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老公哥,你想让她喊些什么来着?


    不要害羞,大胆一点地说出来嘛,一直内向可不好, 要学会适当地表达自己真实感想, 你可以做到的。


    沉皿盈看似在体贴友善地鼓励,其实根本就是故意捉弄。


    毕竟,她上次就是这么逗的科拉肯。


    他嘴巴当时闭得特别严实, 眼神闪躲, 焦虑反应没有骗人。这种发言太羞耻了, 这家伙根本就说不出来。


    当一个人告诉你他是社恐,不要暗搓搓问些[为什么啊] 、 [不会吧]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体贴地略过,让他稍许放下忐忑的心,然后玩他。


    哥, 你这点最好玩。


    诶呦,怎么办啊哥。


    你当初堵门绑人的气势呢?


    沉皿盈还在旁边沾沾自喜,等着趁机打趣和调戏他,但听见的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酝酿了一小会儿, 科拉肯的小短句出现了。


    内容没有为难人、难理解的混乱逻辑,也不是就此罢休的无奈,十分直白,听起来甚至有点凶巴巴,隐约还藏着些埋怨。


    沉皿盈站在科拉肯身边, 和他离得近,自然把话听得很清楚, 脚步不自觉地停下,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您强硬的语气十分有男子气概。


    不对。


    你扛着枪,壮得像头熊,最擅长阴森森地黑脸,那你应该跟她说''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你的同伙在哪里? '',''不想死得凄惨就快点说'',而不是什么,''喊我老公''。


    发言突如其来,语气正确,内容错误,和科拉肯此时的外观既契合又微妙地不对,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科拉肯竟然开口说出了想法,实在太不容易了,她应该坚持做鼓励教育,好让他继续保持。


    是时候给点甜头了,但沉皿盈嘴唇动了动,忽地又张不开嘴,闭眼睛努力,脸有点发烫。


    楼里的病患在发热,楼外的医生也在升温。


    沉皿盈数次尝试,结果都是欲言又止,嘴根本不听使唤。


    不对劲,科拉肯夹带私货,她之前喊的是老公哥, [老公哥]和[老公]的效果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前者算外号,拿来称呼也不需要太多的心理建设,顺嘴得很。


    后者,后者


    沉皿盈一个激灵,这感觉在瞬间直冲天灵盖,从尾椎骨开始整个人酥酥麻麻,通透异常,不知道还以为是不慎触电了。


    老公哥怎么回事,内向话少,但怎么每次开口都这么具有冲击力,堪称超绝撩拨。


    沉皿盈忽地抿起嘴唇,有点不太自在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突然就很想左顾右盼,人在尴尬和害羞时会显得很忙。


    “诶,好奇怪,政府竟然还没派来新的队伍吗,都已经这个时间了。”


    她突然有了很多发现,瞬间找到了许多话题。


    “差点就忘问了,你什么时候换的脑袋,机械章鱼眼挺好,比红眼苍蝇好看多了。你这家伙真是,遇见到现在,上面的脑袋怎么千变万化”


    但还好下面不变,能让她认出来。


    科拉肯:“”


    好明显的岔开话题,科拉肯保持沉默,没等到想要的话,但遮挡下的嘴角没忍住上扬,她难得害羞,这反应有点可爱。


    沉皿盈偷瞄身侧的男人,有点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脑袋,目光只好顺着向下走,落在科拉肯的腿上。


    超绝腰部区域就算了,怎么大腿上还要绑东西,怪会凸显重点。


    她老早就想问了,他们这行业怎么能穿得如此引人注意。


    沉皿盈目不转睛,还在努力找话,说实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有,那什么,不觉得你们这个裤子设计不合理吗,还有那个绑腿。”


    科拉肯耐心解释:“那是系在大腿和腰带之间的挂包。”


    沉皿盈:“啊对大包。”


    科拉肯无声叹了口气,这种发言他一天会听到好几次,次数太多,已经快要听脱敏了,甚至会以为她真的在惦记。


    但沉皿盈嘴上说的刺激大胆,关键时刻退缩算了的很快,他总感觉假如某天她真看见了实物,别说惦记了,更大可能是会被当场吓跑。


    毕竟只是换个称呼而已,她就这个反应。


    那他到时候怎么办?这样不行。


    科拉肯垂眸,视线又落在她胸口的创可贴上,难免惦记,点到为止的一小些根本不算什么,他得尽快思索出来对策。


    沉皿盈想不出来另外的发言了,没办法,只好先闭麦,她在心里暗道糟糕,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发展到这个方向的?


    好像是他们俩强买强卖,软硬并施,坑蒙拐骗,几句话就把她的出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好在她的态度向来灵巧,沉皿盈捏着下巴,既然机会已经摆在了这里,不如尝试挑选。


    菲尼克斯,那家伙嘴里叭叭的做着情夫发言,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真诚,像在玩弄她感情。


    而且那家伙的家在波兰,家庭成员十分丰富,估计都不会赞成和支持他那微妙的癖好。


    但科拉肯不太一样,虽说初遇状况难以启齿,但他最后终止了绑匪人质关系,上交了工资卡,看起来是真的很爱,还说自己一个。


    要是再往好的方面想,科拉肯把她捡回去,怎么不算是还善良地治疗了她的食物中毒。


    救了她的小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A.来世当牛做马,报此大恩。


    B.现在唯有以身相许。


    沉皿盈偷瞄科拉肯,一眼过去好多加分项:强壮的体魄,踏实的性格,搂抱亲吻喘息的回忆轮番而来,还有初见时卫生间里靓丽的风景。


    BBBBBBB


    真是捡到便宜了。


    那,那要不试试,人生意义在于尝试,不合适再分就是了。


    沉皿盈有了主意,但随之有些纠结,这要怎么跟他说,任务逃命期间说这个是不是太不合适,万一又被发现原来之前的不算数


    日记是个好东西,沉皿盈决定这之后就伪造一份日记,让日记不经意地解决这个问题。


    但之前的日记一定不能被发现。


    导师的日记简直就是个反面案例,十分警醒后人,沉皿盈决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意思是她之前的日记里也没写什么好话。


    这半年过得狼狈,学也学不会,救也救不下,人没疯掉就不错了,还不能每天恶狠狠地在日记上写点大胆发言,畅享一下没可能存在的未来吗?


    我同时和八个男的结婚但不领证,我国外一个国内一个,这个性别一个那个性别一个,前一个后一个,左一个右一个


    全是放飞自己的发言,写的时候精神状态极其抽象,要是被看见就完了。


    尤其是被科拉肯看见。沉皿盈总觉得他醋意有点大,还少点安全感,看见了指不定要想到哪里去。


    不是的,日记里面的那不是真实的她。


    沉皿盈咬着指甲,思绪顿时转到了别处去。


    日记没放寝室,落在了前面的实验楼,毕竟是之后途径的路线,她心里不怎么踏实。


    别慌,数据在那个楼层房间,日记在另一个位置,离得不近,没机会的。


    沉皿盈忧心日记期间,科拉肯转着眼睛,已经想了好几个版本的应对措施,再结合装可怜,应该能行。


    科拉肯开始掂量自己在她心里的重量了,近期冒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总有点没底。


    两人各自犹豫一些事情,走出一段距离后,离林子中心越来越近。


    外围区域鸟怪不怎么多,似乎此时全聚集在了里面,前方逐渐传来异样的声响,科拉肯不再分神,专心观察起状况。


    科拉肯辨认了一会儿,那声响似乎是在唱歌?


    沉皿盈竖起耳朵听了几句,歌声很熟悉,她了然地拍了拍手,知道学弟在哪里了。


    钻过树丛,一群鸟怪站在枝头上,围绕着中间位置的领头绿鹦鹉,听他的指挥进行大合唱演奏。


    绿鹦鹉真心实意,放声高歌:“ America , fu*k yeah~~”


    其余鸟怪:“ein''again to save the mother fu*kin day yeah!”


    歌词越靠近越清晰,科拉肯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场景。


    绿鹦鹉:“ America——”


    沉皿盈握拳,没忍住也跟着唱,义愤填膺:“ fu*k yeah——”


    科拉肯:“?”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现,身形过分引鸟注意,领头的绿鹦鹉歪脑袋眨了眨眼睛,完全无视掉科拉肯,目光全部落到了沉皿盈身上,顿时欢腾了起来,蹦跶了好几下。


    “停,切歌,你们切情歌!”


    说罢,张开翅膀,以一种头锥攻击姿势瞄准目的地,极速飞来。


    科拉肯反应迅速,伸手挡在沈皿盈胸口前,一把攥住了目的不纯的鹦鹉,侧头和沈皿盈示意。


    绿鹦鹉挣了几下,没挣开:“嘿,你们为何要对一只普通鹦鹉如此防备。”


    它确实长得很普通, 30cm高,有着黄色的鸟喙和亮绿色的羽毛,乍一看似乎就是普通的鹦鹉,和先前出现的兔头人或是鸟怪都不一样。


    但沉皿盈可认得他,这人纯是自投罗网。


    沉皿盈恶狠狠:“捏爆它!这家伙每次都来占便宜!捏爆它!”


    科拉肯仔细打量,似乎也见过它,当时沉皿盈中毒晕倒在绿化带,旁边就是这只鹦鹉在默默陪着。但她看起来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科拉肯没出声,但也没放手,绿鹦鹉惦记着往女孩子那边飞,终于肯正眼看他了。


    绿鹦鹉:“嘿,会说话吗?”


    科拉肯:“”


    沉皿盈:“现在你可以死心了,看见我旁边这个了吗,你可比不过他。”


    “我怎么就比不过了,都是奇美拉病毒的错!”绿鹦鹉生气了,他也有辉煌的过去,“我曾可是190cm大帅哥,只是一场意外使我变成了30cm高鹦鹉,送我一份爱情,听我讲述我的复仇大计。”


    沉皿盈:“算了吧,你以前哪有190cm。”


    她精准地找到了最伤人的那个点,不仅找到了,还要再进一步打击。


    “他可有”沉皿盈开始攀比,但话一顿,还真没量过,这时候喊就很顺口了,“老公,你多高?”


    科拉肯配合回答:“206cm。”


    学弟见多识广,觉得她不如尽早放弃:“从我的专业出发,小学姐,你就算了吧,你会死的。”


    沉皿盈忽地明白过来了,陷入思索,看起来似乎有所犹豫,都没再反驳它。


    科拉肯脸有点黑,暗中加大了力度,现在不该提起的话它最好不要提。


    第82章


    专业的话题, 专业的人士讲。


    目标是顶尖男科医生的天才学子就是不一样,寥寥几句,轻飘飘就拨开了沉皿盈眼前的迷雾。


    学弟太会说话了, 提点到了她险些忽略的问题。


    现在一想,这点分明也很关键,她怎么就如此自然给跳过了。


    沉皿盈悄悄观察科拉肯,仔细回想,私下咂摸,渐渐地抿嘴,后怕地咽了咽口水,竟开始有所动摇,好不容易做好的决心又没那么稳固了。


    他是不是体型有点太大了?


    绿鹦鹉:“你才发现吗。”


    沉皿盈懊恼,老公哥的身材太过优越, 处处都点在了她喜欢的模样上, 她被迷了眼睛。


    光想着可遇不可求、一定得把握机会,她要最好的。


    就是忘了自己的能耐。


    不匹配啊。


    不对啊,她之前凭什么会下意识觉得,一个206cm高的壮汉,会和诸如学弟这样的家伙一个水准。


    绿鹦鹉感到冒犯,张开了鸟嘴:“(意大利语脏话)”


    沉皿盈灵活地收起了先前的想法, 她要不还是再观望和犹豫一会儿, 顺便做点心理建设。


    主要是来都来了,轻易放弃真的舍不得。


    但具体该怎么办,不要急,她再想想办法。


    回宿舍的路上,沉皿盈全程保持着以思索者的姿态,满脑子都是重要的事情,都没顾得上和科拉肯聊点别的。


    事关自己,沉皿盈想得很认真,不忘频频用余光视线打量科拉肯,欲言又止,表情丰富,被他发现又灰溜溜别开视线,四下看风景,假装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想。


    科拉肯沉默,女孩儿的反应太好猜,和贴脸告诉他没区别。


    但长这么大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太过高大也并不全是好事。


    没法融入人群,显得恐怖,正规军也为难、不好留下人,就算入行也是打头阵当肉盾这一个选项他该如何说服她不要怕。


    不疼。真的。大概。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科拉肯先开始疼了,头疼。可是他想吃到。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度过了最初抗拒身体接触的阶段,并且拉不住闸地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绿鹦鹉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感受到科拉肯散发的阴森怨气,想到自己还在他的手里,睁大了黑豆眼,“啾啾啾”叫了几声,开始假装自己只是普通鹦鹉。


    沉皿盈终于出手解救,可以放它自由行动,但不许做些占她便宜的事情,不然今天吃烤鸟。


    鹦鹉一点都不普通,里面装着个渣男。


    这家伙仗着有了可爱新形象,故意营造无害感,占尽了他人类时期没机会占到的便宜。


    绿鹦鹉扑扇翅膀飞到沉皿盈肩膀上,和那只在睡觉的兔子一左一右,几个小碎步拱到她耳朵边,拧着脑袋讲悄悄话。


    绿鹦鹉谆谆教诲,用翅膀扇她的脸:“你想半夜狼狈丢脸地进医院吗?嗯?你想缝针吗?嗯?你想被医生们私底下笑话死吗?嗯?”


