天刚把出来的!”


    “前些日子你和栗哥儿来信,说就这两天到京都了,就没捎信去给你们,怕刚巧错过白送一趟。”


    雷大山也是脸上笑意。


    “确是不用送。”


    周毅闻言不由笑道,“这真是个好消息!周周有喜,玉蕤也有喜,双喜临门!好在玉蕤月份浅,不然一同时辰生产,我和栗哥儿真不知道跑那边好。”


    “可不是!”


    柳叶儿也笑着,不住点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周周头一回生孩子可离不了大人,玉蕤也是咱家的媳妇,生孩子哪有公婆不在身边照顾的道理?”


    “虽说咱家现在家业大了,不缺人伺候,但也不能远了关系寒了哪个孩子的心。就是玉蕤和周周都是好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会不痛快的。”


    “是这个理儿!”


    雷大山也连连点头。


    老两口年纪大了,但头脑清醒着,可不是那种重儿子轻哥儿女儿的,周周是自家孙哥儿,生的孩子是曾孙,玉蕤是孙媳妇,生的也是曾孙,不能厚此薄彼了。


    不过要是生产时日真撞上了也好办。


    雷周周夫夫俩独自在百洄,而雷生姜和苗玉蕤这儿还有柳叶儿老两口和苗夫郎夫夫,小两口也是明事理的,肯定会劝雷栗和周毅先去百洄照顾雷周周。


    雷栗和周毅也不会一心扑在自家哥儿身上,就不管苗玉蕤了,也肯定会把大小事情安排妥当,大夫和接生嬷嬷也都到位了,才会去百洄。


    “哎,对了。”


    柳叶儿说了半天话也不见栗哥儿,就问了,“栗哥儿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进宫去了。”


    周毅说,“圣上交待的差事办好了,栗哥儿要去回禀。”


    “那是不能耽误了。”


    柳叶儿点点头,想起自家要添两个曾孙,就是止不住高兴,笑得眼角眉梢的皱纹都明显了许多。


    “我让厨房做些你们爱吃的,再做些玉蕤生姜喜欢的,小玉珠爱的也不能少了,还有小苗和大强,咱家今晚就团团圆圆地吃一顿!”


    “好!”


    周毅笑着点头。


    等雷栗回府,知道这个好消息又是一阵热闹,雷生姜和苗玉蕤下了班回到府里,就更是欢声笑语一片了。


    “哎!”


    在吃团圆饭时雷栗忽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新娃娃叫什么名儿了!”


    “!”


    周毅闻言就先是眼皮一跳,而家里人也都熟悉雷栗的起名艺术,不约而同一顿,带着迟疑看向他。


    “宝珠!”


    雷栗瞧见大家伙松了口气的微表情,眉毛便是一挑,哼了哼不跟他们计较,继续道,“这名字好吧?不管是哥儿姑娘还是汉子都能用,一听就晓得跟咱们玉珠是姐弟姐妹。”


    “这个名字好!”


    雷生姜第一个响应说,“玉珠、宝珠,一听就知道是咱家的宝贝!”


    家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好,只有苗玉蕤踌躇了下,说,“这名字会不会太像哥儿女孩了?若是小汉子有些不够大气,怕是日后长大了会被人笑。”


    他自然是男女哥儿都喜欢的,都是他的孩子没有不疼的道理,只是若是小汉子起这么个名字,入仕的话就不太妥当。


    长宁侯府被攻许太多,他不愿意自家孩子因为一个名字,被同龄人恶意嘲笑。


    他从小就见过很多无缘无故的恶意,便是有些孩子今儿戴了漂亮的头花,都可能被嘲弄霸凌,自家孩子,挫折苦难自然是少一点是一点。


    “我们长宁侯府的孩子谁敢笑?敢笑一下我就上门去抽他!”


    雷栗先是恶狠狠判了一通,又笑着安抚苗玉蕤说,“不过玉蕤说的在理,名字是大事,咱们做长辈的定了,孩子若是不喜欢那便不是好名字。”


    “这样,暂定叫宝珠,若是有更好的,或是日后孩子想改名,再换其他的,左右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爹爹。”


    苗玉蕤听了就抿唇笑起来,宝珠这名字一听寓意就好,很得家里人的宠爱,要是哥儿女孩叫宝珠再合适不过了。


    苗玉蕤以前还念着要给雷生姜生个儿子姓雷,不能让雷家断了香火。


    但如今他想通了,要是孩子有出息,哥儿女孩能考官能做生意也能继承香火,要是个坏的小子,还不如没有这个香火。


    想着,苗玉蕤摸了摸大女儿玉珠的脑袋,说,“玉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我听说小孩子的话最准了,玉珠看看爹爹肚子里,是小哥儿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妹妹!”


    苗玉珠眼睛亮亮,“爹爹肚里的是妹妹!我和妹妹约好了,都要爹爹做爹爹,我先进来了就是姐姐啦!”


    “真的呀?”


    这话听得一家人眉开眼笑,苗玉蕤也笑,捏捏她的小脸蛋问,“玉珠和妹妹约好了呀,那为什么都要爹爹做爹爹?”


    “因为爹爹是好爹爹呀!”


    苗玉珠觉得坐在椅子上小小的,没什么说服力,于是站起来,扬着小脸蛋特别骄傲地说,“爹爹是好爹爹,阿爹是好阿爹,四个阿爷也是特别好的阿爷!”


    “还有祖爷爷和祖奶奶,姑奶奶和姑爷爷,和叔叔婶婶!大家都特别好呀!”


    这话把家里所有人都夸了,哄得一家人笑成一团。


    小玉珠叫雷栗夫夫俩和苗夫郎夫夫俩都是阿爷,有时候分不清叫谁,就叫栗子阿爷、薏米阿爷、禾苗苗阿爷和章鱼阿爷!


