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想要个镜子吗?”


    “不了, 谢谢。”


    沉皿盈婉拒了对面这个不成熟的提议,对于自己现在的模样完全不抱有期待。


    看了的话说不定会陷入内耗,这种精神伤害还是留给对面来承担吧。


    难看一点没关系, 反正露出来又不是她看, 甚至还能在这时候保护自己,沉皿盈想开了,达瓦里氏有点手段, 他化得好


    应该真不是恶趣味吧?


    这事不能细想。


    沉皿盈努力端庄地坐着,好能显得自己很正经、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潜规则的人,礼貌地维持住了距离,悄悄打量眼前坐着的男人。


    年纪应该和她导师差不多,但瞧着不像是研究员,也不像是雇佣兵的领头。


    一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精英男政客,温柔矜贵,笑起来很有亲切感,小手指上带着金色的尾戒。


    私下聊的开场竟然意外得和谐,他们的上司瞧着很松弛,一点也不严肃可怕,倒是让人没那么拘谨了。


    “终于见到你了, 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上司和沈皿盈打招呼, 有条不紊地回归了正题,“你好, 很高兴见到你。”


    对着这张高饱和度的脸,面色不改地说出这种话,沉皿盈有些钦佩,怪不得他能当上司。


    “终于?”沉皿盈听到了个奇怪的词, 有点疑惑,她难不成很出名吗?


    没吧,她在学校是个学术废物,在导师那里也是一直打杂。要是有人负责整理全校覆灭名单,估计把她落下了都没人注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


    还是退学版。


    沉皿盈在心里咂摸,那问题就出在所谓的数据上了,对她有印象,估计是在政府通缉令上。


    但数据造假不是她干的,就算轮番审讯她也想不出来一点,沉皿盈理了理思绪,有了决定。


    为了自己的安危,不如尽快把罪魁祸首学弟供出去。


    学弟变成了鸟奇美拉,长了翅膀,可以飞,逃脱成功几率非常大。但她完全相反啊。


    “我们来聊聊吧,让我想想,主要是和你导师有关的事情。”上司悠悠开口。


    关键词正确,沉皿盈小心翼翼抬头,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包,是时候卖队友了。


    这都是她学弟干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上司:“不用紧张,算是三头犬的委托,希望我能和你聊聊你导师的事情,他说你想知道怎么回事。”


    上司:“嗯?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吗?”


    沉皿盈:“没有,我只是打了个嗝,不用在意我。”


    沉皿盈表面一本正经,背地里暗暗庆幸,好险,原来不是质问,差点就主动交代了。


    “我导师?”


    沉皿盈不确信地复述了一遍,抿起嘴,这个词出现的有些突然,还很有重量,搞得她下意识紧张,都有点不敢继续听。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上司点头,想了想,还是多补充了一点,“硬要再说详细一点的话,他舍友吧。”


    只是他们两个职业规划不同,在校期间起就已经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没想到最终又在此处汇聚。


    上司翘着腿,也有些无奈,其实没想把这件事透露出来。


    三头犬,这人不愧是情报贩子,竟然连他和这孩子导师的关系都能扒出来。


    说真的,最近在这边活动的间谍和特工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上司眼睛又不瞎,既然能爬到这个位置,保持敏锐度也算是基操,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说的事情越多,出的事就会越大。


    不把事情说出来,就不会出事,出事了也和他无关。


    他的目标是左右逢源,见势不妙就把烂摊子甩给别人,舒舒服服摸着鱼升职,而不是和间谍斗智斗勇、对着烂摊子焦头烂额、兢兢业业地奉献自己的一生。


    没看见,不清楚。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被上面问,那时候再满脸沉思,灵光一现、不确定、迟疑地把这群间谍的事情说出来,让上面发现“哇塞,现在有比这更糟糕的烂摊子要处理了”。


    “我对你来讲应该不算完全陌生,”上司让她放松,恰巧有个能拉近一下关系的话题,主动提起,“那个项链还是他委托我定制的。”


    她导师难得对他有什么请求,稀奇地有了一次,开口就是这个。


    送礼?女款?谁送?假正经?


    好离奇,那家伙性取向竟然不是工作吗。


    上司在办公室撑着下巴沉思,对着电脑屏幕如此消磨了一整个下午,主要就是在思考到底怎么个意思,由于表情过于严肃沉浸,那一个下午都没有同事来转交任务。


    总之,实在难得,他还是努力了一下。


    虽说本意出发点是舍友情,但毕竟两人现在的身份分别是政客和研究员,交换些太昂贵的东西不太好,出于一些职业病,他操作了一下。


    “我压了一下价,不高,你就当那条项链是二手仿品,不值钱。”上司补充。


    听起来值钱得要命。


    似乎可以买一百个科拉肯和菲尼克斯,还是连人带装备的那种豪华款。


    沉皿盈本来就低落,现在更难过了,导师死得太突然,家估计也被抄了,遗物/礼物只出现在日记和别人的话里,她连个影子都没摸到。


    上司诧异:“不是吧,他一直没给啊?”


    日记归日记,而且写的时间还比较靠前,临死前的那一阵子没更新,他还寻思会有未记录的突破。


    “他好像没敢。”沉皿盈期待,“你知道放哪里了吗?”


    上司:“我不清楚。但我不希望被别人翻出来,鉴定一些细节,发现一些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他没像在说假话,指不定真的做了点什么,沉皿盈及时闭嘴,当没听见,她还是不要接话了。


    上司拉长音“嗯”了一声,换了条腿翘,沉思过后实在忍不住想乐。


    还以为那家伙彻底无所畏惧了,整了半天,这方面倒是束手束脚。


    从学生时代开始,那家伙就是个一板一眼的假正经,毕业后入职学校数年,期间始终醉心工作、奉献自己。


    睡觉-工作-睡觉-工作,生活两点一线,连个消遣的应酬都没有,枯燥得让人听了都打哈欠。


    结果第一年带学生就出了这种岔子,私人日记也被扒了出来公开处刑。


    里面的语言文字活泼异常,感情观大胆超前,如今再一看当事人,哥们他可真是天才。


    确实也有这种癖好,上司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案例,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对这方面的态度很包容,可以不做什么评价。


    毕竟是朋友。


    “讲讲你导师都做了些什么吧。”上司清嗓,言归正传,“我想想,最近的,在半年多前,让政府不要难为他的学生。”


    尤其提到了沉皿盈,虽然也是他的学生,但她并没有接触到研究项目,什么也不知道。


    之后就翻到了那本展览给无数人的日记。


    内容之微妙,再结合之前的请求,在一开始众人的分析里,很大概率是导师故意写出来迷惑他们,以达到保人的作用。


    直到考察了下笔迹时间,上司也稍作回忆,想到了一些过去的小插曲,比如说朋友好像是问过[如何和心仪对象发展关系]这样的问题。


    别问他啊,他不知道。他为了顺畅升职、不被抓住把柄,在这方面一直都很洁身自好。


    沉皿盈垂下眼帘,不自在地抠了抠包,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原来没有属于自己的通缉令,政府那边也没想着抓她审问。


    这怎么和想象的都不一样。


    “毕竟你导师一直在为政府服务,大家关系维持得非常好,这点请求还是能做到的。”上司确实没对她有什么坏心思,捉弄人的是那群不靠谱的雇佣兵。


    沉皿盈安静了一会儿,手攥了又放,放了又攥,还是犹犹豫豫地张开嘴,有个一直没有搞明白的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研究”沉皿盈刚开了个头,想了想,懊恼胆怯地闭上了眼睛,还是算了吧,“我没事了。”


    上司倒是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会引起思索,就像当时拿到名单的他,随意一扫,熟人的名字赫然列在支持名单中,也是同样的疑惑。


    打着应酬的名号,他和老熟人聚了一面,趁着四下无人,很简短地聊了下这个话题。


    老熟人说,因为我知道我的天赋、我的才能。


    因为他在这个时代,他是这方面的顶尖,他能扛起整个整个项目,他也深知自然演化的规律不可忤逆。


    如果言语上的反对无法将其说服,那他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不可行。


    由本时代最顶尖的人才,不断不断地挑出无法填补的漏洞,来亲自证明这个项目注定会走向失败。


    即使是要拿去进行生物战争,至少研究数据充足,能够针对做出解药。


    从错误中学习,不断改正,做不可能的事情。


    斗争永无止境,他不会将科学加密,人类会踩着他的研究前行。


    他要在最后将数据公开。


    可死神突然挥出镰刀,砍断了按向按钮的手。


    这是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事,上司向后仰身靠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叹了口气。


    上司和沈皿盈聊这些,一部分出于三头犬的请求,对方拿出了一些情报做交换。另一部分,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是唯一的契机,除此之外,他或许都再没和人说起这些的机会了。


    上司沉思,倒也不能把话说这么绝对,等老年时大权在握,觉得没事干了,临退休的时候还可以写回忆录。


    他也没再多说点别的。


    三头犬希望上司不要和她讲太多,只要有关这部分的就够了。


    她敬爱的导师和舍友虽然做了无法理解的事,但却不是大众概念上的纯粹恶人,导师赶她出去也不是觉得她能力不行。


    “你导师从来没否定你,他不是想赶你走。”上司帮他解释。


    沉皿盈垂着头,下巴枕着自己的小挎包,抱着它的胳膊愈发收紧,里面装着导师的日记。


    这时候,反倒不想哭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这是个排名落后的小破学校,”沉皿盈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看不起学校了,“按理来说,它应该招不来这种水准的教授,搞不出这种研究。”


    不应该是failure和loser的聚集地吗。


    上司斟酌发言:“倒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学校只是,嗯,只是比较偏科,偏得比较邪门。”


    偏得邪门,招来的教授和学生也邪门,所以为什么是套娃脸。


    女孩儿皱着脸,可怜巴巴,看起来心情应该很复杂。画面显得愈发好笑,上司摸了摸嘴唇,还是适当刻薄地评价了句[熟人实在没有师德] 。


    沉皿盈被他逗乐,配合点头,很有共鸣。


    “这边出事后,我尽量争取了第一波撤退的机会。”上司聊起其他,“我以为你已经趁乱走了。”


    当时奇美拉还没有全面爆发,政府给出的信息十分模糊,只说是有害气体泄露,不适合人类居住。救援机也被禁止深入中心区,只能在要求地点降落,总之送了一波人走。


    他不能救下全部,只能尽力而为。


    沉皿盈抿唇,有点感动:“你人还怪好的。”


    上司:“你知道的,拿出去宣传会很好听,充满了人文关怀,是选票和升职的加分项。”


    沉皿盈:“”


    好诚实地说了,这让人怎么接话。


    有良心,但不多。太有良心了在这行干不下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那时没有走,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走不掉了。”


    上司和沈皿盈对视,这是明摆着的事,她看到和知道了太多事情,又和她导师、以及其余研究成员有关系,这边不会放她回国。


    但留下也并非坏事。


    “政府会好好好培养你,给你换学校,安排最顶尖的教授们培养,研究组也对你开放。”末了,上司补充,“有这么层关系在,我也会好好关怀你。”


    听起来不像是询问,像在通知。拒绝估计没有用,沉皿盈没说话,像在犹豫。


    上司和她导师有情谊,确实是在想些好好关怀的事情。


    “对了,你喜欢套娃吗,”他朝前探了探身子,拉进距离,用手比划套娃的形状,“那种,鎏金的,镶嵌宝石的,当然,都是仿品,价格很合理。”


    第102章


    基地内。


    聊天并没持续太久的时间, 上司还有另外的工作要处理,推开门暂时离开,屋内又留下了沉皿盈一个人。


    拿到了数据,也抓到了些素材,这个城市和校区没什么值得再继续观察的,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临出门前,上司让沉皿盈再好好考虑留下的事情, 给她留出了些思考的时间。


    屋内是沉皿盈自己, 屋外安排了雇佣兵看守, 处处都是监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里, 根本不像是在征求意见,也没给出选择的机会。


    沉皿盈安静地抱着自己的挎包,终于得知了有关导师的事情,没想到是发生在这样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抬头,转着眼睛向四处瞄,这屋子里应该没有监控吧?


