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危险或许确实是有点, 但她就说引个队友来会有用,老公哥开口询问的第一句就是有效信息。
这边的政府要对他们下手,这点多重要啊,他竟然都没想着告诉她的。
嘴上光说不会害她有什么用,说个话的事,她也会说,她甚至还会说[老公,我们当然已经是一家人了,我怎么会骗你呢] 。
倒是拿出点其他更实际一点的证明。比如他是敌人的敌人之类的。
他直白示爱这么久,结果关键在事情哑巴,弄这个,沉皿盈感觉有点被冷落了。
她沉默了两秒,故意拧他胳膊的肉,结果一下还没揪起来,更气了:“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家庭关系?”
生命遭受威胁了, 还一言不发?
科拉肯:“!”
接收到她暗搓搓、埋怨的注视,科拉肯心中一慌, 但暂时没法解释。他在心里演习解释、说了太多话, 次数太多, 还以为都跟她提到过。
沉皿盈以为他没认识几个小时就要当场私奔辞职, 发现她有问题也无所谓,纯属是见色起意的偏执狂。
但其实科拉肯是多重考虑。
捡她回来, 单纯运气好,这算偶遇。
给政府打工,发现政府反倒想坑他,同时察觉她和任务目标有牵连。两个都是被政府针对的倒霉蛋,偷摸避着政府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沉皿盈大致捋了一下,可算捋明白了。
好,他现在终于显得没那么偏执了,勉强算是个脑子正常的人。
除了绑人搞对象这点。不过他很快就选择了退货,估计是和想要的有出入。菲尼克斯没说错,这家伙果然还是带点看不起人。
她绝不会轻易原谅这点的。
老公哥人很大,但沉皿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能下手出气的地方,只能在对方的疑惑中气冲冲地甩他胳膊一巴掌。
现在他队友还在,这些账之后再算。
气氛有所缓和,三个人改为围坐在一起,终于能说正事了。
菲尼克斯不明白:“这么肯定是要处理掉咱俩吗?政府?因为什么啊?”
他看着甚至还不如科拉肯知道的多。
科拉肯:“成员。不是公司的。”
菲尼克斯:“我靠,对啊!”
好跳脱的对话,单词交流法也不是很流行,他们怎么能把频率同步这么快。
举起手,沉皿盈真的想听明白:“慢一点,我没跟上。”
第一次进校区执行任务,除了科拉肯和菲尼克斯是之前同一个公司的,其他几个成员都是政府临时补充。
对面扔菲尼克斯一个人行动送死,针对性地追着科拉肯走,中途还切断了他的频道,未免太明显了。
尤其是校区里面全是奇美拉,就算成员失败了还有怪物在,估计也没想他们能活着出来。
他至今还不知道兔子奇美拉的杀人方式,如果不是兔子们闻到了沉皿盈的味道,放过了他,结局怎么样还真说不定。
家庭,真好。
重组家庭,也不赖。
上述解释,除只有科拉肯知晓部分,皆由菲尼克斯解答。
沉皿盈虚心点头,仿佛回到了课堂:“明白了,老师你继续。”
菲尼克斯也有个问题:“说起来,他我认得,你又是谁啊?”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你们快聊工作,遇到不懂的我会问。”她实在太怀念有人一直在说话的感觉了。
沉皿盈坐在他右边,见菲尼克斯眯着眼睛看自己,似乎又要跳到不重要的话题上,便用胳膊怼了科拉肯一下,示意他继续。
有人说话,她活过来了。
有人说话,他死过去了。
声卡触发启动,科拉肯强撑,问:“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科拉肯觉得,可能是菲尼克斯嘴上不把关,骂骂咧咧的拉了太多仇恨。
菲尼克斯觉得是科拉肯太冷漠高傲看不起人,拉仇恨的能力比他还强,指不定已经惹了多少人。
任务成不成功不重要,说不定政府都不怎么在乎,反正免费的怪物、完美的坟墓就在那里,先趁机把看不顺眼的家伙干掉再说。
两个自以为勤勤恳恳工作的家伙得出了结论:他们俩被害,死得其所。
好兄弟,会做人,下辈子还跟你一起组队。
沉皿盈信服地鼓起掌,再次刷新了对国外的认知,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科拉肯听出了阴阳怪气,沉默片刻,看向菲尼克斯:“你想怎么办?”
原因说不清,先放一边,这情况总得想个应对办法。
“不清楚,实在不行跑了算了,反正我们这行也没信誉,”菲尼克斯切了一声,也不想干了,“没这么消耗的,说好的人权呢。”
他们原本的公司很懂隐私,意思就是不咋正规。
HR光顾着四处招人,只要符合要求,压根不在乎招来的都是谁,家庭过往居住地址曾经一律不过问,还会苦口婆心的提醒:这行跟别的不一样,为了公司和你的安全,可别说真话。
就算现在被政府征用,上面换了领导,原公司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也不是好处理的,全是数据和信息造价,想要他们的信息?下次一定。
从没给出过正确的个人信息,只要从这里跑出去,角落里一钻,破头罩一扔,回老家,水灵灵的就逃了。
菲尼克斯提醒科拉肯:“你不也一样吗,跑啊。”
他们名字也不是真实名字,都是代号,正经人谁起这中二名字。
科拉肯暂时跑不开,他没应下,安静的像是在为难,沉皿盈悄悄瞥了他一眼,突然想到自己了。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说在意兔子们,不愿意离开这里,老公哥他就只好跟着一起。
虽说他主动的太过主动,但是,别的不提,原来她还这么有魅力的吗。
为了她而留下,听着还怪浪漫的。别说,他真顾家。
科拉肯很冷静,早就考虑过了:“城市被封锁了,我们没有大型武器,跑不开。”
沉皿盈:“”
怎么和当时说的不一样。
菲尼克斯年轻气盛,提议硬闯,科拉肯看死人那样瞥了他一眼,并不赞同。要死自己死,别连累有家庭的他。
他俩在思考,沉皿盈幽幽地看着他们,尤其是前后说法不一样的科拉肯,很难再相信他所谓的爱了。
但她还有问题想问,现在只能大度一点。
他们想逃出去的提议还没太多进展,但也提醒了她,她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
“外面什么样了,我是说,除了这个城市,”沉皿盈在这里困了太久,跟家长连线成功的次数少的可怜,时间也短,消息实在闭塞,“也全是奇美拉怪物吗?”
反正她妈妈爸说老家那边有红布鞋,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吓她。
要是全世界都这个样子,那也太难绷了吧。
两位雇佣兵大哥相继摇头,他们这行业又前线又闭塞的,再加上点个人问题,知道的也不多。
沉皿盈懵了:“你们不是从外面来的吗?来之前没注意外面吗,不会吧,那你们都干什么啊。”
菲尼克斯:“在公司训练摸鱼点麦当劳打游戏等新任务,这次任务隔了一阵子,闲得我头发都长出来了。”
沉皿盈:“?”
她捕捉到个不得了的信息,头罩下面竟然是光头。
“你们这行还规定这个?”长见识了,果然各行各业都不好干。
菲尼克斯:“公司要求其实没那么严,可以有头发,但要是运气不好接到了去热带雨林的任务,不怕长虫子或者烂掉什么的,就留呗。”
沉皿盈还是很惊讶,抬手捂住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这两个脑袋上,怎么也没往是光头上想。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都说了,闲得长出来了,”菲尼克斯感受到了她的冒犯,一口否定。
她改为看向科拉肯,有些疑惑,记得有隔着头罩摸到疑似头发的东西。
科拉肯:“我的也长出来了。”
沉皿盈:“你不工作的时候也摸鱼打游戏?”
科拉肯:“”
不是,他不工作的时候在吃药,看医生,焦虑地治疗焦虑的病。
很难说,还是不要说了。
“好了,我们的事情暂时先说到这里,聊聊你吧,”菲尼克斯可不会被轻易转移开注意,他老早就注意到地上的行李箱、课本和笔记,观察半天了,“你很可疑啊。”
没有把话问这么直接的,沉皿盈心虚,别开了视线。
菲尼克斯看向科拉肯,他明显知道的更多:“她铁定有问题,你没发现吗,不可能吧。”
就当没发现啊。家庭成员之间也不是事事都要过问的。科拉肯无法回答,也默默别开了视线。
两个人都不去看他,极其可疑。
菲尼克斯遭受了冷落,但没关系,他可以自己来,他习惯只有自己在努力工作了。
“这位自来熟的女大学生,你为什么不走,留这儿想做什么,和怪物潮又是什么关系?”他每条都是关键重点,没有一句是废话。
科拉肯暗暗瞪大了眼睛,从没想可以问这么直白。
女大学生眼神闪躲,戳了戳手指:“可以不说吗?”
科拉肯欲言又止,也没听过会这么反问的。
菲尼克斯:“不可以。”
沉皿盈:“ 不说会怎么样?”
猫耳朵发卡下的眼睛一亮,菲尼克斯找到了机会,还没怎么实战过:“你知道我们这行必修课之一是什么吗?”
审讯。
说话的时候,他晃了晃脑袋,那毛茸茸的破发卡削弱了不少威慑力,看起来不疼,差点就把人骗进去了。
科拉肯刚想说些什么,菲尼克斯就提到了他,把他也算了进去。
“我们俩都学过审讯,反正现在也没事干,大不了一起上,肯定能问出来。”
第22章
说的好, 沉皿盈现在又有新的问题了。
疼吗哥。
你俩的审讯是正经的那种吗哥。
她就是个每天抱着书看,还看不太懂,两眼一睁除了学就是吃的女大学生,是温室里的婆婆丁,真没接触过他们这种跑前线的高危行业。
更别提对他们所谓的[审讯]有什么了解。
这词听着陌生,最多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但电视剧都没刻意演这部分。
光嘴上这么说,没什么实感啊, 26哥。
沉皿盈尝试领悟背后的可怕,既然他们抛出了这个单词,那她可能,也许,是到了该好好考虑的时候了。
但是能参考的素材太少, 有印象的还都经历了艺术加工, 快进,甚至打了码, 真不太懂,没有那种明确的危机感。
第一次切身接触到这个词, 身边还正好有两位职业对口的雇佣兵大哥, 她一时竟有些好奇。
科拉肯看见她低下头,眼神闪躲,还偷偷地瞥他们两个,瞧着欲言又止,不知道在犹豫和担心什么。
听见这种威胁,还被两个体型庞大的男人围着,换谁都会害怕不安。
她这样慌张,科拉肯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不管过程如何,怎么都是他把菲尼克斯叫来的,不能再酝酿了,他得支棱起来,把握好商量工作的度。
绝不能让情况变糟。
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绝不能让队友把那手段用在她身上。
对比彼此的体型,力气,技巧,以及随身携带的装备,加上菲尼克斯也没有任何防备,一拳把他干飞还是很有可操作性的。
或者要不开枪呢?好像更直接一点。
这地方偏,而且也没别人知道菲尼克斯来了,出事了就说是政府干的。或者怪物干的。
做好了关键时刻就重拳出击的准备,科拉肯试着主导话题,结果第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沉皿盈率先打断。
沉皿盈不再犹犹豫豫的不说话了,改为好奇地确认:“疼吗?”
科拉肯:“?”
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交流场景。
“废话,不疼还叫什么审讯,”菲尼克斯对着她舒展手指,发卡耳朵也跟着晃,“物理和精神双重折磨,尤其是后者,可和当众念你日记的那种精神折磨不一样,再好好想想。”
这个例子举得莫名其妙,一半威慑,一半逗弄,更像是故意这么说,骗人觉得应该可以忍受,然后给他当试验品。
他可能没吓到沉皿盈,但莫名让科拉肯感到一阵寒意,头一次意识到精神折磨竟然这么可怕。
话题越来越偏,科拉肯不想再让这段危险、又意义不明的对话继续下去了。
他干脆站起身,采取行动,先把人挡在自己身后,阻隔菲尼克斯的视线。
这段不是重点,他叫菲尼克斯来主要是商讨政府的事,跟别的没关系,他要是不愿意聊的话可以走。
与此同时,沉皿盈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其实是想去行李箱那儿,把书和资料拿过来。
聊了几句后也算对他们有些了解,两位哥瞧着也都没那么黑心,既然大家都是政府的敌人,彼此算朋友,也就不对他们那么提防了。
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说的。
菲尼克斯眼神出众,瞄到沉皿盈有起身的意思,以为她要跑,才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他反应迅速,当场伸出腿将人绊住,然后就这么维持着一条腿抬起拦着的姿势,单凭核心力量原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沉皿盈的手。
迈出一步,被拽着又退了回去,沉皿盈看着毫无进展的脚下,有点茫然,又试了一次。
下一秒,一片阴影笼罩,是老公哥站了起来。
她眼前一亮,刚想仰头和他求助,就瞧见科拉肯也有了动作。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抓住了她另外的那只手,然后就着这个动作向前迈步,跟菲尼克斯一前一后地对峙。
科拉肯俯视着瞧他,没了表情,语气坚定:“放开。”
“没门,指不定跟任务有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也是个办法,”菲尼克斯不惧他,施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拽,“再说了,就算不干任务,难道你就不好奇吗?这家伙真的很可疑啊。”
在危险区待着,看着还是目标校区的学生,带着一堆和研究有关的课本笔记,还这么自来熟,几句话就拉进了距离,熟稔得险些让人忽视掉不对劲。
他不信科拉肯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到,叫他过来难道不是和这人有关系吗?