    第322章 323.夜里挑灯看美人


    寒冬腊月。


    雷栗和周毅已经收拾行李去了百洄,今年他俩不在北京都长宁侯府过年,而是跟雷周周小两口过,也是因为雷周周的预产期临近了,就在新年的二月份。


    雷周周是二月春分的生日,林重就盼望着小宝宝也是春分,心想跟周周一个生辰,长得肯定也像周周。


    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言论,要是让周毅听见了,指定要跟他掰一掰遗传学,子代的性状跟出生日没一点关系,要看基因如何表达性状才行。


    到处旅游最潇洒那几年,周毅和雷栗就见过形形色色的家庭。


    有父母长相一般,孩子却相貌出众的,也见过爹娘郎才女貌却有个丑小孩,还有隔代遗传,小孩不太像爹爹阿爹,倒跟外祖像了个九成八。


    也有肖舅肖姨的,还有小孩子跟爹娘亲戚一个不像,偏偏脾性跟家里人一脉相传,一看就是他们家的崽子。


    换句话说,全看天意。


    林重没学过生物自然不懂这些。


    他满心满眼就是想有个像周周的孩子,晚上搂着夫郎孩子睡了,早上一醒来,就瞧见心念的周周和缩小版的周周,只觉整个人都踏实有劲了。


    雷周周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一眼瞧去不怎么大,冬日穿厚一些,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有孕。


    怀孕引起的排斥反应也不太大,旁的孕夫孕妇吐得稀里哗啦,又是三角区疼痛翻身都难受,雷周周却是吃香睡好,健步如飞,跟没怀前没多大区别。


    每日把平安脉的大夫说,这是孩子乖心疼爹爹,不闹腾,出生了指定是个懂事好带的好孩子。


    林重听了就特别高兴。


    雷栗和周毅还在百洄那两个月,林重虽然也有点关心过度,但两个长辈在,他心里就踏实了。


    而他俩一走,林重就有点没底了,干脆请了大夫在府里日日给雷周周看诊,以防雷周周哪里不舒服他没注意到,周周大大咧咧的也没在意,最后酿成惨祸。


    不过几个月下来,林重也沉稳不少,照顾雷周周时游刃有余不慌不忙,不会瞧见一点雷周周眉头皱一下,就紧张地找大夫,诊完听见没事后还问东问西问得大夫无语。


    怀胎十月。


    实际上很多夫郎妇人九个多月就生了,若是有什么意外或其他因素,八个月就早产了生孩子的也有。


    日子一天天近二月,林重渐渐紧张起来,有时晚上会忽然惊醒,然后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雷周周,又轻轻摸摸他的肚子,见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有一回被雷周周发现了,还笑,“年岁变大了胆子却小了?怀孩子又不是捏泥娃娃,哪儿有这么容易就坏了。”


    “我听大夫说,有妇人怀孩子,不知怎么的在睡梦中孩子就没了生息,最后生下一个……”


    林重戛然而止,意识到不该在雷周周和孩子跟前说这些,万一原本没什么,他说了出来被哪路神仙或小鬼听去当真了,就有什么了怎么办?


    要避谶。


    而且阿爹说过,孩子在肚子里也是有意识的,要多跟孩子说话多跟孩子互动,这样孩子出生后就会认识他们了。


    “当我没说这些。”


    林重嗓音低了,更是轻柔,抚摸雷周周的肚子的动作也轻得很,“周周和孩子都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你……”


    雷周周想笑他两句,话音一顿,夫夫俩都顿住面面相觑,然后都笑起来,“你摸到没?孩子方才踢了我一下,是在回你刚才的话吧。”


    “应该是?”


    林重也抿唇压不住笑,十分爱惜地又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肚子,人却没敢像以前一样靠过去搂住他,怕压迫到孩子。


    “我们孩子真聪敏,还没出来就能听懂爹爹阿爹说话了,是不是也想早些见到爹爹阿爹?……哎?孩子是不是又轻轻踢了一下?”


    “是呢。”


    雷周周的感觉比林重更明显,他摸了摸刚刚孩子蹬小脚的位置,“就是踢了这,听咱们说话孩子也在回咱呢。”


    林重眉开眼笑,又说,“不急,等到时候了再出来,现在你还小了些呢,出来该吓到爹爹阿爹了。”


    八个月的孩子是早了些。


    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又鼓起一个,应该是孩子在里面招挥小手?也可能是孩子两只小脚都踢了一下,力道轻轻的,是心疼怀着的爹爹。


    “这孩子真有精力。”


    雷周周笑着说,“孩子说不定随我喜欢舞刀弄枪,到时我就教孩子射箭骑马,你教孩子耍剑怎么样?你耍剑好看。”


    林重看似清瘦却不羸弱,衣裳一件件剥开,是紧实白皙的肌肉,一身白衣舞起剑来,衣袂翻飞,加上那副面若桃李唇红齿白的好皮囊,如竹下白鹤。


    瞧得雷周周是一眼不错。


    林重每次舞起剑,便是大白天不可宣淫,也能勾得雷周周扯他腰带推到榻上,什么不可白日宣淫的屁话,履行夫夫义务才是正道。


    因此,林重想要又害臊不直白时,就会问周周想不想看他舞剑。


    白日耍剑好看,夜里挑灯看剑,看灯下美人更是一番景致。


    若是隔着屏风,林重在灯前舞剑,影子落到屏风上,明暗交错之间身姿隐隐绰绰,更勾得雷周周遐想连篇。


    而后雷周周发话了,林重就顺理成章收了剑,抱起雷周周往屏风内榻上走,行动之间,那白如雪的衣衫也被一件件剥落在地,紧接着,便是细密的亲吻与灼热的喘息。


    舞剑。


    如今听在林重耳朵里,跟什么色.情字眼一般,叫他心热口燥。


    “周周……”


    林重侧了侧身体,伸手捂住雷周周的嘴唇,低声讨饶道,“别取笑我了,我怎么能……怎么能教孩子这些?”


    “嗯?”


    雷周周说话时是没其他意思的,听见他这么说就有点疑惑,“怎么不能?你不想教孩子耍剑?那我教孩子耍大刀你教骑马射箭吧,你射箭也好。”


    射箭……


    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正经的话从周周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难言的意味?


    林重脸上发热,含糊地应了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或许……孩子也不一定喜欢咱们这些。”


    如果孩子喜欢或是想要入朝为官,那么君子六艺是肯定要学的,骑射自然要好好教,若是孩子不喜欢舞刀弄枪只爱念书弹琴,那么学个囫囵也罢了。


    都看孩子的意思。


    二月小雨淅淅沥。


    雷周周生产的时候也是个雨天,是夜里突然发动的,不过接生嬷嬷和大夫都在府里,生产的物件也早早备全了,准备起来是快而不乱的。


    雷栗和周毅睡梦中听到下人来禀告,都赶忙穿上衣服鞋袜,往雷周周和林重的院子去,见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便问跟在伺候周周身旁伺候的人。


    “周周情况如何?”


    “回侯爷,大人刚进产房不过两刻钟,接生嬷嬷已在里头了,说胎位正,估摸很快就能生下来。夫人不放心,也进了去陪着大人。”


    有些人生的慢,阵痛一天两天才开始生,生时也是过鬼门关似的,还要用药吊着力气。有些人生的快,羊水破了没一会儿就生下来了,甚至没什么感觉。


    雷栗当年两次生孩子都算比较快,不太费力气的,但到自家哥儿生了,也不由提心吊胆来。


    “别太担心。周周身体好,孩子也不太大,胎位又是正的好生,肯定是顺顺当当的很快好了。”


    周毅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产房里一阵惊喜,夫夫俩也是眼睛一亮。


    很快,接生嬷嬷抱着个襁褓包着的小婴儿出来,欢天喜地地说,“生了生了!恭喜侯爷恭喜侯夫人!是个小哥儿!”