    有。


    但三头犬最开始打着的是借审讯之名做其他的主意,全是心眼,根本是不该被发现的。意思是他做了些手脚。


    但米哈伊尔塞地图的动作那么丝滑,根本没在谨慎的。意思是他也做了一些手脚。


    但上司过来, 又是讲些和私下交情有关的事情,又是提起项链和鎏金套娃, 发言丝滑,根本就是不怕会落下把柄的。意思是他也做了一些手脚。


    沉皿盈左顾右盼, 偷偷摸摸地找了个背人的角度,摸出来地图, 灰溜溜地看了好几遍,再偷感十足地塞回去,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清了清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试图用另外的动作掩饰刚刚发生的一切。


    反手掏口袋,里面似乎还有米哈伊尔离开前留下的小道具。


    好巧,沉皿盈就正在想三头犬的事情。


    三头犬故意抓她过来,估计是想让上司有和她说话的机会,讲一些有关导师的事情。


    三头犬帮了她很多,这之前还拿来了导师重要的日记,沉皿盈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最至少也要找他道谢才好。


    顺便归还失物。


    说着[我看你像女儿] ,然后背地里拿着一箱子这种东西,指不定过去都干了什么,什么女性审讯大师啊,什么啊。


    沉皿盈动作一顿,表情顿时纠结下来,满腔的感恩之心发生了改变,甚至还有点尴尬。


    就好像是突然发现daddy背地里玩很大。虽然说是那种daddy。但也足够让人心情复杂。


    不行,现在有点不敢看见三头犬。


    要不再等等呢。不是不感谢,主要是她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逃避可耻但有用,沉皿盈现在有了另外首要想逃避的事情,暂且忽略到手中的失物以及它的主人,她不如继续沉浸在导师带来的感动中。


    赶她离开,是为了保护她。


    [退货]应激反应综合症得到了救治,沉皿盈感到好太多了,她点点头,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应该特别健康。


    门又被推开,缓缓进来了个被要求看守人质的雇佣兵


    那日北极。


    临时庇护所里,火还在滋滋地烧,屋内围坐着的人却已经少了一个。


    最年轻的孩子推开门,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远去,直到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才有勇气停下脚步,扭头回望。


    一片亮白色的茫茫雪原,一缕烧尽前仍在摇曳的火。


    研究员又在火里扔了点东西,好让它继续烧起来,他目送这群雇佣兵将人赶走,像是聊些琐事那样,语气平常又好笑地提起了自己的同事。


    “那家伙也是这样,明明对手底下那个学生很满意,但因为太危险,还是板着脸说她不符合要求,给赶出了实验室。”


    ——让年轻人活下去。


    他们是同事,合作关系也好,竞争关系也罢,研究员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认可那家伙是个人物,很大胆,很有想法,也很有能力。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雇人暗杀。


    这种研究不该继续。


    终究是理念不同。


    小屋聊天时,研究员哈哈笑讲到了这里。


    “我们这代就走到这里了,但年轻人说不定还会有继续改变世界的机会啊。”


    工作人员体贴地安排了最凶残的雇佣兵,说是冷酷无情,不留情面,一定会把人吓到腿软,没有逃跑的力气。


    沉皿盈欲言又止。


    屋子里这个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每次还都进来不同的人要私下聊,显得里面很不正规,还很没有人权。


    没有啊,她精神状况很健康啊。


    抱歉,这个思维模式是自己努力学习进步的,其中还有酒馆同事们的言传身教,最多是道德问题,不能算精神状态的衡量标准。


    沉皿盈歪头打量,进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气息沉稳一言不发,站在她面前,能将她整个遮住。


    政府小队的衣服版型设计很妙,撑得身材健硕异常,手臂肌肉鼓起,十分具有震慑力和力量感。


    身材很棒,但面容挡着,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蒙面物件。


    好在沈皿盈最近遇见了太多类似的男人,辨认的主要部位发生了改变,再也不是单纯靠脑袋识别了。


    这个体型和氛围莫名的熟悉,加上男人略微激动的手部动作,以及进来之后就仿佛开了静音的沉默,沉皿盈视线缓缓下移,试图辨别,若有所思,彻底确定。


    沉皿盈自信开口:“嗨,老公哥。”


    科拉肯:“”


    到底是为什么。他是不是有点太好认了。


    分开后再次见面,科拉肯竟有点紧张,有种似乎要从头社交的感觉,在想这时候如何开场比较好。


    她没事就好,科拉肯放心多了。


    哦对,科拉肯握拳,这是个好的开口方向,询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科拉肯低头,看向沉皿盈的脸,那张脸五颜六色,有种质朴的艺术感,搞得他原本的询问临时卡顿,拐向了另外的方向。


    科拉肯似乎认出来是什么了:“为什么是套娃 ?”


    沉皿盈:“那你别问。”


    科拉肯:“很好看。很亮。”


    沉皿盈:“你是不是迟疑地卡顿了一下。”


    被发现了。


    科拉肯:“没。”


    “你是不是又卡了一下,”沉皿盈听得很真切,缓缓举起了手里的东西,由[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变成了,“你要试一下吗?”


    金属棒闪着诡异的光芒。


    “那是什么?”科拉肯有种不祥的预感。


    沉皿盈露出了推销专用的笑容,语气轻快,十分卖力:“会让你感到快乐和幸福的东西。”


    科拉肯沉默,听起来不对劲,还是不要了吧。


    大家都很精神,他们都放心了。


    确定人没事就够了,现在不是聊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科拉肯准备带着沉皿盈立即离开,逃脱的车还停在十几公里外。


    那群俄罗斯人应该还在,对吧。应该会往这边靠近一点的,对吧。


    基地附近有政府的代步工具,科拉肯进来时不动声色地记了个遍,没关系,他可以抢一辆跑,中途再换掉。


    科拉肯朝沉皿盈靠近,突然又打开的门没给他们立即行动的机会,门外看守的人员推开条门缝,先后向里面扔了几样东西。


    最先是一只熟悉的绿鹦鹉。


    顺着门缝挤进来,见到小学姐后眼前一亮,扑扇着翅膀就往这边极速飞,科拉肯面无表情地抬手,又一次抓住。


    他说怎么没有队友了,原来是也被抓了吗。


    门外扔东西的动作没有停,啪嗒,一本破破烂烂的杂志甩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捡起来看了一眼内容,是某些熟悉的癖好。


    沉皿盈把这当成了菲尼克斯的遗物,悲伤地捧着它,哽咽:“菲尼克斯——你死好惨啊——”


    科拉肯:“?”


    又一个小包装袋飞了进来,香辣可口,迷你烤章鱼须零食。


    沉皿盈连着它一起捧,快哭不过来了:“科拉肯——你死好香啊——”


    科拉肯:“”


    科拉肯瞥了眼门,外面看守的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有闲心。


    忘了那本脏兮兮的杂志吧,他要带着人逃跑,不适合还带着那东西。


    沉皿盈又坐回了椅子上,撕开零食包装,开始嚼章鱼须。大家又聚在了一起,说到了逃跑的事,她安静了一会儿,随即攥紧拳头,其实有了新打算。


    “我要留下。导师没做完的事情,我来做完。”


    数据公开。


    一旦这么想,有了明确的目标,未来就变得很清晰了。


    她在这边孤立无援,那就不得不去依靠导师的友人,说不定还会住在他家。


    下班的时候,夜深的时候,互相讲些有关导师的故事,拉进彼此距离。然后随着时间的推进,不小心鬼迷心窍,就一个不小心,不小心发展出更进一步的不道德关系。


    奉献自己,端茶倒水,忍辱负重,成为导师友人的玩物,努力吹枕边风,不断寻找拿到数据、并且公之于众的机会


    要是成功了,她还可以写个回忆录,缅怀一下自己惨淡的人生。


    绿鹦鹉无情戳穿:“他们那个是假的。”


    沉皿盈止住,眨眼,疑惑地用两只手比划:“可是当时在实验楼,三头犬手里不是拿着一个u盘,他们上司也说”


    绿鹦鹉抬翅膀:“当然是我伪造的2.0版本了。”


    政府这边的研究员真是吃一堑吃一堑又吃一堑。


    于是科拉肯拿出了他的u盘,这份来自于实验楼。


    绿鹦鹉:“哦,你那个也是假的,是伪造3.0版。”


    绿鹦鹉:“你们傻吗,所谓实验楼的数据当然是假的了,钓鱼用的啊,谁明晃晃地就真放那里啊。”


    这都是些什么话。


    沉皿盈一把拽住了它的脚,有些着急:“那真的呢?”


    绿鹦鹉:“嘎在我脑子里。”


    沉皿盈:“我们这就去找王老板汇合,离开这里。”


    第103章


    本来,科拉肯抠着手想办法,还在慌张和担心。沉皿盈说要留在这里,那他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这边政府收集得怎么样,有关他的资料到底有多少。


    但有公司先前的暗中操作,应该不会那么多,再排除掉显眼的身高体型,换个身份也跟着留下也不是不行。


    虽说有一定的风险。


    虽说也要排除掉身高体型。


    还要掩饰几乎本能反应的个人风格格斗技巧。


    科拉肯头痛了,这事处理起来都不容易,无论怎么想,留下来都不是最优解。


    真希望菲尼克斯也在。不像他这样犹豫着没办法明说还不忍心动手,对方下手更利落,一掌劈下去,等沉皿盈睡醒就已经到他们老家了。


    那样的话, 科拉肯也很好跟沉皿盈解释, 到时候就说是菲尼克斯干的,他没拦住。


    好在沈皿盈口风变得非常快,科拉肯无声舒口气,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几秒实在太紧张了,一直憋着没喘出来气。


    沉皿盈一口咬掉仅剩的章鱼须,同时原地站了起来,坚定地奔向了科拉肯,用行动彻底删除掉刚刚有关留下的记忆。


    小章鱼须和大章鱼须,该怎么选,她还是知道的。


    太好了,不用去当别人的玩物了。而且跟着老公哥走,还会有属于自己的社恐玩物。


    这难道不棒吗。


    感想很诚恳,科拉肯稍作沉思, 偏了偏脑袋,在想她说的是不是自己。


    科拉肯垂眸瞧,贴过来的女孩儿搂着依靠,眼巴巴地看着他。画面很温馨甜蜜,他一本正经地抿嘴站着,顺便停止了有关刚刚那段的思考。


    不重要。


    绿鹦鹉倒是也想关怀一下小学姐,但她前后主意改变得太迅速,它差点没绷住:“你刚刚的决心呢?怎么改变得这么快!”


    沉皿盈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果然还是想回家!”沉皿盈这次可以遵从本心了,这个心情大家应该都有的,“你们难道不想回家吗?”


    科拉肯把握机会,磕巴开口:“我想带你回家。”


    绿鹦鹉:“恶心。渣男。黄毛。不正经。离他远一点,你们俩就不能隔着门板见面吗。”


    沉皿盈揽住科拉肯的胳膊,被带得也有点磕巴:“我,我也想带你回我家。”


    绿鹦鹉:“真好,你们都有家,不像我,我没有家。”


    绿鹦鹉试图走可怜路线,许愿小学姐心软,把它也顺手捡回家,沉皿盈抱着科拉肯的胳膊向他身后躲,这招对她可不起效。


    学弟哪里是没有家,分明就是自己作死,被家里赶了出来自生自灭,这人哪怕回意大利旅游都不敢往家门口凑。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可听说过背后的故事。


    “谁让你问他们哪只眼睛看见耶稣喜欢十字架了,你甚至还在家族产业里发售赎罪券,要不是被赶走得早,怕不是早就墙上挂着了。”


    听说了这段故事,沉皿盈都懊悔当时放他一起旅游同行,还好她命大,但凡遇见他仇家,他们估计早就抛尸荒野了。


    沉皿盈嫌弃地瞥了绿鹦鹉一眼,她的想家可和那种不是一回事,在外苦哈哈求生这么久,她早就想回去了。


    想听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家乡话,吃香喷喷的豆浆油条铁锅炖,连看见红彤彤的中国结都很感动。


    对,红彤彤的,中国元素,对就是这个颜色。


    门口方向,摆着一双阴森森的红布鞋,款式古朴,绣着花,颇有民俗风情,和现代装修以及一群外国人格格不入。


    等一下。


    她是想家了,但应该不是这种家。


    沉皿盈视线缓缓下移,好像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闭上眼,又重新睁开。


    科拉肯忽地感觉胳膊一紧,沉皿盈用力抱住,她很有良心,自己避开的同时拽着他也向后退了几步,警觉地瞄着那双鞋。


    她脸上难得出现这种惶恐的神情。


    红布鞋只需要静静地摆在那里,看到的人就猛地背后一凉,灵魂感到一阵阵寒意。


    但外国人可能除外吧。


    科拉肯顺着沉皿盈的视线瞧去,普普通通一双鞋,不免有些疑惑和纳闷,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里面藏了手雷吗?


    绿鹦鹉也没看明白,歪脑袋瞧了瞧,扑扇着翅膀靠近,刚想去啄两口,沉皿盈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


    “你说了那么多不礼貌的话,耶稣估计是不会保护你的。”沉皿盈很担心它。


    绿鹦鹉隔空施法:“嘎,耶稣那么小心眼吗?”


    沉皿盈希望它不要再说了,它可能真会得不到该有的庇护。


    她下巴紧贴科拉肯的胳膊,强装镇定,声音有些抖,冷呵了一声:“竟然想到摆这种东西震慑我,你们外国人没少学啊。”


    你们成功了,快拿远点。


    科拉肯是来救人,不是来吓人,这事和他没关系:“我没。”


    绿鹦鹉:“唵嘛呢叭咪吽。”


    门又推开了条小缝,门外看守将屋内的对话听得真切,跟着回应:“我也没有哦。”


    一片沉默。


    沉皿盈眼皮在跳:“那是哪里来的?”


    嗡得好几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爹咪消失了几个小时,终于回了消息。


    爹咪:我又给你找了别的救兵。把这东西抓出来再送出去,可不容易了。


    爹咪:但最好还是不要让它杀人,村支书不让,不然回去了我们都要写检讨。


    爹咪:对了,我才看见,你说什么男友A和男友B ?


    爹咪:都是国外的吗?他们有没有听过红舞鞋的故事,穿上可以一直跳舞的那种,还是白雪公主的水晶鞋来着?我好像记混了,算了,不碍事,让他们穿上,谁合脚就是谁。


    爹咪:两份检讨罢了。


    让它做掉。


    太好了,是中式恐怖红布鞋,我有救了。


    但你们好像快死了。


    沉皿盈放下手机,科拉肯和绿鹦鹉还在用不解的眼神看她,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这事情听起来一点也不唯物,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荒谬。可能是爹咪的玩笑,也可能是被盗号了吧,她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没什么,是骚扰短信。”沉皿盈就当什么没发生。


    绿鹦鹉:“鞋还在那里,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沉皿盈:“跪下,对着那双鞋磕头,求它放过你们。”


    科拉肯:“ 那是什么东西?”