    它讲得好绘声绘色,沉皿盈实在没能耐,只能抽泣,她不想。


    科拉肯:“”


    这只鸟好烦人。


    科拉肯突然想起了菲尼克斯的好,至少能和他统一战线,不讲这种不利于确定关系的话。归根结底可能是那家伙体型和他也没差太多。


    绿鹦鹉忙着凑在沈皿盈跟前讲颜色段子,正在兴头上,都顾不上问科拉肯怎么回事。


    毕竟它见过了,但它还不知道前方有一群人。


    沉皿盈推门走进去,她并没离开太长时间,但天才研发的药剂就是不一样,里面的病患们已经顺利退了烧,原本迷迷糊糊说胡话,现在也都清醒了一些。


    三头犬留在旁边照看,见识到了药剂起效的全过程,针对性又快又强,他眼神微动,好奇起了沉皿盈提起的天才学弟。


    过来之前,三头犬暗中搜罗了一圈情报,对研究组里的人有大致的印象,其中确实有个被评价为鬼才的年轻学生。


    现在的新研究组成员早已换了一波人,没有鬼才的身影,之前的成员有不少已经死亡,三头犬还以为他也是其中一员。


    原来是变成奇美拉,留在校区了吗。


    三头犬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地上的瓶瓶罐罐,既然鬼才还在做这种研究,他应该依旧有想自救恢复的想法。


    新研究组肯定他的才能,对鸟奇美拉项目分外上心,肯定会欢迎他再次加入,为什么不回去?


    校区里剩下的材料稀缺可怜,仪器也被搬走和毁坏了很大一部分。


    环境太过艰苦,即便是鬼才,这种条件下也看不到太多希望,更何况现在变成了奇美拉,不如人类那般方便。


    奇美拉三头犬回想这一路上瞧见的鸟怪,尝试找出共同点,简单勾勒鸟奇美拉的模样。


    他没见过领头的那个,但听闻鬼才是鸟类奇美拉的负责人,各方各面都很专业,想来必定可怖无比。


    沉皿盈从门口探出头,三头犬刻意观察她的身后,等着有壮观鸟怪的身影跟进。


    壮观的科拉肯。这是队友。没什么可看的。


    然后扑了个空。


    绿鹦鹉叽叽喳喳的嘴早已经停下,它的眼中映出了一群强壮男人的画面,目光在小学姐和他们身上徘徊,在用小小的脑容量思考。


    三头犬忘记了观察沉皿盈,险些落下了她身上多出来的挂件,他脑子卡了一下,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那只圆滚滚的鹦鹉小鸡突然张开嘴,凶狠地朝他们哈气。


    “你就放心吧,虽然我现在变成了鸟,”绿鹦鹉挺起胸脯,给她做保证,有医学生的骄傲,“但我叼着针也能缝。”


    缝什么。


    沉皿盈都不想再搭理它,面不改色地当没听见,走过去查看病患的情况。


    中间的苏联小哥眉眼放松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从沉皿盈进来开始,视线就粘着她走,似乎还记得她给自己扎过针。


    沉皿盈放柔声音,蹲下询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很多,谢谢你,妈妈。”他声音意外很软,带着些羞涩。


    称呼很好,没有变化,沉皿盈觉得他可能还需要再扎一针。


    沉皿盈:“你要不再缓缓。对了,怎么称呼?”


    这家伙状态估计还没恢复,三头犬体贴地替他回答:“代号尼米亚猛狮。”


    希腊神话中体型巨硕的雄狮,一身厚皮刀箭不入,性格尤其凶残贪暴。


    尼米亚猛狮在用黏黏糊糊的软和声音讲话:“米哈伊尔。”


    三头犬:“你从没对我说过真名字。”


    沉皿盈:“好的米哈游。”


    尼米亚猛狮:“那我从今天起就叫米哈游了。”


    三头犬:“你知道吗,希腊神话里面,你这个代号死得最快。”


    尼米亚猛狮:“你有男朋友了吗?”


    三头犬:“一把年纪了就别故意软乎乎说话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装了。”


    沉皿盈不和病号计较,尤其是病号声音挺好听,也没做错什么,有点可爱。


    这个问题问得好,沉皿盈指了指门口守着的科拉肯,他正双手抱胸靠着墙,审视他们。


    科拉肯不和病患计较,不代表不和病好了之后的家伙计较。


    “抱歉。我有老公了。”沉皿盈让他好生休息。


    “那就是没有男朋友,”尼米亚猛狮明白了,“那你现在有一个了。”


    沉皿盈:“?”


    他身侧的那位似乎又看见了双子塔:“那你现在有两个了。”


    他旁边的神志不清,以为是在报数:“现在有三个了。”


    于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音。


    菲尼克斯听不下去了,飞起一脚,顺带着挨个揍了两拳,病患一片哀嚎,这家伙完全不留情。


    “好了,现在都清零了。”菲尼克斯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沉皿盈:“哥,门口还剩一个。”


    菲尼克斯:“抱歉。那个我打不过。”


    真没出息。


    沉皿盈摸了摸尼米亚猛狮的额头,病患哼哼着配合,体温逐渐变得稳定了,但她依旧有些不放心。


    “学院有史以来第一天才,打这个药够吗,”沉皿盈向绿鹦鹉求助,它在这方面更专业,“还用做点别的吗?”


    绿鹦鹉认真听了半天,目光在这群病号身上一一停留,若有所思,终于点点脑袋,明白了。


    沉皿盈还在等它解答,见它这反应,以为能说出什么好话。


    忽地一道刺耳声音响起。


    “给他绝育!给他绝育!喜不喜欢禁欲系?嗯?喜不喜欢禁欲系!给他绝育!”


    小狮子听清楚了内容,吓得直往她后面躲。


    沉皿盈握起拳头,深吸一口气。


    科拉肯正站在门边安静围观,他的形象可能会吓到精神不佳的病号,就不离得太近了。


    将沉皿盈被围绕在中间的画面收入眼底,科拉肯难免走神,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受欢迎了。


    新来的家伙们一个比一个能说,一个接一个主动,显得他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很不起眼。


    一只鸟突然砸了过来。


    轻飘飘的重量造不成什么伤害,科拉肯没有躲,他缓缓抬眼,看向投来的方向。


    沉皿盈还维持着投掷物品的姿势,随即嫌弃地擦了擦手,咂舌呸了一声。


    绿鹦鹉撞到了科拉肯,混乱地低空飞翔,大声叫喊:“好大的鸟!好大的鸟!”


    科拉肯:“”


    声响太大,很难无视。


    科拉肯瞪大了眼睛,背后一凉,这种成为骚乱中心的感觉十分糟糕,他试图把鹦鹉抓住,让它闭嘴。


    这东西未免太灵活了。


    当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时,科拉肯僵硬地停下手,一动不敢动。


    几秒后,他缓缓仰头,借此挡住装备下面已经闭上的眼睛,燃尽了。


    但是仰头这个动作显得好自信啊。


    从屋内人的视角出发,他自信地扬起了下巴,仿佛在表达对他们的不屑。


    沉皿盈帮忙打圆场:“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比你可爱多了。”


    科拉肯不敢睁眼,无法想象大家此刻的眼神,觉得她不说也罢。


    菲尼克斯很担心她:“多吃点叶黄素,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老眼昏花了。”


    “你这个身高,这个角度,怎么都不算是能看到可爱事物的样子。”绿鹦鹉认为她不可理喻。


    第83章


    奇怪,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吵。


    沉皿盈难得沉默了半分钟,她原本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还嫌弃老公哥实在太沉闷、自己一个人讲话好孤单来着。


    现在不了。


    太过热闹也不好, 她听了竟有点头疼。


    菲尼克斯和绿鹦鹉,他们怎么就凑在了一个空间里。


    两个嘴都很能说,尤其是说话内容素质低下,还很没礼貌。


    太冒昧了, 沉皿盈听完心里顿时多了团黑漆漆的东西, 她咬紧后槽牙, 需要深呼吸好几口气, 努力平心静气。


    有病患的地方就是病房, 病房需要安静的环境。


    影响病患休息的,都给她出去。


    菲尼克斯挑眉,不为所动,他跟着三头犬留下照料病患,形象和蔼可亲,硬要说那估计也是门口的科拉肯出去。


    以及那只喋喋不休的鸟。


    绿鹦鹉抖抖翅膀,在一片阴影和阻挡下找到了方向,毅然将科拉肯甩在身后,又向沉皿盈飞去。


    它不赞成小学姐刚刚那句话, 啾啾叫唤:“既然都是毛茸茸的鸟, 明显是现在的我更可爱啊!”


    怎么会有人类女性拒绝它这种形象。


    费劲千辛万苦,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终于给自己变成了绿鹦鹉的形象,终于和恶心扭曲的怪物截然不同。


    变得可爱又自然,打的就是借此搭讪异性的主意。


    但,这附近,怎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女孩子。


    绿鹦鹉无比怅然,它人类时期就惨遭小学姐数十次拒绝,她至今还是集邮名单上的空缺位。


    人型不行,鹦鹉总可以了吧。


    绿鹦鹉不信沉皿盈会不动心,它次次失败,次次尝试,再次出其不意地猛冲了过去。


    菲尼克斯随意地伸了个胳膊,拦在女孩儿胸口前面,手掌猛地收缩,精准将它捏住。


    未免小瞧狙击手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


    “太不灵巧了,撒把米放手机上,鸡的走位都比你强。”菲尼克斯锐评。


    绿鹦鹉学鸟叫挣扎,不懂为什么接连受阻,菲尼克斯咂舌,逐渐收拢力度,成功让它安静了下来。


    菲尼克斯是喜欢毛茸茸,这只鸟也很可爱,但只限外在。


    内在是个讲荤话没边的同性,这感觉很奇妙,他越看越难受,实在有点爱不起来。


    不止是讲话没边,行动也很大胆,那根本就不是肩膀的位置。


    菲尼克斯语气平淡地说出了冷漠的话:“可以捏爆吗,它目的不纯。”


    “随你处置。”


    沉皿盈早已转身离开,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他们,专心去看病患们的状况,忙着安抚其中受了惊的几个。


    她虽然能耐不足,但至少医德充沛。


    “谁目的不纯了!因为有浆果!鹦鹉爱吃浆果!浆果!”绿鹦鹉怒气冲冲,“你又是谁啊,凭什么拦我?不该管的少管,我对男的没兴趣。”


    菲尼克斯:“你好,我是她情夫。”


    绿鹦鹉安静了片刻,随即扑腾得更厉害,质问沉皿盈:“他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我也要当!”


    菲尼克斯嗤笑:“可能是和你不道德吧。”


    绿鹦鹉眼神鄙视:“情夫就道德吗?”


    菲尼克斯:“比你道德。而且你现在是只鸟,不仅携带病菌,还没有那个功能。”


    “顺带一提,我穿鞋2m+,净身高197cm,人类顶尖面容,家庭幸福,感情史干净,能顺畅开口与人交谈,小有储蓄,年轻且身强力壮,擅长侦查、散打和擒拿。 ”


    语速不断,轻描淡写,没有脏话。


    但句句拉踩刺耳,每一个词都精准扎在鹦鹉的心上,鹦鹉嘴张了半天,没想出来回击。


    它技能点全点在了和漂亮姑娘嘴甜上,除此之外就是医学研究。


    突然遇到菲尼克斯这样专业的话术大师,它缺少相应的输入学习,一时间落了下风。


    太安静了,菲尼克斯难免疑惑:“这鹦鹉会说话吗?不会?太让我失望了。”


    绿鹦鹉表情很精彩。


    菲尼克斯对手下败将没有兴趣,松开了手,绿鹦鹉几下从他手里挣出,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话不多的科拉肯。


    那家伙看起来很好欺负。


    扭头看去,科拉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似乎还没从不自在中走出来。


    有点太好欺负了。


    绿鹦鹉落回沈皿盈的肩膀,环顾四周的一群男人,从自身经验出发,帮她挑选评估。


    “那个太大了,不行。”指门口的科拉肯。


    “这个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初步观察的话,感情史”绿鹦鹉盯着三头犬,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眯起眼睛,“可以和我抗衡,你一定不喜欢。”


    三头犬无声路过,背后一凉,这东西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戴着头罩,脸挡住了,不至于被发现细微的表情变化,只需要动作自然一点,或是无视或是否定就好了。


    沉皿盈摸着小狮子的头,他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安安静静地用食指勾着她的手指,额头温度也忽地又升了一点。


    小学姐不搭理自己,但绿鹦鹉并不受影响,它挨个评估,看了一圈都不行。


    它失望,怎么办,就剩那个叫菲尼克斯的了,他真的挑不出错。


    菲尼克斯:“你骂谁小呢。”


    绿鹦鹉:“你怎么就听出来了。”


    “你玩够了吧,能不能关注一下正事,”沉皿盈打断他们,挡在病患身前,防止绿鹦鹉又说什么刺激的话,“到底怎么救啊,他们感染的病毒打这个够吗?”