菲尼克斯说的没错,科拉肯当然也有好奇。但人有的时候不需要那么多的好奇心。
科拉肯又把人拽了回来,眼神有些阴森:“放开。”
两个职业雇佣兵人高马大,极具压迫感,把倒霉蛋沉皿盈衬得愈发娇小。
她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夹在了两堵墙中间,眼前和头顶全是黑漆漆的阴影,显得氧气都稀薄起来了。
被迫在原地打转,两只手都被桎梏住,怎么也抽不回来。
而且一个比一个力气大,关键时刻也不知道控制力度,死攥着她的手腕,没有一个有放开的打算。
沉皿盈眼泪快要掉下来,没想到他们俩反应这么迅速,也没料到他们俩脑回路是怎么搞得。
人是该这样分的吗?
这样扯下去,可就物理意义上的对半了,那还能问些什么啊!
“等等等等不要做过头,”沉皿盈急忙出声,不能任由他们像小学生一样抢东西了,“你们俩不要同时用力,会裂开的!”
只有自己在为自己着想,她不想死这么惨啊。
菲尼克斯咂摸出了不对劲,眼神奇怪:“你英语在哪儿学的,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的心是黄的,所以你听什么都是黄的,快放开我。”沉皿盈恼羞成怒,才不会承认。
科拉肯脸越来越黑,盯着菲尼克斯牵着的那只手,看不下去了:“你要握她手到什么时候?”
他都没有握这么久过。
菲尼克斯:“ ”
这两个人刚才共同起身,落在菲尼克斯眼里,不是个正经的信号。
他们俩一起把他引过来,结果支支吾吾的也不把话说全,反应诡异,行动也全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同伙,指不定有什么小秘密。
现在还跟他搞这个。
他有点伤心了,他和科拉肯不才是同伙吗,这俩人才认识多久?明明是他先来。
真是凉薄的队友情。
沉皿盈主动让步,尝试缓和气氛:“我可以解释的!”
不握就不握,菲尼克斯松开了手。
乖巧地坐回原地,沉皿盈偷瞄这两个壮汉,在思考如何开口,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
另一边,科拉肯正默默地盯着菲尼克斯,对他很不放心。
对方瞧着像是对审讯没了兴致,翻了翻手边堆着的书,像打发时间那样挨个瞥了几眼:《文明俄语交流3000句》,《自闭症也能用的实用手语交流》 ,《学术废物自救指南》,《导师论文实在看不懂怎么办? 》
学的还挺杂,就是不知道买一本《文明英语句式》好好学。
手一顿,还真翻到了本《超级英语》。
第一页笔记写着: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去呢? Why don''t you go with us
你最好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You''d better not make yourself too tired.
菲尼克斯皱了皱脸,思维一经发散就拉不回来,不想看了。
他合上书,卷起来,拿着去敲沉皿盈的头,连着好几下,可没忘她刚刚的发言:“想什么呢,赶快说。”
看见自己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还当头一棒,沉皿盈低下头,小声指责:“雇佣兵都是强盗。”
科拉肯沉着脸制止菲尼克斯,想说自己不是。
沉皿盈当然也没忘了他,小小声补刀,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是绑匪。”
科拉肯:“”
行业风评太差了,这一切都是菲尼克斯的错。
菲尼克斯专注于工作和正事:“别转移话题,你跟大学和怪物什么关系,留这儿又想干什么?”
沉皿盈有些为难地抿起嘴,垂眸眨眼,在酝酿,总感觉这个事情说起来或许会很奇怪。
而科拉肯想起了那些兔子,他知道原因。因为给兔子接生,她把兔子奇美拉们当成孩子,被它们需要,因为母爱而一时心软,实在惦记它们,这才没有离开。
当然,可能也有点那个锁链兔头人的事情,这段是他偷摸猜想的。
乍一听匪夷所思,菲尼克斯不一定能理解。科拉肯在想该怎么帮她解释。
眼瞧着菲尼克斯又要拿书打人,沉皿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抽泣,不再保持沉默了:“我的人类朋友们意外变成了奇美拉怪物,我想救他们。”
科拉肯:“?”
这段怎么和对他说的不一样?
“咳,”沉皿盈注意到了科拉肯微妙的注视,有点不好意思,尝试补救,“当然也,也和兔子们有点关系啦,它们也挺可爱的对吧”
科拉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的信任似乎有点凉薄啊。
第23章
奇里乞亚, 一个很偏远,很不会引起注意的小地方。
经济,教育, 文化, 样样不行。
跟土耳其的一个半岛同名。当年罗马帝国时期,那边盛产海盗,德国皇帝领十字军东征的时候路过,莫名其妙地淹死在了当地的河里。
跟那时候的奇里乞亚亚美尼亚王国同名。那王国盛产难民。
你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刚入学时,大学有向新生宣传城市的环节,很怕他们失望跑路,在文化课上特意讲的。
或许是本地历史故事真的凑不够一堂课, 教授东拼西凑,只要是同名, 都没放过。
但他有点太没放过了。
这俩例子举得好, 从头到尾,从里向外地散发不幸, 谁听了不说一句邪门。
但中国人有几项良好的品质:来都来了。已经这样了。想开点,还会更倒霉吗。福祸相依啊小友。
沉皿盈当时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一个牛马来学怎么治疗牛马之属(兽医) ,本身就够匪夷所思,命运应该不会再开什么玩笑了。
努力苟了2年, 新学期还没开始,奇美拉病毒席卷得突然, 怪物潮爆发,以大学校区为中心扩散, 校区内无人幸免。
除了她。
躲着保安,背着小包,从后门被锯掉的栏杆洞里钻回学校,她环顾四周,擦了擦汗,发出灵魂疑问: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由此,不幸的人生隐约幸运了一下。
那时,沉皿盈真的以为自己极其倒霉了。她学业惨淡,因为一些事情手忙脚乱得不行,不靠谱的学校还忽悠她四处跑材料,没多少留在学校或是研究室的时间。
没想到因此躲过一劫。
菲尼克斯之前拿的那本被科拉肯制止、拿走了,实在缺少工具,他顺手卷起了另一本书。
听到不对的地方,挑眉,上来就朝她的脑袋敲一下:“把话说全,别漏那么多,说清楚是因为什么事情?支支吾吾的,有问题,小心我真审讯你。”
吃痛地捂住脑袋,沉皿盈缩缩脖子,不想说那丢脸的事情,她只好求助地看向科拉肯,眨眨眼,期盼他能阻止。
她运气不太好。
科拉肯垂眸,默默避开了沉皿盈的视线。
刚刚的发言太过分,以前相处时的真话含量太少,老公哥在为凉薄的感情而悲伤,他现在也想听听具体原因了。
不过他肯定不会真的让菲尼克斯下手。
被迫要求坐在床上,后面是墙,前面是两个目光不善、带着审视的壮汉,沉皿盈缩坐在一小块地方,头越来越低,一眼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坏了,他们两个现在是一伙了。
不行啊哥,没有这时候一起上的啊,一个站在她这边的队友都没了吗?
无声感慨感情的凉薄,加上又提到了过往的伤心事,眼眶湿润,鼻尖一酸,她这次是真的要哭了。
沉皿盈越想越委屈。
不远万里来留学,吃不饱饭就算了,学也没求成,还没毕业就被西式怪物贴脸开大,遭遇这倒霉事。
学校被迫倒闭,拿不到毕业证就算了,回国的救援飞机没赶上,想着要不自学成才救一救,苦学6个月,连导师论文的摘要都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对生活快要失去希望就算了,想着出去摘点野菜放松心情,不幸食物中毒,被阴沉的雇佣兵捡了回去,非要搞对象,也不想想他们体型合不合适。
非要搞对象就算了,现在还又多了一个雇佣兵大哥,脾气比前面这个还要差劲。
两个人双手抱胸地站在一起,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个遍,指不定一时兴起,道德制高点灵活下滑,就要对她做点什么。
接收到对方释放出的可怜信号,科拉肯身子僵硬,心好不容易硬了一点点,又开始动摇。
但菲尼克斯不在乎,重拳出击:“你想什么脏东西呢?别用眼神骚扰我,都让你少看不健康的素材学英语了。”
沉皿盈嗫嚅道:“读书人的事情,你怎么能”
“别转移话题。研究室,你是研究所的人?和那群怪物有关系吧?就是你们搞出来的?”菲尼克斯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竟然把她和那么高端的研究放在一起,还怪看得起她,沉皿盈心情莫名好多了。
“不是。呃,我一开始是,”说到一半,实在难堪,她闭眼睛咬牙,很小声地补充,“但是学艺不精,被导师退货了。”
声音刻意放轻,显得很柔软,还有点磕巴,有点可爱。如果忽略掉内容的话,听见的人还是能蛮开心的。
不忽略掉内容,听的人更开心了,压根就绷不住笑。
单指菲尼克斯,他在毫不留情的狂笑。
科拉肯暂时没法给出评价,因为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沉皿盈投来的,怨念异常的注视。
非常怨念,很有杀伤力,在算旧账。因为他当时也做了类似的事情。
一阵压力袭来,他更不敢有另外的动作了。
怪不得当时她那么生气,就是不走,原来是想到了类似的经历。
菲尼克斯笑得越过分,她投来的视线就越怨恨。
科拉肯背后一凉,想到了他们那边的神秘力量,一时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背后诅咒自己。
总感觉还顺便承受了本属于菲尼克斯的过错,压迫感太强,实在是不敢对视,科拉肯心虚,视线飘忽,平移着挪开了。
当时没忍住,真的没忍住。
谁能想到她话会那么多,睁眼睛就当头一棒一棒又一棒,根本没有提前适应的机会,他真的受不了。
菲尼克斯终于笑够了,示意她继续,有他盯着,沉皿盈只好暂且放过科拉肯,继续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无辜。
她真的很无辜。
很无辜地被导师从研究组退货,很无辜地被导师建议回国深造,很无辜地被学校各个部门耍着玩。
拿着退货的文件,沉皿盈心情沉重,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曾经想过死都没想过退学。
为了证明自己可行,她开始了四处跑申请,攒材料的日子。
但是学校有自己的冷暴力。
邮件不回:还没看。提前申请项目:这个早就取消了。重新申请:再等几天,别急,工作人员马上放完假。
还是没有回复:不好意思,不归我们部门处理。
负责人哪里找:你说巧不巧,负责人没有办公室。要不你别努力了,考虑一下回国呢。
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稳定。她和学校应该是正经渠道认识的吧?