    沉皿盈:“我们接下来的队友。”


    为何对话总是匪夷所思,沉皿盈张张嘴,是想尽力解释的,但她的语言储备太过匮乏,说出来自己都无法理解,还是算了。


    说起来,门的另一头,似乎传来了道熟悉的声音。


    某个把她的脸化成套娃妆的罪魁祸首。


    沉皿盈小心翼翼地绕着红布鞋走,去和门外的又一个熟人碰头。


    白金发色的男人笑眯眯回望。


    “负责门外看守的是你啊,”沉皿盈扒着门缝,已经有了答案,认真,“我要回家。”


    米哈伊尔:“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沉皿盈有些不好意思,抿唇停顿了几秒,还是用指尖挠了挠脸,小声问,“三头犬呢?”


    米哈伊尔想了想,三头犬可能没再这附近。


    “去干别的,跟着上司走了,他应该还有别的任务吧,真正组织要求的那种?”


    尤其在[真正组织]上用了重音,沉皿盈有点听明白了,大家看起来都不是政府的人,这是什么特工间谍开大会吗。


    沉皿盈站在门口没动,在想该怎么能和三头犬见一面,其实依旧还是想把他划入队友的阵营,说不定还可以带着他一起从这里跑路。


    但他们想尽快逃,还是要避开基地的人并且尽快行动比较好。


    看出了小学姐的犹豫,绿鹦鹉正巧有事要提醒,这关乎他的计划:“等等,跑之前,还有事情要做。有关你最爱的学校。”


    政府早在附近做了准备,埋下了炸药,他们在基地里有个引爆的按钮,很大可能会按下。


    为了彻底隐瞒和销毁证据,政府会启动更绝情的手段。


    ——地毯式轰炸。


    沉皿盈猛地扭头看向它,绿鹦鹉一脸严肃。 “我们要比他们更快行动。”


    绿鹦鹉不是单纯被抓来的,它有自己的计划,也和三头犬他们提前串通了一遍。


    情报贩子和天才彼此交换了信息,实际都有自己的打算,但这摊水搅得越混越好,也就并不影响合作。


    病毒是怎么爆发的呢。


    或许一开始是意外,但总有人能想到将其充分利用。


    封锁所在的区域,不顾其中居民,秘密展开奇美拉演变研究,记录数据、研发不同阶段试剂与疫苗,以便后续使用。


    你做过实验吗。


    培养皿,一种浅而透明的小型带盖容器,应用于生物实验,进行细胞培养。


    材质透明,有助于观察生物体的生长,同时也不会干扰它们。


    校区变成了放大的培养皿,这里是试验田。


    将他们圈养,维持水电,分成试验田记录,最终得到一份废案。


    过去的半年,沉皿盈没有登上救援飞机,选择留下学习和研究。


    但她想要的东西,政府其实早就研究出来了。他们有极其丰富的奇美拉资料。


    三头犬捋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面不改色地与上司同行,难免又想到了沉皿盈,她应该已经知道导师的事情了吧。


    那一点点就够了。


    真相也确实有残忍的一面,三头犬遵守约定,没有让她知道另外的部分。


    进入办公室,三头犬和上司一前一后地停下,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快步赶来的下属跨步跟上,敲了敲门板,有事汇报。


    下属:“报告,雷达检测正常。”


    上司:“很好。”


    下属:“但我们用望远镜在港口看见了一艘不明渔船。”


    上司:“”


    ——嗨,阿美。


    上司沉默了,这里到底是有多少身份不明的人在。


    很明显,这里已经快变成了个棘手的烂摊子,上司是时候迅速结束、然后甩给别的倒霉蛋了。


    “任务进展顺利,可以收尾了,尽快处理掉这边的事,带着人和东西回去。”


    他的意思是可以轰炸了,如果能顺手放走几个[啊?他也不知道啊]的间谍,那更好。


    下属试探:“我们怎么对外解释?”


    “化学品爆炸,化工厂事故,行动演习,建筑推平重建,”上司信手拈来,想理由就像摸鱼一样轻松,“哦,或者就说是俄罗斯干的。”


    第104章


    目标:先一步出现在轰炸按钮所在的控制室。


    不像是以前那种凑学分的讲座活动, 这个任务明显很极限,沉皿盈只是个摸鱼的无辜女大学生,说实话, 她很忐忑。


    听起来不简单, 实则也并不困难。


    米哈伊尔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内容,很自然地加入了其中,不仅拉开门放行, 还配合地跟在他们身边, 一路上体贴地指方向、震慑其余下属。


    他说别人是间谍, 但自己表现得比谁都像间谍。


    面对沈皿盈的小声感慨, 米哈伊尔感到疑惑:“我确实是啊。”


    米哈伊尔将控制室的门关上,严禁其余人进入,转身笑得一脸纯良,完全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知道的越多, 就会越倒霉,沉皿盈会选择性地没听见。


    她警惕左右瞧瞧, 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机器附近。仪器有些复杂,她看得一头雾水。


    出现了, 然后呢?


    沉皿盈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她是个外行人,这时候不应该乱碰,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几位队友身上。


    “你们,谁会拆?”


    科拉肯向来最配合她, 话音刚落便主动朝前几步,低头观察, 他倒是比较擅长拆卸和修理,可以想想办法。


    绿鹦鹉纳闷:“啊?为什么要拆?”


    沉皿盈同样纳闷:“啊?我们不是来阻止的吗?”


    绿鹦鹉:“不是啊,我们也是来按的。”


    科拉肯刚要伸出手,动作因为这话而忽地停下,心情复杂地侧过头看向绿鹦鹉和沈皿盈。


    他们冒着危险过来,到底是图些什么。


    所以,快政府一步的意思是


    老公哥的视线太炽热了,沉皿盈不敢和他对视,只能不自在得视线闪躲,但心里的内疚作祟,最终还是逃避般地捂住了脸。


    “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沉皿盈缩肩膀,闷声否认。


    不要看她了,她和这只鸟真不是一伙。


    沉皿盈以为是大家过来当超级英雄,拯救学校和奇美拉们于水火之中,千钧一发之际阻止按钮的启动。


    绿鹦鹉说不啊,政府要处理的话有几百种办法,与其让政府来,不如自己亲手结束这一切。


    说着[人类就像垃圾] , [爆炸才是艺术]这种话,猖狂大笑着按下去。


    ——这一点也不超级英雄。


    绿鹦鹉很大度,把这绝妙的机会让给了小学姐:“你来吧。”


    结束这一切。


    说得倒是很光明磊落,搞得似乎很意义重大,但沉皿盈向来遵纪守法,又不是傻子。


    “我才不要!我不想好不容易回了国就被审判,我只是个无辜女大学生。”


    沉皿盈头摇得像拨浪鼓,非法滞留的事情就已经很心脏骤停了,她不想把自己往更大的火坑里推。


    搜寻的目光落在某个围观的男人身上,她顿时眼前一亮:“米哈游你来呢,毕竟你是间谍,比较专业。”


    “诶,我?”米哈伊尔声线略微提高,随即委屈拒绝,很有理由,“我才不要啦,不然他们又要说什么[是俄罗斯干的]这种话了,很糟糕的。 ”


    有理有据。


    米哈伊尔指向科拉肯,这里有人比他们合适:“这种事情还是德国佬来吧,德国佬做起来不应该很熟练吗?”


    科拉肯:“”


    成为罪犯、被通缉的风险就近在眼前,稍有不慎就要出意外,这情况他不得不开口说话。


    “意大利更合适。”科拉肯言简意赅。


    绿鹦鹉叼出了白色小布,甩脑袋挥了两下。


    “等等,”沉皿盈意识到了问题,谨慎了许多,“它也要跟我们一起走,要是牵连我们了怎么办,让那个身份最多的间谍来。三头犬呢?”


    抱歉,她又在找三头犬了。


    但最合适的顶罪人选不在,三人一鸟只好开始了新一轮的推辞。


    一直推脱不是好主意,绿鹦鹉起飞,飞到了他们几个的面前,要发挥某些罗马人传统,主持一下这个会议。


    “我们不妨民主一点,”绿鹦鹉找了个地方落脚,收敛翅膀,主动提议,“要不我们投票?”


    一只鹦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按钮上,重量适中,成功踩陷。


    米哈伊尔:“啊。”


    沉皿盈:“啊。”


    科拉肯:“”


    绿鹦鹉:“你们喜欢哪种投票好吵啊!谁在放烟花!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放!”


    绿鹦鹉气愤跳脚,原地踩了好几下,按钮弹回又按下,又弹起,又按下。


    科拉肯向来擅长保持沉默,这次就连米哈伊尔也没再说话,两个男人在此刻颇有默契,默不作声地向后推,拉开了和控制台的距离。


    科拉肯还没忘拽沉皿盈一把,把女孩儿塞到自己身后,他目光警惕,瞄向门口,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这就开始逃脱的准备。


    沉皿盈则低头,开始摸自己的挎包,里面还有王老板给的礼物。


    老乡拿了很多新头罩过来, 9.9批发包邮的那种劣质版本,沉皿盈之前不知道可以怎么用,现在她懂了。


    沉皿盈掏出了两份,辨认了几秒,象征性地询问:“蝙蝠侠和蜘蛛侠你们喜欢哪个?”


    事已至此,换个身份吧,两位哥。


    绿鹦鹉:“没有小丑吗。”


    沉皿盈:“你已经是了。”


    有上司的下令在先,突然的引爆并未引起太大异状,反倒是这次的工作效率太高,有点出乎意料。


    直到基地内也接连响起几声巨响,各处都有雷被引爆,走廊才一阵骚动,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科拉肯皱眉,为了方便后续行动,他进来时是暗中放了些改装版手雷,但控制器在身上,还没到引爆。


    外面又是怎么回事。


    米哈伊尔看了眼时间,了然地点点头,随即笑眯眯地推开门,临走前和沈皿盈挥了挥手:“祝你回家顺利。那,再见啦~”


    门外走廊有几个熟悉的雇佣兵跑过,之前在鸟园发烧的那几个目不斜视,直愣愣地越过了这个房间,全当没有看见。


    三头犬的身影也一闪而过,他在途径门口时稍许放缓脚步,下意识扭头,向里面看了一眼。


    终于遇到,沉皿盈匆匆迈出半步,想把他拦住,但三头犬没给她过来说话的机会,他只是抬起胳膊,轻轻挥手告别,随即便几步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全程没有几秒钟。


    沉皿盈堪堪停下动作,但目光却不由自主,还追着空荡荡的门口走。


    基地与校区同时冒出浓烟,近处与远处一并迸发轰隆巨响,地面颤动,恍若地震。


    该走了。


    沉皿盈朝学校的方向望去,虽然相隔较远,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认真地停留,在心里和它告别。


    与那里彻底说再见,沉皿盈转身,有些紧张地看向科拉肯,有话想说。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有些奇怪,但是我们”沉皿盈握紧手,这次就换她来讲,“我们,要不要私奔!”


    女孩儿眼睛亮亮的发出了邀请。


    科拉肯深吸一口气,手紧紧握住引爆器,腼腆又兴奋地应下:“好!”


    于是他高兴地引爆了之前埋下的手雷。


    又几声应和的巨响,冒出一阵阵浓烟。


    科拉肯俯身将人揽住,夹在臂弯中,躲避基地人员,趁乱向外跑。


    他单手提枪击退追击人员,弹匣用尽,来不及换,就迅速换成贴身格斗,反手夺枪,尽数击倒。


    沉皿盈双脚离地,努力减少存在感,但忽地歪了歪脑袋,似乎听见后面有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哪里来的鞋,这是什么东——(忽地无声)


    沉皿盈又默默低下了头。


    抱歉。她不是很清楚。


    两人冲出基地建筑,身后又聚起不少追击。


    后方的人突然停下,很快又接二连三地倒下。


    突发意外不止这些,还有其余的外力在。


    天空中,陌生的直升机蛇皮走位,刹那间疑似闪过一抹刺眼的光。


    科拉肯只瞥了一眼,将人认出,然后头也不抬,一脚踹开了车门:“是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有别样的狙击技巧,可以提供远程辅助,虽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装备。


    沉皿盈眼睛差点被阳光晃瞎,就只看见了个小黑点,她懵了,有很多疑问。


    菲尼克斯消失的期间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一边开飞机,一边还能扛枪狙击的?他难道还有别的队友吗,不对,他哪里来的直升机,还是没标的?


    驾驶员王老板打了个喷嚏,直升机跟着在空中转了个弯。硬要问为什么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做生意,再顺便做点兼职。


    天上的菲尼克斯打配合,地上的科拉肯展现了他一连串的操作。


    抢车,压线漂移,中途果断抛车,提着她转移上酒馆同事们接应的车。店长灌了一口酒,猛踩油门,车子急速飞奔。


    炸了城市就跑,太刺激了。


    沉皿盈还处于一种不真实感之中,突然有点能和菲尼克斯共情了,刚刚的经历就像打游戏一样,应该算是cg动画。


    她捧着手机,扭头看向科拉肯,磕巴:“要,要不要拍个Tik Tok ?”


    科拉肯沉默:“为什么?”