    绿鹦鹉:“事关你的人生,这怎么不算大事。”


    沉皿盈:“医学生,你能不能关注一下在场其他人的人生,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就没有人生了。”


    绿鹦鹉:“然后重开,忘却这辈子的痛苦,开启新的人生,这是行善事。”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医德的家伙。


    沉皿盈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后垂了下眼帘,失望地挪开视线,真是看错它了。


    想也是,这群人甚至背地里搞不道德的奇美拉研究,早就忘了学医的初衷,根本就不是想救死扶伤。


    绿鹦鹉反驳:“我的初衷是学男科。”


    沉皿盈要坚持自己的初衷,虽说她救死扶伤的对象是小动物。


    但事已至此了,她再想想办法。


    小学姐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再说话,转过头去认真翻笔记了。


    绿鹦鹉看清楚了她表情变化的全过程,嘴张了一会儿,原本的话没能说出。


    怎么心里面突然发堵。


    它飞到地面上,烦躁地走来走去。


    一群政府雇佣兵闯入它的地盘,又是捣乱又是要抢东西,它没大杀特杀就不错了,现在还全聚集在寝室楼里,希望它救人。


    “我救他们,那谁来救救我!”绿鹦鹉炸毛,气得原地蹦了好几下。


    沉皿盈咬着嘴唇,瞪了它一眼,她也很委屈:“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吗!是你不配合!”


    她来鸟园试了好多次,还听它的话从实验楼拿了好多材料,寄希望于大天才,想着一起努力说不定能行。


    但它和学长舍友他们的关系差劲,只祝福他们早日重开,忙着研究自己的问题。


    沉皿盈觉得总比它彻底躺平强,好歹也是在研究,它要是能恢复也挺好,说不定恢复之后就愿意帮别人了。


    鹦鹉状态不方便操作实验,沉皿盈可以帮忙打下手,再废寝忘食地学习,两个人来一起想办法。


    它偏不。


    绿鹦鹉得意忘形,用翅膀扇她巴掌:你想让我教你怎么看论文是吧(啪)你想知道怎么做解药是吧(啪)你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是吧(啪)跟我睡觉,我考虑考虑。


    小狮子努力开口,眉头紧皱:“和人说这种话,用这种事情威胁,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尼米亚猛狮还没什么精神和力气,有些不容易地抬起头。


    “我没事的,我感觉好了很多,”他软声安慰沉皿盈,医生没必要付出那么多,“再缓一缓就好。”


    三头犬疑惑:“你之前不是能一整个长难句都是骂街脏话吗,你甚至还端着枪、强迫队友去肉身挡坦克,你为什么要突然学天使说话。”


    代号和行为相对应,这家伙性格扭曲,令人胆寒,私底下就是什么残暴事情都干的。


    发个烧而已,威力有那么大吗,烧出了第二人格?


    不可能。


    三头犬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但他怀疑某个残暴队友动机不纯,有必要开口提醒,别让小女孩上当受骗。


    尼米亚猛狮有些惊讶,一脸纯真:“讨厌啦,去挡坦克那个是敌方间谍,而且推他出去不是大家投票的结果吗,你们当时也端着枪哦。”


    三头犬:“可是发起”


    “说起来,那家伙身份意外暴露,又是谁做的好事呢,真是个未解之谜啊,三头犬。”


    尼米亚猛狮打断,笑得很纯良无辜,因为嗓子烧得发干,说话的同时还咳了几下。


    他接过沉皿盈递来的水,腼腆道谢,抿了几口。


    “总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所以我才不喜欢德国人啊,三头犬,”尼米亚猛狮双手捧着水杯,小小地叹了口气,无奈,“不过我和她的家离很近,关系很好,我才不会那样对她。”


    三头犬看去的目光带着审视,这么质朴的理由?


    “又是好好关系,又在帮忙救我,她在好好地努力,而你又在做什么呢。你的任务看起来毫无进展。”


    尼米亚猛狮庆幸:“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会升为你的上司了,真是差点就回不去了。说来奇怪,我们的装备意外出了故障,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惨。 ”


    “啊,说起来,你当时跑得很快呢。没想什么怀恨在心,借奇美拉杀人的事情吧。”他笑眯眯地随口一提,“不过肯定和这点没什么关系的啦,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用回复。”


    声音很甜,但自带威压,最后一句声线更是骤然降低。


    三头犬感受到了异常透骨的寒气,陷入沉默,本能想和他保持距离。


    那个眼神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三头犬的嗓子忽地有些干涩,失策了,菲尼克斯的训练营还招教官吗,他突然有一份简历想投。


    气氛有点微妙,沉皿盈把目光从笔记上挪开,悄悄瞄了他们几眼。


    三头犬给她拿了日记本,人很体贴,她决定帮帮他。


    “嗓子干的话,先不要说话哦,”沉皿盈解围,又往杯子里倒水,“你的烧还没退,再多含一会儿水。”


    尼米亚猛狮应了声好,乖乖配合,垂下睫毛继续休息,不再继续盯着三头犬散发黑气。


    三头犬暂时躲过一劫,他不经意地路过沉皿盈,擦肩而过时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无声表达感谢,这次是真情实感。


    顺便也拍了拍菲尼克斯的肩膀,之前一直说他是见色起意的萝莉控,真是对不住了。


    善良体贴又勇敢的小女孩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84章


    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能穿上护士服就更好了。


    三头犬越看越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脚步一顿,灵光一现,知道差在哪里了。


    怎么没有制服?


    制服是个好东西, 一方面能表现身份, 另一方面,能让病患本能


    信服。


    对,他想说的是信赖感。


    一般来讲, 很少有人能拒绝护士姐姐的温柔魅力, 三头犬瞬间就给训练营想到了另外的宣传办法,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同时也不免好奇。


    开了训练营会穿护士服吗?


    护士服, 下面渔网袜,嗯, 那去训练营好像也挺好, 毕竟可以教导学员。


    三头犬没有坏心思,他向来灵活, 各种任务做的多了,懂得给自己预留多种后路。


    这次任务总出变故, 看样子倒霉上司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成熟且惜命的男人该适当给自己想办法了。


    想到任务,仗着有头罩挡着,三头犬又不经意地瞧了沉皿盈一眼,这孩子就是他本次任务的重大变故。


    不过说真的, 她刚刚出面解围的样子,十分有气概, 和外表展现出来的感觉不太一样。


    女孩儿还在努力翻笔记,头也不抬,偶尔把目光从书上挪开也是去摆弄药剂,写满了认真。


    她很在意救人的事情。


    想到沉皿盈遭遇的事情,三头犬心忽地一软,莫名有点触动,也说不出来[没关系的,实在不行让他们就这么去死吧]的话了。


    至于那个颇有报复心的既定上司


    对不起,他又开始思考转职的事情了。


    三头犬有些怅然,视线追着画面中女孩儿的小动作走,她想到了为难的地方,不自觉地用舌尖舔了下嘴唇,像是又在上面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唇釉。


    发丝随低头的动作垂下,发尾在胸口轻柔地弹了一下。


    哦,好像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突如其来的躁动因子在血管中跳了一下,三头犬面不改色,浅浅收回了视线,大脑转而思考和好奇起一个问题。


    所以,少女清新的味道,应该会是草莓的味道,还是甜桃?


    没吃过,假如是桃子,也会是脆桃子吧。


    出任务就这点不方便,嘴里的味道寡淡,即便突然对某种口味产生兴趣,也没办法吃到。


    三头犬有点可惜,沉皿盈太没有对真相的好奇心了,明明听见他的提议后很动摇,但在这方面胆子反倒很小。


    抛开一些前科不谈,他看起来很像是会背后坑害人的样子吗?


    他其实对年轻人还是很友好的,全是长辈对年轻人的欣赏和怜爱。


    三头犬没有因为拒绝就放弃,还能再试一试,科拉肯正在门口站着,三头犬想了想,选择主动走过去搭话。


    房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除了鹦鹉。


    没有人想搭理他,他最熟悉的小学姐尤其不想。


    绿鹦鹉原地转了一圈,爪子踩地,发出吧嗒几声,依旧还是无人理会。


    黑豆眼睛扫视四周,它差点就不自信了,这里还是它的地盘,但怎么感觉自己在自己的地盘里惨遭孤立。


    这对吗?


    这不对。


    这一切都是沉皿盈的错,堂而皇之地把这儿当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它是不是有点太惯着她了。


    “放弃吧,别看了,你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学医不如谈恋爱,”绿鹦鹉偏要说话,故意去气小学姐,“不还剩几个健康的呢吗,你在他们里面随便找一个咯。”


    沉皿盈侧身摆弄瓶瓶罐罐,没有回应,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


    但隐约发出了细微的小声响,吸了下鼻子,显得有点委屈可怜。


    绿鹦鹉才不为所动:“你不要跟我哭,我也会哭,而且哭的比你大声,我一点也不吃这套,我的心硬得像石头。”


    它每天都心灰意冷的想哭。


    它连个嘿咻嘿咻的人型都没有,而且放眼过去全是鸟怪,没有漂亮女孩子。


    有一个,但偏偏是拼搏了一年都没哄到手的那个。


    太难攻略了,它渐渐地都放弃了俗套的甜言蜜语,干脆放飞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要哭去找那阴郁精神病去,那讨厌家伙不是对你最心软了吗,让他来啊”


    说到那家伙就气,几个小时的恋爱也叫恋爱,不是,那阴暗男凭什么啊。


    绿鹦鹉跳脚,翅膀展开,不爽地扑棱了一下,它的余光随意地扫了眼沉皿盈,话忽地一顿,她那副表情很不对劲。


    小学姐原本只是略显委屈地吸鼻子,但这下好了,眼泪冒出来了。


    它估计是提到了不该提的,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


    沉皿盈强忍着快掉下来的眼泪,继续配药,不想再救不下人了。


    绿鹦鹉眨眼,动作放缓,终于来得及仔细打量她的不同,它的视线落在她脖子挂着的兔子吊坠上,这下彻底闭了麦。


    又是一群雇佣兵男人,又是软绵绵,它光顾着注意别的了,那个挂坠一开始并不怎么显眼。


    绿鹦鹉收敛起翅膀,迈开腿,决定像个男人一样走过去。


    它在一堆药剂之中穿梭停留,挑挑拣拣,抬脚踹了几个出来。


    沉皿盈转头看了过来,抿着嘴唇瞧它和药剂,有点意外。


    绿鹦鹉叉腰,探出脑袋,端详她那边捡出来的配比,哼哼了两声:“行吧,这次大差不差,你出息了。”


    沉皿盈眼前一亮,她及时深吸一口气,抿着嘴唇想按捺住嘴角,但蒙了层水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润,还是透露出了喜色。


    “现在有感觉爱上我了吗?”绿鹦鹉叉腰。


    沉皿盈扭头就去看尼米亚猛狮,欢呼雀跃地握住他的手,语气轻快地分享喜悦,寻求夸奖:“我成功了哦!”


    绿鹦鹉:“ 明明是我夸的你,可你为什么要跟他说。”


    尼米亚猛狮缓缓睁开眼,迎上了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睛,软下声夸她:“好棒哦,你真的很努力了。”


    沉皿盈:“是吧是吧!”


    绿鹦鹉:“刚才我配错了,其实还要把那个印紫色骷髅头的加进去。”


    沉皿盈伸手,直接弹走了那个不详的瓶子,她故意朝准某个方向,瓶子在地上滚动,让绿鹦鹉表演了一个原地踩瓶子。


    虽然不知道三头犬在畏惧些什么,但这位在接受治疗的时候还算和善,沉皿盈很顺利地又给他扎了一针。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糟糕了。”尼米亚猛狮配合地伸出胳膊,真诚道谢。


    他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发光,额头上方探出了几缕白金色的头发,眼神微垂,眼尾含笑,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沉皿盈有些不好意思:“你叫米哈伊尔,对吧?”


    “不是哦,我现在叫米哈游。”


    对不起,都是她的错。请原谅她。


    “救人是我应该做的,但其实,我,我有个请求,”沉皿盈戳了戳手指,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米哈伊尔轻轻地“嗯?”了一声,笑得眯起眼睛,看不出生气的影子,等她把请求说出来。


    “虽然不知道三头犬做了什么,嗯,看样子也不适合说什么请彻底放过他的话,”沉皿盈还是想努力一下,帮忙给三头犬争取点时间,“但是大家在学校里面的时候,可以和平相处吗?”


    沉皿盈双手合十,投去拜托了的眼神,对他眨眼睛,真心请求。


    “原来是这件事啊,就算离开了校区,我也可以先和平相处哦。只要他不提什么辞职的事情,也不要偷偷跑掉。”


    米哈伊尔应下,其实没有立刻下手的想法,语气纯良:“毕竟他每次任务我都有下手的机会,这样他每一次都会提心吊胆,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吓死。”


    “压力是个好东西,我很期待那个画面。”


    沉皿盈能放心了,拍拍胸口,能松口气:“太好啦!”


    米哈伊尔:“是吧是吧!”


    三头犬:“”


    好吗?


    三头犬感到一阵恶寒,但米哈伊尔没有如此简单就放过他。


    沉皿盈看上去和三头犬关系还不错的样子,这让米哈伊尔有些担心。


    “代号的选取一般会参考本人,狗象征忠诚,但那边一个身子三个狗头,还是不同的朝向,那家伙可不止是两面派。”


    米哈伊尔摇头:“是个不忠诚的家伙,和意大利一样,你要小心一点比较好哦。”


    绿鹦鹉:“意大利怎么了!我问你意大利怎么了!算了我不问了!”