不敢大声说话,沉皿盈只能暗暗诅咒他们倒霉。
真的倒霉了。倒霉死了。
当时,站在诡异的校区里,她死死地抿住嘴,还以为自己有了什么乌鸦嘴的特异能力。
被国外的教务处疯狂遛圈,校里校外的跑,运气好,躲过一劫,但她的朋友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研究所的师姐学长学弟都被影响,变成了怪物。
学校没法继续再用,原本进行中的研究也被迫终止停下。
不清楚事发之后政府有没有做些什么,她只知道校区里面都终止了。研究所的朋友对她颇为照顾,实在没法放下他们不管。
实验室还在,图书馆里的资料也留存着,还有办公室里的很多文件。
她好歹也是学了点,试图再努力一下,找个办法救回他们,万一能成功呢。
来都来了。
来了也没看明白。
这个故事叫,学术废物没有自知之明,导师退货真真慧眼识珠。
政府之前半年一直没有其他动作,只安排了警卫在外面观察,没有深入校区,也就没发现她。
从那时起,手机就再难连上信号,再加上政府的不管不顾,她还以为其他城市也出事了,政府忙不过来,可能对这里也不感兴趣。
直到遇见他们这些来执行任务的雇佣兵。
菲尼克斯看过太多类似的作品,实在忍不住吐槽:“电影演的真没错,病毒爆发总和试验室啊,制药公司啊,研究所啊的有关系,你不看电影吗,就没发现点问题吗。”
沉皿盈当然也看别的电影了。
“我当然和导师提起过,按小说电影什么的发展,医药公司和生物研究所都是大boss ,一般没有好下场。”
她沉重地捂住脸,至今还记得导师淡淡的、带着死气的、早就认清现实的回答。
导师他年纪轻轻,丰神俊朗,前途无量,但却已经一幅被生活毒打过了的模样,他无言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反手就推了一杯咖啡过来。
“他说,我们大学排名太低了,实力不够。那种对智商和科研团队实力要求极高,还有大把大把投资油水可捞的活,根本就轮不到我们。”
也不是o佛,oo福,也没个背景关系,想啥美事呢。喝杯美式得了。
没想到,好活都没轮到,沦为了惨烈的爆发现场。
菲尼克斯实在笑不过来了:“你们研究的是什么?”
沉皿盈:“动物接生与繁殖。”
菲尼克斯:“怪物?”
沉皿盈:“不是,动物。据说导师还带了别的课题,但他不带我。”
她学术能力有那么差吗。
惨遭退货x2的倒霉蛋人生,她又狠狠瞪了科拉肯一眼。
“你们导师有问题啊,”菲尼克斯摸到了新的线索,“他人呢?”
沉皿盈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家伙是个傻瓜,他难道没看过电影的吗。
她摊手:“当然是死翘翘啦,都说没有幸免了。”
语气不对,让两个人沉默了一下。
菲尼克斯:“你是在高兴吗?”
“诶,没有哦,没有啦。”沉皿盈挥了挥手,当然是否认,但语气依旧很不走心,“我没有觉得他活该,没有记恨他退货的举动,也没有太生气我问为什么,他在临死前发的回复。”
这很明显就是在记恨。
菲尼克斯不问一下都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他说啥了。”
第24章
老师, 这里又不是难毕业的德国,咱们学校也怪水的,别人都评价这里说是对学术废物包容度极高。
学术期刊《 failure 》 , 《 loser 》 , 《 joker 》抢着要。
毕业后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这让人伤心焦虑的问题先不提,如果她连毕业都没成功的话,岂不是更悲惨。
有什么是她在研究室里做不到的吗,为什么要突然把她退货?
这个问题困扰了沉皿盈很久。
她实在不解, 去问同组的其他朋友, 然而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让她快跑。
去问学校教务处和导师的同事, 他们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很好啊, 及时止损,另谋更好的出路。
实在是不正常,感觉人人都很抽象。
终于,经过每天舔狗式的[早安导师] , [晚安导师], [导师你睡了吗,我睡不着]的问候,或许是临死前的良心不安,她导师终于回话了。
那是导师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在解释:baby, cause i am a american trash.
首先,他竟然喊她宝贝儿, 这词好危险的。
其次,他竟然肯定地说因为他是个垃圾,并且还带着十分精准的国籍指向。
仿佛隔着屏幕被骚扰了,沉皿盈读了好几遍,头一次觉得,另谋出路说不定真是个好选择。
知道外国人开放,但突然如此放开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估计是他压抑了太久,临死前终于疯了,不然谁家好人留这遗言,他但凡没来得及删聊天记录,这辈子都得在没有师德的墙上挂着。
为了他今后的事业着想,还好死了吧。
菲尼克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涉及学术,有点炸裂,还隐约沾点灰色。她听着怪惨的。
留出喘息的时间,沉皿盈默默地抱住膝盖,蜷缩在床上的一角。被迫回顾自己曾经的故事,还要讲给别人听,她难得消沉起来,可怜极了。
往常她都是喋喋不休的说很多话,神色轻松,很喜欢笑。
异国他乡本就不容易,现在瞧见沉皿盈这个样子,科拉肯的心彻底硬不起来了。
不再安静又冷漠地站着,他迈步,越过还在思索中的菲尼克斯,在床边坐下,试探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临近的床榻有了凹陷,他终于重新站在了自己这边。
垂下的眼眸含着担心,那抹蓝灰色更加柔和了,像高山湖泊里盛着的水。
视线偷偷瞄,擦擦眼角的眼泪,沉皿盈刚要配合地凑过去,想抱着他的胳膊依偎一下,借此来唤醒老公哥更多的同情心。
“等一下,你先别心软,”菲尼克斯打断了他们,想起他瞧见的那本《超级英语》,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想清楚,到底是你导师骚扰你,还是你之前骚扰他?”
沉皿盈:“”
年纪轻轻就这么敏锐,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没有距离感。他绝对没有对象。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还是老公哥好。
沉皿盈没搭理他,选择继续刚刚的动作。她低着头挪到科拉肯的身边,两只手一起抱住对方的胳膊,脸一埋,深吸一口气,不想看菲尼克斯了。
非任务时间,科拉肯没往身上套那么多东西,穿着十分简单的短袖,露出的胳膊结实健壮。
忽地贴上来柔软的手和胸口,科拉肯身子难免僵住,因着紧张,手臂肌肉不自觉地隆了起来。
但对方没有抬头看他,拱着脑袋依在那里,着实可怜,他也舍不得把人推开。
犹豫了几秒,还是抬起了空着的另一只胳膊,安慰那样地摸了摸她的头。
自己一下子就碍事了,菲尼克斯咂舌:“你还怪乐观的哦。”
科拉肯制止:“可以了。”
“我没有,我其实心里特别难过,但是又怕你们对我下手,只是在强装镇定。”沉皿盈抽泣,反驳,试图唤起他们的同情心。
把脸埋在科拉肯的胳膊上,他手臂青筋一突一突的,烫得慌,还抵得脸疼,不敢想一拳砸过来得多疼。
另外的就更不敢想了。
悲伤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浮现,她沉痛地闭上眼,抱紧,闷声尖叫:“我已经很倒霉了,我才不要给你们两个生孩子!”
菲尼克斯面无表情,感觉遭到了排挤:“那你倒是放开他啊。”
沉皿盈没反应,还在趁机占便宜,观点也很明确:“他看着没那么疼。选一个的话当然选他了。”
科拉肯:“”他该高兴吗。
“可少看点那种不健全的东西吧!”菲尼克斯真想骂人,“谁让你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素材学英语了?”
信不信她告你诽谤。
乱七八糟的聊了几句,沉皿盈心情好了些,抬头,终于愿意多看他们两眼了。
“我说完了,到你们了,”她回归正题,“政府让你们要找的数据是什么?”
这个科拉肯不是很清楚,他看向菲尼克斯,对方跟着大部队行动,应该会有另外的信息。
菲尼克斯纳闷:“你竟然不知道吗?”
沉皿盈:“我被退货了。我只知道国外的教务处和行政处,里面都是看不起人的混账东西。”
而且,就算是没被退货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是端茶倒水。平时导师让她写什么,她就写什么,让她改什么,她就改什么。
“行吧,”菲尼克斯确实有点门路,“那份数据与怪物爆发有关,之前政府手中倒是也有,但最近发现有很大一部分存在数据造假。为了找正确的那份,政府四处调查了一大圈,最终怀疑和奇里乞亚大学有关,猜测在这边应该会有留存。”
这才派他们来。
沉皿盈茫然:“数据造假?”
菲尼克斯:“有很多数字被刻意改了,说是你们这边干的,估计和你那个导师脱不了关系。搞出来的麻烦可不小,政府指定要找人算账。不过你混这么惨,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太惨了,他都没法把她和那种高智商的活联系在一起,之前那份数据可是忽悠了政府的精英团队好久,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沉皿盈抱着老公哥的胳膊一僵。
她也不想,但脑子就是关键时刻好使,冷不丁就冒出段乍一看关联不大,但不能细想的画面。
在对她的学术能力失望之前,她导师还是有安排她干活的。
沉皿盈想起了导师当初委派给她的工作:让她照着草稿上的数,挨个改论文的数值。
导师解释说是文档出了问题,混了很多代码和数,他连夜挨个调试给算回来了,但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忙,让她课余时间重填一下。
很简单,草稿上都写好了,不用她动脑子。
他可能真的熬了几个大夜,有气无力地交代完,深吸一口气,让她顺便再给他端杯水。
但对工作非常上心,她忙着搞学术不端。
回忆到这里,沉皿盈更不敢看菲尼克斯和科拉肯了,心里咯噔一声,汗流浃背了。
她也看不懂那么复杂的东西,论文单词都不认识,反正导师让改她就改了,不一定就是造假的那份吧,应该,应
大兄弟,你刚刚说什么,政府要找人算账?真的假的。
导师!你到底偷摸搞了什么!
所以赶她回去,难不成是让她紧急避难?
菲尼克斯啧啧感慨:“篡改数据那个人最好是死了。不然这要是被抓住,为了问具体数值,这边那边的审讯大师一起上,那得啥样啊。”
沉皿盈小心翼翼:“那要是,要是实在想不起来的话,怎么办 ?”
菲尼克斯:“人在极限的时候,什么都能想起来。”
沉皿盈不说话了。
科拉肯以为她是还没从刚才的悲伤中走出来,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得开口安慰:“跟你没关系。”
而且他们现在交换了信息,各自了解的更多了,是个好事。
“第一次深入失败,政府不会放弃,已经在往这边调动新的雇佣兵了,”菲尼克斯认识个消息灵通的同事,说的那些就是对方提起的,“三头犬也到了。对了,他还跟你打招呼了吧,他说遇见你了。”
突然被提及,科拉肯楞了下,对此没什么记忆。
那个说德语的狗,狗头?他当时没来得及给回应。原来是之后的队友。
沉皿盈静悄悄了太久,引起了菲尼克斯的注意:“虽然对你不抱希望,但还是问一嘴,你对数据的事情就一点头绪没有吗?”
沉皿盈:“没有。”
菲尼克斯挑眉:“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沉皿盈:“天就是热哈。”
菲尼克斯:“哪里热了?”
沉皿盈:“你们两个同时出现在房间里,对我而言,气氛会显得很焦灼。”
科拉肯听了进去,在想怎么把菲尼克斯赶出去。
菲尼克斯受不了她的发言:“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联系老家大使馆,去自首。
“不好意思,我又在想不健康的东西了。”沉皿盈试图借此掩饰心虚,要删除那段记忆。
造假?不清楚。
改了什么?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真正的数据?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那东西。
沉皿盈摇摇头,暂时遗忘其他,专心思索有关数据的事情。既然政府想要,大概率和怪物爆发有关系,说不定是结束怪物潮、或者是把人救回来的希望。
沉皿盈眼神微动,她本来已经快对救回朋友的目标绝望了,现在有了新的希望,不免动摇。
她松开搂科拉肯的手,难得正式,神情也认真起来:“单凭你们小队,很难深入校区。”
如果是在实验楼那边的话,她可不建议他们去。
肯定没法活着出去。
“不过,我对校区很熟悉,知道该怎么走,但我不清楚政府这边的消息变动,”这两人和政府关系微妙,沉皿盈觉得自己的提议值得考虑,“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要那份数据,在拿到它之前,我们三个要不要合作?”