    “周周生了个小哥儿。”


    雷栗喜出望外,跟周毅上前去,他轻手接过襁褓,就瞧见那一张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眼睛闭着也能看出来大,睫毛又长又密,小嘴巴哇哇地嚎着哭。


    一个粉雕玉琢特别漂亮的小宝宝!


    “哎呀!”


    雷栗眉开眼笑,熟练地轻晃身子,哄着小宝宝,“我们小哥儿真漂亮,声音也这么洪亮,真是个健康的小宝贝。”


    “是哩!”


    接生嬷嬷笑着说,“我接生这么多年,过手的孩子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八,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


    这话听着这跟耳熟。


    雷栗想了想,他生生姜生周周的时候,那个接生嬷嬷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一个百洄的一个西岭的,话这么像,怎么接生嬷嬷也统一话术么?


    周毅瞧着小宝宝也高兴,又问,“周周怎么样?”


    “大人好着呢!”


    接生嬷嬷说,“孩子生得快,没多费力气就生下来了,大人生完还精神头还好得不得了,就是出了些汗,夫人正给大人擦身子换衣裳呢。”


    这些活原本是下人做的,但林重坚持亲力亲为,把活儿都揽了去,丫鬟们只能收拾剪刀水盆和床铺,带着脏了的床褥出来烧掉。


    “那便好。”


    周毅点点头,给接生嬷嬷封了一个大红包,大夫和伺候接生的丫鬟也有,府里其他下人的红包就薄一些,不过有钱拿大伙就高兴了。


    第323章 324.玉珠、灵珠、宝珠


    新生的小哥儿灵秀可爱。


    雷栗喜欢得不行,脑中灵光一闪,就取名叫灵珠,雷灵珠,正好玉珠、宝珠、灵珠,一瞧就是三个亲姐弟。


    灵秀慧敏。


    掌上明珠。


    雷周周和林重听了都觉得好,只有周毅不由暗笑。


    他小时候看过的《仙剑奇侠传三》火遍大江南北,剧里的五灵珠中就有一颗雷灵珠,被雷灵珠附身之人自带雷电之力,不能与常人接触。


    他家这个雷灵珠小朋友,不会跟电视剧里一样吧?


    周毅脑洞大开地想,忍俊不禁,下一秒就对上雷栗凉凉的眼神,“笑什么?对我起的名字有意见?”


    “没,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这名字好,好听好记,寓意又好,跟我们小哥儿相称。”


    雷栗听了就笑盈盈,用手指轻点灵珠小哥儿的小脸蛋,“我们灵哥儿喜不喜欢这名字?喜不喜欢叫灵珠?小灵珠?”


    “喔唔……”


    灵哥儿小嘴巴嘟囔,吚吚噢噢的婴语,也不知是听懂了阿爷的话还是没懂,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雷栗,小手圈成拳头,像两只奶香小馒头。


    “灵哥儿?”


    雷栗笑着,不摸他的小脸蛋了,老人说小孩子脸蛋摸多了以后流口水,改用手指轻碰小灵哥儿的小手。


    小灵哥儿的小拳头感觉到有东西碰自己,就无意识地张手,把雷栗的手指攥住了,别看他是才出生的小婴儿,力气也大着呢,把手指攥紧紧的。


    只是小灵哥儿的手实在太小了,称得雷栗的手指特别大,便是一颗葡萄让小灵哥儿握着,也能对比得跟鸡蛋似的。


    “嗯唔……”


    小灵哥儿又咕哝小嘴说起话来,众人听不懂婴语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不过周毅瞧见他吮吸舌头,就知道是饿了想吃奶了。


    府里早请了奶水充足的奶娘,这时便把小灵哥儿抱给她喂。


    小灵哥儿刚出生,身体还没发育完全,是最娇弱的时候,一点儿凉风都能把他吹病了遭罪,尤其得注意卫生干净。


    奶娘事先被叮嘱过,是每日清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喂奶前还用干净帕子仔细擦了才喂,避免小灵哥儿感染生病。


    小灵哥儿吃饱了便睡觉,相当乖巧,有个不舒服或是拉了要换尿布,才会哇哇哭几声引人注意,舒服了便不吭声哭嚷了,只是也不怎么爱动弹爱笑,是安静的性子。


    “也许是还太小,没什么精力动弹,等大了睡不定就有的闹腾了。”


    雷栗轻声笑着,“生姜刚出生那会儿就爱动弹,见人便笑,大了反而更乖,一两岁时他小宝哥哥去学堂念书,生姜硬要跟着去,听不懂也安安静静坐着听一上午。”


    “周周小婴儿时安安静静的,后头会走会跑了就坐不住了,不爱看书作文章,就爱舞刀弄枪宅不在家。”


    林重闻言,一双浅色的眼就看向雷周周,嗓音轻道,“灵哥儿像周周这般好,小孩子活泼些身子康健。”


    那双眼愉快微亮,音尾微微上翘,语气轻快俏皮,是在笑这么稳重的周周竟也有闹腾的时候。


    雷周周没说话,伸手去握住林重的手,手指在他掌心里轻挠了挠,惹得林重一下子脸热心跳。


    他却垂眼看着小床里的小灵哥儿,仿佛做坏事故意撩拨的人不是他,而唇角翘起的一丝笑却暴露了。


    林重心道周周狡猾,面上还是羞臊的,在长辈跟前偷摸搞这种暧昧的小动作,让这位克己复礼的世家公子很不好意思。


    好在雷栗和周毅心思都在小灵哥儿身上,没注意到。


    周毅瞧着小灵哥儿睡着的可爱模样,又想起生姜和周周小时候,还有小玉珠出生那会儿也是这般可爱。


    他再次可惜没有个手机相机记录下来,不然就能把家里孩子们的照片做成相册,常常翻开看一看了。


    雷周周是二月春分的生日,小灵哥儿刚好是二月惊蛰出生,更巧的是林重的生日也在夏至,父子仨都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三月份。


    小灵哥儿过满月,在北京都的一些家人也来百洄了,曾祖父母柳叶儿和雷大山、姑奶奶雷惊笙夫妻俩。


    苗玉蕤月份大了不宜远行,雷生姜放心不下他就没来百洄,苗夫郎和张大强也是如此,放心不下大肚子的自家哥儿,再者长宁侯府里总要留两个长辈。


    不过他们给小灵哥儿的满月礼都让雷惊笙带来了,亲自做的小衣服、小鞋子,精美的长命锁和白玉九连环,还有拨浪鼓、小棉球、玉如意等等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身为司海司司长的长子,小灵哥儿的满月办得格外盛大。


    百洄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携重礼来了,好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送,直把小灵哥儿夸得上天上仙童下凡,日后肯定有大出息。


    很多话以往都是夸小汉子的,夸小哥儿小女孩的偏重相貌和心灵手巧,多说日后能嫁个好夫家、谁娶了有大福气。


    但长宁侯府可是哥儿当家,一个长宁侯一个司海司司长都是哥儿,而他们的相公都是入赘的,唯一一个汉子就是雷生姜,可是他的女儿都随夫郎姓苗了,没入赘也跟入赘的差不多了。


    就这情况,谁敢说小灵哥儿日后是嫁还是娶相公?