    意大利人狂怒,意大利人算了,意大利人躺平。


    意大利人只需要美食、漂亮女孩和白旗。


    绿鹦鹉飞到沉皿盈肩膀上,感慨:“你这几天过得还挺热闹。”


    有这么多人陪她说话,再怎么也比他们这群怪物强,她没那么孤单了。


    它替她开心。


    没办法了,这感慨就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吧。


    它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一视同仁地当成求偶异性对待,但甜言蜜语了大半年,每次都是同样的拒绝和嫌弃,它有点自暴自弃了。


    尤其是加入研究组后,导师明令禁止组内恋爱。


    禁令没对别人起效,但明显有点针对某个私生活丰富的学弟,他开始看导师不顺眼,直到对方让步,说那行吧,也可以取消。


    学弟:哦?这就是我身为天才的特权吗?


    导师:不,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破防了。


    沉皿盈揉了揉它的脑袋,不跟他计较了,学弟其实对她挺好的。


    虽然这家伙总说讨厌的话,但听她说想离开,还是帮忙击毁了学校附近飞着的无人机。


    “我又回来,是想和你们好好告别,”沉皿盈把它从肩膀拿下来,捧在眼前,一脸认真地问,“所以你想怎么死?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快点想。”


    绿鹦鹉:“?”


    这问题不对。


    “我就一定要死吗?我现在就是个鹦鹉,我不能跟你一起逃吗!”绿鹦鹉炸毛,这算哪门子告别,“我不要死啊,我还没和你睡上觉!跟我睡觉!给我生蛋!”


    沉皿盈:“那你还是死了吧。”


    绿鹦鹉:“那我要做你的鸟。”


    沉皿盈:“不要,我还不想长那种东西。”


    绿鹦鹉:“小学姐,你真是个死脑筋,怎么什么都喜欢做极端,我就不能和你一起走吗。”


    沉皿盈话一顿,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是个好办法,她还以为这家伙不想走呢。


    “也行,跟王老板说一下,我老家研究员也很多,说不定能有办法把你救回来。”


    绿鹦鹉保住了鸟命,松了口气,觉得他们现在就可以走。


    但沉皿盈事情还没做完,她还要再去实验楼一趟,舍友和数据还在那里。


    “你愿意一起就太好啦,”沉皿盈给它找去处,“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或者先去找我老乡,我去找我舍友”


    话还没说完,忽地停下,沉皿盈略微眯起眼睛,眼前暗得有些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外遮挡住了一样。


    屋内光线弱去,阴影取代了原有的光亮,一大片乌云挡住了太阳。


    天骤然暗了下来。


    呼哧,呼哧。


    窗户开着通风透气,没有玻璃的遮挡,声音异常突兀清晰,甚至来得太过刺耳。


    一群雇佣兵止住谈话,闭目养神的也睁开了眼睛,他们向窗户的方向望去,好几只低空飞翔的鸟怪探出头,硕大的鸟头透过栏杆向屋内瞧,那根本不是乌云。


    禽鸟从枝头接连飞出,已然团团将这片区域围住,它们竖起了一道阻隔通往实验楼方向的鸟墙。


    视野范围之内,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全是鸟怪。


    绿鹦鹉站在沈皿盈的手心上,与她对视,语气重归平静冷淡,没再有多余的情绪。


    “我有说会放行、让你去实验楼了吗。”


    第85章


    前方禁止通行。


    变故来得太突然,科拉肯不再继续守着门口了,他快步冲进屋内,侧身将沉皿盈挡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它们瞧。


    大家各挡各的,关系真好,绿鹦鹉没忍住嗤了一声。


    从数量上看它们明显占优势,更何况这群雇佣兵有一大半还虚弱着,想单靠火力可破不开。


    沉皿盈从刚刚开始就没再说话了, 她有些征神地望向窗外, 鸟群密密麻麻, 组成一堵高墙, 竖立在宿舍楼与实验楼的中间。


    视野里再没有一丝前方建筑的影子,只能瞧见缤纷艳丽的羽毛,以及闪烁在其中的禽鸟的脸。


    它们在空中盘旋, 犹如活动的幕布,盯久了不免恍惚, 画面更像是个如同鸟怪组成的龙卷风。


    数量压制。


    数量。


    沉皿盈瞳孔不自觉地颤了几下,语气迟疑,发现了个问题:“这边之前有这么多鸟来着吗?”


    即便经历了怪物潮, 进行了又一轮演化与繁衍, 也不应该是这个数量。


    更像是将原本的栖息地范围砍掉一半,赶了一大群挤在这个小地方一样。


    鸟奇美拉的占领区原本十分宽广,几乎笼罩了学校的整个前半部分,现在却全挤在男寝边的小林子里,出现得太快了,不像是远远赶来的样子。


    沉皿盈有点糟糕的预感。


    她这次从后门进入学校,从兔子区来, 那里没有了尸体,兔头人的数量大幅度减少,也变得和她离开时不同了。


    绿鹦鹉:“有些时候,你其实还真挺敏锐的。奇美拉地盘重新划了,一夜之间的那种。”


    说到这里,绿鹦鹉语气倒是平静,好像并不在乎,内心实则在流泪,帮派地盘之争怎么就这么落入了下风。


    意大利的荣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呢。


    罗马吗?那么早?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实验楼的奇美拉很快就发现沉皿盈消失了,那家伙超级生气,远远看着气压就低得异常,绿鹦鹉根本不敢靠近。


    他们共同的师姐,同时也是沉皿盈的舍友。


    是个高挑可怖的美人,但无论是人类时期,还是奇美拉时期,都极具一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绿鹦鹉还是人类时期就缩着脖子走,压根不敢上去说什么搭讪的话,变成奇美拉之后就更别提了。


    这么一想,鸟类会飞也挺好的,虽然不能借此空中反击,但至少多了个逃生办法。


    绿鹦鹉没有去找麻烦的想法,但师姐那边并没放过它。


    这事情很好猜想,外面危险,附近还有其余的蜘蛛奇美拉看守,沉皿盈光靠自己肯定出不去,她一定有帮手协助。


    校区里的帮手会是谁?


    兔子和鹦鹉。


    师姐在寻找沉皿盈的同时,也对他们展开了报复,毫不留情地吞并了他们占领的地盘。


    不同的奇美拉分出各自的区域,分开管理,互不干扰,这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她要全部合并,加强校区的防御和攻击力。


    绿鹦鹉纳闷,这不是这边的风气:“你离开之前跟她说什么了吗?”


    沉皿盈疑惑:“没啊,我就是说想出去找点食物”


    以找食物为由,从实验楼偷偷溜走,离开了学校,然后晕倒在绿化带,直到被绑匪哥捡走。


    其实倒也不是绑匪哥的错,客观和主观共同作用,她一开始就没想回去。


    意外得到了善良雇佣兵的救治,沉皿盈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想起了自己逃跑的事情,顿时汗流浃背,舍友发现后绝对会生气。


    不敢被奇美拉发现,沉皿盈在绑匪哥的床上躺得很坚决,都不想挪地方。


    另一边校区里的大家则在惨遭暴打。


    啊,沉皿盈忽地灵光一现,她和舍友讲过什么[当然是要一统啊] 、 [不一统怎么打天下] 、 [藩镇割据不会有好下场]的话,但其实只是在分享中国古代历史。


    应该和这次变故没什么关系的吧。


    绿鹦鹉眼冒泪花:“你不知道她有多想杀了我们,差点就死了啊。好不容易从她那里逃出来,你还想再回去?”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沉皿盈低头道歉,反思过了,“我会去和她好好解释的,这也是我回来的目的。”


    “她和你导师都是疯子,极端得很,我不会让你过去。”绿鹦鹉不为所动。


    如果沉皿盈还想离开,那就别向那头靠近,进去了最大可能就是再也出不来。


    沉皿盈和绿鹦鹉对峙,谁也没有退让,都有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情。


    气氛有些凝重,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剩下了鸟扇动羽翼的声音。


    还是沉皿盈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顺势而为:“没办法了,那先做饭吧。”


    尽管各自观点不同,但肚子一样会饿。


    有事情要解决的话,大家不如边吃边说。


    没错,这就是中国人的饭桌文化。


    绿鹦鹉:“?”


    科拉肯沉默,竟觉得这个发展有些熟悉,似乎他不久前就经历过一次。


    食堂锅里的麻辣兔头还静静躺着。


    沉皿盈突然说出了有些复杂的话,结构是简单句,用的也是基础词汇,但就是哪里不太好理解。


    除了科拉肯和菲尼克斯,屋内的其他人和鸟全都卡顿了半分钟,没太反应过来。


    “做饭啊,你们这边都没有炊事班的吗?”沉皿盈反倒不懂他们在茫然些什么,她的行为明明就很合理,“不好好吃饭怎么打仗啊?”


    就靠压缩饼干、速食和小糖果?


    沉皿盈拍拍手,有新工作要安排:“而且病号也是要吃饭的,补充营养,所以我们先掏鸟蛋。”


    寝室里总会藏有调料、锅和碗之类的东西,她之前也拿来过一些。


    可以做韭菜炒蛋,番茄炒蛋,摊蛋饼,蛋羹


    三头犬当初狼狈地从鸟园逃离,对鸟怪有些难以描述的心理阴影,他无声地看着外面盘旋的鸟怪,头罩后的面部肌肉有点抽筋。


    其实倒也不必这么细心。


    再给他们打一针葡萄糖得了呗,都是干这行的人,也不是不能挺。


    挺不过就算了,反正是死有余辜的家伙。抱歉,他又在想那边未来上司的事了。


    好几只鸟怪聚在窗户边,原本还挤着脑袋,往栏杆中间钻,想往里看,结果忽地听见了熟悉的单词,看见了熟悉的人。


    它们的眼珠子缓缓转动,共同看向了绿鹦鹉,无声地发出求救。


    绿鹦鹉:“ ”


    沉皿盈:“让它们拿来,不然就拿你的蛋。”


    绿鹦鹉:“我是公鸟,生不出蛋。”


    沉皿盈:“我知道。”


    好了,不要再说了,它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吃几个怎么了,又不是全吃,”绿鹦鹉为自己着想,让它们不要小气,“把你们的无精蛋掏出来。”


    沉皿盈无情拒绝,为病患们考虑:“好好挑选,要蛋黄多一点,谢谢,蛋类的营养都集中在蛋黄里。”


    绿鹦鹉清了清嗓,翻译加工:“不要难过,只是这次时机不对,你们之后还会有孩子的。”


    把奇美拉当新能源和储备粮用,简直就是强盗行为,雇佣兵听见都沉默了。


    沉皿盈收获了一堆鸟蛋,环顾四周,眼前一亮,找到了大家的好厨师: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和她突然对上视线,果然,他早有这种微妙的预感。


    出于对她的某些不信任,菲尼克斯还是选择了骂骂咧咧的下厨,这群病号有够烦人的,坐在那里就给他增加工作量。


    沉皿盈在挎包里塞了几颗鸟蛋,准备之后拿给王老板,带回去搞研究。


    有菲尼克斯拿着迷你小锅努力,沉皿盈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对他很放心,走去了绿鹦鹉那边。


    “你知道导师赶走我的原因,是吧。”沉皿盈和它聊天,包里还有导师的日记本,“不是因为我是学术废物,而是其他。”


    当时导师板着脸,说她不符合要求,然后给赶出了研究组。


    可是导师,一个打杂的,还要符合什么特定要求吗。


    绿鹦鹉本来没想回答,它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但沉皿盈偏又是幅哀怨的表情,看得它不太好忽视。


    沉皿盈小声埋怨,为此难过了很久:“我还以为你们全都不要我了”


    “所以你别辜负了他的遗愿,别再想实验楼的事了,”绿鹦鹉放软声音,“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毕竟我也想恢复。”


    三头犬走了过来,有些好奇:“那为什么不回研究组那边?他们还继续干着呢,不是更方便吗。”


    绿鹦鹉:“变成这个样子,我抬不起头,感到丢脸。”


    沉皿盈:“你被前女友们联合写了1049页PDF挂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


    线下传单,线上同步流传,给全世界的吃瓜群众带去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那时候怎么不见他抬不起头。


    “好吧,其实算是理念不合,”绿鹦鹉及时改了口风,不开那会被小学姐揭穿的玩笑了,“我尤其和你导师不和,那家伙也是个精神病,死了都是活该。”


    说罢,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一群愚蠢的家伙,自己给自己戴上手铐、绑上绳子,扯着脖子走,互相辱骂,苦不堪言,根本不知道自由为何物。


    天上有天上的神曲,地面有地面的十日谈。


    越向下走,罪恶越深重。


    无所谓,尽管去做你们的提线木偶吧,他要带着理想远走高飞。


    “那你还帮着干,天才顾问。”沉皿盈眼神微妙,不信服地看它。


    绿鹦鹉自信沉声,骄傲得很:“没啊,我改了他们的数据,留了个错的。”


    沉皿盈哑言,这家伙怎么还搞学术不端。


    奇怪,沉皿盈陷入思索,怎么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啊!”了一声,又短又突然又急促,满是惊诧。


    所以,政府缺了重要的数据,其实是这只鸟下的黑手,跟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找也是想找它?