她尝试做点形象的比喻,加强理解:“就像做芝士面包。只有芝士,没有面包片不行。只有面包片,没有芝士也不行。所以我们应该”
科拉肯明白她的意思了:“做队友。”
菲尼克斯很冷静:“叠在一起。”
沉皿盈:“对。”
沉皿盈:“?不对。”
菲尼克斯:“你要不还是重新学一遍英语吧,怪不得你导师受不了想退货,你肯定反向骚扰人家了。”
第25章
农夫与蛇, 东郭与狼,修女与鱼,政府与雇佣兵。
他们被政府背刺, 立场对立, 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沉皿盈认为,在类似于这种发展的背景下,她的提议很契合实际, 合作对彼此都很有好处, 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真没浪费她喊的那好几声老公, 科拉肯当时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变成队友, 共同行动, 发挥1+1>2的作用。
任务有可能加速完成,他们能倒逼政府解开封锁, 沉皿盈也能借此处理掉她的执念。
不论是好是坏,只要有个结果,她或许就不会再那么执着地留在这里了。
这地方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不是他或者沉皿盈的国家,可确实不怎么宜居。
科拉肯有自己的考量, 转了转眼睛, 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没拒绝。
反倒菲尼克斯双手抱胸, 眉头紧皱, 在思索,有一会儿没说话。
他这个反应, 弄得沉皿盈有点紧张。
寻思了个遍,菲尼克斯还是没想明白,审视地看着她:“我虽然不懂中国故事,但我偶尔也会网上冲浪。你前面那两个例子是正经的吗?”
沉皿盈的感情被玩弄了:“你认真了大半天, 关注点就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吗。”
“那倒也不是,”菲尼克斯手指敲着胳膊,低头看向床上坐在一起的两人,现在就他还站着,还怪累的,“你能找到那个数据在哪里?”
沉皿盈:“不一定,所以才需要你们帮忙,但政府不是说可能在实验楼吗。”
实验楼,临近学校正门。校区防线自内部突破,最先沦陷的就是正门区域,各式各样的怪物爆发,扎堆在那里。
政府倒是有强大的火力,但对手邪门诡异,暂时不敢正面迎上,只让雇佣兵从相对薄弱的后门进入,一点点向内推进。
对占据了那处的奇美拉印象深刻,沉皿盈表情微妙,隐约还有点痛苦。
她想起了自己做过的、肯定已经惹对方生气的事,难免心虚。现在又要为了找数据,主动靠近,说实话,她一时也有点犯怵。
他们两个说话,科拉肯静静听着,目光瞥向乱七八糟的床,略微垂下眼帘,帮着捡起了床上散落的书。
其中还夹了不少笔记,以及文件。文件上盖着学校的章,看着不像是轻易就能拿到的东西。
如果是以前,学校正常运转,这些东西只在教授和高层之间传阅,确实轮不到沉皿盈一个普通学生手里。
但如今学校已变成无主之地,她是唯一一个人类。只要是她能够自由行动的区域,里面的机密文件都可以随便翻。
科拉肯拿起这些文件,对他们晃了两下,借此提醒,问:“那这些?”
和政府想要的没有关系吗?再怎么也是她努力搜罗到的,她还是研究所的人,虽然是过去式。但找东西应该会有针对性。
“是我导师他们的论文,不算机密,可以在互联网上下载到。”
“而且,说来惭愧,我看不懂,”沉皿盈用指尖挠了挠脸颊,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好意思,“你们能吗?”
她接过科拉肯递来的文件,从中找出属于自家导师的那份,翻到了第一页的摘要,然后转过来给他们两个看。
将这种期待寄托在他们身上,是她近期做过的又一件错事。
两个人投来了异样的视线,不知道是针对文件,还是针对她本人。
沉皿盈脸一红,试图辩解:“你们不要这样子看我,我才念了两年,这有很多是之后两年,甚至是研究生和博士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上大三,学校就倒闭了,没有信号和网络,我也没法找网课,这不能怪我。”
她刚刚讲的故事,确实不太能显现智商,但她倒也没那么差劲。
懂她在这里苦苦挣扎半年的不易吗。
他们两个会用微妙的眼神看沉皿盈,其实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毕竟还是第一次有人拿着论文问他们这种问题。
她好歹还是专业对口的学生,她学了两年还看不懂,难道他们就能看懂吗。
以为这是什么小说世界吗,随便遇到一个队友就是天才,背地里其实有好几个学位?
术业有专攻,如果是巷战-突破-营救-保镖之类的工作,请随时联系。
其他不行。他们如果真看得懂这种学术论文,谁还来干雇佣兵?命哪有这么大。
菲尼克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所谓地摆手,都没有看的必要:“我大学延毕好久了。”
科拉肯沉默半响:“我没上大学。”
沉皿盈别开视线:“我大学半年前倒闭了。”
三个人安静了几秒钟,难得能交流彼此的学历,结果一个比一个难绷,气氛显得莫名其妙。
他们面面相觑,各自做了下定夺,菲尼克斯和沈皿盈对视,点头,然后一起看向科拉肯。
科拉肯被两道视线看得发毛,不敢有动作,呼吸都缓慢了。他开始反思复盘说过的话,但也没说错什么吧?
沉皿盈摸了摸他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趁机占便宜,但语气和神情都很温柔,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肢体语言是亲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菲尼克斯“哦”了一声,也随口安慰:“别难过。你看我俩,上了跟没上一个样。”
科拉肯:“”
这俩人在某些时候还怪细心的。
但,真相是,跟他们两个想的完全不一样。
科拉肯还真没法解释。上大学要遇到的人太多了,想想就焦虑得想死。他的愿望其实就是退学。
愿望成真,他很开心。
胳膊被下手摸,有点痒,科拉肯对上了沉皿盈的目光,她因为刚刚抽泣了几下,眼睛还沾着水色,很柔软。这么一对视,看得他心率都在加快。
科拉肯面罩后的嘴张了张,但又不好意思打击她,还是没能说出来话。
他只能含糊地点头,想跳过这个话题,转移开落在自己身上的压力。
安慰完该安慰的人,给予足够的关怀,沉皿盈就不需要对另外那个太温柔了。她感到奇怪:“你大学延毕?不上大学怎么来干这行了,加学分吗?”
菲尼克斯:“正规的应该加。”
沉皿盈:“意思是?”
菲尼克斯:“我们不算很正规。”
他好像那个来干暑假工的大学生,几句话,把公司老底全都抖搂出来了。
沉皿盈哽了一下,但也从中发现了盲点。公司不正规,那就是说,他们学的审讯也不正规喽?
真吓人,还好她及时止损。
“所以怎么样,考虑一下吗,我们三个人合作组队。”她再次询问,这两位还没给个明确的回应呢。
她想要数据救人。他们需要拿到数据,完成任务,然后才能离开这里。
都想要数据,但首先,得能拿到才行。
更何况,他们和政府关系微妙,暂时应该不会把她说出去,这个阶段可以试着互帮互助。
至于拿到数据之后
“我有个问题,”菲尼克斯敏锐得很,盯着她,总能找到她想避开不提的事情,“如果真的拿到了数据怎么办,怎么处理?”
沉皿盈收回刚刚对他的评价,这人才不是大学生暑假工,他没有那么清澈。
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份犹豫,也间接说明了她的态度。
她还是相信导师,他们导师故意瞒着,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她对这边的政府印象真的很差劲。
科拉肯并不在乎数据,只要能利用着离开这里就行,他尊重沉皿盈的选择。
菲尼克斯不这么想。
“事先说好,如果政府拿到数据能好好利用,处理掉奇美拉怪物,那即使他们对我下手,我还是会给政府。”菲尼克斯咂舌,不知道她在那儿犹豫什么,“你一个人,学术能力还不行,单靠自己拿着有什么用。”
针对性很强,攻击力翻倍。
沉皿盈攥起拳头,赌气的同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开始生气了。
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科拉肯瞥了菲尼克斯一眼,难得冒出个长句子:“你不是本来想跑吗,怎么这时候开始考虑工作了。”
菲尼克斯:“那时候我一眼看不到未来,现在看见了点。不是,我们不是队友吗,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或许是经常用语言攻击他人的缘故,他听出来了这句话背后的攻击性。
科拉肯也奇怪。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不过那以后再说,现在还没进校区呢,想太远。”菲尼克斯提这个,只是想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而已,他也没拒绝组队的提议,“合作是个好想法。”
小队成员还会继续补充,距离下次行动还有10小时,期间会补充好新的队伍,再次深入校区。
不排除还会继续对他们俩下手的可能。
又要处理同队的背刺,又要应付那群难对付的怪物,又要去找那份未知的数据,想想就累。
菲尼克斯还记得被一群兔头人围攻的画面,单是精神攻击不够,它们抢夺了之前其他警卫和雇佣兵的身体,各个肌肉强劲,身体素质优越,再加上捡到的枪和斧头
要不然他为什么回去就写遗书。
沉皿盈没再理他,但菲尼克斯不在乎,还在主动搭话:“你说奇美拉里有你的朋友?你们应该挺熟的吧,我说即便现在变成了怪物。”
沉皿盈:“嗯。”
菲尼克斯:“好,到时候记得保护我们。”
沉皿盈:“?”
谁,她吗。
她保护两个2米多高的雇佣兵?那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念书,她为什么不去干他们这行。
回旋镖狠狠击中了她的脑袋。
依旧在生气,沉皿盈还是不想搭理菲尼克斯,除非是老公哥问。
但与科拉肯不一样,菲尼克斯有太多问题了。
“怪物真是你们搞出来的吗?算了,我为什么要问你。”他看了沉皿盈几眼,自己放弃了这个问题,“算了,我现在懒得提防你,你论文都看不懂,不像有那个脑子的样子,怪不得被退货。”
说完,懒洋洋地躺倒在了地上,光是他在忙,现在他想歇一会儿。
沉皿盈的拳头越攥越紧,要忍不住了。
她真的很讨厌被人反复提这件事,简直就是噩梦,她听不得退货两个字。
科拉肯向来敏感,虽然不善言辞,但对气氛感知得很好。他偷瞄沉皿盈,说实话,在想要不要躲远点。
沉皿盈给了他机会。
她把腿上压着的书抱起来,交给他,这时候还有一点淡淡的笑容:“可以帮我把书放回去吗?”
他不敢拒绝。
科拉肯无声地接过,转身,沉皿盈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她手里也有几本,看起来像是他一个人拿不完,也跟着送回去一样。
并不全面。
在路过地上那坨巨大的人型障碍时,沉皿盈并没有像科拉肯那样无视绕过去,而是停在了旁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腰。
菲尼克斯打了个哈欠,没想起来的意思,瞥她一眼,还在开口笑话她。
她看了科拉肯一眼,对方背对着,准备收拾,暂时看不见这边。
放心多了,趁着科拉肯没注意,沉皿盈俯视菲尼克斯,恶从心头起,没忍住,还是抬起了腿。
嘲笑戛然而止。
报复地踩了他一脚,沉皿盈跨过去,还是不够解气,又转过身踹了一脚。
她面无表情:“你也不像有22的样子。我说年龄。”
第26章
男人, 总喜欢给自己四舍五入。
1米76敢说1米80,1米97敢说2米。 18敢说20,20敢说25。
沉皿盈的直觉告诉她, 菲尼克斯就是这种人。
笑声突然停下,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异常,气氛微妙又奇怪,科拉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他放下书,思索片刻,还是疑惑地转身,想看看他们又怎么了。
沉皿盈抱着书,正站在菲尼克斯腰部的旁边,低头打量地上的障碍物。
菲尼克斯已经没有了声响。最开始那两秒,他的长腿略微抬起了点,应该是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是想了哪里,很快就放弃挣扎。
在地上摊得很平,目视天花板, 放空大脑, 像死了一样。
菲尼克斯那张嘴很难对付,头一次见他这么迅速地消停下来。
或许这就是高端社交大师的能力吧, 科拉肯有点羡慕,他也想学。
方法不适用他这个体重, 最好不要学。
地上的家伙仿佛抽空了灵魂,没有反应,沉皿盈也纳闷。她没那么狠心,好歹这也是自己的新队友,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生气归生气,她脚下可没使太大力气。
怎么会那么疼呢?