    娶不娶还另说!


    哪家的汉子有这个胆子说自己配得上长宁侯府家的哥儿,长宁侯府如今的风头可是盖过肃国公府的!


    一场满月酒是办得热闹非凡,而作为主角的小灵哥儿大门都没出,在温暖的小床上舒服地睡大觉,虽然按礼数来说多少要露一下脸,让宾客瞧瞧主角。


    只是小灵哥儿太小,见太多人怕染上病菌,感染生病了。


    雷栗干脆不抱出去,也不让客人来屋子里瞧这小宝贝,只留自家人在屋里。


    满月酒后不久,雷栗和周毅就要回京了,苗玉蕤的月份就比雷周周小三个月,四月多五月份就要生了,他俩得回去看顾。


    外祖父母柳叶儿和雷大山没回,北京都和百洄之间一趟来回就得一个多月,年轻人还好 ,对年进七十的老两口是不小的折腾。


    何况小灵哥儿还小,老两口看着实在喜欢,舍不得这么快离开小灵哥儿,索性就留在百洄久一些,后头再回北京都。


    雷惊笙和青栀没有孩子,也是喜欢小灵哥儿喜欢得紧,也暂时留在了百洄,想等阿嫂生了小宝宝再回去。


    于是只有雷栗夫夫俩回了京,而到京时,已经是四月,离苗玉蕤的产期十分近了。


    四月底。


    苗玉蕤果真生了一个小姑娘,跟小玉珠刚出生时模样十分相似,小玉珠非常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


    雷栗和周毅自然也十分喜爱她,雷生姜更不必说,作为小宝宝的亲阿爹,当然对小宝宝疼爱得不得了。


    只是在这个夫郎宝眼里,心里还是小宝哥哥第一,在小宝宝出生后他匆匆看了一眼,就连忙去查看苗玉蕤的情况,心疼地用干净帕子给苗玉蕤擦汗。


    这一胎的胎位不是很正,生时费了些功夫,苗玉蕤看上去就比平常时特别憔悴,湿透的发丝黏在脸上身上,看得雷生姜忍不住,眼睛一眨就是大颗的眼泪滚下来。


    苗玉蕤反而好笑,擦掉他的眼泪笑他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就是没生玉珠时那么快,接生嬷嬷说我这已是相当顺畅了,连补药都不用喝。”


    提气血精力的补药是开始生产时就煲上,备着的了,就是怕有个什么万一。雷周周生产时也是如此,好在两人都顺顺当当的,没有用上。


    “我就是心疼。”


    雷生姜抽抽搭搭地说着,手上动作没停,轻轻地抱起苗玉蕤,等床铺被收拾干净了,才把他放上去温柔地给他擦干净身子,换干净衣服。


    他便伺候苗玉蕤便哭,哭得苗玉蕤觉得可爱好笑,笑出声时扯到了下身,轻嘶了一下,雷生姜就紧张地立刻叫大夫。


    吓得大夫还以为怎么了,着急忙慌赶来,一把脉,虚惊一场,就是有些疲累,多多休息养几个月就好了。


    “谢谢大夫。”


    雷生姜高兴轻松后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不敢再哭了,怕苗玉蕤又笑他牵动伤口。


    但这不是说雷生姜只顾着夫郎,酒不顾着小宝宝了,等把苗玉蕤伺候好了,见他休息了,他就去看小宝宝了。


    是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喜欢。


    玉珠、灵珠、宝珠,这个新生的小姑娘就是长宁侯府第三颗掌上明珠了。


    小宝珠不过满月酒,而是过百日。


    百日那天风和日丽,小宝珠长大了些,能抱出屋子了,就在百日宴上露了一面,也就一面,马上抱回屋里了。


    雷惊笙夫妻俩回北京都给小宝珠过百日了。


    柳叶儿老两口没回,虽然也很想见见小宝珠,但到底交通不便利,就想着今年先在百洄过了,明年再回去,只让雷惊笙带了百日礼物回去。


    苗玉蕤也没觉得老两口偏心,都是长宁侯府的孩子,自然没什么偏心一说,何况他也不想让老人家奔波劳碌。


    毕竟来日方长。


    第324章 325.他的雷栗、他的爱人


    小宝珠四个月时,狗皇帝万俟夏终于要立太子了。


    那些坚持不懈劝谏皇帝广开后宫的古板老大臣和言官们,先是一喜,觉得皇帝终于开窍了知道开枝散叶了,然后一听


    原来是和皇后偷摸养了个小哥儿,要立这个人小哥儿当太子。


    登时“高兴”得他们差点撅了过去。


    一时之间朝堂上吵吵嚷嚷,都是“不可啊圣上”“三思啊圣上”“请圣上收回成命”,话里话外都是哥儿怎么能当太子?


    还有老大臣怒发冲冠,想把矛头指向朝中唯一的哥儿的雷栗,却见他老神在在一声不吭,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样子。


    雷栗面上正经,心里却偷笑,让狗皇帝三番四次坑他去出差加班,不但奴役他还奴役他家周周和玉蕤,自生自灭吧狗皇帝!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狗皇帝下一句就是让雷栗当太子太傅。


    雷栗:“???”


    其他大臣:“?!!”


    不儿?


    让长宁侯当太子太傅?


    老天奶啊!长宁侯都是超一品的官阶、又是七大尚书之一了,俩孩子一个是正三品的侍郎,一个是正四品的司长,还往上叠?要不要别人活了?!


    朝堂上立时吵翻了天,除开少数中立党和肃国公府一脉,连武官都吵进来了,生怕日后长宁侯府的手也伸到兵权来。


    “退朝”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狗皇帝拍拍屁股麻溜走人了,留一个烂摊子让雷栗收拾。


    跟他交好的大臣乐呵呵地恭喜他,却跟火上浇油一般,看不惯他的大臣在阴阳怪气,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则是愤愤然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瞪出两个窟窿来。


    雷栗:“……”


    天杀的!他招谁惹谁了!


    狗皇帝的笑话没看上,倒把自己气出一肚子气来。


    “老子受不了了!”