    害她忐忑不安了这么久。


    绿鹦鹉被吓了一跳,正抖搂着翅膀,下个瞬间一阵窒息感传来,下意识慌乱地挣扎。


    沉皿盈掐住了它的脖子,语气不善:“意大利人,你可真是意大利人,意大利啊。”


    “意大利嘎是什么嘎嘎什么形容词吗,”绿鹦鹉艰难求生,被在半空中泄愤那样甩来甩去,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跟法国一样?”


    他们的骚乱引起了菲尼克斯的注意,听他们刚刚在聊导师的事情,他有个事情好奇:“小粉花,你导师怎么死的?”


    三头犬知道:“对立派系的暗杀。”


    “说起来,你们邀请我的时候,也说过你们被政府暗杀,”三头犬看向菲尼克斯,他倒是有些新情报,“你们知道原因了吗?”


    科拉肯摇头。


    菲尼克斯比较有自知之明:“不是看我们不顺眼吗,还有政府接手后和原公司成员的争斗。”


    “同类的公司有很多家,政府为什么偏偏接手你们。”


    三头犬抛出个新问题,菲尼克斯答不出来了。


    沉皿盈停下了蓄意报复的动作,注意放在了他们身上,他们好像在说些很严肃的事情。


    “记得你们上一个任务吗,”三头犬的视线落在科拉肯身上,那个任务名单里没有菲尼克斯的名字,“科拉肯,你,你的上一个任务。6个月前。”


    临近奇美拉病毒爆发的日子。


    第86章


    宿舍里,大家正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显得还挺温馨,饭桌文化就这么运用了起来。


    沉皿盈下意识地看向科拉肯。


    科拉肯就在她旁边坐着,他低垂下头,夜视仪挡住了眼睛,看不出来具体的面色如何。


    他搭在大腿上的手猛地攥拳,察觉到身边的女孩儿在担心,又克制着把手松开。


    但手却无所适从地开始抖动, 科拉肯屏住呼吸, 抠住了裤子的布料, 指尖暗暗用力, 好能让它看起来没有异样。


    三头犬拿勺子挖蛋羹,虽然说的是正经事情,但语气随意,就像在闲聊:“我们来分享一些情报吧。”


    顺便也能借此给某个胆小的小女孩做示范:有时候,知晓部分真相并不是坏事。


    科拉肯还在沉默, 坐在那里,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个不会动的雕塑。


    沉皿盈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三头犬提起了科拉肯的上个任务, 然后科拉肯就是这个反应, 沉皿盈又不瞎, 很明显那不是能留下美好回忆的任务。


    雇佣兵,任务。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 就是圈外人看了都会觉得不妙。


    科拉肯显得很可怜,她看不下去了。


    “想不想说是你的权利, 不愿意可以不用理会他们。”


    科拉肯正垂眸走神,忽地手上温热, 视线稍稍挪动,沉皿盈把手轻轻盖在了他的手上。


    他抠布料的指尖骤然放轻,侧头,看向了沉皿盈。


    “放心吧,不说也很合理啊,”沉皿盈眉眼弯弯,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根本无需担心,“反正他也打不过我们。”


    我们。


    你,我,菲尼克斯,以及一大群的鸟怪。


    米哈伊尔语气温和,加入这个阵营:“我也可以帮忙哦。”


    沉皿盈摩拳擦掌:“想要别人交代,首先交代自己。好了,把你知道的都和我们交代了吧,三头犬。”


    米哈伊尔应和:“是的,否则你每安静1分钟,我就会切掉你的一根手指,直到你交代为止,三头犬。”


    三头犬:“”


    不是在说科拉肯的事吗,怎么当事人莫名其妙就变了。


    三头犬当然可以说,前提是她有胆子听。


    科拉肯的思路因此卡顿了一下,沉皿盈正在因为刚刚的事情针对三头犬,他忽地有点不好意思,竟有种被保护了的感觉。


    审讯身份在线调转。


    “他因为这事,有很多心结吧,一直憋在心里没有好处,这个蛋羹做的好厉害,”三头犬声音含糊,将食物咽下,终于清晰了许多,“菲尼克斯你什么时候学的,只会变成贯穿下半辈子的应激创伤。”


    菲尼克斯满脸嫌弃:“你能分开说吗,不然会显得我情况很危险一样。”


    三头犬面不改色:“你不本来也有吗。”


    应激创伤,本行业从业人员必备的时尚单品。


    症状有多种表现,菲尼克斯的症状是其中一种。


    他觉得现实世界是游戏,队友这次任务没了,下次还能复活刷新、重新匹配,这是一种回避和麻木症状。


    事件发生后,有意识或无意识、持续地回避,对周围的人产生强烈的非真实感。


    而科拉肯是另一种。


    创伤性再体验症状。思维、记忆或是梦中,不自主地出现与创伤事件有关的情景或内容,反反复复。


    那是他最珍贵的回忆,也是困扰他未来的噩梦。


    “据我所知,自从任务结束后,他这6个月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直到这次接下任务。”


    三头犬说这话时,望向的是沉皿盈。


    治好了吗?


    想来不会那么简单。


    “而现在,这是一个能减轻症状的机会。”三头犬说。


    沉皿盈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去话,她有点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


    菲尼克斯纳闷:“你不好好治疗,过来出任务做什么。”


    “来救你。”科拉肯言简意赅。


    他对政府的观感微妙,本来没想来,但却看见任务名单上有菲尼克斯的名字。


    感觉菲尼克斯去了那边一定会出事。


    菲尼克斯:“三头犬,现在就审你,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不然等十根手指切完,我切你的第十一根。”


    沉皿盈正因这种气氛而低落着,菲尼克斯突然说话,搞得她莫名其妙乐了一下。


    沉皿盈握住科拉肯的手,晃了晃,还是觉得他的想法最重要。


    不想提起也没什么的,逃避有时候并不是错事。


    三头犬关注着科拉肯,但也没有轻易放过她,他还有个能够动摇科拉肯的理由。


    “将我得到的所有情报汇聚起来,你们上次的任务是其中一个信息点,恰巧就和她有关。”


    他指向沉皿盈。


    科拉肯略微扬起视线,有了反应,目光微动,还不知道他们能这么联系在一起,三头犬精准地拿捏到了他的心理。


    三头犬保证:“放心吧,我把握很好。”


    沉皿盈觉得他在故意下圈套,气冲冲:“你这是”


    “我可以说,”科拉肯开口,抬起了头,“但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科拉肯有了打算,沉皿盈声音减弱下来,乖乖闭麦,不说话打扰了。


    她准备把手收回来,却被察觉到的科拉肯反手拽回,重新牵住。


    “我们收到了政府的单子,政府那次给出的报酬十分优厚,不仅可以提供特种部队的装备、动用重型武器,任务完成的话,也会得到联邦的勋章。”


    任务特殊,只要能够成功,政府可以把他们吸纳进官方,摆在明面上,当成英雄宣传,给予荣誉。


    到时候代号也将改变,他们将不再是怪物堤福俄斯,而是希腊英雄。


    三头犬:“任务是?”


    科拉肯:“追杀生物研究团队,他们带着重要的东西逃到了北极。东西具有危险性,难度较高,要求将研究员击毙,并把东西拿回来。”


    生物研究团队。


    出现了一个关键词,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沉皿盈。


    沉皿盈连连摆手,倒也不用瞧她,说起来就羞愧:“这一听就不像我导师能做的。”


    拿着政府需要的东西潜逃,太正直了,她导师做不出这种事。


    这就是学生对他的信任。


    三头犬:“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带着往北极去逃。”


    科拉肯:“病毒。但具体是什么病毒,没有说。”


    他们想把病毒冻住,彻底藏在极境,永远不被发现。


    沉皿盈动作一顿。


    三头犬:“任务结果。”


    科拉肯沉默了一阵子:“未知,没有结果。只剩下我一个。”


    三头犬:“研究员呢。”


    科拉肯:“不确定,也留在了北极,但政府最终宣告了他们的死亡。”


    三头犬:“你们执行任务的同一时间,她的导师遭遇暗杀。任务结束3天后,政府宣告研究员死亡。4天后,该城市爆发奇美拉病毒,奇里乞亚校区沦陷。”


    绿鹦鹉沉默地听着,它也是才知晓还有北极的事情:“啊他们真的那么做了啊。”


    “他们是谁?”


    沉皿盈问,想听它讲,但绿鹦鹉只是别开视线,不想再多说。


    她没就此放弃,又接连问出了几个人名,在提到其中两个时,绿鹦鹉动了动翅膀,无声给出了回应。


    “我有点模糊的印象,”沉皿盈念叨了几遍名字,拿捏不定,“他们是不是和我导师关系不是很好?”


    绿鹦鹉忍不住吐槽:“除了你和政府那群人,所有人跟你导师关系都不是很好。你还没发现吗,他们没给你使绊子?”


    沉皿盈乖巧:“没啊,可能是他们虽然和导师关系不好,但是都比较喜欢我吧。”


    那几位教授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叹气,拍拍她的肩膀,说她是运气不好,如有需要或请求帮助,请随时联络。


    还给塞了一大把推荐信,希望她能早日解脱,得见曙光。


    绿鹦鹉哑言,气愤跺脚,它凭什么就被大批特批,怎么还区别对待。


    科拉肯理了理思绪,问:“那就是奇美拉病毒吗?”


    三头犬点头。


    “政府决定重启[奇美拉生物研究项目] ,但内部对此态度不一,主要分为了两个派系,支持派和反对派。”


    两个派系分别有各自的研究员,由此展开了派系之争。


    得知项目竟然真取得了进展,偷窃病毒潜逃的是反对派研究员。


    而支持派中,力排众议、潜心钻研的领头研究员则是


    沉皿盈垂眸:“我的导师。”


    三头犬:“他们潜逃北极之前支付了一份订单,因为没有一点掩盖的意思,所以很好查到,订单内容是暗杀你导师。”


    关系看来是真差劲,几乎就是明晃晃地把雇主名字摆在那里,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也可能是他们已经对未来有所预料,猜到自己也很快就会死亡,匿名与否倒也不再重要。


    “哦,那算是你仇家啊,小学姐,”绿鹦鹉噗嗤一声,阴阳怪气,“那应该你和这个大块头挺聊的来,共同的仇家,好恩爱的哦。”


    那群研究员杀了她导师,这个大块头去杀那群研究员,堪称大鱼吃小鱼,福报啊。


    沉皿盈有点为难,用指尖挠了挠脸,这该怎么说呢:“其实倒也”


    科拉肯心虚,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了,有点汗流浃背:“其实倒也”


    完全相反啊。


    而且这么推算的话,政府的目标似乎达成了,他们的任务以另一种方式取得成功。


    那他不就是导致沉皿盈过这么凄惨的罪魁祸首之一吗?


    三头犬!这哪里对他有帮助了!


    第87章


    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


    科拉肯所在的小队追击到了北极, 却没能全部击杀那群研究员。


    进展到一半时,任务性质发生了改变,研究员有话要对他们说, 于是他们甩开政府的追踪, 聊了一阵子。


    研究员拿出了偷取到的东西,那就是小队这次的目标,政府想要的东西。


    病毒。


    “你们应该都上过前线,能猜到,研究这东西到底想干什么。”研究员看向他们, “这东西不止是能用在前线。”


    病毒研发,生物战争,人为创造出巨大的风口,大肆敛财。


    假如任务成功,就代表小队把这东西带了回去。真相和雇主所说的不一样,他们到时候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


    研究员面色不改,已经说完了他想说的。


    他不会在这里打开病毒,也没有携带武器,毫不设防地坐在一群雇佣兵之间,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雇佣兵想要杀他的话轻而易举,他们可以即刻完成任务,拿着东西回去交差,去当所谓的英雄。


    研究员在赌,赌他们身为人类的良知。


    没人动, 都沉默了。


    他们当时在临时安置的小庇护所里坐着,烤火。


    小空间里火苗噼里啪啦响,外面寒风呼啸,风裹着雪四处扫荡。


    这里是最遥远的极北之地, 他们做出有关全人类的决定。


    大家原本一言不发,突然间开口聊起了别的。


    没有雇佣兵和追击目标之分,他们好像一群老友聚在一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聊自己的故事。


    要不是生活所迫,其实也不想做这行,这时候想想,说不定还是平淡普通生活更好。


    比如赛博下海。


    研究员吐槽这哪里平淡普通,得知观看人数和追看率后瞬间懊恼,怎么给学生上课就没这个效果,早知道他也搞了。


    科拉肯坐在他们中间,安静地听。


    他一直是公司里最沉闷的那个,个子高大,瞧着很震慑人,但行为举止却有些拘谨,不善言辞,总是默默地一个人修理东西。


    他们乱七八糟地讲了一大圈,目光落在科拉肯身上,嘻嘻哈哈地按住科拉肯的脑袋,倒也没有强迫他说话的意思,还以为他不会讲。


    或许是气氛到了这里,科拉肯难得开口,提起有关自己的故事。


    硬要说的话,他的过去其实很普通,没什么特别起眼的地方。


    出生在德国一个普通的单亲家庭,自幼和父亲生活。


    虽然家庭中少了母亲的位置,但父亲很认真地对待、一个人顶起两份职责,科拉肯能够感受到父亲的关怀,他偶尔会好奇母亲的模样,但其实并不因此感到遗憾。


    科拉肯天生敏感内向,父亲拿着工具笑,不在乎那些,而且安静沉稳也没什么不好啊,是个踏实学技能的好品格。


    父亲是工人,科拉肯从小耳濡目染,和父亲学到了修理的技能,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那时年纪还小,对未来的规划也很普通,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上战场,甚至还是以非正规身份。