    因为,记录美好生活。


    第105章


    普普通通的船不再继续停泊, 悠悠地开动,从此处离开。


    年轻的船员们有条不紊地收网,不会打渔但硬打, 拉上来后差不多一无所获。


    众人不免感慨,好平和啊。


    就是那边轰隆轰隆的,不知道怎么个事,可能是过节了,在放烟花吧。


    菲尼克斯和王老板出现在船上,两人抬手击掌,合作很是愉快。


    一个狙击,一个驾驶,没怎么磨合过就迅速上阵,但他们俩配合得竟然还挺好。


    当时,沉皿盈和科拉肯深入校区,三头犬和绿鹦鹉计划回基地,菲尼克斯稍作思索,都没跟着,有自己的主意。


    他不搞近战了, 他要搞远程辅助, 解锁人生新cg。


    但打辅助需要装备, 尤其是大型装备, 需要想办法搞。


    菲尼克斯逐个复盘,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沉皿盈当时说过[我老乡什么都有哦,简直就是万能的推销员],他就主动找上了王老板,寻思碰碰运气。


    毕竟营救对象是王老板的老乡, 王老板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太抠门。


    万一呢。


    菲尼克斯:我想要个直升机。


    王老板:你可真敢要。


    菲尼克斯:对。而且我还想要个驾驶员。


    他们雇佣兵就是这样,得寸进尺,讨价还价。


    万一要成功了呢。


    一切为了救人,申请可以批准,王老板交涉完毕,挂断对讲机,反手摸兜,自信且帅气地又掏出了张新的名片。


    ——赚了么:飞机/轮船/火车/坦克/汽车/电瓶车/共享单车/滑板专业代驾。


    当然,菲尼克斯分头行动,走得这么坦然,也不是没有完全考虑过科拉肯的事情。


    三头犬估计不会把科拉肯捎带去基地,科拉肯孤身一人留下,要靠自己的力量前去救人,同时还又赶上校区奇美拉暴动,面临的处境或许会有些超越极限。


    但菲尼克斯很相信自己的队友,对科拉肯的实力十分肯定。


    科拉肯会逃出来的,要相信他。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没能出来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女朋友。”菲尼克斯无比坦诚,可以承担责任,浑身上下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王老板越听越不对味:“这在中国有个很类似的典故。”


    排除掉这段微妙的对话不谈,王老板看菲尼克斯的眼神带着些欣赏,直升机在半空中翻个圈,这么扭曲的弧线下也能狙击中目标,这个年轻人是个人才。


    “这样,反正也来了,”王老板口袋里有很多名片,涵盖中介和HR,他精打细算,很有安排,“你考不考虑再找个新工作?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好熟悉的发言。


    菲尼克斯停顿咂摸,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最近好像经常听到这句话,应该不是错觉。


    甲板上阳光明媚,海面波光粼粼,海鸥悠闲地在上方飞,其中还有只格格不入的绿鹦鹉在尝试参与。


    一片风平浪静,和先前几天相比,算是很安逸的画面了。


    之后还会更安逸,因为他有点想退坑[雇佣兵模拟器]了。


    菲尼克斯婉拒,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安排:“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之后要和女孩子去过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之前选择这个行业,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家都在玩命,根本没人在乎长相,就算追他,也是因为他骂太难听戳中了痛楚,和具体长相无关。


    现在公司大换血,相当于倒闭,按理来讲菲尼克斯本应为难该如何找下家,但好兄弟科拉肯给出了别样的选择(并没),还介绍了合适的对象认识(并没)。


    运气好,才是真的好。


    “那也恭喜啊。”


    王老板礼貌地不让话掉在地上,说罢一顿,稍作沉思,菲尼克斯指的是那个?


    该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吧。


    说来就来,不远处的另一头有了些声响,沉皿盈探出头,四下寻找,听说菲尼克斯也在这附近。


    王老板眉眼顿时软了下来,主动抬起胳膊,笑着向她挥手,指向这里。


    沉皿盈眼前一亮,干脆直接小跑着过来。


    她跑很慢,菲尼克斯不急,反倒是侧头瞥了王老板一眼,对方正目视沉皿盈的方向,笑容很灿烂,那道眼神不作假。


    “老早就想问了,你看她那个眼神是什么眼神。”菲尼克斯挑眉。


    出于过往的种种,菲尼克斯依旧在把王老板当情敌看待。


    王老板勾了勾口罩,随即偏过头,停顿了几秒,意味不明地解答:“慈爱的眼神。你不懂。”


    这算什么回答。


    菲尼克斯找错了应该较劲的对象,王老板有些担心他,希望他能精准一下这方面的雷达,如果实在做不到,仓库里应该有测谎仪可以打包卖给他。


    沉皿盈几乎可以一眼锁定自己的队友:某个狙击手身形俊俏,站姿嚣张,十分突出。


    菲尼克斯视力良好,远远就瞧见女孩儿满脸感动,甚至吸了下鼻子,估计还有想哭,搞得他也心软了好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异常漫长。


    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是在逐渐缩近,只是效果不是特别明显。


    几百米的距离,有人一路小跑,跑得很艰辛。


    似乎是有点岔气,沉皿盈跑到一半时脚步逐渐放缓,并在菲尼克斯的注视中原地停下,弯下腰,歇了好几口气。


    大家都在看着,突然由跑变成走会显得很尴尬,沉皿盈咬了咬牙,还是得再努力一下。


    菲尼克斯毫无波澜地“哇”了一声,画面太糟糕,他甚至想不出更恶毒的话。


    总归是到了他们两个附近。


    “菲尼克斯!”沉皿盈张开胳膊,给了个拥抱,带着点哭腔,“你还活着太好了!”


    菲尼克斯利落地摘下护目镜和头盔,反手扔出去,然后俯身搂住女孩儿的腰,施力抬起,大手托着稳住,肆无忌惮地把人抱起来,甚至还原地转了一圈。


    随后赶到的科拉肯黑着脸,头盔和护目镜迎面飞来,他不得不抬手接住。菲尼克斯砸得很有准头,明显是故意出手。


    “哦!”菲尼克斯一幅才看见科拉肯的样子,语气上扬,“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把兄弟放心上,把兄弟对象放腿上。


    科拉肯冷脸俯视,还有账没算:“我们该聊聊遗忘队友的事情了。”


    沉皿盈从菲尼克斯身上下来,脚又踩回了甲板上,她下意识扶着他的胳膊稳住,下一秒便猛地捂住嘴,满脸心虚。


    菲尼克斯毫无愧疚之心,但科拉肯的话反倒提醒到了沉皿盈。


    提到这里,怎么办,逃跑的时候她光顾着当老公哥的挂件忘记收红布鞋了。


    回望来时的方向,那边应该算不上平静,毕竟她似乎遗落了个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东西,能自己回来吗?


    沉皿盈握了握拳,清清嗓,视线平移挪开,落回到甲板上。为自己着想,她选择了清空大脑,自欺欺人。


    菲尼克斯和王老板才看见她,那没底气的表情是很明显,但扎眼的色彩更为突出。


    菲尼克斯:“所以”


    王老板:“为什么是俄罗斯套娃”


    沉皿盈:“那你们别问。”


    大家都活着,太好了,沉皿盈抽了抽鼻子,差点喜极而泣。


    跟着一起上了船,这次异国他乡的变成了科拉肯和菲尼克斯,但是不要怕,有这几天宝贵的情谊在,她是不会把他们推出去卖钱的。


    沉皿盈朝另一边望去,海面和天空相交映,忍不住感慨:“大海真漂亮。”


    回家路上的景色就是好看。


    身后的王老板似乎在和科拉肯他们说些什么,沉皿盈迈步,向栏杆那儿靠近,想去看看海。


    说是渔船,但其实很大。这似乎根本就不是渔船。


    在栏杆边停步,沉皿盈垂眸,余光努力往左右后方瞧,应该没有人过来。


    就是现在。


    她暗搓搓地把手伸向挎包,看海是伪装,实则捏着日记,准备趁机扔到海里面去。


    这东西太危险了,科拉肯和菲尼克斯眼神一个比一个好使,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被翻到的几率就越大。


    快,葬身大海,葬身鱼腹。


    抱歉,有点不环保了,她之后会想办法弥补


    日记抽出了小半本,沉皿盈甚至还用身子遮挡,但手腕却忽地被牢牢抓住,被揪着和日记本一起抬了起来。


    菲尼克斯悄无声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鬼鬼祟祟,拿的什么东西?”


    沉皿盈一激灵,僵硬地扭头,磕巴:“你,你们俩为什么跟着我?”


    科拉肯:“我怕你掉下去。”


    菲尼克斯:“我以为你要去喂海鸥。”


    他们两个一直有分出注意在她身上。


    瞄到沉皿盈的手悄咪咪往挎包里掏,菲尼克斯还以为是里面有面包条,他也想喂海鸥,本准备摊手也要点。


    但很快就警觉地眯起眼睛,她动作和反应显然不对。


    菲尼克斯用力弹了下沉皿盈脑门,趁着她吃痛地卸下力气,一把将东西抽走,仗着长得高,无视下方女孩儿的挣扎,随意地翻了翻。


    看不懂中文,但有配图,他又不瞎。


    科拉肯探过头,瞥了两眼,本就沉默的男人忽地变得更沉默了。


    沉皿盈:“抱歉,我改变想法了,我还是拿你们去换钱吧。”


    银行卡到账,100万。


    菲尼克斯手指指着某一页的图画,展示给她看,语气认真:“这个我们可以试试。”


    是威胁吗哥。


    沉皿盈蔫了,审时度势:“刚在开玩笑。我们情谊长存。”


    科拉肯及时制止了菲尼克斯的行为,他强行伸手夺过,把日记本一合,但没还给失主,而是顺手塞在了自己的包里。


    他看起来一脸沉稳的样子,沉皿盈缩着脖子,但也有了些底气,选择信任他。


    老公哥又不会偷看,现在不还给她,一定是担心放在她手里又会被菲尼克斯欺负,老公哥好。


    沉皿盈清清嗓,想转移一下话题:“不是在和王老板说话吗,他说了什么?”


    菲尼克斯:“他给我们开了间房,让我们路上歇一歇,慢慢聊。”


    他很会说话,沉皿盈莫名一哆嗦,提防地后退了半步,她其实不是特别累。


    转移话题,转移得有些失败。


    科拉肯瞥了菲尼克斯一眼,这人是长了嘴,但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糟糕。


    “他有事和你学弟商讨,期间让我们先休息。你的兔子也在船上。”科拉肯斟酌开口,稍作加工补充。


    兔子去找了王老板求助,也被带上了船,正在吃吃喝喝睡大觉。


    精神紧绷了这么久,现在一切安稳,可以稍作放松了。


    一直累着不休息,人会坏掉的。


    会加工说话就是不一样,沉皿盈不再紧绷,放下了警惕,点了点头。


    他们示意向船舱走,沉皿盈刚想跟上,想了想,侧过身又望了海面那边一眼,小声告别。


    再见,奇里乞亚


    走进船舱。


    王老板确实是给安排了个屋子,很体贴,但不影响沉皿盈站在门口沉思。


    为什么是一间。


    沉皿盈有些犹豫,菲尼克斯侧头看了她一眼,嫌她门口傻站着碍事,便揽着肩膀,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沉皿盈脚步踉跄,全靠科拉肯扶住才没摔倒。


    两个壮汉走进来,房间瞬间显得就不是特别大,甚至更狭窄了,但东西倒是齐全。


    为什么里面还摆了放气球的盒子。


    沉皿盈心生畏惧,后退了半步,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一些:“我,我有点晕船,想回甲板上吹吹风”


    科拉肯低头翻医疗包,菲尼克斯则在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关怀。


    “你怎么不早说,那就别站着了,先躺一会儿。”


    第106章


    沉皿盈原本并不晕船, 但菲尼克斯在身后猛地一推,她顿时脚步虚浮,是真有点晕乎乎的了。


    没能躲过菲尼克斯的手,也没那个挣开的力气,沉皿盈只能缩着肩膀,被迫一步步推着过去,离门越来越远。


    “我, 我其实还想和王老板说说话”她磕巴, 还想再救救。


    菲尼克斯没把话放心上:“晕船不舒服还说什么话,赶快歇一会儿。没关系,扎一针药,很快就好了。你放心,我们俩东西很全。”


    沉皿盈想说,保命的东西你们要不就自己留着吧,就算之后不准备干这行了,留作纪念也好啊。


    菲尼克斯不和她废话了。


    身后男人的手掌忽地用力,她脚下一滑,踉跄几步,有些失重,被按着肩膀推坐到了床上。


    有种出于非主观意愿坐下的感觉。


    科拉肯坐到了床上,撕啦一声,已经熟练地摸出了不明的针剂,看似无辜的下垂眼望了过来,目标很是明确。


    沉皿盈狼狈地跌坐下来,见状不妙, 又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才起了一半, 菲尼克斯的手无情地压了过来,把她当成了个逃避扎针的胆小病号。


    一阵压力袭来,沉皿盈只能拘谨地坐着,身体微微发抖。


    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能是雇佣兵大哥们另外的人文关怀吧。


    “那个,其实,”沉皿盈努力想办法,胆怯地小声解释,“其实不是很严重,用不着打针,我出去缓一缓就好了。”


    这里没人听她发言。


    沉皿盈忽地身子一轻,被提了起来,下一秒便彻底行动受限,被牢牢地禁锢住。


    科拉肯自身后将她拢在怀里,粗壮的胳膊从她胸前绕过揽住,顺势又把下巴压在女孩儿肩膀上,钳制住了她挣扎的动作。


    然后左手提起她的手臂,右手拾起针管。


    针头闪烁着异样的寒光,沉皿盈背后一凉,咽了咽口水,极力缩脖子躲避。


    饱经训练的臂膀未免过分有力,沉皿盈越是挣扎,科拉肯担心扎错地方、胳膊就收拢得越紧,搞得她两眼一黑,有点绝望。


    注射类的药剂直接进入静脉,能被人体迅速吸收,起效速度很快。


    之前沉皿盈食物中毒,科拉肯这么地给她扎了一针。


    那时没考虑到她的具体耐受程度,剂量有点猛,搞得她冲去卫生间呕吐,但不要担心,科拉肯这次有经验了。


    “乖。别乱动。”科拉肯尝试安抚,温软的身体在手里挣扎,这让他有点想起之前给狗打针的场景,还挺怀念。


    科拉肯下巴还压在肩膀上,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沉皿盈本能一哆嗦,微微发抖。


    眼瞧着那针管越来越近,她一眼看不到未来,又意识到了一条很宝贵的人生经验。


    人,果然不能说谎。尤其是不能在行动迅速的人眼前说谎。


    后面那条更重要。


    沉皿盈自己说的晕船不舒服,所以菲尼克斯在旁边围观,并没有想救她的意思,他看着针管若有所思,沉皿盈甚至怀疑他也想来当一把医生。


    因为菲尼克斯低头摸了摸医疗包,实在没得可挑的,硬是摸出了管葡萄糖,问她要不要试试。


    口服,她选口服!