    一回到长宁侯府,雷栗就大吐特吐苦水,顾不得府里有没有狗皇帝的眼线了,他只想把狗皇帝狠狠地骂一通。


    不行不行,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株连九族要人命。心平气和,心平气和……个屁!


    “他知道我多少岁了吗?他知道吗!我都这把年纪了,就应该享天伦之乐好好退休对吧?我孙女儿孙哥儿都没分身,还得给他带孩子我的天!”


    “当初来京前就该先找姻缘娘娘庙里,那老和尚算一卦,算我是不是大劫晚来,一劫又一劫!”


    周毅听着他凡尔赛式噼里啪啦叨了半晌,见他骂累了,才捧起一杯茶水给他,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顺气。


    “那你见到小太子没?”


    “没。”


    雷栗一口闷了茶水,又倒了一杯喝,“叫我明天进宫去教导,我哪儿会什么教导,也不怕我把小太子带坏了。”


    就他的行事作风,就算啥也不干,也有人看不惯他,更别提每次出公干都有一大摞弹劾批斗他的折子往上递,全部收集起来都能把他砸死。


    “反正是圣上任你当的太傅,就有什么教什么吧。”


    周毅轻声说罢,就见雷栗幽幽地看着他,“我觉着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太傅,要不你冒充我进宫教小太子吧?”


    “……你说真的假的?”


    周毅也幽幽地看着他艳若桃李的脸,“虽然很多人说咱俩有夫妻相,但也不是夫妻像,我怎么冒充你?”


    “你去不去?”


    雷栗不高兴地撅起嘴,这种略带稚气的动作放在他身上,没一点儿违和,反而还有几分可爱。


    周毅:“……那你跟圣上说说,看能不能让我替你去吧。”


    这下雷栗就眉开眼笑了,搂着周毅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就知道相公疼我,等下我就进宫去问。”


    狗皇帝同意了。


    但也没算同意。


    因为变成雷栗夫夫俩都要进宫教导小太子了,可能狗皇帝觉得一个雷栗太歪门邪道,还是有正气凛然的周毅压一压才行。


    小太子是才十二岁的小哥儿。


    他是两岁时帝后从宗亲中带回来的,一直被秘密在养宫中,虽不见外客,但受着最顶尖的教育,学问和六艺便是与同龄的世家子弟相较也是出类拔萃。


    简单地考校过后,说实话,雷栗和周毅都不知道能教小太子什么。


    夫夫俩面面相觑,最后问小太子,“殿下想学什么?”


    小太子被问得有些茫然。


    他的课业都是帝后安排好的,成长步调也是按着帝后的期待来的,他只需要用心地学习课程,完美完成作业,获得夫子夸赞以及父皇父后的宠爱就好了。


    至于他想学什么


    小太子想了想,轻声说,话里是不易察觉的一丝忐忑,“我想学放风筝。春日里,我瞧见过宫女们在花园里放风筝。”


    帝后对小太子的思量全是按照培养继承人去的,便是课余爱好,也全是丹青骑射这类“上得了大雅之堂”的。


    也不能说他们不宠爱太子,但两人都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也没养过小孩子,自然想不到小孩子还会想要放风筝捏泥人吃糖葫芦。


    再者他们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小太子又从小乖巧得很,从不做“身份”“规矩”之外的事情,也不会提“无礼”的要求。


    哪怕只是偷懒想多睡一会儿都没提过,规定好几时起床就是几时,何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像雷周周小时候跟村里孩子们打架、上树淘鸟蛋、下河摸鱼虾、进山里乱跑,去稻田捡田螺把自己脏得一身泥,这都是小太子想都没想过的。


    “今天不是放风筝的好天气呢。”


    雷栗虽然是故意这么说逗小太子的,但也是实话,风筝要大风的晴天才好放,今天风和日丽,风筝很难吹上天。


    小太子果然露出一丝很隐晦的失落。


    “不过嘛……”


    雷栗话锋一转,笑眯眯道,“臣知道宫外有一个放风筝的好地方,太子殿下要不要同臣一起去?圣上那边臣来说情。”


    小太子自然惊喜说好。


    放风筝的地方在京郊外一处悬崖边,这儿的风很大,风景也相当好看,一眺望便是青青远山缭绕长河。


    雷栗和周毅还回家捎了小玉珠来,上回他答应带小玉珠放风筝了,一直没时间带,今天正好了。


    而小太子还以为他们是怕自己不自在,特地给自己找了玩伴,虽然这玩伴年纪有点太小了,比自己足足小五岁,但小太子还是很感动。


    这一天玩得特别开心。


    小太子开心,小玉珠也开心,她特别喜欢这个漂亮温柔的太子哥哥,还约定下次来府里给他看宝珠妹妹。


    雷栗就更开心了,玩一玩,一天就快快乐乐过去了,太傅的工资轻轻松松到手。


    而雷栗开心,周毅也就开心了,只是他有点开心过早。


    晚上被开心的雷栗压了一回,被亲得身上都是印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自己的年龄,很想说不要虐待老人。


    但抱着雷栗去清理时,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没一丝老人样子,身上的肌肉一块没松软,而面庞也愈发凌厉稳重,像极了以前他不经意刷到的“爹系熟男”。


    周毅:“……”


    好像只有年龄可以称得上老年了。


    若他和雷栗是普通的农家,风吹日晒和生活磋磨,四十岁应该就苍老沟壑得像六十岁的老人,但锦衣玉食生活美满,就养得他们五六十了还像三四十岁。


    难怪电视上的明星满四十减二十,他也算是体会到了。


    周毅心里这样想着,手上没停,给雷栗清理完抱着他躺到床上,借着月光的一点光亮,他瞧见雷栗朦胧白皙的脸。


    恍惚中,一如当年第一次瞧见雷栗时,他倒在山路边快死时,那个青涩肆意的青年就闯入他的眼帘。


    黛色的眉。


    含情的桃花眼,带笑时勾人,瞪人时是另一番风情,气势汹汹时、冷漠凌厉时又是另一种美感。


    桃红色的嘴唇。


    张口骂人时刻薄得要死,亲上去却出奇的软,唇腔之中湿热,舌缠上来让人脸红心跳,偏偏他又带着笑戏谑。


    年轻时还有些瘦削的身体,这些年养得越发好了,劲瘦有力,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两条笔直有力的腿缠上来,便是怎么挣都挣不开,没一会儿就被磨得没了脾气,另一股火就蹿了上来,直达心口。


    撒娇的、闹人的、尖酸刻薄的、温柔体贴的,都是雷栗。


    都是他的夫郎。


    他的爱人。


    周毅看着睡得沉沉的雷栗,凑过去,轻轻亲了他的额头,然后把人搂紧了,也闭上了眼睛睡了。


    阳光照进屋子里。


    感觉到光亮的周毅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笑吟吟的明亮的桃花眼,那双眼专注地看着他,精力十足。


    “一大早的,这么有精力?”