    科拉肯刚成年没多久,父亲因为工伤事故意外去世,公司给了一大笔赔偿金。


    事发后,全部的处理流程都进展得十分顺畅,顺畅得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被推着走。


    科拉肯正迷茫着,一个男人突然主动来搭话,问他要不要找个工作,看他很久了,是个符合要求的好苗子。


    那男人就是雇佣兵公司的上司。 (后来因为出轨成瘾被老婆连捅19刀捅死了。)


    上司招人的工作做得十分细微,把能提醒和帮忙的都弄了个遍,告诉科拉肯该怎么领取其余赔偿,怎么处理和留下房子,怎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


    新的工作性质特殊,他还应该取一个代号,隐瞒真实信息,别让别人发现这里。


    处理好一切,科拉肯去了公司。


    但他没想到里面同事那么多。


    科拉肯两眼无神,训练很出彩,但一度成为公司心理治疗室的常客,日常是找个无人角落,拿着修理工具敲敲打打。


    干什么都是干,绝不是辞职很麻烦。


    半推半就。


    科拉肯沉闷不说话,很怕自己会被同事霸凌。他的同事也一样,很怕被他霸凌。


    后来发现大家都在误会,同事们渐渐变得不客气了起来,赛博下海搞得很起劲,科拉肯每天被他们拿着摄像机追着跑。


    直到公司来了个代号菲尼克斯的新人,他们有了新的迫害目标,科拉肯能松口气。


    过去的人生里,没有想象的孤独难堪,一直有被身边人好好对待。


    父亲,上司,医生,同事们


    他很幸运。


    他很感激。


    众人哈哈大笑,给了他好几个拥抱,搂着肩膀感慨。


    外面是雪原,但一点都不冷。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队友长长地舒口了气。


    ——科拉肯,你该回去了。


    —去哪儿?


    ——回家。 —我没家。


    ——国家也是家,房子也是家。再说了,你才这个年纪,你急个什么,你想要的那种家说不定在后面等着你呢。你还年轻,这么年轻的年纪,留在这里多可惜啊。


    —你们呢?


    ——新时代没有载我们的船。


    —老爹。


    你们私底下到底看了多少海o王漫画。


    ——真想亲眼看你小子成家的画面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你。


    ——不能参加你的婚礼真遗憾,如果你之后真的有那一天,可要记得给我们单独腾出一桌。


    ——组建家庭很好啊,你小子难道不想吗,哈哈哈哈哈,男人到了年纪就会想了,你就等着吧。


    ——科拉肯,去试着和人接触,组建自己的家庭替我们过平淡普通的生活吧。


    —你们呢?


    ——去做英雄。


    —那我也要做。


    ——你个小鬼头早得很呢!等你遇到比你年轻的家伙时再说这种话!年轻人这时候就该夹住尾巴,灰溜溜地起开,把逞英雄的机会留给大人!


    这里是极地。


    呼啸而过的凌冽风声,大片大片被卷起的雪粒,近千里的白茫茫雪原。


    两侧就是海洋。


    海平面下方,会有海怪钻出来吗?


    海面结冻,咔嚓,冰层终于裂了条缝,下一秒却又被风雪填上。


    冰面铺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积雪,抹消了海洋与雪原的界限,模糊了陆地与天空的连接。


    他独自行走在陆地之上,走了很久,也或许都已经走到了海面中间。


    冷空气穿梭在冰川与雪山之间,悠扬刺耳的哨声就混在风声里。


    尖锐,嘶哑,呜咽,鬼哭狼嚎,撕裂了这片天地。


    像冰川在哭。


    像雪山在哭。


    像天空在哭。


    像海洋在哭。


    像他在哭。


    地球两极的尽头,没有阿尔戈大船,没有英雄奥德修斯,也没有海怪科拉肯。


    一切都是骗人的。


    但


    ——我知道你们没有抛弃我。


    雪粒,你是飞舞的羊毛


    科拉肯讲完了。


    沉皿盈坐在他的左手边,挎着他的左臂,把脸和上半身贴在上面,传递自己的温度。


    菲尼克斯坐在科拉肯的右边,抬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体贴又无声地给出了自己的安慰。


    “不要听那只鹦鹉的话,”沉皿盈闷声开口,“那位教授给我上过课,教导了我很多,是我很尊敬的老师。”


    即便教授之间理念不合,但他们耐心又无私,在教导学生的信念上达成了一致。


    “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来就很想介绍给你们认识。”


    沉皿盈扬起尾音,想气氛轻快一点:“原来你已经和他见过面啦。”


    “嗯。”科拉肯轻声,想了想,“他当时说,如果能再开课,想在讲台旁边放两个身材好的雇佣兵,激发学生兴趣。”


    沉皿盈:“他很会利用手边的一切道具,你们当时就坐一起,他不会是想雇你做教具吧。”


    科拉肯:“”


    那你别问。


    原来早早就有了过去的交集。


    真是不可思议。


    那日的北极,雪粒漫天飞舞,扑打在你的脸上。


    脸早就冻僵,你感知不到它们的凌冽,但有那么一个瞬间,它变得很轻柔,有点像是薄薄的翅膀在脸颊扫过。


    你还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6个月后,你站在这个时间锚点,回头去看前一个时间锚点,才忽地发现,原来你之后以为的那些不经意,其实是命中注定。


    是千千万万的雪片在飞舞,是千千万万的蝴蝶在振翅。


    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扇了一下。


    “你的队友是想跟着研究人员一起,把病毒藏起来吧。”


    三头犬大致明白了,既然从科拉肯这里获得了新情报,也该再还一个给他:“他们没有失败,科拉肯。”


    科拉肯猛地抬头看去。


    “活着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你就知道了。”三头犬笑了笑。


    科拉肯很认真:“谢谢。”


    三头犬:“不客气。”


    三头犬给他们留出了缓和的时间,向旁边退了几步,不急着再开口说话。


    米哈伊尔瞥了三头犬一眼:“你又在做多余的事情了。”


    “这就是我的理念。”三头犬面不改色,不会在这方面退让。


    情报的作用,不只是进行信息战,还有给予需要的人慰藉。


    他把情报传给组织,但同时,也想用它们做些特别的事情。


    三头犬看向那边,科拉肯正被沉皿盈和菲尼克斯搂着安慰,科拉肯的身上挂着两个人,怕伤到他们而不敢乱动,艰难地撑着,画面显得诙谐又温馨。


    安全感,价值感,自尊,爱都来自于人际关系。


    人的基本需要,只能在人际关系之中得到实现。


    科拉肯攥紧了手,有话想说:“我不希望你们死。”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孤独一人,周围聚集起一群热热闹闹的同伴,然后又再次孤独一人。


    然后又聚集一群新的同伴。


    他很担心又会失去。


    有人在小声抽泣。


    菲尼克斯纳闷,这家伙咋不当猛男了,在想要不要探下身子向上看,问一句“啊?你真哭了?”。


    科拉肯的声音很正常:“不是我。”


    “是我。”沉皿盈吸了吸鼻子。


    抱歉,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她实在没能忍住。


    沉皿盈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带上了点哭腔:“我也不想你们死。”


    菲尼克斯还得再挪挪胳膊,连带着她的肩膀一起搂住。


    “干什么这样,你哭什么?”菲尼克斯不解。


    沉皿盈哽咽:“这不是游戏啊,大家死了是不会刷新的,好好珍惜啊,菲尼克斯你个笨蛋!”


    菲尼克斯后知后觉:“不要啊!”


    沉皿盈:“ 你刚刚果然是在犯病,你这一路上该不会都在犯病吧。”


    “不许说这种话,我ptsd差点被你刺激更严重了,”菲尼克斯慌张,“要珍惜是吧,那以防大家真死掉,要不把该做的都做了吧,既然这里就是寝室,那我们要不要”


    “别说那变态的话了。”


    菲尼克斯:“拒绝这么干脆吗,小粉花。”


    沉皿盈:“啊?不是我说的。”


    她刚刚在犹豫。


    奇怪,沉皿盈左顾右盼视线闪躲,心虚了,她为什么要犹豫。


    菲尼克斯:“那是谁?”


    仔细回味,说话有一股子德式味道,两人看向科拉肯。


    科拉肯:“是我。”


    第88章?


    是谁在说话?


    沉皿盈顾不上心虚,菲尼克斯顾不上犯病应激,两个人一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科拉肯沉稳地坐着,很明显是他在说话。


    他竟然会说话倒也不能这么感慨。


    “你原来会开玩笑?”菲尼克斯竟然有点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科拉肯是个闷葫芦老古董。


    “你有这么活泼来着吗?”沉皿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科拉肯的嘴只会占便宜,物理意义上那种。


    他们大惊失色,开始着手去检查科拉肯的喉咙,连脑袋也没放过,还有玄学上的磁场,与灵魂。


    按理来讲,不应该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夺舍。


    总之,保险起见,沉皿盈学着家长那样摆了几个不标准的手势,叽里咕噜地念起了神秘的中文咒语。


    菲尼克斯见她这样,恍然大悟,也跟着比了个十字,念叨起同样神秘的波兰语咒语。


    妖魔鬼怪快离开。


    双语驱邪, 3D环绕, 很暖心。


    德国人科拉肯:“”


    他们俩的震惊有点过分, 动作有点冒昧, 科拉肯又陷入沉默了,他难得有开口讲话的勇气, 这两个人可真是会回应。


    这很奇怪吗?


    科拉肯心情忽地有些沉重,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就那么沉闷吗,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不善社交、不善言辞,不代表不能言辞。


    其实, 私底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很会自言自语,很会放飞自己地说话。


    居家时会这样,工作偶尔也会。


    如果出任务期间偶然赶上和队友分开,无线电频道也关掉了,科拉肯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酝酿了几秒钟后自信地张开了嘴。


    不然语言功能早就退化了。


    他私底下声音其实还挺大的,一个人讲话就会渐渐得意忘形,很流畅地嗨起来。


    然后遇到人时萎掉。


    比如现在。


    撑起来的气一下子泄掉,科拉肯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任由菲尼克斯和沈皿盈摸来摸去,听他们神神叨叨地说那些根本无效的咒语。


    身上有两个人型挂件,科拉肯欲言又止,很想问他们挂够了没有。


    但感觉还不错,没到特别需要开口的地步。


    算了,不问了。


    感天动地队友情。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讲的还是死亡啊、分别啊这种类型的事情,菲尼克斯忽地有点紧张,心情也沉重了。


    菲尼克斯本来其实没什么紧张感,一路上都很自在,大不了复活点读档重开。


    是的,正如同沉皿盈刚刚所说,他在犯病。


    小女孩水灵灵地就把真相戳穿了,一股压力顿时袭来,有些难以承受。


    菲尼克斯左看看科拉肯,右看看沉皿盈,脑子难得连上线。


    不是NPC。


    菲尼克斯愈发惊慌失措,语气很是后怕,都不像他了:“那怎么办,真不能刷新啊?我也不想你们死啊,我还没骂够呢!”


    沉皿盈刚刚在担心科拉肯的精神创伤,但现在她又很担心起菲尼克斯了,某种意义上来讲,菲尼克斯的病情似乎要更严重。


    要么非常无所谓,要么紧张小心得要死,很极端。


    两位雇佣兵大哥不分上下,她是队里的兽医,要同时照顾好两个。


    沉皿盈努力伸胳膊,想用体贴又温情的动作来安慰,摸了摸他们两个的脑袋前面挡着的装备。


    显得有点怪,不像在安慰人,像在安慰装备。


    那咋了,装备贵,装备值得。


    “抱歉,我本意不是这里,”沉皿盈的手搭在冷冰冰的设备上,清了清嗓,这不是她的错,“你们穿得太严实了,我只能停留在表面的表面。”


    “等等,先别乱脱装备,这里还有别人在呢!”


    屋外的鸟怪在盘旋飞舞,屋内的其余雇佣兵们暗暗围观。


    绿鹦鹉看半天了,面无表情:“原来你们也知道啊。”


    米哈伊尔幽幽感慨:“有朋友真好啊。”


    三头犬对此存疑:“那真的是朋友吗。”


    菲尼克斯想摘掉护目镜,手很快就被沉皿盈按住。


    他现在敢摘护目镜,下一秒就敢解腰带,菲尼克斯还是年轻,不像科拉肯那样稳重,慌张之下指不定会做什么,沉皿盈要看住他。


    而科拉肯已经抬手将夜视仪别了上去,自然地收起了和她之间的障碍。


    听见沉皿盈制止菲尼克斯的话,他安静了一秒,又默默地放了下来,一本正经,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他应该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吧。


    菲尼克斯抓着沉皿盈的手不放,余光瞥见窗外的画面,数不胜数的鸟怪还堵着路,前方禁止通行,这给了他眼前一亮的契机。


    “那要不就原路返回吧。”菲尼克斯扭动手腕,由拽着她的手改为十指相扣,认真提议。


    后门有王老板等着,港口有能离开的船。


    他们已经走到了校区的这个位置,沉皿盈也遇见了她学弟,不算完全没有进展。


    既然前方危险,大家不如及时止损。


    沉皿盈犹豫:“这个就”


    “是啊原路返回吧,”绿鹦鹉搭腔,可算有个雇佣兵说了好话,“她就算了,要是你们几个进了实验楼必死无疑。你也不想送他们去死吧?”