不对。
似乎顿悟了什么,沉皿盈眼神微妙了许多,欲言又止,但实在没忍住,泄愤那样又用力踢了这人一脚。
她的反应慢了可不止半拍,实在太有意思,给菲尼克斯踢乐了。
他这个样子,搞得沉皿盈很想跟他讲波兰笑话。
世上总有很多莫名其妙就找不到的东西:钥匙,钱包,和波兰。
深吸一口气,还好,她忍住了。
“我也不清楚奇美拉怪物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和导师他们有没有关系,”沉皿盈放轻声音,主动回应菲尼克斯刚刚的问题,“但我想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导师,教授,教职工,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即便文化语言与意识形态不同,但总有许多本质上的共同点,友好,温柔,对她有诸多照顾。
事发后在学校生活的这半年,她除了翻书找办法以外,其实也猜想了很多。
隐约有所察觉,但她下意识逃避,始终不敢相信怪物是他们弄出来的。她还一直以为大家都有同样的愿景,热爱和平与安稳。
但回想他们的反应,越想越觉得奇怪,像在故意瞒着她。不让她接触重要的项目,也不告诉她在搞什么,只是让她回去。
她也想知道真相。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只是长得看起来小而已。
一群对亚洲人年纪没有正确认识的学术废物,顾前不顾后,怪不得当场咽气,估计都没想到要给自己做解药吧。
菲尼克斯移动视线,向身侧瞧,其实没觉得她还会折回到这个问题。
视野里的女孩儿垂着眼帘,神色落寞,或许是真的很难过,眼神也落在地板上,没有看他。
睫毛忽地颤动了许多下,嘴唇跟着抿起,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掉眼泪。
菲尼克斯对这种小女孩儿实在没办法,她下脚报复的时候不是挺高兴吗?行吧,还好没用这幅表情跟他对视。
“哦,”他瞥见了科拉肯的步伐,对方也在旁边站住了,应该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在安慰,便收回视线,“最好和你没关系,不然我可会把你扔给政府处理。”
这人嘴上不把关,但竟然有点子良心在。
科拉肯的肢体语言很有安抚力,默默地传达着其沉稳的关怀,沉皿盈心情好多了。
当然也有另外的原因。身边站着一堵墙,压迫感十足,压着她脑袋的手沉得像块板砖,头抬不起来,不敢不好。
不过,对数据的后续处理也好,对她的处理也好,菲尼克斯都很直白地说了他的想法。
沉皿盈感到意外:“这就说出来了,你一点都不演吗?”
菲尼克斯:“没办法,真诚是我的必杀技。”
科拉肯:“” 所以你就骂骂咧咧的攻击所有人吗。
三个人围成一个三角形,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但地上的菲尼克斯始终感到微妙。
有个问题,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围绕着他。
他闷声发问,回归初心:“所以我们三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沉皿盈:“队友,同志,达瓦里氏。现在我们三个就是队友了,为了良好的队内关系,可以交换信息,但不可以交换**,队友也不可以啵队友的嘴。”
科拉肯对组队没有异议,但之后的部分越说越有距离感,他的家庭关系怎么一下就冷了?
他无声否定其中的一部分。
身份跳跃得太高尚,他不是很想要,而且他是德国人,不要喊达瓦里氏,会显得他像被打的那个。
菲尼克斯感慨:“前途真是一片LGBT+啊。”
科拉肯得把他排除在外,冷漠:“和你有什么关系。”
距离下次行动还有10个小时,组队成功的3人商量了一下,大致有了安排。
沉皿盈跟他们分开进校区,他们先跟着原本的小队行动,打探有没有新消息,顺便处理有可能继续的暗杀。
解决掉同队的麻烦,再汇合,然后一起去找数据。
无所事事的人生瞬间有了目标,沉皿盈可算是看到了希望,也没先前那般抗拒,愿意出门了。
她心情很不错,眉眼弯弯的,对菲尼克斯的评价都好了起来:“虽然嘴上什么都说,但也就只是说,你人还挺好的哦。”
拿审讯吓唬她,但根本没有过分的动作。除了敲她头。
“谢谢你发现我抽象下面的善良。”菲尼克斯坐了起来,难得有人察觉,希望科拉肯也能学着点。
沉皿盈朝他伸出手:“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菲尼克斯握住:“哦!好朋友!”
科拉肯:“?”
他们两个对上了频率,但科拉肯没有。
一直不解的[友谊建立情境]就在眼前,他试图参悟,还是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几分钟前还在生气,怎么现在就变了?
那边相识总共还没有1小时,先成队友,再变朋友,做完了他过去4年都没做到的事情。
科拉肯迷茫了,朋友到底是什么?
沉皿盈笑眯眯地拍手,在给他演示:“那好朋友,还有十个小时才行动呢,你准备怎么过?”
菲尼克斯:“在这里躺着。”
沉皿盈:“不行,你出去。”
科拉肯或许不该从她这儿找答案。朋友间可以这样说话的吗?
他们两个都想问为什么,共同投来了疑惑的注视,沉皿盈只好思索该怎么解释。
从被老公哥捡回来到现在,她就只换了两次衣服,因为当时对他提防,一直没敢洗澡。
现在关系取得了另外的进展,放心了不少。
做大事前要沐浴,她想洗去压力和焦虑,清爽地出门干活。
但看着这两位不为所动的大哥,沉皿盈陷入了沉思,还是觉着危险。
队友聊计划,很正规,很敬业,聚在一起那就是工作氛围,他可以留下。
队友去洗澡,水蒸气和水声一响,那听着可就有点暧昧了。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况。万一给他俩听得蠢蠢欲动怎么办,她才不会傻到留两个男人在屋子里。
这个回答让菲尼克斯表情复杂,都没来得及反抗,被沉皿盈推着去了门口。
沉皿盈像赶狗一样摆手告别,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好了,距离行动还有时间,你先自己找地方玩去吧。”
“那为啥他可以留下,”菲尼克斯扒住门,脚步停下,扭头指科拉肯,觉得这不公平,“之前一直没问,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科拉肯张嘴:“其实”
沉皿盈:“在床上这样那样的关系。”
科拉肯:“”
菲尼克斯:“真不要脸。带我一个,我可以不说话。”
沉皿盈:“别说那变态的话了,你自己不是有手吗,去去去。”
菲尼克斯:“那他不也——”
沉皿盈:“他不会偷看,也不会做什么,但你不一定。”
科拉肯在这方面留下的印象良好,她只是单纯不信任菲尼克斯。
“你不要太信任男人了。”菲尼克斯冷呵。
早就想结束这次的会话了,见他还要留着,科拉肯把门推得更开,面无表情地赶人:“出去。”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受不了他们。两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怎么看不到一丁点的队友情。
“对了,经过刚刚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走出门前,菲尼克斯扭头看向科拉肯,“任务之前,政府似乎有问过我要不要做交易。”
应该就是想他干掉科拉肯。不过他没应,估计就被当成一伙的了。
他有印象的太晚了,科拉肯目光微妙,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菲尼克斯读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地挠了挠头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当时忙着打游戏,和喷麦的毛子互喷,哪有时间搭理那个。”
“不过算了,本来也不想给他们干这脏活,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我还是知道的。”他耸肩,“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在旁边围观听着,沉皿盈捂着嘴点头,她之前没说错,他们果然关系很好。
科拉肯看见菲尼克斯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很真诚,闪烁着友情的光辉。
突然被认证了朋友关系,他应该意外和高兴,但还是没忍住心虚,其实有很多需要忏悔。
对不起,之前一直没拿你当朋友。
对不起,当时拿你的命和行李箱比。
对不起,刚刚一直在想,实在不行的话,就开枪毙了你毁尸灭迹。
科拉肯汗流浃背期间,菲尼克斯在走廊里停留,没想走远,正挨个踹隔壁的门,试图和他们成为邻居。
“确实有这种人呢,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是个好人。”沉皿盈探出头,拍了拍科拉肯的胳膊感慨,跟着一起看向那边。
然后,她看见了那家伙脑袋上的毛茸茸发卡。
沉皿盈在想要不要让他还回来,可是,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喜欢。
攥了攥拳头,科拉肯给自己鼓气,第一次有朋友,他应该再说点什么。
“赶紧回去把你的装备都戴上,”科拉肯选择提醒他,让他注意,这是最实在和真诚的话了,“那堆东西可比你的命贵,别便宜别人。”
这次换沉皿盈迟疑,搞不明白他们友情的具体组成成分了。
菲尼克斯踹门的动作停下,默默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出乎意料,他总骂骂咧咧,却并没有反驳这句话,甚至还很沉痛地点头应下,这提醒确实很重要。
他们这个反应,搞得沉皿盈真的好奇,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事:“很贵?到底有多贵?”
科拉肯那堆东西随意地扔在桌子上,也没拦着她靠近观察。
看不进去书的时候,她就去桌子那边挨个摸摸,翻来覆去地看看,就当是在摆弄玩具。
小时候玩娃娃,长大玩雇佣兵雇佣兵不让玩。
但是可以玩他的装备。科拉肯没阻止,只是默默看着。
乖学生的评价是看不明白,感想就是都挺沉,质量应该不错,但没往具体花销上想。贵也不至于太过分吧,怎么说比命还贵?
菲尼克斯表情痛苦,都不想算这账:“辅助工具和医药包3000多美元”
沉皿盈:“那还,还好啊。”
他还没说完:“高配防弹衣,单价5000美元。”
沉皿盈:“?”
“枪单品价格在3000美元以上,”菲尼克斯继续,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再加上垂直握把和高倍镜,四目全景夜视仪,单价约5-6万美元”
等一下。这词有点熟悉。
沉皿盈好像摸到过类似的,不确定地看向白来的老公哥,磕巴:“该不会是桌子上那个”
科拉肯:“嗯。”
四目全景夜视仪,配备4个镜筒,视野在120度以上,特殊的“夜视全景系统”,几乎不用动作就能看清夜间环境。
极少数特种部队配备。还有他们那不正规的公司。但他们要自己掏工资买。
沉皿盈对它的具体功能与材质没有了解,评价是:嘿嘿,戴上像个眼冒蓝光的章鱼,这东西好像乐高哦,义乌不能产吗。
那么贵?
怪不得老公哥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可能是怕出意外。指那个装备。
沉皿盈再也不敢那么松弛感十足的碰了,她暗暗捏了捏手,真不容易,这也是摸过几十万人民币的手了。
她看他们俩好像在看两座金山,突然觉得苦哈哈在酒馆打工的自己很憨,欲言又止:“你们这行,这么挣钱啊?”