    雷栗笑盈盈地调侃他,一只手还勾着周毅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玩弄,嗓音是轻佻带着笑的。


    “昨夜还说要克制,今早就不克制了?都老夫老夫了,还跟我这么不诚实。”


    “……”


    放在以往周毅会有点尴尬害臊,但到底是老夫老夫了,他看了雷栗一会儿,就上去亲他。


    说,“那你要不要?”


    第325章 番外一 现代也要he


    “栗哥儿?”


    “栗哥儿?”


    “栗哥儿醒醒!”


    阿娘……


    阿娘的声音……?


    雷栗沉睡中皱了皱眉头,发出一丝疑惑,阿娘不是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么?阿爹没多久也跟着阿娘去了……


    不过爹娘都九十多岁了,生老病死,是人都逃不掉的。


    他年事也很高了,若是爹娘还没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应该能在地府见到吧?投胎前他还想再见爹娘一面呢。


    雷栗在睡梦中微微舒展眉头。


    周毅比他大了八岁,都老掉牙快走不动路了,应该会先他一步去地府,要是敢不等他,周毅就死定了


    嗯?


    周毅呢?


    昨晚睡前不是让周毅记得叫他起床吗?今儿是大年初一,要早起放鞭炮、给小孩子们发红包的。


    “栗哥儿!”


    “栗哥儿你听没听见?要起床了!上学快迟到了!”


    那肖似阿娘的声音炸起,雷栗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猛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头顶一片平铺雪白而身下弹性柔软,并不是他睡惯的纱罗帐和梨花木雕花大床。


    “……?”


    这是怎么回事?


    雷栗脑子一空,望见开门而进,那面带焦急疑惑却雍容温柔的少妇人,俨然是他三十多岁的阿娘时,更是一片茫然荒谬。


    用了一周时间回复记忆,雷栗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他年事过高在睡梦中大限到了,然后不知怎的到了这个二十一世纪,回到了二十岁且正在上大学。


    而他的爹娘,也就是他爸妈还正当年,一个是本市很有名气的企业家,一个是千金小姐嫁入豪门变成贵妇。


    惊笙也变成了他的亲生妹妹,但性子还是那么不着调,以美术生的身份考上了却高中不好好学习,居然早恋,拐带了班里大学霸庆子栀!


    划重点,性格长相都跟青栀一模一样,看来这小家伙是上辈子这辈子都逃不过惊笙的魔爪了。


    那么……


    这里应该也有周毅吧?


    老夫老夫几十年,周毅身上有几颗痣、在什么位置雷栗记得一清二楚,口述让妹妹雷惊笙画出来,再求阿爹……老爸赏金一百万寻人启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周毅吧?


    雷栗叹了口气。


    他吸着奶茶跟爸妈道别,就老老实实去上学了他申请了外宿,不过他心里年龄都七老八十了,还要上课真是痛苦,幸好学的是历史,要是理科他还不如退学啃老。


    上辈子啃相公,这辈子啃爸妈,找到相公后继续啃相公,特别合理!


    雷栗雄赳赳气昂昂地坐上自家豪车,却在过一个红绿灯时,一个小孩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抱着球直愣愣站在大马路上。


    “快刹车!”


    司机立刻紧急刹车,眼看着就要撞上了,一个高大身影忽然冲出来甩开那小孩,自己却被撞得滚在地上。


    “周毅?!”


    在看到那身影的第一眼,雷栗的心脏就先一步认出了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了车。


    把人送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的人,雷栗的手还是抖的。


    医生说目前没有大碍,先住院观察两天,但雷栗却忽然想到,这个“周毅”可能并不是他的周毅。


    周毅跟他说过在现代的事,他也知道周毅是救人才穿越的,但周毅说应该他是身穿,那现在留在这里的“周毅”还是周毅吗?就算身体是,那灵魂是吗?


    要是他也像爹娘惊笙一样不记得在大佑朝的一切,他还能像原来一样,对周毅死缠烂打逼他跟自己结婚吗?


    估计会被当性骚扰报警抓起来吧……


    要不是当时户籍落在他家,又身无分文,周毅可能早就跑了,哪里可能让他扒裤子强上那么多次。


    管他爹的!


    周毅要是敢吃完了不认,他就给他下.药,先睡了再说,发生关系还想穿裤子跑路,哪有这么容易?


    狗皇帝那么多要求他都搞定了,不信搞不定一个夫管严周毅!


    雷栗眼睛眯起来,面色变换不定,时而强硬决绝,时而戏谑阴险,掀起被子摸了一把周毅身体某处,又啧啧两声高兴起来。


    果然是一个身体。


    上辈子这辈子都这么大嘛。


    “……”


    周毅沉默无言地对上雷栗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前一秒他还在答应雷栗明早叫他起床,后一秒就感觉到被摸了,他都这把年纪了想干也干不成了,怎么还色心不死乱摸他?


    “……”


    雷栗也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下意识又摸了一把,然后就感觉到


    ying了。


    周毅:“???”


    昨晚雷栗给他灌壮阳药了?


    瞧着周毅那副熟悉的不可思议表情,雷栗那一双桃花眼就愉悦地眯起来,饶有兴味,语调轻佻促狭:


    “这么有精力?要不要试试在病房做?”


    “……?”


    周毅先是老脸一红,随即意识到不对,他在病房?等等,雷栗怎么这么年轻,看起来跟二十岁一模一样!


    他穿回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病房?”


    “现在是2024年12月21号。”


    雷栗给他解释了来龙去脉,周毅才恍惚地接受了穿回来的事实,接着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雷栗:“怎么了?”


    周毅:“你又比我有钱……”


    “对呀。”


    雷栗瞬间get到,笑眯眯地说,“你又要被我包.养了,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开心。”


    周毅只是有点微妙。


    他从小自立自强没让大人担心过,在家时家务活几乎一手包办,在学校团结班集体帮助老师,在部队里也多是他包容帮助战友,还曾被朋友戏称为“男妈妈”。


    但遇到雷栗之后,他就一直在吃软饭……也不能说纯吃软饭,毕竟家里大事小事他都有干,雷栗一身懒骨全是他惯出来的。


    但看在别人眼里还是软饭。


    软饭就软饭吧。


    只要是跟雷栗在一块都无所谓了,软饭吃多了也挺好吃的,而且别看雷栗脾气硬,身体却是柔软有劲……


    “哇。”


    雷栗笑得促狭,手指戳戳某处,“更精神了,果然是……血气方刚。”


    这正常的成语特别被说得意味深长。


    周毅难得又脸热起来,上辈子自打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后,性.欲也慢慢减少,他俩确实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了……


    但是在病房里,虽然是单人病房也太……太让人蠢蠢欲动兴致勃勃了。


    病房里干柴烈火。


    重新拥有年轻体魄的周毅恢复力特别好,没多久就出了院,而他也成了雷栗男朋友,之所以是男朋友


    是因为雷栗现在才二十岁,很可惜地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不过性子急躁的雷栗已经拉着周毅见爸妈了。


    毫无上辈子记忆的柳叶儿和雷大山是第一次见周毅,但莫名觉得他很可靠,加上自家孩子非他不可极力游说,震惊之余也同意了他俩的事。


    嗳,难怪说上了大学就容易谈恋爱呢,男大当婚啊!