    沉皿盈深吸一口气,又弱弱地叹出来,这点确实没法反驳。


    可是她不想在这里放弃,也不想再做会后悔的事情了。


    沉皿盈咬了咬嘴唇,视线有些闪躲。


    知晓舍友一定不会喜欢他们,大概率会出手袭击,她其实在来这边的路上就有了主意。


    沉皿盈决定独自去告别,无论再怎么样,舍友肯定不会对她下手。


    科拉肯他们在鸟园这儿等着,如果到了和王老板约定的时间,她还没出来,他们就先跟着王老板回去。


    这个想法听起来就很不妙,科拉肯皱紧了眉头。


    绿鹦鹉冷哼,无情拆穿:“对啊,她是不会对你下手,但她会把你关起来,隔着小孔给你喂食,让你再也出不去,可怕得很。”


    沉皿盈:“”


    这是什么恐怖又离奇的印象,它对她舍友到底是有多大的不满。


    虽然不知真假,但另外两人很明显把话听进去了。


    菲尼克斯握着女孩儿手随之收紧,更慌了,科拉肯也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沉皿盈眨眨眼,突然之间两只手都被牵制住,光是这样还不够,又有只强劲的胳膊牢牢揽住了她的腰,也不知道是谁的。


    绿鹦鹉真会讲话,菲尼克斯大为感动,已经在和科拉肯商量[我们干脆现在把她打晕]的事情了。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信誉。


    绿鹦鹉大声应和,沉皿盈抿起嘴,汗流浃背。


    坏了。


    米哈伊尔竟有点触动:“有朋友真好啊。我也想要。”


    三头犬:“你哪里看出算了。”


    算了,除了他以外,在场似乎没有正常人。


    大家开心就好。


    脖颈即将惨遭攻击,听着就疼,沉皿盈莫名背后一冷,连忙解释:“不要信它的话!”


    “那为什么你没出来的话,让我们先走?”菲尼克斯质问。


    沉皿盈当然是在为他们考虑:“你们进去不就是送死吗!”


    “那你呢?”科拉肯问。


    沉皿盈露出个笑容,语气轻快,让他们放心:“没关系,王老板和我家里人会想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沉皿盈其实也有点紧张和没底。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很久了,爹咪好几个小时没回过消息,有点反常,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菲尼克斯审视地看了过来,即便他的视线还隔着个护目镜,沉皿盈也还是被盯得愈发心虚。


    不对吧,她明明把紧张藏很好,这他也能看出来?


    菲尼克斯开口,攒着股莫名其妙的劲:“凭什么王老板行,我们就不行。”


    沉皿盈:“请问我们说的还是同一件事吗。”


    她眼神微妙,他那话有股柠檬的酸味,可这和王老板又有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时候牵扯上的。


    “总之,我自己可以的。”沉皿盈挺起胸口。


    沉皿盈把计划说得好自然,绿鹦鹉差点以为自己不在场、外面的鸟怪阵容也是摆设了。


    “我有说放你过去了吗。”绿鹦鹉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它好不容易才想到霸道帅气的台词。


    “好了,别闹了,王老板出现不容易,你乖乖去找他,他说不定有办法帮你。”


    沉皿盈还在努力,想把手从两个男人那儿抽开,没有把绿鹦鹉的发言当回事,口气就像在对付幼儿园小孩。


    绿鹦鹉:“哪怕是看在死掉的教授的份上,我也不能放你过去。”


    沉皿盈:“你当初次次逃他的课,出勤率为0 ,理由是[约会和开房更重要] ,把教授气得在课堂上骂人。你怎么好意思这时候说起他的。”


    不像她,不仅准时出席自己课表上的课,甚至还去蹭教授在隔壁系的课,刻苦学习,出勤率远超100%。


    教授,我认识的那个学弟怎么没来啊。教授你不要伤心,你讲的特别好特别出色,我受益良多,学弟一定有他的理由吧,但我相信绝不是看不起你。


    区别对待,都是有理由的。


    “有和我僵持的这个时间,你不如好好利用,想点办法。”沉皿盈呸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它,“如果你过去半年有好好努力,我们也不至于发展成这个地步。 ”


    “啾。”


    又是努力奋斗拼搏的话,绿鹦鹉顿时羽毛都有点秃,它想到了小学姐过往的发言。


    ——你不想学,有的是人想学。如果把你的才能给我,我废寝忘食搞研究,挖掘才能,不出一个学期就让导师给我打下手。


    ——如果我有你的才能,只要能做出解药,就算把自己卖给黑心公司也行。


    亚洲学生真可怕。


    “我要去。”


    “不行。”


    “我要去。”


    “不行。”


    好像幼稚小学生之间的争吵,没什么营养,感觉可以持续一整天。


    三头犬敲着手指,思考该如何开口帮忙。


    米哈伊尔反倒先他一步开口,声线放软,尾音拉长地询问沉皿盈:“要帮忙吗?”


    “要。”


    “我觉得它在隐瞒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哦。”


    绿鹦鹉嗤之以鼻,理由呢,论据呢,光是靠一句轻飘飘的猜测,太没有可信度了。


    它和小学姐有长达1年的情谊,不比他这个刚冒出来的深厚?


    他连个朋友都不算,区区一个病患+陌生人罢了。


    米哈伊尔声音弱下来,有点受伤:“我们原来还不算朋友吗,小熊猫?”


    沉皿盈:“别听它的,我们早就是了。”


    好,小狮子接受了这个说法。


    “能从人类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挺神奇的呢,”米哈伊尔感慨,不怀好意,“毕竟,就算再怎么研究和试验,也不能把人类压缩成这样吧。”


    奇美拉,人类基因与动物基因的混合体。


    若是以人类身体为基本,身躯也好,思维也罢,再如何也挣脱不开本身的限制。


    人类→ 30cm高的鹦鹉,硬要找个医学上的转化办法,可能只有个大脑移植,还不能细究容量匹配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并非如此。


    “说起来,鸟奇美拉的能力是什么来着。”米哈伊尔故意问。


    兔子是寄生,蜘蛛是黏合筑巢,鸟是拟态。


    拟态。


    拟态 ?


    绿鹦鹉汗流浃背,啾了一声。


    沉皿盈逐渐意识到了盲点。


    鸟奇美拉,有能力拟态[人类] ,又怎么会没能力拟态[鸟] 。


    大小发生改变,模样出现变化,这是一种专门针对人类的诈骗行为,欺骗人类的感官,让他们分辨不出来。


    但鸟怪还是鸟怪。


    那这个家伙岂不是


    本质没有变化。


    那还每天持之以恒地说什么一起睡觉啊我很可爱我很无害的话。


    沉皿盈忽地一激灵,瞳孔颤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那她抓鹦鹉的时候,抓到的到底是哪里 ?


    她很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菲尼克斯连忙去拉物资包,里面好像有装消毒的东西,科拉肯一把接住飞来的湿巾,麻利地撕开抽出,给抽泣的女孩儿仔细擦手。


    绿鹦鹉汗如雨下,原地表演了一个飞翔,辩解:“可是你看,我这个模样,我真的会飞啊!”


    “这是什么话,你说什么呢,”米哈伊尔噗地笑了一声,声音无辜,“鸟奇美拉当然会飞啦,不然为什么叫鸟(重音)奇美拉,你看它们飞得多好啊。”


    米哈伊尔清楚记得,这只鹦鹉,在一开始,说他没有救治的必要、还是重开比较好来着。


    它说对了。怎么不算呢。


    第89章


    真相, 总是伤人的。


    伤人,又伤鸟。


    全场的雇佣兵都一并沉默了,看向绿鹦鹉的眼神充满了不赞同。


    把能力发挥到极致,趁机为自己找福利,冠冕堂皇地骚扰可怜女大学生,怎么会有人变成奇美拉了也不消停。


    畜生啊(物理意义上)。


    视线化作锋利的刀子。


    绿鹦鹉被他们看得炸毛,气急败坏,原地跳脚:“看什么!嫌弃什么!你们难道就没有过变成透明人的幻想?”


    大家性别都一样, 难道它还不懂他们吗。


    表面上正人君子说真是糟糕,心里面指不定在羡慕嫉妒,暗恨为什么不是他们。


    “我没有哦, 我喜欢实体出现,”米哈伊尔摇头, 否认, 这并不符合他的癖好,“还是能被看见比较好吧, 这样才诚实。”


    也方便欣赏对面发现不对劲时、脸上那惊诧恐惧的神情。


    当你需要帮助时,他会体贴地伸出援手, 你只需要充满感激地接受就好了。


    而不是问[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 [我最近有哪里惹到你吗]这种话。


    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到了, 菲尼克斯及时抓住, 当场表示自己也不是那样的人。


    菲尼克斯摸着沉皿盈的脑袋安慰,用纸巾给她擦眼泪:“我只在出任务、需要远程狙击的时候会想要这种能力。”


    科拉肯垂眸,把她的手认真仔细地擦了个遍, 也学会了适当的拉踩:“我也是。在不得不需要和人交流的时候。”


    绿鹦鹉:“ 你们雇佣兵是不是都脑子有病。”


    拉踩鹦鹉,表现自己,安慰女孩儿。


    那边相处得真和谐,绿鹦鹉想说其实倒也不全是那样,它不是那没有道德和节操的人。


    绿鹦鹉蹦跶了几下,想靠近小学姐,用真诚的眼睛表明一些纯真。


    一把匕首突然凌厉飞来,牢牢地插在了它脚前的地板上,止住了它的前进,绿鹦鹉抬头,就连小学姐也在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


    绿鹦鹉想解释:“我”


    “恶心。”


    沉皿盈冷冷打断,不想听,写满了距离感。


    绿鹦鹉百口莫辩,懊恼,没想到会在这里失策。


    它的内心充满恨意,靠坐在墙边那个雇佣兵太糟糕了,它就不该对小学姐心软、出手把他们救下。


    在绿鹦鹉的愤恨中,三头犬举起了手:“我可以发言吗?”


    沉皿盈:“可以,请。”


    由于刚刚的对话,她现在对三头犬信任和亲近了不少,他在情报方面确实有点东西,而且心地还挺善良。


    “我觉得,它在算计了政府的同时,也把你算计了进去。”


    三头犬补了一击,同样十分奏效。


    打击接二连三,绿鹦鹉不能再让他们开口讲话了,沉着脸起飞。


    “如果我在这里,很大声地喊舍友的名字,内容是救命,你说她会不会带着一群奇美拉杀过来呢。”


    沉皿盈学会了米哈伊尔的温柔语气,眉眼弯弯,说着好像提议、又好像威胁的话。


    绿鹦鹉缩着脑袋,安静了,它还不想死。


    沉皿盈示意三头犬继续,三头犬的努力很有效果,她现在也被勾出了些好奇心,倒要听听这家伙算计了她些什么。


    “政府派出我们这组小队,一方面是要求去找数据,另一方面,研究员更想要鸟类奇美拉的资料。”三头犬斟酌着开口。


    之前负责该项目的研究员暗中操作,恶意造假,故意捅了个大篓子给他们。


    研究组的资料与数据丰富,别的都能找到,但唯独缺少鸟奇美拉的部分。


    刚刚沉皿盈和绿鹦鹉忙着斗嘴,说的也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但三头犬一直在认真听,说不定就有哪段会是有效信息。


    抓到了。


    数据造假的是这位天才,给出的理由是理念不合。


    但它做了这些后却没有离开,反倒留在了校区里面,明晃晃地当吸引人来的靶子,这点值得玩味。


    也就是说,它早预料到了政府会发现问题,并且肯定会派特种队伍过来。


    它故意在这里等。


    他们做饭斗嘴的期间,三头犬去和门口的科拉肯聊了一会儿,科拉肯说他遇见过这只绿鹦鹉。


    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


    一开始,科拉肯和那边其实还有些距离,如果按照他原来的路线走,大概率绕不到那里。


    是颜色亮丽的鹦鹉忽地出现,吸引了他的目光。


    鹦鹉没有恶意,像是需要帮助,它频频回望停留,把科拉肯带了过去。


    漂亮女孩儿晕倒在绿化带,绿鹦鹉地上落脚,就在旁边陪着。


    画面很有迪o尼动画的味道,很怕下一秒绿鹦鹉就开始唱起歌,跳起舞。


    啊?那他也要唱吗?


    科拉肯站在原地,沉默了,第一反应是打开医疗包,及时吃了片药。


    看动画电影抚慰精神状态似乎不是个好想法,会出幻觉。


    怎么办,他的病好像更重了。


    绿鹦鹉乍一看就是普通的鸟,在当时看起来很不起眼,也没有停留多久。


    科拉肯还以为它是对路边的女孩儿感到好奇,再或者是他幻觉的一部分,倒是没有往他们认识这方面想。


    但他们认识,那这就显得很奇怪了。


    为什么不仅不救,还把她往陌生人那里推?


    沉皿盈越听越心虚,没想到竟然还有个熟鸟在跟踪,那她从学校离开,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岂不是都被看见了。


    三头犬的情报拼图还差一小块,他看向沉皿盈:“冒昧问一下,你当时突然想离开学校,是因为什么?”