    菲尼克斯接受到了沉皿盈可怜的视线,但依旧没有动作,只淡淡地让她放弃抵抗,尽快接受治疗。


    沉皿盈求助失败,这时候只能自救了。


    “怎么又要扎针,呜,其实我晕船是骗人的,”她摇着脑袋,不说谎了,可怜解释,“我只是,只是怕你们给我扎针。”


    ——那个扎针。


    那个扎针就算了,怎么还有这个扎针。


    她错了,她再也不说谎了,快把宝贵的药剂收回去。


    菲尼克斯目光落在他们的姿势上,瞧见沉皿盈还在蹬腿,安静了几秒,还是有必要提醒:“说真的,你还是别乱动了。”


    科拉肯垂眸瞥了一眼,倒是没出声。


    而菲尼克斯很快就找到了新的重点,语气上扬:“又?”


    什么叫又要扎针?什么时候扎过了?


    菲尼克斯不在旁边看了,挤着坐了过来,加入其中,略微俯身,行动力极强地拽住了女孩儿的的另一条胳膊。


    菲尼克斯低头凑近,端详,他先前把头盔摘得随意,乱乱的发丝翘了起来,蹭得她脸颊发痒。


    手掌停在肩头,顺着摩挲着摸了一遍胳膊,翻来覆去瞧,试图找针孔。


    手套也已经摘下,手指与掌心炽热的温度突出,一阵电流感触遍全身,沉皿盈颤了一下,脸慢慢红起来,视线四处乱飘。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菲尼克斯语气不满,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他在较劲些什么。


    语气这么强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真做错了什么。


    沉皿盈唯唯诺诺,自己人还在他们手里,这时候只能没气势:“当初食物中毒的事,还没和你认识。”


    菲尼克斯:“你捡地上东西吃了啊,怎么能给自己搞食物中毒。”


    沉皿盈:“你真聪明。”


    就当是夸奖。


    怎么会食物中毒,菲尼克斯纳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锅兔头,沉默了,她该不会是吃奇美拉吃的吧。


    “算了,以后我做饭吧。”菲尼克斯松开手,不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了,还不想被毒死,他自信,“我有很多拿手菜。”


    这家伙太会拿东西引诱人,沉皿盈没出息地闭上了嘴,训练营创业不断加码,她有点要抵抗不住了。


    “我也有。”科拉肯补充,顺便把她放下,收起了针剂,没事就好。


    沉皿盈举手:“我也”


    菲尼克斯:“驳回。”


    沉皿盈:“哦。”


    不让做就不让做吧,没了被扎针的危险就好,沉皿盈后怕地摸着胸口,感觉好像死里逃生。


    太好了,对话也温馨起来了。


    虽说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挤得她腿都分不开,空间显然在被不断压缩,沉皿盈察觉到不对劲,这床有这么小吗?


    狭小的床上坐着三个人,尤其还有两个男人在暗暗较劲,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科拉肯揽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挪,菲尼克斯挑眉,挑衅地靠近。


    沉皿盈努力缩起来,妄图逃离他们两个的围堵,但左右都受限,后面是床,根本无处可躲。


    充满了恶趣味。


    她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小学生吗,我没有人权的吗,挤死了。”


    沉皿盈找准机会,一鼓作气地钻了出去,把位置给他们两个并肩坐,不想再留着受气。


    两个男人之间暗流涌动,又一并望来,场景又变得熟悉了起来。


    为何大家相处着相处着总变成这样。


    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吵架,不要互看不爽,不要背地里怄气。


    不然会显得她很像个幼儿园老师。


    沉皿盈摸摸裤子口袋,刚才王老板塞了一把奶糖给她,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分享,缓和一下气氛。


    她探出手,语气轻快:“要吃大白兔奶糖吗?”


    菲尼克斯目光下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吃。”


    菲尼克斯:“不是的,只是,只是再向上看就是个套娃,有点太有冲击力。”


    科拉肯:“嗯。”


    太假了。


    沉皿盈不分享了,气冲冲地把糖揣回去,抬起手,挨个给了一巴掌。


    菲尼克斯乖乖仰起头,抬起脸挨打,脸颊故意往她的手心里贴。


    一点力度都没有,感觉被小猫用肉垫拍了一下脸。


    他意犹未尽:“你再来两下。”


    好奇怪的要求,听得人一脸微妙,沉皿盈摸了摸手臂,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


    “还有时间要等,你们想干点什么吗?”她问。


    大家总不能保持这个站位吧,意思是能不能给她挪个位置出来,但是不要挤。


    菲尼克斯双手撑着床,向后仰,声音发飘:“我想睡觉。”


    科拉肯点头,他也想。


    说的真好。


    他们俩倒是毫不拘谨,果断自然地坐到了床上,菲尼克斯更是干脆,床单深陷,直接躺倒,彻底卸了力气。


    “对了,”菲尼克斯差点忘记说,指了指小沙发上的手提袋,“我拿了你之前在酒馆的衣服。”


    那些衣服一开始由同事们转交给了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趁乱逃脱也不忘正经事,反手就塞到了计划要用的货车里。


    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好在那辆货车还是被科拉肯开了出来,里面的东西还在。


    兜兜转转,就是没丢。


    沉皿盈站在原地,看看他们,再看看沙发的手提袋,扭捏地勾了勾手指,莫名显得像个小可怜。


    那行吧。


    她小步小步地挪到沙发旁,抱起手提袋,压着下巴,用袋子挡脸,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我去洗澡,顺便”沉皿盈别开视线,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做,“顺便卸妆。”


    说罢便转身走去小浴室,但不知为何,脚下有些慌乱,险些把自己绊倒。


    背影很狼狈,但那边没看见。


    菲尼克斯耷拉眼皮,有些走神,思绪已经变得缓慢:“她说什么?”


    眼皮打架,看到的天花板越来越黑暗,哦不,是眼睛闭上了。


    这两天实在太累了,十几公里的跑,还要耗费精力,时刻紧绷。


    突然接触到舒适的床,实在忍不住。


    那句想睡觉,没有说假话。


    “洗什么妆,卸什么澡”科拉肯回忆。


    听起来没有他们的事,于是科拉肯也躺下了,他状态没比菲尼克斯好到哪里去,忽地放松,一阵疲惫感顿时袭来。


    床好软,睁不开眼。


    “哦。”菲尼克斯应了,但根本没听懂,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这床好软。”


    浴室水声哗啦哗啦,好像助眠ASMR


    洗澡,卸妆,顺便撕掉了创可贴。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没擦尽的水迹顺着缓缓滑落。


    沉皿盈朝一边微微歪脖子,抬起手,指腹蹭去锁骨下方沾着的水珠,落在了创可贴原本盖着的位置上,想检查一下状况。


    热气腾腾的水汽给玻璃蒙上了层雾,朦朦胧胧得看不太清,她不得不腾出手去抹一把,再重归原来的位置。


    指尖沾到了些镜面的凉意,贴到皮肤上时不免瑟缩了一下,沉皿盈皱着脸,心情微妙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暖黄色的灯光下,皮肤恍若蒙上了层柔色的光芒。


    镜面勉强清晰了一点,但牙印似乎并没有。


    脑门也还红着。


    也不知道都用了多大的力气。


    沉皿盈愤恨地吹头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瞄向放在一边的手提袋。


    摇头,收回,吹头发,又不知不觉地瞄了过去。


    雇佣兵给自己卖命,就只拿两块钱,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放下风筒,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犹犹豫豫地伸手拿了过来。


    第107章


    底线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向下掉落的呢。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沉皿盈望着镜中换上了衣服的自己,不免沉思起这个问题。


    一旦试图探寻这个问题, 再结合如今所处的状况, 竟会懊恼又惊恐地发现,那东西早就悄无声息地跌倒谷底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人总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另一条路。


    奇怪,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应该站在这里吗。


    她应该穿成这样站在这里然后准备干些什么吗。


    不对吧,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沉皿盈和镜中的自己对视,脚仿佛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一点也不敢动。


    短款护士装,裙摆几乎和大腿齐平, 非工作意义上的版型。


    硬要说是工作装的话, 也只能算是酒馆搞活动的限定工作服。


    由同事们专业出品,护士装的设计暗藏巧思, 开了一点点的领口,做了一点点掐腰的款式, 顺便节省了一点点布料。


    一点点, 真的。


    或许是给收拾衣服的同事很会整理吧, 为了节省空间, 只选取了大件的部分放进来,意思是手提袋里根本没有配套的打底。


    沉皿盈换好衣服后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打底都没找到,手有点抖,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是外套?


    不。


    身上就只有这一件,按搭配整体数量来讲, 它应该是裙子。


    越看越有点不对劲,沉皿盈习惯性地双手抱胸,想用沉思者的姿势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但手臂只是略微向上一抬,衣服就跟着向上拽,镜中画面反馈清晰,她沉默几秒,慌张地又放下了胳膊。


    余光偷偷瞄镜子,女孩儿头发吹得蓬松柔软,身上是奶白色的制服,但却羞怯地抿着唇,拘谨地并拢腿站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很怕裙摆会再翻上来。


    将这个模样和打扮看得很真切,沉皿盈犹豫了,根本没有就这么走出去给队友看的勇气。


    别说队友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看,看了都感觉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偷瞄门口,把裙摆努力向下拽了拽,在犹豫是不是换掉比较好。


    忽地这么穿,少了那种气氛和灯光,尤其还少了穿得更炸裂的同事们对比,有点很不自在。


    说起来,这衣服最初的长度不是这样的。


    酒馆时不时会推出主题活动,营销手段,并不稀奇,也就是一群壮汉奇装异服、戴戴熊耳朵发卡之类的。


    但那次活动前夕,或许是店里终于多了个可爱的女员工,同事们情绪较以往更加亢奋。


    他们甚至加班讨论到底什么主题比较好,热火朝天地争论了好几个小时,敲定结果后就兴冲冲地去采购衣服。


    那天,沉皿盈踩着店到点准备上班,她被导师压榨了好几个晚上,正垂头丧气,打着哈欠没精神,迷迷糊糊一抬眼,一件护士装已经贴到了脸前,自己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几位哥的想法很好,出发点也很值得推敲,但很可惜他们错估了一件事。


    尺码。


    抱歉,你们挑衣服太没水准了,她穿上就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


    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衣摆垂到小腿,再搭配一脸的颓废,实际所学的专业,硬是把主题cos穿成了真制服。


    有种活人微死的美感,沉皿盈还挺喜欢的,但同事们绷不住了,捏着眉心重新睁眼睛,不敢置信,还以为是幻觉。


    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转身就掏出了针线和缝纫机,势必要进行大改造。


    沉皿盈很意外,怎么大家还有这手艺,不会是监狱里学到的吧。


    可能是当时说话太难听了吧,这时候就遭到了报应,同事不给她放安全打底,应该是故意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能再继续纠结着了,沉皿盈咬咬牙,不如再果断一点。


    她快步朝浴室门口走,感觉慢一秒就会后悔。


    在门后停下,捋一捋裙摆,她不好意思地探出脑袋,手指羞怯地抠着门边,小声询问:“谁来帮我擦一下身体乳 ?”


    按照一般规律来讲,从这个事情走向趋势出发,队友的眼睛应该一直瞪得像铜铃,加之还有专业素养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捕捉到。


    沉皿盈垂着脑袋,视线盯着地面,也没敢朝前面一点瞧。


    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乖巧地安静了下来,等着对面反应过来后主动起身走过来。


    一时有些安静。


    安静了有一分钟。


    就算是僵硬害羞也不至于缓这么久吧?


    难,难不成还想让她主动走过去吗,实在是太恶劣了,老公哥怎么也跟着学坏了。


    沉皿盈抠了抠手,略微抬起头,试探地向那边瞄,故意摆出可怜的神情,还是希望对面配合着主动一点。


    平躺在床上的尸体该如何主动。


    甚至还是两具。


    画面莫名惊悚,还发生得很突然,沉皿盈不再扭捏了,连忙快步跑到他们身边,满脸惊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惨案。


    她是假护士,只学了怎么救小动物,不会治这种啊。


    还好,床上的庞然大物胸口起伏,睡得很香,感觉很快就要开始打呼噜了。


    两个雇佣兵睡得很熟,像死了一样,看来他们有自己的任务成功MVP结算动画。


    他们是真的累了,沉皿盈是真的沉默了。


    你们最好是欲擒故纵的假睡。


    “帮我擦一下后背的身体乳,我自己摸不到。”她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还没有放弃。


    队友之间互帮互助的精神呢,醒醒,不然的话她就自己来了。


    没有反应,好像两具尸体。


    真睡着了啊哥,这个酣睡着,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睡得比他还香。


    沉皿盈不信邪地探过头,挨个扒拉了两下,很悲伤地发现没有一个清醒着,也没有一个肯努力睁开眼睛搭理她。


    他们这个行业的行情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找准机会就睡吧。


    她知道大家或许都很累了,但真的不看一眼吗,不是他们想看的吗?