    过了明路谈恋爱后,雷栗就在大学外买了个小房子,从家里搬出来和周毅一块住。


    起初柳叶儿和雷大山还不愿意,担心一身懒骨的儿子在外过不好,但来看过一遍,发现周毅把儿子照顾得特别周到,面色红润还胖了一圈,就特别放心地撒手只打钱了。


    雷栗现在是大二,正是大学课程最多的时候,有时候连周末都是满课,本来他就不爱上课学习,家里又有钱,他就天天摸鱼打游戏调戏周毅。


    “铃铃铃……”


    中午放学了,雷栗熟练得把手机往口袋一揣,拎起课本转身就走。


    “哎?雷栗!别走那么快啊!中午食堂新开了家特好吃的螺蛳粉,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吃?”


    相熟的几个同学上来勾肩搭背,笑嘻嘻地问他说,“天天放学跑这么快,我刚看你上课也一直笑,咋了?谈恋爱了?”


    “昂。”


    雷栗轻啧了一声,带点炫耀道,“我都谈好多天了,你们这才发现?找时间去眼镜店看看吧,你这眼镜该换了。”


    “嘴巴还是这么毒哈哈。”


    “不仗义,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们!”


    “就是就是!”


    “请吃饭请吃饭!大家都是单身狗凭啥就你一个脱单啊!”


    几个人不嫌事大地起哄,雷栗哼了哼得意地说,“行吧,看在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单身狗的份上,请你们吃饭吧,我跟我家那位说一声。”


    “成啊!”


    “今晚咋样?”


    “行,我让他去买菜。”


    “咱这么多人,哪能让嫂子一个人买菜做饭,今晚我们自己带菜去,尝尝嫂子的手艺。”


    “行。”


    雷栗点头,上辈子听惊笙叫阿嫂、听别人喊周毅“候夫人”听习惯了,也忘了说周毅是男的了。


    于是,一群热情洋溢的男大学生拎着菜兴冲冲地上门,在看见那人高马大的“嫂子”后,都卡壳结巴了。


    “随便坐。”


    周毅接过那些菜,招待了一声就进了厨房,他身上还绑着粉色兔子围裙,而雷栗就大喇喇地瘫坐在沙发上,见了他们随意抬了抬下巴。


    “坐啊,想吃什么喝什么冰箱有,自己拿。”


    “你怎么没说嫂子是男的!”


    “你们又没问。”


    雷栗理直气壮地说,把几个朋友气了个仰倒,正想声讨他的坑友行为,一瞥见一身腱子肉的高大嫂子过来,就立马乖乖坐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见周毅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有点怕怕的……


    周毅浑然不觉自己一身官威很是吓人,把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说了一声随意吃,然后把一只果盘放进雷栗手里,对他轻声说,


    “吃点水果垫垫肚子,饭大概一个小时才好。”


    朋友们看着给他们的大果盘随意凌乱,给雷栗的小果盘精致可爱,水果不是心形就是小兔子,都纷纷陷入了沉默。


    “嫂子……对你真好。”


    “那当然。”


    雷栗得意洋洋地哼了声,用牙签戳起一块水果就吃。


    甜滋滋的。


    当晚,这几个朋友就见识到什么叫色香味俱全,什么叫好吃到流眼泪,以及什么叫饭来张口体贴入微。


    而伺候惯了的周毅,和被伺候惯了的雷栗只觉稀松平常。


    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这样的场景还会重复无数遍。


    第326章 番外二  万俟夏x项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项宠十四岁。


    少年人身姿挺拔如青松,相貌端正,虽是稚气却带着一股凛然正义的意味,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


    皇后一眼就瞧中了他,让他进宫当四皇子的陪读。


    四皇子时年才八岁,生性顽劣,最瞧不惯这类板眼的,总爱搞些小把戏捉弄项宠,故意打翻墨台罚项宠替他抄书,故意违抗夫子让项宠被打掌心,故意将糕点扔在地上让项宠捡了吃。


    可惜项宠性子温吞,从不跟他计较,还讲些枯燥乏味的圣人道理宫规国矩,连脏了的糕点也吃了,还拿“粒粒皆辛苦,不可浪费粮食”的话来教引他。


    惹得四皇子没趣儿,便把注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


    宫里最不缺人。


    这些身世清白的良家子进了宫,成了宫女、宫哥儿、小太监,便只有任主子磋磨打杀的份,如混世魔王一般的四皇子尤其,他宫里的人换得是最频繁的。


    伴读也频繁。


    项宠已经是四皇子的第四个伴读了,因他太过规矩无趣,也是呆得最久的,偏偏他要多管闲事。


    天寒地冻的冬日。


    四皇子假意喜爱的玉佩不小心掉落了池子,皇子苑中的太监侍卫们都慌忙下池去寻,数十人来来回回寻了十数遍,都寻不到所谓的玉佩。


    四皇子大发雷霆,对着众人拳打脚踢,硬要他们继续找。


    替四皇子取书袋匆匆回来的项宠听见了,一瞧那光着膀子的人都冻得发抖惨白,跪在地上还一脸惶恐求饶,而四皇子徉怒却藏着得意的劲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便恳求说,他自己下池子去找,让其他人散了。


    四皇子眼珠子一转,就兴奋同意了,他早就看不惯这个木讷的伴读了,若是项宠死了他正好再换一个。


    于是寒冬腊月里,项宠就跳进冷冽的池水中找了一遍又一遍。


    找到最后四皇子都觉得没意思了,赶着去填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那些湿了衣裳入过水的人也早回了去换衣服裹被子,项宠还在一寸一寸地摸着池底的淤泥。


    而这一切,全落在假山后的三皇子万俟夏眼里。


    从他年幼恶劣的四弟冒出假计戏耍所有人,到项宠每个细微表情、每个字,都窥得一清二楚。


    项宠一遍遍游出水面再潜下去,潜的时间越来越短,出水面的动作也越来越慢,原本游鱼一般矫健的人,仿佛朽木一点点枯槁。


    万俟夏戴着一副温吞老好人的面孔,眼底却饶有兴味。


    “把人带上来。”


    久久不见那道身影浮上来,万俟夏才不紧不慢地吩咐下去。


    彼时项宠已经冻得快死了,四肢百骸冻颤僵硬,心口跳动极慢,又似乎极快,怦怦,怦,怦,却没有水声在他耳朵涌动的声音大。


    那一刻。


    他心里还在想,没有找到玉佩,不知四皇子会不会生气哭闹,皇后娘娘人那么好,应该会看在他忠心尽力的份上,善待他的家人。


    他的爹娘。


    还有才八岁的妹妹。


    项宠没想到自己还能睁眼醒来,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被子里暖融融的,屋里还烧了碳盆。


    “三、三皇子殿下……?”