    沉皿盈咬住嘴唇,蔫了不少,提到这里就委屈。


    “它一直刺激我,说我没天赋没能力,让我放弃。”沉皿盈捂着脸抽泣,依靠在科拉肯饱满的臂膀上,很悲伤地蹭了蹭,“还说了很多暗示我离开学校的话”


    是个擅长PUA打压的渣男,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几句话就把人赶了出去。


    三头犬:“偏偏是这时候赶人出去,时机挑得这么巧,故意的吧。”


    米哈伊尔:“故意的呢。”


    出去,被发现,留他们相处,各自转变态度和立场,然后再重返校区。


    像是一场故意设下的局。


    天才远比他们想象的天才,他说不定每一个细节都算得很明白,而且每一步都在按预想的进行。


    绿鹦鹉弯着身子,悄咪咪地准备溜了。


    下一秒,又一把匕首冒着寒光飞来,绿鹦鹉一激灵,及时停下,刀尖深入地板,离正中红心就只有几毫米的差距。


    菲尼克斯甩了甩手腕,很久没玩扔飞镖了,还有些怀念。


    沉皿盈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大天才,去哪儿啊,不是要拦我们吗。”


    绿鹦鹉装可爱:“啾~”


    三头犬:“所以我很好奇,他最终目的是什么。”


    绿鹦鹉:“我突然觉得你们闺蜜之间见个面、聊个天也挺好的。”


    三头犬:“这段也被你算计在内了吗。”


    绿鹦鹉气急败坏:“你谁啊,鸟怪们,把他——”


    米哈伊尔加入其中,笑眯眯询问:“还需要我帮忙吗?”


    怎么开口的是他。


    绿鹦鹉扑通一声跪下,低下了它嚣张的脑袋,弱声请求:“身体重要,还求您安静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个男人在散发可怕的冷气,而且他真的揭穿出了它计划之外的事情。


    不然以小学姐那个脑袋,太迟钝了,她指不定要多久才想到。


    别说了哥,别再说了。


    米哈伊尔笑得一脸纯良:“是吗,可你最开始不是说我死了比较好吗。”


    绿鹦鹉深刻反思自己,并指挥散开了鸟群。


    这阵仗有点大,再久了说不定会引起那边的怀疑,这个时长像单纯是在处理政府小队,刚刚好。


    绿鹦鹉似乎放弃了阻拦,菲尼克斯对它很失望,没想到它会这么没用。


    “你真的要去,自己?”菲尼克斯拽住沉皿盈的衣角,心里没底,“你不会死里面吧。”


    沉皿盈:“别说那不吉利的话了。”


    菲尼克斯略微低下头,难得安静下来,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的头部遮挡得严实,虽然没有露出一丁点的面部,但焦虑的小动作频繁,灵活的嘴也卡顿了不少,显然很反常。


    应激反应被揭穿,菲尼克斯现在处在敏感期。


    “你不是NPC,你真不能复活。”他碎碎念,不断加深这个概念。


    沉皿盈拍拍他的肩膀,像个医生:“恭喜你,你病好了。”


    “好个屁。”菲尼克斯宁愿没有好,至少心理不会有负担,不像现在,慌得要死,“你要是死了,那答应我的游戏怎么办。”


    科拉肯抬头:“什么游戏?”


    沉皿盈连忙摆手:“你别误会,其实就是”


    菲尼克斯:“带你。”


    科拉肯:“哦。”


    沉皿盈:“?”


    不对。


    科拉肯应得很自然,他只是不想和犯病中的队友计较,菲尼克斯网瘾重,估计又是什么联机游戏,打游戏感觉就像在加班的那种。


    沉皿盈欲言又止。


    算了,沉皿盈垂头丧气,菲尼克斯还揪着她呢,她与其在这时候思考未来,不如先解决一下眼前的事情。


    菲尼克斯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微妙,提醒了他的话是她说的,她得负责。


    沉皿盈叹了口气,看向科拉肯,和他申请:“我能和他,呃,私下聊聊吗?”


    奇怪,这话怎么越说越烫嘴。


    奇怪,怎么莫名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第90章


    目视那两个人出去, 去了隔壁。


    放行了。


    竟然放行了。


    经历过三头犬搞出来的误会前科,对于[私下聊]这种事情明显非常不爽,但他还是放行了。


    谁说科拉肯阴暗啊, 科拉肯一点都不阴暗, 这科拉肯简直太棒了。


    其余人知道的少,不知道这背后的含金量,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是队友,去聊点正事私事什么的,很正常啊。


    屋内气氛依旧和谐, 并未蔓延出凝重感。


    但三头犬不这么想。


    刚才的问法太极限,他甚至心脏跟着骤停了一瞬,差点以为要打起来。


    三头犬没合适的立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劝架才好。


    结果他们询问、点头, 配合意外和谐, 反倒显得三头犬是心胸狭隘的那个。


    三头犬再看向科拉肯的眼神都不对了,多出了一份钦佩。


    科拉肯瞥了三头犬一眼, 读懂了,但其实倒也并非完全如此, 他也有自己的主意。


    而且也想适当地在女孩儿面前保持好形象。


    比如说对待队友很有人文关怀, 关键时刻情绪稳定(没有拉踩菲尼克斯的意思), 踏实可靠又细心, 适合成家之类的。


    米哈伊尔将其归类于友谊。


    多亏了三头犬的情报帮助,那边三个人的关系明显愈发深厚了。


    “你什么时候也用你情报的信念帮帮我呢。”米哈伊尔幽幽感慨。


    语气埋怨,带着些指责,他也想要这种待遇。


    “你想知道什么, ”三头犬挑眉,头罩下的眼睛审视地打量,意义不明地念了下他的名字,“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啊,其实我不叫米哈伊尔。”


    三头犬:“”


    这人怎么连单纯小女孩儿也骗。


    这家伙语气与行为反常,全是坏心思,沉皿盈不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惹到他了吧。


    三头犬有些为沈皿盈担心了,他或许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让她警惕俄罗斯狗熊的蜂蜜陷阱。


    代号这种东西就是会变来变去,米哈伊尔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他把三头犬询问的话放在了心上,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他真在考虑想知道些什么好。


    米哈伊尔:“比如说你到底效忠哪个组织,之类的。”


    “你根本就不是雇佣兵对吧,也不是这边政府的人。是哪里的特工?”


    米哈伊尔笑眯眯,对这事情已经有所猜测很久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有说,倒要看看这家伙要演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故意做出一些含糊不明的举动,看队里的间谍忐忑自己是否暴露、强行补救解释,也很有趣。


    但很可惜,现在的情况特殊,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之前的模式了。


    隐晦的事情忽地被放在了明面上,太直白了。三头犬目光微妙,这种事情有谁会真的正大光明说出来,怎么可能会告诉他。


    你这么一问,他就这么一答,彼此说的还都是大实话,这叫哪门子特工。


    不要小瞧这个行业了。


    三头犬回避,把话题引到他的身上:“你自己怎么不说,你也不是雇佣兵吧。”


    米哈伊尔:“克格勃。第一总局对外情报侦察部门。”


    三头犬:“?”


    米哈伊尔:“很正常吧,这边闹得这么大,就算瞒也瞒不住,一看就知道在做坏事,上司让我来看看。”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米哈伊尔笑容无辜,道出了实打实的真话,自在地就像是身处自己家。


    这里,似乎是敌人的地盘。


    他说了。


    他竟然轻飘飘地说了。


    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呢,他就这么说了。


    “就算你们知道了,又能拿我怎样呢。”米哈伊尔撑着下巴,“顺带一提,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且其实也很好猜的啦。好了,三头犬,现在轮到你了。还有剩下的几个,你们准备好排队发言。”


    不想说没关系,他会当着大家的面,帮着回忆一些细节,讲述一些故事。


    只有一个人掉落真实身份,或许会很危险。


    但如果屋内一群人都掉落了真实身份,那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发生过。


    别名[以间谍掉马为主题的温馨睡衣派对]。


    米哈伊尔也没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突然,但故事要从不久前说起,他发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沉皿盈问他来自哪里,他一个不小心就给说了出来。


    当时三头犬可清醒得很,他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面指不定想了多少。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没想到在这里失手了,虽说确实是救命的恩情,可是不做点什么的话,心里果然会有点不舒服。


    米哈伊尔敲着手指,望了眼身侧的墙,沉皿盈就在隔壁,忙着给队友进行着心理辅导。


    该怎么办好呢。


    绿鹦鹉听见了满意的对话,得意地吹了个口哨。


    一个小学姐扔出去,一群大鱼钓上来,它可真是太会打窝了。


    来得不止是特种队伍,还有其他国家组织的特工,它想利用的当然不只是政府。


    “各位,”绿鹦鹉毛茸茸的鸟脸上闪过狡诈,它的坑可没白挖,“合作共赢啊。”


    小学姐暂时离开也挺好,方便他们聊点肮脏的事情。


    再怎么小学姐也是它的朋友,绿鹦鹉不想拉她下水,也没有算计的太狠,它在这方面是个绅士。


    意思是,不如榨干这群男人的剩余价值。


    科拉肯沉默着听了一会儿,忽地开口打断:“我有个想法。”


    他体型庞大,名声在外,体术出众,且现在精力充沛,和正在恢复期的其余人产生了对比。


    科拉肯一开口,大家配合地安静下来,听他讲话。


    “有关她要自己进去的事情”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科拉肯又不是特工,而且现在他连雇佣兵这行也不想干了,对他们的合作共赢不感兴趣。


    有那个时间,他不如去忙别的事情,比如说他的家庭。


    不能太多人一起去实验楼,但也不能放沉皿盈自己。


    出于种种考虑,保险起见,两个人一起的话,就刚刚好。


    菲尼克斯在隔壁犯病的时候,科拉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准备和沈皿盈两个人行动。


    科拉肯瞥了眼隔壁,被安排了的家伙不在场,没有人插话和质疑他的提议,很好。


    没有其他的意思,这叫合理分工。


    这群家伙们各怀鬼胎,口齿伶俐,一句话能藏八百个试探,做出无数角度的解读,不适合他。


    计划和博弈这种麻烦活,不如让菲尼克斯来


    隔壁,两个人友好地在床上坐着。


    氛围和谐,没在做坏事。


    沉皿盈或许知道该如何抚慰他了。


    菲尼克斯总把游戏挂在嘴边,他突然间精神紧张焦虑,没关系,来一盘游戏说不定就好了。


    但地点错误。


    隔着道墙的那边还坐着一群队友,事实也已经证明过了,这破宿舍并不隔音。


    要是这边窸窸窣窣的,很容易引起怀疑。她是说之前答应菲尼克斯的换装游戏。


    那群雇佣兵听力好,窃听技巧高超,随身携带多种工具,还都是思想并不那么健全靠谱的成年男性。


    他们聊着聊着,突然嘴一闭,彼此再交流一下隐晦的视线,指不定背地里就怎么编排她。


    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好看的合身衣服,也没给他玩换装打扮的机会。


    沉皿盈挨个抽屉拉开,翻了翻,只找出了几根鞋带。


    原本的那个不行,但她可以先陪他玩别的游戏。


    所以他们两个正在,翻花绳。


    很有年代感的儿童游戏,菲尼克斯一直沉迷电子游戏世界,估计还没见过。


    因为他原本还在焦虑的抖腿,现在已经彻底被吸引开了注意,催她动作再快一点,拜托e on,please。


    翻花绳的动作再快一点。


    朋友,请你把话说全可以吗。


    之前有人说这游戏的水平和脑力挂钩,沉皿盈不信。


    现在菲尼克斯手下不停顿,次次不重样,而自己却愈发无从下手,沉皿盈信了。


    “等一下,我还在思考。”


    菲尼克斯摘下了手套,修长白皙的手指勾着绳结,每根手指巧妙分工,又挑又压,扯出了各式花样,看得她有点眼晕。


    沉皿盈低头为难,摆弄他的大手,翻来覆去地瞧,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形状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输了,”菲尼克斯语气得意,开始说欺负人的话,“让我摸摸兔子。”


    沉皿盈竟有些感动,没错,就是这个口气,这种说话方式,熟悉的那个菲尼克斯又回来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


    菲尼克斯动作一顿,没等到了预想的回应,纳闷,他怎么没挨骂?


    女孩儿乖巧地坐着,愿赌服输,倒是没关系,菲尼克斯便试探地瞧向她的肩膀。


    原本趴着的兔子不见踪影,应该是留在了隔壁。


    视线向下落


    不对。


    菲尼克斯僵了几秒钟,护目镜后的视线挪开,脑袋也向另一侧偏了偏,有点不敢继续看了。


    怎么还来真的啊。


    他抖搂开手上的绳结,动作凌乱,好险把手指和绳扣绑在一起:“刚刚的不算,再来一盘。”


    沉皿盈歪头,疑惑地眨眨眼,然后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微妙了起来。


    言行和外表轻浮,讲了那么多让人害羞的话,结果这家伙竟然


    她的嘴角细微地上扬,没能忍住,最终转换成了一个饱含深意的、了然的笑。


    没有开口讲话,但威力巨大。


    菲尼克斯攥紧了绳结,恼羞成怒:“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沉皿盈:“抱歉,是需要先卡在柜子里吗。”


    菲尼克斯:“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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