    沉皿盈戳了戳菲尼克斯,有些委屈,分明是他说的想看,吵得最欢,结果现在机会到了,他却香甜地合上了眼。


    年轻的男人侧着脸抵住枕头,睫毛耷拉着,精致的眉眼柔和放松,呼吸绵长,搞得她手指动作越来越轻,有些心软,不好意思把人喊起来了。


    睡觉也不摘口罩,沉皿盈都怕他喘不过来气。


    “完蛋,没出息,不解风情,什么好东西都看不见。”她小声嘟囔。


    抛媚眼给瞎子看。


    “算了,”沉皿盈转身,准备回浴室,语气毫无波澜,“再把衣服换回去吧。”


    她想了想,又忽地止步,后退了几步,然后一手拿着手机举起来找角度,另一只手比耶,跟他们合影。


    正正好好拍到小护士装,背景则是昏睡、对此浑然不知的队友们,还不知道究竟错过了什么。


    很好,之后发邮件给他们。


    光是这样的画面好像有些单调,不够震撼,沉皿盈转了转眼睛,又有了坏心思。


    她离床又更近了些,腿和胳膊努力压着床边,随后俯下身子,凑到科拉肯脑袋旁边,试图脸贴脸地拍照留念。


    手指勾住拍照键,沉皿盈在逐个留下罪证。


    画面中的女孩儿笑得又灿烂又不怀好意,近边上的雇佣兵倒头昏睡,没有反应,仿佛什么都没能察觉。


    还是少点感觉,沉皿盈要开始得寸进尺了。既然科拉肯睡这么深,那她动作轻一点,应该也不会有事。


    拿着手机的胳膊肘撑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摸到他的下巴,试图抬起来。


    沉皿盈专注于手机屏幕,前置摄像有些延迟,她反应了一会儿,似乎看见一秒前科拉肯缓缓睁开了眼。


    被当场抓包,但沉皿盈不心虚,相反,她对自己现在的打扮自信得很。


    “你醒啦?”沉皿盈讶异又高兴,语气轻快,“你能看见我换好的衣服吗?”


    关键时刻还是要和老公哥玩,另外那个错过就错过吧,谁让他不争气。


    科拉肯半耷拉着眼睛,目光涣散,没什么焦点,虚虚地落在她脸上。


    他这个迷糊的样子,别说看清楚了,估计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累坏了,还困着呢。


    沉皿盈也不好意思再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指腹拂过他的眼皮和眉毛,摩挲了两下,小声问:“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男人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好吧。”


    沉皿盈一下下轻柔地摸他的头,刻意放轻的声音治愈,科拉肯的眼睛又随之一点点合上,再次陷入睡眠。


    乖乖放下手机,沉皿盈不做坏事了。


    他们两个为了救她出来各种奔波,确实有够累,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她再这时候捣乱实在有些内疚。


    虽说,该不该叫他们起来看,如果就此睡过去会不会更让他们懊恼,这还是个未解的问题。


    沉皿盈坐起身子,在旁边歪头打量,越看越觉得大家相遇的经历很神奇。


    辛苦他们了。


    睡意似乎会传染,沉皿盈看着看着,自己也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发沉。


    她在床上扫视,试图给自己找个能躺下的位置。


    扫了一遍,没找到,哪里不太对,又眨着眼睛扫了一遍,依旧还是没有。


    说来奇怪,按理来讲挤挤应该是有位置的,但这两个人实在健硕和庞大,床瞬间显得又狭窄又迷你,甚至担心会塌。


    这两个人完全不给她留地方睡觉的吗。


    而且为什么要穿着外衣和鞋上床睡觉!


    沉皿盈皱着脸,伸手去推科拉肯的肩膀,想把他往里面推。


    胳膊酸痛,累得出汗,但无论如何用力,他始终纹丝不动,沉皿盈只好没出息地选择了放弃。


    两个人睡觉还带着装备,估计是忘了摘,沉皿盈垂头丧气,想把他们当床都没机会。


    看着就硌得慌,他们不难受吗。


    沉皿盈比划了两下,在想要不要帮忙脱掉。


    摸索到一半,突然想起里面好像有手雷,要是误触的话,说不定大家会原地爆炸。


    对自己没什么自信,很怕出现大家一起意外炸死的惨案,沉皿盈还是收回了手。


    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叹了口气,还是不要在这里挤了,回浴室把衣服换了也好。


    沉皿盈动作放轻,蹑手蹑脚地向后退,扭头向后瞧,找着伸脚踩到地板的机会,但手腕与腰却忽地被按住,下一秒便身子一轻,天旋地转,被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


    倒下得狼狈,空气随下坠的动作流动,衣摆翻了一下。


    沉皿盈下意识挣了一下,但推不开胳膊,也抽不出去手,常年训练的雇佣兵远不是一个女学生能抗衡的。


    菲尼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强行把她向上提,将脸拽到自己眼前,略微眯起眼睛,近距离辨认。


    他睡得体温升高,托着她后腰的手掌滚烫,快紧贴到的脸颊也闷着热气。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究竟是睡的深还是浅。


    这个装扮还没来得及换,沉皿盈暗道糟糕,磕巴:“你,你怎么醒了?”


    第108章


    菲尼克斯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烫得沉皿盈也跟着升温。


    她狼狈地趴在菲尼克斯的胸口上,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重点不是他牢牢禁锢着的胳膊,重点是这件衣服的裙摆。


    摔倒的动作幅度不是特别大, 但也足够给裙摆施加一股向上的力。


    凉飕飕。


    但又好热。


    这人可真是个行走的暖手宝,气血十分充足,可能这就是锻炼的好处吧, 她都有点羡慕了。


    脸贴得实在是太近了,抬眼就是菲尼克斯出众的漂亮眉眼。


    那双眼睛认真地望着她瞧,或许是刚从睡梦中脱离的缘故,他打了个哈欠,透亮的棕色瞳孔隐约蒙上了层水汽。


    眼神少了几分工作时的的锐利,多了些睡眼惺忪的茫然,反应慢半拍地睁着眼睛。


    他似乎还没太反应过来状况, 突然把人拽过来,应该只是下意识的警觉行动, 类似于职业病。


    警觉,但没彻底警觉。


    沉皿盈顺从地趴着,一动也不动,呼吸小心翼翼地放轻,大气不敢喘,很怕会引起注意,然后被他发现问题。


    心率不断加快,咚咚的声响异常突出,手心都跟着捏了把汗。


    等等,沉皿盈察觉到问题了,这个心情似乎不太对劲,她为什么要慌张,一开始不是很希望他能醒过来看到的吗?


    毕竟难得换了好看的衣服穿,还梳妆打扮了一番,她当然想得到点夸赞,被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另一边忽地窸窣,科拉肯似乎有了些动作。


    沉皿盈瞬间一僵,屏住了呼吸,余光颤抖着瞄了过去,好在他还睡着,就只是翻了个身。


    抱歉,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慌张了。


    要醒就一起醒,要睡就一起睡,不然显得好像她做错事一样,对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友好。


    没人说话,时间顿时显得分外漫长,肩膀有点酸痛僵硬,沉皿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感觉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


    菲尼克斯还定定地瞧她,也不知道到底清醒了没。


    但他依旧还是没有把人放开的意思。


    安静了一会儿,搭在她后背上的手骤然施力,沉皿盈被迫又向他的方向压,脸瞬间贴得更近了,近到几乎要贴到一起。


    近距离下,甚至能瞧见对方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沉皿盈不自觉地抿起嘴,有点紧张。


    菲尼克斯的行动太强势了,莫名有种势在必得的既视感,沉皿盈也想起来了,他们之间确实有个约定来着,说如果能活着回去,就让他亲一口。


    现,现在吗,在这里?


    挣不开,而且还有约定在先,想着不如尽早完成,沉皿盈忐忑地闭上了眼。


    菲尼克斯,只是在辨认。


    菲尼克斯还迷糊着,对着眼前的脸看了半天,但他脑子宕机着,视力就也跟着下降,实在不太够转。


    看不清,但好像摸到了什么,不知道什么东西,他茫然,下意识按两下,手感还挺好。


    如果游戏手柄也这么舒适就好了。


    对哦,游戏手柄,这个游戏手柄啊,游戏手柄可真的太好了


    菲尼克斯眼睛还睁着,但没什么效果,脑子已经发散到了别的地方去,自己也不太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松手的动作,沉皿盈就还得继续压在他身上。


    胸口相贴,感觉压在一堵坚硬还会喘气的墙上。但墙还能自如地喘气,她有点要呼吸不上来了。


    沉皿盈努力呼吸空气,暗暗磨牙,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还亲不亲了。


    忐忑等待之余,思绪总是会不受控制,注意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沉皿盈推着他的胸口,试图拉开点距离,但忽地一顿,眨眨眼,有了新发现。


    菲尼克斯胸口随呼吸起伏,她暗搓搓地占便宜,想再确认一下。训练不能白训练,既然都这么努力练出来了,让她摸一下怎么了。


    队友不就是互占便宜的关系吗。


    她说是就是,毕竟这家伙现在不就在占便宜吗。


    但沉皿盈很快就蔫了下来,怎么感觉比她大,凭什么,这合理吗。


    哥,你的衣服和装备有点碍事,不太好摸胸肌。


    沉皿盈在努力,菲尼克斯也在努力,不是套娃妆,没了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他得多看一会儿辨认。


    哦,是她啊。


    菲尼克斯终于勉强把人认了出来,小女孩儿无害,他没有继续保持醒着的必要,于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原地昏睡。


    胳膊也放开了,很是惬意地摆回了床上。


    沉皿盈呆愣了有半分钟,没太明白这算是什么发展。


    她试探地戳了戳菲尼克斯的脸,见他很快就会陷入深度睡眠,不敢置信的拍了拍他的脸,想办法摇晃。


    “醒醒,你不是想亲嘴吗?”


    这话为什么还要轮到她来说。


    菲尼克斯声音含糊:“哦啊对亲”


    他应得倒是挺好,眼皮是一点都没睁开,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脑袋一歪,睡得很是香甜。


    梦里亲是吗。


    沉皿盈面无表情,起身的动作也没有放轻,甚至还不经意地踢了他一脚。


    即便如此也依旧没有反应,她握拳,突然很想找根笔,在他们脑门上画王八。


    沉皿盈强忍住报复的冲动,低头看床,试图再找找位置,她累了,也想歇一歇。


    不如硬挤。


    挤不进去。


    “ 我为什么不去找王老板,让他再给我找一件呢。”


    沉皿盈呢喃,与其在这里受委屈,不如自己一个人去睡大床。


    但她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留下。


    这是她老家的船,船上全是她老乡,开往的方向也是她老家,科拉肯和菲尼克斯两个显得格格不入,要是醒过来发现她不见了,沉皿盈担心他们两个会很没有安全感。


    虽说他们现在睡得可挺香。


    沉皿盈回浴室,又换上了正常的衣服,床上根本没有能留给她的地方,她就只好暂时在小沙发上缩起来,微妙地看向床。


    好深厚的队友情。


    真厉害。


    这种被无视感很是伤人心,沉皿盈一开始还有点困意,但孤苦伶仃地坐在小沙发上,身子也伸展不开,越想越气,反倒愈发精神了。


    时钟指针一圈圈的转,科拉肯和菲尼克斯小憩了一阵子,终于接连醒过来。


    他们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倦意有所缓解。


    缓了一会儿,逐渐都回过了神。


    床上就他们两个,少了另一个人在,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环顾四周寻找。


    单人沙发上,娇小的女孩儿正抱着腿坐着,显得有些可怜。


    她缩成了一团,下半张脸埋在膝盖后面,只露出来了眼睛及以上,贼溜溜地往这边瞧,应该是观察他们很久了。


    盯着他们,那眼神似乎格外怨念。


    沉皿盈幽幽开口,声音发飘:“没一个会把握机会的”


    “啊?为啥?你没睡吗?”菲尼克斯没听懂,但能看出来她好像没睡,不免摇头,“这样不行啊,你太不懂休息的重要性了。”


    沉皿盈哑言,偷瞄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小声询问:“你们真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菲尼克斯尝试回想,说起来,他刚睡着的时候不太安稳,疑似做了被套娃追杀的噩梦,但后半段就变得平和了,套娃瞬间消失,变成了游戏手柄,在梦里把游戏打了个爽。


    说得很好,沉皿盈彻底沉默了。


    两个雇佣兵不仅不会珍惜机会,还狠狠地玩弄了一番她的感情,显得在浴室里羞怯很久的她像个呆瓜。


    沉皿盈越想越难过,她低下头,缩起肩膀,把脸彻底埋了起来,闷声闷气:“我讨厌你们。”


    她现在一个雇佣兵都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实在太不解风情了。


    女孩儿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蜷缩坐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科拉肯对这种姿势很有印象,这姿势代表当事人竖起防范、正在自我保护,他可太熟悉了,因为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在角落里这么摆。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单纯放空大脑,顺便消沉地回顾自己失败的社交经历,自暴自弃地想着要不算了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自己这个反应倒没什么,一旦当事人换成了沉皿盈,科拉肯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坐得更板正,本就不灵活的嘴变得更陌生。


    这不符合常理。


    科拉肯记得她向来乐观明媚,突然变成这个萎靡的模样,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嘴,快动啊,快想该怎么安慰。


    菲尼克斯挑眉,把沉皿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竟然有点猜不准。


    小女孩儿的心情跳脱变化太快,实在太难懂了,这家伙又在失落些什么?