“想什么呢。”菲尼克斯面无表情,揭露黑心公司内幕,“这行没前途的,辛辛苦苦挣的钱全拿去买装备了。好装备得自己买,不然弹匣只有十发子弹,打个哈欠就被扬了。”
一开始没钱?没关系,就当跟公司贷款了,初始武器的花销从工资里扣,开局先欠债几万,做任务还。
没那么多钱多的任务可接?没关系,还有另外的保镖业务,公司压价和分钱,实际到手350美元一天。
大型且危险一点的任务,经费平摊到个人能约有几十万美元。
但武器弹药装备自备。很贵。承担风险极高,公司一般建议去之前先写遗书。回来之后算算净收入,扣去医药费,还不如去给人做保镖。
菲尼克斯平时要靠游戏代打补贴家用。
第27章
菲尼克斯要靠打游戏补贴, 这还不是公司的个例。
为了还债,尤其还得挣钱买好装备,大家绞尽脑汁, 把自己能行的领域挖掘了个遍, 苦打好几份工。
经验丰富的会去当保镖,做教练。
有点姿色的能去直播PK,线上线下代打, 陪聊, 出卖色相。
或者充分利用所学, 主业狙击手, 副业去打竞赛, 接单高危暗杀。
他们或许看不懂专业度太高、太复杂的生物论文,但他们能在自己的领域中无限开拓, 没有上限。
雇佣兵拿命挣钱, 但命不值钱。
在这个本应该先结账后干活的高危行业里,如果不幸遇到黑心雇主, 他们还会遭遇克扣和拖欠工资的事情。
完整回来才给全额退款,未免太黑心了。
挣钱没地方花不行, 拿不到也不行。那就要钱买装备, 那就会没有钱, 那就要去干活, 那就要钱买装备,那就会没有钱, 那就要干活
他们有自己行业特色的《山里有座庙》。
同为公司一员,科拉肯当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但社交太多的兼职不适合, 出卖色相也不太行即便那群同事对他给出了高度肯定,说他只要脱衣服一站, 保证分分钟就能捞回本,指不定还能赚一大笔,从此就能退休。
说这话时,一群同事信誓旦旦,甚至羡慕都从眼神中透了出来,夸他是先天赚钱圣体。
毫不怀疑,但凡有这身型天赋,他们肯定会物用其极,什么都干。一切为了钱。
众人的视线和摄像头都太刺眼,他们甚至认真盘算,如果有了能推出去的门面,这个团队能不择手段地搞到多少钞票。
那是科拉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人类也可以眼冒绿光。
那群人都已经开始在考虑分提成的事情了。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训练成功发挥用处,在他们准备抓人前转身就逃,没有丝毫犹豫。
脚步踉跄,背影狼狈。
当初HR招人入职,只说了卖命,也没说还要付出这些啊。
好在他从小耳濡目染,有大家对德国人的某些刻板印象,修拖拉机(坦克)和其他的东西一绝,也算有了办法,稳定住了。
关上门,离开一个菲尼克斯,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科拉肯靠墙站着,目光放空,那些装备都来之不易,他提醒的都是真心话,甚至现在再回想这段经历,他依旧感到可怕又艰辛。
好险,但凡没有一技之长,差点就赛博下海了。
沉皿盈听不见他此时的内心感慨,也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悲伤故事,她还沉浸在刚刚那串账单带来的冲击当中。
老公哥抵着墙,眼神无神,看起来暂时还没想跟她搭话,可能是在思考。
沉皿盈不打扰他,可以先做自己想做的,她把菲尼克斯赶出的理由不假,她想洗澡。
目光本来望向的是卫生间,脚步走的方向也是,然而当路过桌子时却又都不受控制,脚步放缓,余光瞄了一眼又一眼,没忍住,还是靠近停下了。
腰封,医药包,枪,夜视仪桌子上东西不见少,极其具有重量感。
总体来讲,还是她之前看见的那些,只是现在闪烁着金钱的光泽,再也不是义乌乐高质感了。
沉皿盈掰手指,按菲尼克斯的报价,挨个算,她现在可不敢随随便便地碰它们。
就算有科拉肯的默许,也不该胆子那么大。
从前哪见过这个,她就是个紧巴巴的可怜留子,饭都快吃不起,买东西都得乘一下汇率,算算要多少人民币。
想着努力一下,去毛子哥们的酒馆打工,工资按小时结算。
有时候还会得到卢布。卢布贬值。没事的。
1万美元,1万美元,再加5万美元
沉皿盈再看科拉肯的眼神就不对了,他像个移动小金库,尤其是把这堆东西都套在身上的时候,甚至想让她对着许愿。
他外出工作那次,她当时搂住的是老公哥吗?不,她搂住的是几十万人民币。
一个在震惊地感慨,一个从回忆地狱中无神地挣脱出来,两人缓缓对上了视线。
空气安静了。没人说话。他们都觉得彼此的目光中包含了很多。
尤其是经历了刚刚的信息交换,都发现有些话,似乎和最开始交流的不一样。
都没说太多话,也没说太多真话,两个人无言对视,一时凝重。
沉皿盈或许不该轻易地赶走菲尼克斯,那小子能拿来当气氛的润滑剂。
现在要她自己想办法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尽力偷偷看他,可怜巴巴,选择先拉进关系,顺便往他身上推过错。
“我们都有错。但你知道的,我们也都没说谎,只是交流得太少。”沉皿盈主动递出台阶下。
挂念兔子们不假,邀请私奔然后妥协也不假。
只是不全面而已,这怎么能叫欺骗呢?
科拉肯眼神微妙,不说话。
不过对他有些了解,沉皿盈还有另外的小妙招,清了清嗓:“家庭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对吧。”
竟然已经不是信任了吗。
科拉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有点无奈,但其实也没想跟她算旧账。
建立家庭重要的实在太多,不让对方难堪也是其中一点。他不是太会计较的类型。
对方突然叹气,沉皿盈眨眨眼,以为他生气了,而且科拉肯还有了动作,眼瞧着就要往自己这边来。
你抓不住她的!抓住了她也会在动手前哭,让你心软,然后各种自救。
她别看视线,偷偷碾脚尖,想能让他消气的办法。
死脑子,快想。
“好吧,我知道了,没关系的,”沉皿盈有了主意,握拳,仰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有办法让你消气。”
“?”
科拉肯只是想来摸摸她的脑袋,借此告诉她,就当之前的那些过去了。
刚刚有过几次摸头的动作,逐渐适应了这种身体接触,他觉得这个还挺实用。
沉皿盈没给他疑惑开口的机会,已经有了很成熟的办法。
“我要去洗澡,”她沉声,大拇指指向卫生间的方向,带着莫名其妙的自信,“只要出来的时候不穿衣服,晃你一下,你就肯定气不起来了。”
科拉肯:“?”
沉皿盈:“你想看吗。”
科拉肯的手彻底没法伸出来了,这时候跟她有身体接触、哪怕就只是摸头顶的程度,都不是什么好想法。
好可怕的发言。
他僵硬地摇头,应该是在否定她的反问,但又迟疑地想点头,没法撒谎,但又及时止损地摇头,莫名沉痛,脑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不想。但是也不是说就不不行,这太快了。
气氛有所变化,他纠结的变成了其他事情,沉皿盈点头,就知道有用。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她反问,但已经几步跑去了卫生间,从门框边探出头,眨眼,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那我去洗澡了,你等着吧。 ”
门一关,水声一响,科拉肯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他真的很焦虑,焦虑迅速引发多动,忍不住在原地走来走去,频频地瞄向那边,不得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
收拾好了被菲尼克斯和沈皿盈躺乱的床,摆好枕头,整理乱七八糟的书,收拢笔记,扫地,叠衣服
身体本能对这些家务活有出色的规划,身体素质提供了绝佳的效率,尤其现在莫名紧张,速度加快。
糟糕,做好这些只需要几分钟。
放水声依旧,屋子小,隔得不远,声音实在清晰。
总有很多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因素叠加在一起,水声没什么,洗澡没什么,知道是她也没什么,这些都可以稍稍努力地忽视,少去太在意。
但不能在进去前说那种话。
她说的时候搞那么认真,又是直接进去,好像真没拿另外的衣服,偏就留了个引人遐想的发展。
究竟会怎么样出来,变成了个薛定谔的问题。
科拉肯没有一点家务能做了,仅剩的就是去拖卫生间湿掉的地板,这根本就不能算在考虑范围内。他只能僵硬地坐在地上,背靠床,深深地埋下头,不多看一点。
有时候,语言比行动更迅速。他应该当场就说没生气才对。
现在就是懊悔。
时间流逝得很漫长,科拉肯很努力地让自己去想别的事情,比如说他终于认证有了朋友,这很难得,但菲尼克斯的脸没法出现半秒,满脑子都是沉皿盈的发言在刷屏。
朋友为什么关键时候不管用。
捂着额头,科拉肯很怕她真搞出来什么花活,怎么社交的难度变得越来越高了,这不太正常吧。
水声几分钟前就停下了,应该是在擦水,然后门把转动,门被推开,嘎吱一下,有脚步声靠近。
他头一次觉得听力太好,也不完全是个好事。
沉皿盈神清气爽,从卫生间走出来,下意识环顾四周,寻找老公哥的身影。
即使他想藏,块头实在太大,扫一眼就能找到。
他正缩坐在床边的地上,死死地压着脑袋,动作非常专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很快就要被轰炸机袭击了,这人是在避难。
沉皿盈探了探头,有些疑惑他在干什么。
然后就瞧见科拉肯一点点,一点点地抬起头,动作幅度非常的小,提防又试探地抬起眼皮,向这边瞄了一眼。
第28章
这状况好像开盲盒的瞬间, 忐忑,但好奇,心里有个爪子在挠。
出于一些试探和微妙的念头,加之她迟迟不说话,科拉肯没忍住抬眼皮,瞄了一眼。
他们这行的人,大多动态视力良好。
看似眼神闪躲, 其实根本没有移开过一点。
女孩子穿着短袖短裤,露着胳膊和腿,其实挡得并不很严实。但完全算是穿戴整齐,可以出门的程度。
沉皿盈很正常的出来了,她洗完澡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奇地走到科拉肯旁边,弯腰打量他到底在干什么,很有活力。
但科拉肯就没有这么轻松,坐在地上的身影莫名低沉,萎靡不振。
科拉肯脑子里有根紧绷的弦,现在它终于可以放心地断掉了。
他好像遭到了故意戏弄。
反诈app,这么优秀的产品,这么先进的理念,实在有划时代意义,真应该推广到国外。
首先,沉皿盈确实是个口花花的人。
其次, 外面的网络世界太过于丰富多彩,她的脑子里确实装了不少废料, 不能掏出来展示的那种。
最后,屋子里恰巧就有一个身强体壮, 体力过人的免费劳动力。
很微妙的组合,对吧。
但除非真的是脑子一热,对生活失去了任何的希望,一心就只想堕落的情况,在其余时间里,她果然还是个相对保守的无辜纯情女大学生。
意思是,刚刚的发言只是开玩笑,拿来润滑气氛而已,她才不会那么白给。
坐在地上,超大体型的男人抱着膝盖,下半张脸贴在胳膊上,只抬起小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一幅在防范什么的姿态。
不远处的桌子上就是他的装备和枪。
但他防范的对象是旁边某个纯情女大,这场景蛮奇怪。
纯情女大没做超纲的事情,科拉肯看过去的动作大胆了许多,就是眼里莫名带了点幽怨。
沉皿盈就在很近的位置站着,脚尖可以抵到他的大腿,朝前动一下就能踢到。
她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凑近了瞧他,心情很好地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她似乎早就把先前的发言忘到了脑后。
“老公哥,你怎么了?”沉皿盈询问,还在疑惑他低头做什么,是不是在小憩。
他目光好呆滞,沉皿盈不确定,就在他平视前方的视野里连续挥了好几下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科拉肯暂时无法回答,他两眼放空,已经没了力气。
这段期间内心饱受折磨,心高高悬起,精神紧绷,脑子转得飞快,把能考虑的不能考虑的都演练了个遍。
现在结束得太轻飘飘,他已经不能思考了,脑袋里没有任何念头。
沉皿盈不信,她觉得,人再怎么,也不至于死机成这个样子。
科拉肯:
沉皿盈信了,惊呼:“我的财神爷啊!你怎么了!”
老公哥刚被忽悠着成了队友,结果还没来得及用,就意外卡掉了。这要去哪里说理和保修?