    瞧见那副桃李不及的昳丽容颜时,项宠诧异极了,也有些意料之中,毕竟三皇子殿下是出了名的温善,许是刚巧路过便救了他。


    “身子可好些了?”


    万俟夏一双笑眼暖意融融,好听的嗓音带着关切。


    “好些了。”


    项宠下意识回复,想起身下床行礼,却被他按住了。


    “歇着吧。”


    万俟夏坐到床榻边,长翘的睫微垂睨向项宠,笑的眼与惊艳的面容更加清晰,一时间竟晃了项宠心跳一下。


    “你发了高烧,昏睡了十日,太医说你这两日再不退烧便要烧傻了,本宫方才还忧心你呢。”


    说着,那葱白修长的手指轻掖了掖被角,项宠受宠若惊,一瞬间臊红了脸面脖颈,却怔愣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殿下……”


    他是什么身份?


    怎么能让三皇子殿下给他掖被角?怎么敢让殿下给他掖被角的?


    “嗯?”


    万俟夏笑意盈盈地觑着他,见他一副窘迫难言的样子,更是兴味深然,故意不起身,面上假装不觉道,


    “你才醒来,该饿坏了吧?”


    “是、是……”


    听见万俟夏说了,项宠才发觉自己饿扁的肚子,那端来的鸡丝粥香极了,偏偏他昏睡久了脑子还有些浑噩,全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张嘴。”


    “是……”


    项宠恪守成规,令行禁止,闻言就张了嘴,一口温热绵糯的粥进了嘴才觉不对,惊得他立时从被中起身跪歉。


    “殿下,怎能劳烦殿下”


    “不妨事的。”


    他说了什么,万俟夏其实没怎么听,也混不在意,他的目光都落在了眼前这道风光上。


    项宠才刚十四岁。


    面容青涩,腰细腿长,柔软单薄的里衣勾勒出他的身形,将他身上一板一眼的板直正气衬得别有一番风情。


    滚了滚喉结。


    万俟夏忽而觉得喉咙有点紧,那算不上十分出众,仅仅是端正英武的脸庞格外地燎人好看。


    真是奇怪。


    他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哦,也不算头一回,十日前他窥见这人为了不相干的一众人跳进寒池中,一次又一次地游上来潜下去时,他的心口也烫得厉害。


    他想要


    将这人牢牢地死死地攥在手里。


    他想知道,自己也同他那顽劣的四弟一般欺负他,折辱他,甚至比四弟还恶劣,囚禁他,锁住他。


    将他的手脚折断,筋骨一根根挑断,戳瞎他的眼睛,刺聋他的耳朵,只能一遍遍啜泣求饶时


    这人还会不会如现在一般听话,还会不会同现在一般良善,愿意为了别人去死,愿意为了他去死。


    万俟夏心里盘算着,可惜他那双笑眼隐藏得实在好,项宠没觉出一丝恶意,反而相当感激无措地恩谢他。


    “若是没有殿下,十日前项宠便死了,是殿下给了项宠这条命,日后殿下有用到项宠之处,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急。”


    万俟夏笑着道,斯条慢理地舀起一勺粥喂到项宠嘴边,看着他受宠若惊欲言又止,又笨嘴拙舌不知如何推脱,只好乖乖喝下时,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会有用到你的地方。”


    万俟夏行三。


    比四皇子大四岁,时年十二,在一众皇子里不显山不露水,最是平庸不过。


    比母家出身,他比不过皇后亲子宰相外家的四皇子;比才智,比不过足智多谋的二皇子,比做人行事,也比不过圆滑的五皇子。


    他亦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


    皇帝最受宠爱的是最小的七皇子,是七,连大贵君都比三皇子受的宠爱多。


    他的伴读也丝毫不起眼,相貌、家世、才干,都是众位皇子的伴读里最平庸无能的,因此这对废柴主仆受到不少皇子的嘲笑。


    但这也给了他很多的便利,他的不起眼让他很好地隐藏起来,观察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四弟身边换了新的伴读,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这个新伴读和以往的不一样。


    他实在太过于正直了,正到有些迂腐发邪的地步,像只软包子似的没有一点脾气,偏偏很会说教人。


    引得他顽劣的四弟都烦得不行,对他避之不及,恶作剧都要避开他。


    这样的项宠,却恰好入了万俟夏的眼,可怜的项宠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逃离了狼窝,又进了虎口。


    因他高烧不退昏迷了十天,四皇子的伴读已经换了另一个,那个新伴读家世不错,脾性刚好和四皇子臭味相投,很得四皇子的喜爱。


    回去当伴读已无可能,项宠没有丝毫泄气,以他的家世,进京都卫营,或等十八岁进宫当御前侍卫都是可以的,只是升职要慢许多。


    项宠的父亲是承蒙祖荫的三等男爵,正三品的官职,还占着一个京都卫教头的职务,只是瞧着风光却空有虚名。


    从祖父那一代,项家就没落了,爵位承到如今只剩最次等的男爵,再到项宠就没有爵位可继了。


    京都卫教头的名号也只是好听,实则就是教授京都卫武艺,并无太大的权利,顶多让儿子项宠进京都卫营顺利些,或有资格进宫当御前侍卫罢了。


    家世不能给自己太多便利,项宠本也打算靠自己挣功勋。


    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他打算进京都卫营时,皇后娘娘的母家当朝宰相因对京都卫营伸手过多受了皇帝斥责,而作为四皇子一脉的项家也受到了牵连。


    项父被夺去了教头的官职,男爵的身份也被搋去了,项家被发配到东原边疆,而当事的宰相却只是禁足家中、面墙思过三个月。


    很显然。


    他们是被当成炮灰了。


    项父还好,他正当年身强力壮,项母的身体却一直不好,她生小妹时难产落下了病根,小妹又才八岁,经不起这一路上的颠簸。


    可这时的项家是弃子,与项家交好的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同样位卑言轻无能为力。


    就在项宠求救无门时 ,万俟夏出手救下了项家。


    万俟夏暗中操作,将项家留在了京都,而项宠也成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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