    “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可怨念的。”菲尼克斯翘起腿,双手抱胸,嗤笑了一声。


    毕竟沉皿盈跑个几百米就要死要活的,她能逃过一劫,应该庆幸才对,不然指不定就变成死人微活了。


    正因为没有做什么,她才怨念。


    沉皿盈抱紧了小腿,不敢把话说出来,只能愤恨地在心里指责他们。


    过了一小会儿,沉皿盈心情缓和多了,她终于抬起头,望向他们,笑容腼腆无害,突然提了个不太相关的要求。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邮箱号吗?还在用的那种。或者之后交换一下电话号码也可以。”


    有一些有趣的照片想发给他们,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一套从这一刻起就绝版了。


    做梦很好啊,梦里什么都有,他们就在梦里看吧。


    不理会两人的疑惑,沉皿盈伸手指了指他们的打扮,既然前方是老家,她有必要提醒:“你们要把这身衣服换掉哦,穿成这样是进不去的。”


    进不去,但会进去。


    如有什么服装需要、装备留存与国际快递等业务,请稍后联系王老板。


    菲尼克斯点头,有个问题:“你家那边的枪贵不贵?”


    沉皿盈:“我们那边不准卖。”


    菲尼克斯:“那行吧,我们自己带。”


    沉皿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他们需要彻底划清关系了。


    “开个玩笑,”菲尼克斯低头脱装备,只是在逗她,“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就那么禁不起考验吗。”


    沉皿盈:“是的。”


    菲尼克斯抬眼,没好气:“小没良心。”


    沉皿盈一本正经:“你不可以这样说,你们没有带合适的衣服,一会儿王老板过来,买衣服钱可是我来掏。”


    穿的普通一点,和职业服饰说再见吧。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确实有了转职的打算,尤其是当时从基地逃脱,他们各自都留了些烂摊子,背负这两个代号的雇佣兵还是死了比较好。


    是时候开启新身份和新生活了。


    但穿正常一点的同时还带着面罩,可能也不太正常,口罩可能是个好选择。


    沉皿盈打量他们,捏着下巴思考,这个问题确实该好好考虑。


    她灵光一现,竖起食指:“那我有个好建议,可以很舒服地把脸挡住!”


    老家。


    高铁站外,人们提着行李赶行程,但在途径某个位置时,都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目光被吸引,侧头围观。


    这里人流量巨大,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门口站着两个巨型青蛙。


    白色浑圆的肚子,绿色带黑斑点的外皮,一些极具本土特色的青蛙装。


    玩偶服自带的卡通蛙脑袋目光呆滞,很呆。


    玩偶服里面的人也在保持沉默,在想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不久前,沉皿盈提议他们可以试试蛙服,不仅可以把人遮得严严实实,还不会引起怀疑和恐慌,很流行。


    菲尼克斯和科拉肯听了都出乎意料,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穿蛙服也可以。


    这个蛙服,和那个蛙服,不是一个蛙服。


    科拉肯已然和呆愣的青蛙皮肤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很久了,也不知道意识还在不在。


    菲尼克斯就活泼多了,他侧过身子,低头找沉皿盈,还是想问:“这是什么装扮?”


    沉皿盈:“卖子求荣装。”


    菲尼克斯:“我们哪里来的孩子。”


    王老板提供的配件很齐全,沉皿盈把小青蛙气球递给他们:“现在有了。”


    第109章


    科拉肯人是还醒着,站得也很稳,但玩偶服里面的眼神没有了焦距,已经失去意识很久了。


    他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功能:大脑断片,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同时也感知不到外界的状态。


    这个地方挑得实在是太好了,车站前最不缺的就是人。


    科拉肯有半辈子没见到这么多人同时出现了,冲击力十分强劲,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从事前行业的另一初衷。


    当雇佣兵的话, 工作地点偏僻宽广, 且活人少。


    但是,她老家,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人口数量。


    人群驻足围观,逐渐汇聚得越来越多,形成了将他们半围绕的状态,科拉肯闭上了眼,绝对不是错觉,他看见好多人举起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很是新奇地拍起了照。


    沉皿盈说,外国人,还蒙着面,太显眼了。但没关系,把这两个因素全部都挡上就好了。


    说好的不会引人注目呢。


    菲尼克斯:“他们为什么要拍我们?”


    菲尼克斯继续低头问,他现在不能指望科拉肯开口, 他感觉科拉肯快死了。


    沉皿盈一直回避着视线,不太敢直视他们,


    两只高耸壮硕异常的呆滞蛙,站着不动的话像雕塑,如果是雕塑的话,那其实还挺可爱的。


    但偏偏他们会动,一个低垂着青蛙头,好像在罚站,另一个头转来转去,行动显露些不敢置信,还总是抬手推她。


    好好笑。


    说实话,大家这个身高,这个身材,无论穿不穿以前的制服都很帅气,就那么扔在人群里,不吸引注意就怪了。


    他们的气势太过外露,但青蛙服就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大家注意到的都会是另外的地方。


    画面太好笑,沉皿盈努力绷着嘴角,脸都要僵了,全靠礼貌和[不能伤他们心]的信念才忍住没笑出来。


    她支支吾吾,解释说这不是她的错。


    两个两米高的巨型青蛙,确实很值得拍照留念,她看到了肯定也会拍。


    真是难为王老板了,竟然还能以最快速度拿出加大码的青蛙装。


    菲尼克斯还在左顾右盼:“他们为什么过来了,在说什么?”


    沉皿盈:“他们想买气球。还想问能不能打卡拍照合影。以及有没有腹肌展示的节目。”


    前面地上放个碗,大家努力几个小时的话,估计就不用愁接下来的车票钱了。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人们停下,看热闹,在等两只青蛙卖艺。


    外面的世界很正常,没有奇美拉,没有怪物,生活就像没有发生过变故那样。


    三个人过来前的消息实在闭塞,都要思考生存的问题了,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还以为要继续绝地求生,这么一看,自始至终绝地求生的就只有他们。


    沉皿盈他们艰难生存太久了,看起来阴暗又潮湿,很需要在阳光下面好好晒晒。


    许是料到了这一点,王老板在安排上充满了人文关怀,将他们中途放下,给了个地址让他们自己去报道,还顺便给了点零花钱。


    为了精神状态着想,先感受一下正常的人类社会气息吧。


    诶,你说巧不巧,这边最近正好在搞限时免签。


    当然,还是要扣留他们的的枪械和装备,还有需要过检的绿鹦鹉和兔子。


    携带宠物入境,宠物需要隔离检疫,它们两个还都性质特殊,有另外的安排。


    穿着青蛙服、还拿着青蛙崽,行动起来实在不方便,菲尼克斯转身把自己手里的气球塞给了科拉肯,可算腾出了双手,按着沉皿盈的肩膀就开始摇晃。


    “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几个小时前,菲尼克斯或许不该太果断地选择信任她,“为什么是青蛙?你喜欢青蛙?”


    你清醒一点,就算是玩偶服,他想要的也是毛茸茸的那种。


    沉皿盈身子随着动作摇晃,眼神闪躲,真的不想和青蛙对视:“那咋了,反正不也都是不露脸吗,没露啊”


    她对青蛙没有特别的爱好,只是因为毛茸茸的那种更贵罢了。


    不要再晃了,好晕,好想吐,再这样她就要喊了,喊这只青蛙袭击人。


    菲尼克斯冷笑,伸出圆圆的青蛙手,强行按住了沉皿盈的脸颊两侧,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对不露脸的事接受度还挺高啊。”


    沉皿盈的脸被挤住,声音有点含糊:“我爹咪也总是这样,我习惯了。”


    跟爹咪比起来,他们只是不露脸而已,不算什么。


    菲尼克斯挑了个帅气的眉。


    但从沉皿盈的视角出发,呆滞青蛙卡顿了几秒,显得很憨,还问了个同样憨的问题:“一辈子不给你看也行?”


    沉皿盈:“哦。”


    哦。


    沉皿盈很敷衍地随口应下了,她看起来不是很在乎,还在努力想把脸从他手中抽出来。


    怎么一点好奇都没有,不知为何,菲尼克斯竟感到有些不受重视。


    沉皿盈拍打菲尼克斯的胳膊,试图挣脱,还想寻求帮助,老公哥呢,为什么感觉他似乎已经消失很久了。


    科拉肯了无生息,一动不动,真的和雕塑没有区别。


    沉皿盈有点纳闷,把自己像那样彻底包裹起来,不应该是会卸下伪装,感到轻松自在吗?


    “他是睡着了吗?”沉皿盈问。


    菲尼克斯否认:“不是,他死了。超出负荷就会宕机,这段期间就算你把他衣服扒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你不用担心,暂时性的,缓过来之后还会复活。”


    听起来好严重,沉皿盈有些担心科拉肯,之后还去医院挂个号比较好。


    菲尼克斯希望她能扭过头,看一看旁边到底围绕了多少人。这次倒也不完全是科拉肯的问题,他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被王老板中途扔下,抵达车站,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沉皿盈在准备买票的时候忽地意识到了问题。


    “买车票采取实名制购票方式,”她把脸挣脱出来,语气有些沉重,“所以,有个问题,你们两个怎么买票?”


    菲尼克斯沉默了。


    沉皿盈:“你们有身份证吗?”


    菲尼克斯:“你在问什么废话吗。”


    沉皿盈:“哦,你们拿护照了吗?”


    菲尼克斯:“没。”


    沉皿盈:“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菲尼克斯:“通缉令,万一有呢。”


    你的笑话太刑了。


    这不行啊。王老板怎么不给票。


    沉皿盈深吸一口气,还是摸出了手机,打算给爹咪发消息。


    沉皿盈:你怎么都不来接我,我没法买票了。


    对方输入中。


    爹咪:没办法,我还在写检讨。


    沉皿盈:?


    她低头打字期间,菲尼克斯独自应对那群观众,波兰蛙搔首弄姿摆poss ,引来一众人鼓掌应和。


    他才是卸下了伪装的那个。


    路人:“好有活力。旁边那个蛙就有点萎啊,很阴暗的样子。”


    不是阴暗,是死了。


    老公哥,不要死,你再努力撑一会儿,她这就想办法去求救。


    爹咪:为什么,你不是有身份证吗。


    沉皿盈看了看身边两只青蛙:我的同伴们没有。


    爹咪:知道你自己在国外容易孤单,但也不要随便捡路边的流浪汉。


    沉皿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路边被捡的流浪汉好像是我。


    爹咪:a和b是吗,扔下不就行了,给个大致的地图,让他们跑过去。


    好无情的话语。


    沉皿盈捏着手机沉默,打字都卡顿了,是错觉吗,爹咪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们的样子。


    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或许是还有亲情在,家长并没有放弃她,又发来了消息。


    爹咪: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爹咪:我帮你报警了。


    沉皿盈甚至没有来得及让他等一下,旁边一阵喧嚣,人群被赶到的警察疏散开来。


    红蓝色的灯光闪烁,在一阵警笛声中,他们被带走了。


    警车把他们送到了派出所。


    不到半小时就被出警逮捕,怎么不算光荣归乡。


    沉皿盈抬不起头,身后跟着两只没搞明白状态的青蛙,灰溜溜地进了派出所。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们正在拿碗吃面条。


    有个面容和蔼的叔叔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筷子没停:“咋了,是摆摊被抓了吗?”


    王老板也在旁边端着碗,抬手招呼:“哦!领导,就是他们!”


    这两个人可真是大隐隐于市。


    来报道,听起来很严肃,沉皿盈一开始还很紧张,但其实没什么太需要问的,就是见一面,顺便报备一下另外两只青蛙的行程。


    “你们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比如说来都来了,旅个游什么的?但那两个情况特殊,出行需要一些额外的流程申请与审批。而且他们留下的时间有限制,没几天就要遣返。”


    沉皿盈只想待在家里睡大觉。


    至于那两个男人,还是不要了吧。


    他们可真的是特种兵旅游,而且出于队友情谊,她还得跟着陪同和翻译,不出一小时就会死。


    如果他们想连续爬完长城华山泰山峨眉山的话


    沉皿盈沉声,仗着他们听不懂中文,替他们做了决定:“不,他们哪儿也不去,我们要休息。”


    “那行吧,也挺好,”领导笑笑,跟他们摆手,不多留了,“那你们回去休息吧,顺利回来就好,没别的事了。”


    沉皿盈眨眼,就这么简单吗。


    偷渡回来的事情怎么说?


    领导:“毕竟情况特殊,问过妈祖了吗?”


    沉皿盈不太清楚,没有底气,看向王老板:“问,问了吧?”


    王老板十分坚定:“问了。”


    领导:“圣杯呢?”


    王老板:“掷了。”


    领导:“那没事了,记得写个800字检讨交上来。”


    这么好说话,那她还有个事情想趁机解决一下,沉皿盈戳戳手指,身上还有个非法滞留的问题。


    领导:“什么非法滞留,你不是第一次救援的时候就回来了吗。”


    你说得对啊。


    那没事了。


    领导想了想,补充:“还有你家长的事情,嗯,之后等他自己跟你说吧。”


    该说的都说了,但沉皿盈还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就走,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保证这是最后的请求。


    “能不能,再送我们一程?”