弯腰太累,沉皿盈蹲下身子,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她拱脑袋贴近去瞧,小声呼唤,只敢一点点加大音量,很怕太突然了会把人吓傻。
脸越凑越近,沉皿盈其实是在观察,尤其是看他的眼神有没有成功聚焦。
她的核心力量和平衡感一塌糊涂,上半身越是向前倾斜,就越是不稳地晃,下意识地想扶住什么。
有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心还带着水汽,洇湿了一小块裤子的布料。
非任务用,不防水。出现了让思绪聚焦的信号。
科拉肯终于回过神,这才发现了很突然的事情,对方的脸不知何时贴在了眼前,远远超出了社交距离。
他的睫毛瞬间颤动,被晃了一下。
好消息,老公哥成功上线了。
坏消息,他别开了头。
沉皿盈这才刚欣慰了一点点,还没问他怎么了,就遭遇了对面的无视,菲尼克斯那句[他看不起人]的评价配合地响起。
那时候她总觉着哪里微妙得不对,但时机不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没能太细想。
现在时间充裕,可以细扒了。
开口就退货,加上此时故意别开视线,确实有点过分。但他会稍稍地安慰人,之前也有注意到磕碰的细节,给她上药,倒也没那么看不起人。
沉皿盈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这次情况特殊,跟他的初遇过于不正规,科拉肯形象看着也太有震慑感,尤其是还有那心虚的背景故事在,很难不提防小心。
但现在成了队友,放心了不少,再刨去非正规的那部分,科拉肯看起来是好像很难相处,却并非如此。
甚至让她玩那堆装备,人还怪好的。
胆子越来越大,找回了更多的松弛感,沉皿盈故意向着他挪开的视线动。
地方就这么大,她偏要试试能不能跟他对视上,如此试了几次。
科拉肯别开脸,盯着脸看就把头转走,有点像以前遇到过的猫,看上去不太想理会人。
但他面罩下的鼻子不经意地吸气,眼神没敢往那儿瞧,但却悄悄关注着许多细节变化。他闻到了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她刚洗完澡,用的应该是行李箱里拿来的洗漱用品。变味道了。这就是她的味道吗。
味道是女孩子喜欢的柑橘调,清甜不腻,很好闻。
因为离得近,面罩又是棉质,没那么阻隔,香味儿能透过来一点。
科拉肯又偷偷嗅了几下,在熟悉气味。
这段距离十分便利,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沉皿盈当然也能注意到他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再加上因为想闻味道,科拉肯的呼吸声略显刻意,她当然听到了。
在闻她。
老公哥,你在偷偷干什么。
她身上应该没有奇怪的味道吧,只是用了自己的沐浴露,它跟着一起塞在行李箱里,都是科拉肯拿回来的。
也不知道哪里学的收纳技巧,他都快把整个宿舍搬回来了,全面得让沉皿盈感动。
雇佣兵这个行业变得愈发难测,堪比老家的外卖骑手。
她以为是科拉肯喜欢,想到他好像就两块肥皂用,非常大方:“你也可以用,我放卫生间了。”
只要你不觉得一个雇佣兵走过去时身上飘着甜甜橘子香很奇怪就行。
想让他更了解这个味道,沉皿盈抬手,把手腕贴到他了鼻尖那儿,也不知道隔着面罩是不是闻不清楚。
他的鼻子挺拔,鼻尖抵着手腕,隔着的面罩纹理有些磨,混着呼气时的热气,蹭得发痒。
科拉肯的呼吸下意识放缓,但气味扑面而来,叫人无法抵抗。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沉皿盈莫名想到了一句话:对于犬类而言,熟悉彼此的气味至关重要,是信任与建立联系的开始。
真是奇怪的形容。那这也太大了。
出于一些好奇,她也反过来闻了闻他。
闻到了饱满的身体和胸肌,充满生命力,非常健康。
视线没忍住落在另外的地方,沉皿盈给出了最高的肯定:要是他脱了衣服去直播,应该能挣不少钱。
“其实,”她开口,提起另外的话题,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你喜欢自己待着的话,我可以试着不打扰的。”
刚刚三个人商量的时候,她有注意到科拉肯一直很沉默,很少讲话,应该是喜欢安静独处的类型。
那和她相处就太辛苦了,估计会觉得她很烦。
科拉肯忽地看向她,意外她会这么说:“ 不。”
沉皿盈不确定:“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是。”有了先前的教训,科拉肯这次说话利落了许多,很怕再出问题,“我只是不太会聊天。对不起。你愿意说话,我很安心。请继续打扰。”
不是长难句,没有难懂的逻辑,很多字,吐字清晰,并且连贯。
没有看不起人的部分,甚至很真诚直白,很久没有听见过这么直白的请求了。
沉皿盈差点以为是幻觉,她抿起嘴,感动涌上心头,老公哥难得卸下防备,对她敞开心扉。
这就是熟悉了气味的效果吗?未免太见效了吧。那她还能让他多闻一会儿,她不介意。
不过科拉肯也有在意的事情。
他睫毛一垂,耷拉下眼皮,似乎有些消沉和低落:“但你好像更喜欢和菲尼克斯相处。”
他们吵吵闹闹,聊得很开心,气氛很和谐。他都没好意思打扰。
他问得突然,沉皿盈还真没注意这一点,她眨眼,试着拿菲尼克斯和他作对比,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沉默,让老公哥挪开了视线。
“没有哦,我还是更喜欢你,”抬胳膊,她揉了揉科拉肯的脑袋,“和同样话多的家伙相处其实很累的,还是老公哥你这种更舒服。”
壮实,话少,好欺负,别有一番乐趣。
这话很有效果,科拉肯瞧了过来。
沉皿盈摊手,觉得她的行为已经说明一切了:“我又没有abandon你,我abandon的是菲尼克斯。”
按理来说,他应该吐槽abandon不该是这么用的,像她导师那样。
但同为外语者,科拉肯不在乎那些,他有另外的动作。
粗壮的手臂从她肋下穿过,将人轻飘飘地抱起来,蜷着的腿也顺势伸开。
沉皿盈只感觉身子一空,有些茫然,下一秒便跌坐进了对方怀里。
整个抱在一起,紧密相贴,严丝合缝。
沉皿盈僵着身子,本能反应,一动不敢动。但或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科拉肯很好地控制了力气,没再发生将人抱到缺氧的惨案。
力度刚刚好,抚平了她心理阴影,放松了不少。
温热的呼吸就响在耳边,混着不一定属于谁的心跳,以及刚洗完澡的香味。
滚烫的掌心与露着的胳膊直接相贴,胸口挤压,体温隔着布料将人完全包裹,吸满了还未散掉的水汽。
手落在他的胸口,沉皿盈在想要不要试着推一下。虽说她也推不开。
他应该是在庆幸,那这状况其实还蛮温馨。
只是她挪了下腿,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沉皿盈有必要提醒他:“哥,床上社交属于有氧运动,会掉肌肉。”
科拉肯:“ ”
没关系,沉皿盈对他有了解,自有应对方案,她问出了那个百分百被拒的提议:“要帮忙吗?”
他肯定会拒绝,然后放开她,然后自己想办法。
这个话题使科拉肯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默默地把脑袋埋在了她脖颈那里。
沉皿盈的肩膀一沉,压力倍增,这人连脑袋都是好沉一颗。
科拉肯闷声:“嗯。”
第29章
参考先前的经历, 沉皿盈虽然没说出来,但其实在心里有大致了解。
看不出来他哪里有难言之隐,那估计就是比较保守,想搞纯爱。
巧妙地发觉这个小秘密, 算是得到了无形的保障,沉皿盈有了底气,语言上的戏弄便更大胆了。
但她忘了, 人会成长。
准确来说, 是她认识的还不够充分, 没有找到最根本的原因。
科拉肯的保守和生疏限制在刚认识多久、并不相熟的阶段, 但时间一点点推进, 迟早是会熟悉和适应的。
如果另一方冷落抗拒,毫不在乎,那么此阶段的时常会大幅度地延迟,遥遥无期。甚至可能从某一天开始,就再也看不到科拉肯的身影了。
很不巧, 某位社交小能手有点过分成功。
这份才能为科拉肯点上了加速键,最初的焦虑和别扭逐渐变成过去式,他越来越能适应和沈皿盈相处,也没那么抗拒身体接触了。
男人埋头在她的颈窝,贴着她的耳朵,扭扭捏捏地“嗯”了一声。他应下了。
忽地被抱住,突如其来的热度让沉皿盈本能地缩了下, 然后就得到了个不对的答案。
沉皿盈反手甩了他胳膊一巴掌,没想到他会这样:“臭不要脸。”
科拉肯:“?”
不是她先问的吗?
垂下眼帘,即便得到了个奇怪回复,科拉肯也依旧用胳膊搂着她。
左臂牢牢环抱腰, 右手掌心反扣在后背,共同施力,两人身体紧密难分。他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沉皿盈的鼻尖抵着对方的胸口,虽然隔着他身上那件军绿色的短袖,但高出太多的温度几乎要烫穿布料。
更别提没有衣服遮挡的部分。手臂温度灼热,烫得她皮肤都浅红了一片。
被迫挨在一起,气息几乎将沉皿盈包围,脑子不合时宜的有些晕乎。
莫名脸红,心率也加快。应该是热的。
反应不对,沉皿盈很想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无奈余光里的东西太过吸引人,手犹犹豫豫地抬起到一半,鬼使神差地落在了科拉肯饱满的胸肌上。
对方似乎闷声叹了口气。
“好,好吧,”沉皿盈哼哼唧唧了几声,艰难地抉择,她猜自己应该是热到脑子不清醒了,竟然是决定不做太坏的人,“那你选一个想要的吧。”
“什么?”竟然有选项,科拉肯思绪略有卡顿,挪开脑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就瞧见她伸出了食指,体贴地指给他看,小资料是真的丰富:“手,嘴,脚,还是”
那什么的话,菲尼克斯好像挺喜欢的,她想问问老公哥想不想试试。
科拉肯刚刚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在目光不受控制地随着她的手指一一挪动,落了好几个位置之后,彻底泄掉。
画面感太过强烈,他别开视线,莫名消沉:“没事了。”
沉皿盈震惊:“选项都给你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科拉肯不敢看她:“我们才认识不到24小时,不行,太快了。”
这人怎么比她还保守。
等一下,不对。那就可以直接被喊老公,原地组建家庭吗?
他保守的地方很微妙,沉皿盈哑言,又被外国人奇怪的逻辑冲击到了。她无声感慨,实在是参悟不透,很想看看老公哥现在的表情。
对方那双大眼睛闪躲地避开,但又灰溜溜地往这边偷瞄,这样也没松开手。
沉皿盈若有所思,看来拥抱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
有时候,身体接触就是会引起一些鬼迷心窍,尤其刚刚还得到了有数据在的好消息,情绪起伏上扬,她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脑子。
身材好,脾气好,会照顾人,眼睛看了让人心软。
现在再看,她好像,确实还挺喜欢老公哥的。
她扭捏了几秒,问:“那你要不要亲个嘴试试?”
科拉肯惊异地屏住呼吸,被这话晃了一下。面罩下的嘴张了张,按理来说应该是要拒绝,但是没成功说出来。可能是身体更快一步,越过脑子和语言功能,给出了默许。
科拉肯试图补救:“不会太快了吗。”
沉皿盈以为他在担心别的:“可以不摘面罩。”
对方担心他不安,出言打消了他的顾虑。
他隐约记得沉皿盈的队友守则:“不是说队友不可以啵队友的嘴吗。”
“你记得还挺清楚哦,”沉皿盈被他的话逗得想笑,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想办法补上漏洞,“非任务期间,不算队友。”
科拉肯似乎已经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了。
隔着面罩的布料,指腹摸索,寻找嘴唇的位置,好像确认、又好像戏弄地轻刮了几下。
大拇指盖住嘴唇,她探身靠近。科拉肯心里紧张,揽着沉皿盈腰的手指僵硬,但还是配合地低下了头。
距离拉近到了暧昧的距离,近到她的呼吸轻轻扫在面罩上,近到能瞧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气息并没有成功交织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忘记了呼吸。
指腹依旧压在嘴唇中央,却没有再额外的触感。
确实是接吻的姿势,但沉皿盈亲的是她的大拇指。她收回手,解释:“看你好像蛮保守的,我猜这种可能更好接受一点。”
好接受。
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总感觉科拉肯即将宕机,沉皿盈开始同情他了,帮他想办法:“要帮忙吗。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你把眼睛闭上呢?”
这次再问,心情似乎有所不同。声音放轻,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
科拉肯光顾着垂眸看她了:“ 什么?”
沉皿盈:“修枪。”
视线落在桌子上,科拉肯觉得这话题跳得太快:“我工具是好用的。”
沉皿盈低头看去,给出肯定:“我也这么觉得。”
就算枪坏了,有丰富的经验,他也会修不对。
科拉肯收回视线,只看见了沉皿盈的头顶,注意到她另外的关注点,思绪戛然而止。
注意转移失败,沉默半响,他不再抵抗了:“帮我一下吧。”
沉皿盈点头,让他记得把眼睛闭严实点,这样保守的内心估计能好受点,下手去拽他的腰带。
她的手被拽住了。
骨节更粗大的手指穿过指缝,十指紧扣,牵住了她的手。他想要的帮忙并不在这里。
沉皿盈茫然地抬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便被捧住了脸。
面罩有些粗糙、磨得发痒的质感剐蹭脸颊,凑过来的脸整体温热,感觉不是特别强烈,但似乎在嘴唇上多落了一会儿。
他隔着面罩亲了一下,没有大拇指挡着的那种。
沉皿盈拿他没办法,但又觉得好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突然有些僵硬地绷紧了身子。
科拉肯本能地顶了她一下,但动作尴尬地停下,还是忍住了。牵着一只手,再抱一会儿,他小声:“这样就好。”
“啊,嗯”沉皿盈磕巴应下,暗骂自己没出息,试图找话题说点其他,好分散两人的注意,“对了,如果一切顺利结束,你准备干什么,继续做雇佣兵吗?”
“不,去做别的。你呢?”科拉肯否定。
沉皿盈已经想回家很久了:“我想回国。那你呢,你要回德国吗?”
他用那双眼睛垂眸看她,可能是在疑惑为什么分那么开:“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结合他的职业,这可真不太好回答。
“那你过安检估计不容易哦,”沉皿盈头一次遇到这种,只靠自己想不太明白,“那是不是得跟有关部门报备,奇怪,有关部门具体应该是哪个?”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得洗刷掉行走50万的嫌疑,别变成赶着送的一等功。不然大家就得一起去大兴安岭自生自灭。
哥,你说要的辞职,记得辞干净。或者你要不还是别来了。
聊了几句,现在气氛似乎还不错,沉皿盈觉得自己应该能好奇地打听一下。
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几乎是从见到科拉肯就开始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家庭关系吗?”
他的执着略显偏执,尤其地点还是在这座状况糟糕的城市。
怪物爆发,身负几乎必死的任务,光是如何活下来就成问题。生死存亡关头,他竟然满脑子都是另外的东西,还有闲心把她捡回来。
科拉肯沉默了一会儿,以为他不想说,沉皿盈倒也没强求他,撇嘴:“不愿意说就算了。”
牵着的手传递温度与实感,科拉肯思索该如何开口,倒也没有欺瞒的想法。刚刚她说了她的故事,那他也该讲点有关自己的事情。
“我去过战争前线。”他找了个开头。
战场是绞肉机,有太多不得已和无奈。
或许,越是那样的情况,越让人能想明白想要的究竟什么。
沉皿盈:“战争?”
科拉肯:“嗯。”
这个词对她来讲太遥远:“我没见过”
“世界没有一刻是彻底和平。”科拉肯回忆,“我在战场遇见过和你差不多大的,才上大学的年纪,可能也还没来得及上,就被拽去了战场。”
对于他来讲,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确实是太有精力了。
双方共同举起枪,但那边反倒先走火,武器当场脱手飞了出去,两人面面相觑。
科拉肯从没遇到那么不专业的:医药包里揣着巧克力奶糖,脑子也不灵光,遇到问题手忙脚乱,还问敌对势力的他这东西怎么修。
焦虑发作,给了科拉肯两个选择,要么开枪安静下来,要么处理这个问题。
毕竟是工作,首要选择当然是第一个,但或许是场面太奇怪,当时又没有更多的人,他选择了后者。
和谐的休战了一会儿。
科拉肯很少有和人聊天的机会,周边没人,只有他们两个,他就试着开口练习,问他回去了想干什么。
虽然阵营不同,但意外地聊了起来。
对方说,想吃家乡菜,想打游戏,想谈恋爱。蠢兮兮的年轻人的梦想。听着不赖。
科拉肯大方了点,给讲了怎么修枪:地上磕两下。
他又不是大傻子,没说太多。更何况那把枪也没坏。
没有聊几句的机会,科拉肯独自从那处走出,但他的医药包里也揣了颗巧克力。他放过了他一马。
你知道的,他们这行没信誉。
如果他能活着回去就好了。
城市的各个角落,贴着铺天盖地的征兵传单。
正规的军人为保护身后的国家与家庭而战,那他们呢?
他们不正规,只要给钱,哪里都去。
为了钱?但他不是。
最初是迫不得已,但一直到现在,也从不是因为钱而继续。因为其他。但他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沉皿盈静静听着,问:“你们在跟什么东西战斗,奇美拉怪物?”
科拉肯垂眸瞧她:“不,没有怪物。我们始终在跟人战斗。”
自以为自己了解一切,但没有任何一方是正确的。战争的受益者从来都不是他们。
他保护不了那么多。也不想听政府洗脑和欺骗人的话。
他只要能有一小片的地方就够了。
公司被政府征用收编后,他本来没想出这次任务,但他听说菲尼克斯也在队伍里。
不论菲尼克斯究竟算不算他的朋友,他都有要做的事情。
让年轻人活下去。
科拉肯用空着的那只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她年纪还小。
“我不会害你。如果你想回国,我会帮你。”
第30章
越是经历过残酷,越知道想要的什么,越会去珍惜和追求美好。
他说话时,语气轻柔认真, 目光坦然地投来, 没有丝毫的闪躲与动摇。
科拉肯并没有对她说谎。
或许是得以近距离对视,没了身高的压制,他终于没那么像阴沉的男鬼了。那双灰蓝色的瞳孔柔和,平稳,就像温热的、不会结冰的湖泊。
他浑身上下仿佛散发着微妙的光辉,透露着对年轻人的关怀。
如此一说,便能解释为什么会把路边晕倒的她捡回来了。
扔在那里不管, 估计很快就会出更大的意外,科拉肯实在放心不下。他是个本性纯良的人。
至于全程避着监控行动,偷偷酝酿好半天,鬼迷心窍地开口说不让人走,还拿重物堵住门,具体到底有没有点不可告人的想法这些不太好解释,科拉肯选择避而不谈。
算是只解释了一部分, 但重量感十足, 险些让沉皿盈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问题。
虽然只是过了短短几分钟, 但超乎预料, 她收到的信息都太有冲击。
第一反应,老公哥竟然又说了好多话, 声卡激活成功,他越来越流畅了。
第二反应, 这家伙垂眸看过来的时候,竟然染上了一层母性光辉。怪她语文学的不够, 天天网上冲浪,只能想到这个词。
第三反应,说起来,他的脸为什么离得越来越近了?
眼前再度落下一片阴影,氧气被截断,沉皿盈下意识地去推,没能推开,甚至自己另外那只手依旧还被牵着。
光是打量瞧不太够,越看越想凑近,科拉肯贴了过来。
小故事说完了,再试一下。
虽然中间隔着面罩,但不知为何,嘴唇的触感变得明显,愈发能感受到它的形状。
吸走了水分,棉质布料的纹理越来越粗糙,带来些许不适。
但老公哥还在尝试,微妙又执着地划蹭嘴唇,蹭得她有点痒,隐约还有点刺痛。
嘴唇微干,沉皿盈真怕他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嘴唇就会被剐蹭得开裂。
科拉肯滚烫的手心贴着她的耳垂,那处的脸颊红了一片。
由于被他捂住了一只耳朵,她能更突兀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及他忍耐的喘气的声音。
怪刺激。
边闪烁着母性光辉边跟她亲嘴。他对年轻人的态度和行为是不是,略有矛盾?
科拉肯之前也说过不会害她,沉皿盈没往心里去,这次她愿意相信了。
会做家务,会关心人,会自己忍着,最多停留在拥抱,以及隔着面罩接吻因为他的底色是温和的,不愿意也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多么适合成家的一个男人。
意思是,无论他捡到的是谁,他都会那样对待。毕竟他不是很想成家吗?
捧着她脸颊的手还在继续,抬手搭着他的手腕,沉皿盈小小的脑子开始运转,逐渐明白了什么。
他需要的或许并不是特定的[谁],只是一个能够组成所需关系的家庭符号。
感觉,好像是,强买强卖之间没有爱?
思考到这里,沉皿盈莫名吃味,有微妙的不爽。心里堵堵的,有团黑漆漆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很好,她现在冷静下来了。
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过往,不知道任何家庭相关的信息,才认识1天而已,想什么呢。冲动果然要不得。
她家长提醒了很多次,让她不要在国外捡流浪汉,虽然现在处于被捡的状态,但她家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死嘴,你干什么总在不合适的时候问问题,做点另外的工作都比瞎问强。
稍稍别开脸,沉皿盈不给他继续尝试了,闷声:“中国很多好玩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欢迎你来。”
“嗯。”
再继续跟他搂抱在一起可不是好想法,沉皿盈动了下腰,已经被他抵了好一会儿,她想起身。
有同样的想法,科拉肯这次配合她的动作,没再搂着不放。只是在距离越来越大的时候,放下的手下意识地又抬了几厘米,停了几秒,握拳,堪堪收回。
沉皿盈站了起来,意义不明地瞥了科拉肯一眼,他还继续坐在地上,似乎并未察觉不对劲。
对方的气味和体温依旧还留在她身上,手现在还麻着,总感觉身上各个位置都残留他的触感。
好可恶的身材,好可恶的性格。
她垂头丧气,不在这儿和他面面相觑了:“ 我要去洗澡。”
科拉肯疑惑:“你不是刚洗过吗?”
走去卫生间的脚步稍有停顿,沉皿盈心虚,磕磕绊绊地扭头,恼羞成怒:“要你管!”
科拉肯稍作思索,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沉皿盈还没走出几步,科拉肯想了想,问了个似曾相识的问题:“要帮忙吗?”
她总是体贴耐心地跟他说话相处,照顾他的情绪,他很感动,也想做点什么。
女孩子什么感觉不清楚,但从他自己来看,挺难受的。
科拉肯不想她难受。
听到不得了的发言,沉皿盈左脚右脚瞬间打架,差点当场摔倒。
身后的视线太强烈,她一时抬不起头,甚至没好意思再看科拉肯,只能脚步踉跄地快步跑去卫生间,啪嗒一声甩上了门。
没搭理他,那应该是拒绝了。
几秒后,合上的门缓缓推开,露了个小缝,似乎是在里面偷偷看他。
科拉肯察觉到了这道视线,和他撞上,沉皿盈视线闪躲,但还是犹犹豫豫地探出头,不该有的好奇心隐隐作祟:“你,你想怎么帮?”
她在不看那里挑战中获得了0秒的好成绩,你也试试看吧!
倒也没到那种地步,科拉肯沉默半响,还是举起了手。
骨节粗大的手指存在感异常强烈,指尖处有茧子,不经意划过肩头时就磨得慌。
抓着门框,沉皿盈瞳孔微颤,视线平移躲开,但又莫名其妙地折返回去,没出息地闭眼,咬牙,在迟疑。
因为没有拒绝,她再次偷偷摸摸瞧过去的时候,科拉肯已经配合的站起身,迈步往这边来了。
头不得不扬起,看向另外的高度。
刚刚有一段距离,他的手看着还行,好像跟她也没差多少。现在就奇了个怪,道理她都懂,但鸽子为什么那么大。
沉皿盈将门拉回了不少,瞬间没了底气:“感觉有点疼,还,还是”
她似乎很为难,科拉肯便试着帮她想更温和的办法,不过他也很生疏,“嘴也行。但我都只看过理论,没实践过。”
老公哥,你为什么还是不能好好说话,怎么一句比一句吓人。
已经不知道该震惊哪句话好了。
“等等,”沉皿盈忽地瞪大眼睛,发现了更奇怪的,对他们这个行业肃然起敬,“你们还学这个?”
不学。
但那群为了钱出卖身体和色相的同事有研究。甚至他们还不死心,天天追着他跑,导致他即使次次逃脱,但还是被迫耳濡目染。
对上她怯生生的目光,这个糟糕的故事实在没法讲,科拉肯开不了口,选择跳过。
他向来有跳过话题的办法:默默点头。就当给行业摸黑了。
这可比选选修课的时候犹豫多了,沉皿盈无法果断地下定决心,甚至觉得新提议似乎还,还
沉痛地闭上眼睛,她选择拒绝,大家不如一起忘了这段。
关上门的前一刻,她没忍住,还是隔着门缝,暗搓搓地小声问他:“那我们现在这是什么关系?”
问完又觉得自己蠢,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瞬间合上了门缝。
科拉肯最近遇到的问题似乎有点多,什么是朋友,组成的家庭又是什么,现在这状态又是什么。
他们关系好像还挺复杂的,但没关系,这才刚开始,还能慢慢捋。
当务之急是,出门前,他也得先洗个澡。
老公哥的听力和视力难测,沉皿盈不敢有奇怪的举动,规规矩矩地进去,规规矩矩地出来。
目送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坚决,倒显得之前的她更犹豫了。
她哼了一声,为自己找补,拉踩:“嘴都亲了,还扭捏这个。”
科拉肯解释:“一会儿还要出门。”
他说话时,看了她一眼,应该是说她。
沉皿盈:“?”
什么意思?她试图思考,但余光瞧见门关上,身体更先一步,还有更首要想做的事情。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着卫生间的门。她选择先听墙角。
没别的意思。意思是,如果他不会,她能教他。
狗狗祟祟换几个位置贴耳朵,稍作耐心地等待,然后头越来越低,缓缓蹲下,最终捂住了脸
科拉肯出来的时候,沉皿盈已经离得很远了。
她这期间没少干活。但活大部分都被科拉肯在之前做好了,她只能另外想办法。
无事可做,干脆一脚踹翻行李箱,把里面叠好的衣服爆出来,然后挨个重叠。
科拉肯欲言又止,他在里面把声音听得很真切,差点以为她又被砸了。
没有看到磕磕碰碰,但也没能看到她的脸。
剽窃科拉肯之前的穿搭,沉皿盈在脑袋上套了件衣服,将脸挡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那儿留了小洞,正灰溜溜地看他。
“没别的意思,”沉皿盈别开视线,试图解释,绝不在这时透露多余的神情,努力让声音一本正经,“情况特殊,还要出门,我我不能让监控发现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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