    不行啊,没法买车票啊。


    所以他们又坐上了警车。


    没了周边围绕的人群,所处的环境也变成了狭窄的车内,科拉肯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有点活过来了。


    这是哪里?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科拉肯小声,嗓子有点哑:“我们去哪儿?”


    沉皿盈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刚刚努力了很久想让他回神,但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效果,菲尼克斯说这就像冻肉解冻,不能强求,时间到了自然就化了。


    他终于活了。


    “回家,去见我,呃,家长。”沉皿盈解释。


    科拉肯在思考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菲尼克斯则扭头看了过来,扭捏:“这就见家长了吗,我有点紧张。”


    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我如果不收留你们的话,你们两个除了等待遣返的冰冷小房间以外,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没有。


    沉皿盈是在为他们好。


    第110章


    坐着警车光荣归乡,下车后,因为青蛙太壮观,还被想打卡的警察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合影。


    亲切又友好, 就是青蛙们有点拘谨。


    沉皿盈拿着手机帮忙拍照,屏幕中画面太过微妙,不知道还以为是两位雇佣兵哥就此伏法落了网。


    她缓缓别开视线,绷脸, 再次做起表情管理, 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最终效果了。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思绪不在那里, 没在想照片效果, 在紧张见家长。


    无关年龄与职业, 这始终都是个令人忐忑的终极命题。


    一会儿要怎么开口,请把你女儿嫁给我吗?


    听见他们在慌张地念叨着什么,沉皿盈上楼的脚步一滑,差点原地摔倒,全靠科拉肯伸手扶住。


    什么人啊,哪有张嘴就说这个的。


    雇佣兵都这么果断直接吗,就因为这个职业死得快,所以定要加速处理?


    沉皿盈表情复杂, 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两眼, 还是有必要提醒:“不要说那种话, 太突然和草率了,可能真会死。”


    你们只是以队友的身份来借住, 别搞那危险的。


    菲尼克斯玩偶服后的表情变了。


    “嗯?我们只是队友吗?都没有其他身份的吗?”菲尼克斯抬手扒拉她的脑袋,质问, “说清楚,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别问, 还没想好。


    这个问题别有风味,就像是[爸爸和妈妈你最喜欢谁? ],[我和他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回答稍有不慎就会死很惨。


    甚至两个选项的当事人还都在场,身后就是两道炽热的目光,沉皿盈汗流浃背,根本就难以回答。


    沉皿盈缩脖子,回避这个问题,心虚地不敢回头看,甚至还加快了爬楼梯的脚步。


    问她干什么,她也不清楚啊。


    嘎吱一声,沉皿盈手下迅速地用钥匙开了门,借此转移话题和注意。


    家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位置选得很刻意,只浅浅一抬眼便能注意到玄关的状况。


    男人面容矜贵年轻,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前,一幅等候多时的模样。


    身上是长袍马褂,穿的特别正经,长发也在背后端庄细致地绑了起来。


    正经的同时也显得特迂腐,像个会不赞成自由恋爱的老古董。沉皿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这不太像好不容易回家后应该看见的场景啊。


    沉皿盈纳闷:“你平时在家不是穿卡通大头贴睡衣吗?”


    突然要把正经衣服翻出来,可不容易了吧。


    家长没有理会她的拆台,略微抬了抬下巴,审视地打量那边的两只青蛙。


    从进门开始,气氛就异常地有压迫感,这种压迫还和工作拼命的那种不同,菲尼克斯和科拉肯不约而同地站直,身子紧绷,拘谨了起来。


    “拿个抱枕靠着吧,不然你一会儿绝对会腰疼,”沉皿盈招呼他们两个进屋,语气轻快地和爹咪介绍,“他们是两个帮了忙的朋友。”


    两个字刚说完,就疑似听见有只青蛙冷笑了一声。


    沉皿盈瞪了那边一眼,笑什么,她和爹咪说的是中文,听得懂吗就冷笑。


    菲尼克斯:“实不相瞒,路上我和王老板学习了几个描述关系的中文。”


    沉皿盈:“抱歉,我是说,我的意思是,男性朋友们。”


    这种小把戏不足以忽悠专业人士,没有蛙接话,只是一并望了过来,把那充满睿智的眼睛对准了沉皿盈。


    不要看她,她会视线闪躲。


    “谢谢你们, A和B ,”爹咪颔首,动作优雅,语气平淡,“那先把我家的几千亩地收了吧,先表现一下。”


    垂涎他女儿?外国男的?大高个?以前当(雇佣)兵的?


    永动机驴。


    沉皿盈纳闷:“我们家哪有地?”


    她只是两年不在家而已,变化这么大吗。


    “刚租的。”


    他甚至宁愿掏钱租地让他们劳作。


    “不然怎么办,我们的楼房只有两个屋子,他们俩睡哪里?乡下老家房子还空着,正好你留下,他们去乡下。”


    家长很有理由,出发点确实让人没法反驳。


    沉皿盈息声,她的房间确实放不下。也不能放。放了一定会出命案。


    但越听后面越微妙,沉皿盈还有点良心,太冷漠了,她下不去手:“那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家长:“那怎么了,流放是我们几千年来的传统。”


    由于是加密对话,菲尼克斯和科拉肯还在状况外,没看明白事情是怎么个发展方向,但他们明显找不到插话进去的机会,谨慎起见,一并选择了安静等待。


    他们意识到了新的问题,语言不通,无法加入,没有翻译。


    翻译沉皿盈在努力帮他们说好话,家长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们该聊聊了。”他站起身,示意往书房去,青蛙碍事,两人应该私下聊聊。


    科拉肯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突然起身的动作和气势很显眼,听语气还挺有压迫感,他不由得替沉皿盈紧张,捏一把冷汗。


    沉皿盈:“我们确实该好好聊聊了。”


    她一下子就把压迫感扔了回去。


    沉皿盈进屋前没忘安置队友,示意他们先坐下歇一会,马上就回来,随即转身跟去了书房。


    爹咪进去就在堆满了书的桌子上翻找,沉皿盈好奇地探头瞧,有几张稿纸恰巧被推了过来,上面字迹娟秀,写着[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写下这篇检讨]


    他竟然真的在写检讨。


    沉皿盈帮忙把稿纸收拢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路上就在担心自己会给爹咪惹麻烦,担心会牵连到爹咪。


    他怎么去报案的动作那么迅速,沉皿盈很怕别人会发现什么,然后把他抓走。


    家长就是想聊聊这件事,他终于摸到了东西,掏出来就展示给沉皿盈看。


    有关他的证件照片,以及一些资格证批准与部门工作证明。


    “放心吧,”家长摇头,沉声,“我已经入编了。”


    沉皿盈还没有反应过来,磕巴:“你不应该,就是,那个,东躲西藏然后与现代社会的力量为敌吗?”


    那她这些年的忧虑算什么。


    “少看点网文吧。”


    “不,网文也有好处啊,无限拔高了我的接受度。”


    见识到了[因种族不同而痛苦犹豫嫌弃互相伤害酿成的惨案],痛定思痛,一定不能做那样的人,很坦然地就接受了爹咪性质特殊的设定,重点直接放在了如何和谐相处、如何照顾他的心情、如何不让他被抓走上。


    以前,他们去超市采购,她甚至不让爹咪靠近糯米散装区。


    “就是这样,”家长摊手,拿她没辙,“你这个小孩儿太呆瓜了,我看起来像那么没能耐的样子吗?”


    沉皿盈数落:“我还记得你当时坐地铁时的手忙脚乱,还有研究燃气灶差点”


    “忘掉那部分。”


    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彻底适应了现代生活。


    这个时代遍地是监控,还有被安排在某些区域蹲守观测的人员。


    那时候,深山里的棺材盖被推开,里面的存在睁开眼睛苏醒,没多久就已经被监视的人员发现。


    那东西穿着清朝官服,但这么久过去,应该已经算是另一种生物。不知道他醒过来后会做什么,监事人员汇报过后,选择了按兵不动,继续观察。


    结果他僵硬地在深山里绕了一圈,意外捡了个婴儿回来。


    或许是刚醒,脑子还很迟缓,一片空白,不太明白情况,他不清楚这玩意儿怎么养,只能自己摸索。


    在[树上会结奶瓶和衣服]那样的蹲守一阵子后,工作人员们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他们一直睡棺材里面,还有那今天喊妈、明天喊爸、后天喊哥的画面。


    懂他想给孩子丰富一下家庭的心情,但不是这么丰富的。


    这之后要让他们怎么和孩子解释?你哥其实是你妈,你妈其实是你爸?


    不行,得扶贫。


    就那么在王老板他们的协助下试着融入社会,期间被教育现代社会不允许搞童养媳那套,并接触到了电子产品。


    商品界面的衣服琳琅满目,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古董,只觉得古旧老土。


    于是把穿着的古董衣服、还有棺材里的一堆东西卖给了王老板,然后转身拿钱去买房子,卡通大头贴睡衣,还有各种口味的泡面。


    现代生活实在是太美妙了。


    目前靠考古协助、文物指导、古籍复原以及其余等相关工作赚钱,兼职出马驱邪。


    劳动获取报酬,可能这就是现代的打工文化吧。


    沉皿盈赌气:“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家长沉默:“因为你之前想出国的理由实在是太抽象了。”


    你别说,国外动物确实很大,尤其是那两只青蛙。


    沉皿盈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她那时候中二期,还沉迷各种狗血小说,总感觉爹咪会与全世界为敌,然后发展成结局凄惨的角色。


    为了不给爹咪添麻烦,使他暴露,她还是走远点比较好。


    谁能想到他太努力了,正是拼搏的年纪。


    “去都去了,”家长很看得开,闲聊,“在阿美学了什么回来呀?”


    沉皿盈乖巧:“学了俄语,还有几句德语和波兰语。”


    家长:“不是去的阿美吗,不是学的兽医吗?”


    那你别问。


    沉皿盈拍了拍胸口,终于能彻底放下心了,只要爹咪不会被抓就好,他努力干活升职,她还能跟着占便宜,这很好。


    外面还站着两个孤苦伶仃的队友,沉皿盈并没有忘记他们。


    这个小家确实放不下那两个天赋异禀的男人,沉皿盈想了想,乡下是个好地方。


    “我也要回乡下玩,”她好久没去了,“你呢?”


    家长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去拿纸张,没有那种想法。


    “我才不去。你没回来之前,我也是这么过的,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告别与分离,我们都要学会坦然。”


    说着,手下在剪青蛙形状的小人,并掏出了冒寒光的银针。


    不对吧爹咪。


    沉皿盈“哦”了一声,在门口跟他比鬼脸。


    “哦对了,”她想起个事,“那个红布鞋我忘拿了。”


    “就留那边吧,现在我们都要忘记那个事情,不然又要写检讨了。”家长语气沉重。


    检讨,威力好大。


    沉皿盈选择把自己那份也交给他来写,准备去乡下老家度假。


    临走前,她搬空了卫生纸,扫荡了家里的用品,宛若蝗虫过境,提着备用行李箱出了门。


    从她家离开,一直当摆设的两个人终于自然了许多,没那么拘谨,能正常讲话了。


    菲尼克斯扭头回望:“就这么不管你家长了吗?”


    他们离开得好快啊。


    “他嘴上说不去,其实自己会偷偷过来的。”沉皿盈习惯了,爹咪总是这样。


    科拉肯:“ 什么时候过来?”


    沉皿盈:“晚上吧。”


    菲尼克斯:“晚上不合适吧,我们有些别样的想法。”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晚上过来。


    “这又不像上次就一个小船舱房间,大家没必要还挤在一起,”沉皿盈警惕地保持了些距离,“你刚刚的话说得很好,我们这几天都应该分开睡。 ”


    青蛙哀嚎。


    沉皿盈不为所动,不懂得珍惜机会就是这样的,如果实在精力旺盛,睡不着觉,他们可以去犁地。


    正如沉皿盈所说,这边空间足够,他们三个可以完全分开休息。


    这可太棒了。


    夜晚月色朦胧,凉风吹拂,外面一片寂静,屋内也没有开灯。


    菲尼克斯侧躺,实在睡不着觉,一言不发地盯着前面的墙。墙上黑影晃荡,有个吊挂的人影,不出意外还是披头散发的那种。


    扭头,什么也看不见。回头,墙上影子依旧,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他更近了一些。


    关着窗户,但总有幽冷的寒气在背后萦绕,和似有似无的尖叫。


    菲尼克斯无声地看很久了,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怎么还闹鬼啊。


    深吸一口气,菲尼克斯默默地掀开被子,站起了身,在这个环境下独自待着,他实在没有安全感。


    菲尼克斯猜测科拉肯那边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又不傻,才不去跟着遭罪。


    他凭借记忆,摸去了沉皿盈的房间。


    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推门走进去,沉皿盈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正埋头睡觉,因为是熟悉的环境,小女孩儿睡得很是香甜,菲尼克斯差点没能叫醒她。


    沉皿盈半梦半醒,正迷糊着,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晃她,应该是想干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睡。”菲尼克斯说明来意,抬手就去拽她的被子。


    “不要啦,”沉皿盈脑袋一点一点的,拉长尾音,含糊不清的嘟囔,“房子隔音很差劲,万一有不睡觉的人闲逛听见了,还来偷看,我不想被他们背地里蛐蛐”


    这孩子思想怎么这么脏。


    菲尼克斯想说的不是这个:“那你至少帮我解决一下问题,我那个屋子里有上吊的鬼影。”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