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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那年春天


    “上次去音乐节的时候向迎春说过, 他是那个游戏的代言人,一个明星。”


    谢海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我们不认识他,他会生气, 应该挺火的吧。”


    “可能吧。”冉风对柯之杭没太大兴趣, 他无奈地看了一钝感力超强的谢海安,笑道“他和阳鹏关系似乎不错。”


    “有吗?”谢海安想了想阳鹏和柯之杭相处的模式, 柯之杭看起来是个小少爷的脾气,阳鹏向来我行我素,生性孤傲, 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都没什么好脸色。他对柯之杭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冉风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两人到了宠物店, 向乃已经到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橙黄色的半袖,看起来非常扎眼, 向乃向来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今天的打扮倒是更像向迎春的风格。


    此刻他正在玻璃猫舍前看向迎春之前看中的那只布偶猫, 玻璃房映出他的影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那是一只快四个月大的纯正布偶猫, 雪白带着光泽的毛发,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非常漂亮, 此刻小猫正在睡觉,十分安逸。


    一般这种品质的猫很好卖, 但是同期的小猫都已经有了主人, 独独这只小猫却一直没有被卖出去,似乎在等待向乃带它离开一样。


    “喜欢这只吗?”谢海安走到向乃身侧,开口问道。


    “海安你回来了。”向乃微微回身, 看到谢海安,随后看到他身侧的冉风唤了一句“冉风哥。”


    冉风冲他礼貌地点点头。


    向乃看着谢海安有些惊讶“海安哥,你怎么”随即他抿了抿唇,并未说出后面的话,却悄悄偷了眼冉风。


    谢海安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瘦挺快的。”


    “怎么感觉你有点累,昨天没休息好吗?”谢海安将熟睡的小猫抱出来。


    小猫被吵醒,透蓝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谢海安,随即又被塞到向乃怀里。


    向乃的瞳孔微微放大,这样小小的一个生物在自己怀中,暖暖的,软软的,毛茸茸的,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奇妙到不喜欢小动物的向乃不自觉地他伸手抚摸着小猫的后背。


    “怪不得迎春喜欢这只猫。”


    “什么?”向乃抬起迷茫的眼睛,看向谢海安,他微微张着嘴,看起来和怀中的小布偶猫竟然有些神似。


    “没什么。迎春呢?他那么喜欢小猫,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谢海安笑道。


    “他和我说接了一个私设出门了,我也不太懂。”向乃的眼底有些乌青,看起来像是没睡好,他浅浅一笑“海安这个小猫,我买了。”


    “咱俩还客气什么呀,你要是谈钱我可是会生气的。”谢海安冲向乃眨眨眼,转身进了仓库。


    不一会他捧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这个是猫砂盆,这是猫砂,一会我给你发视频,你教猫猫怎么使用猫砂上厕所。这是猫窝,猫包,这是猫抓板,给它磨爪子用的。它已经打了两针疫苗了,还有一针,一个月之后你带它来打。洗澡,修毛的话直接来店里就行。”


    “不,不用这么多东西。”向乃看着谢海安捧来的一堆东西,轻轻摇摇头,额前的碎发跟着他的头晃动着,看起来愈发地憔悴。


    “向乃。”谢海安笑笑,他的眼中真诚,热烈,还闪烁着莫名的情感。


    向乃知道那情感是什么,是……感激。他没再拒绝谢海安的东西。


    “你怎么来的?”谢海安看了看向乃的小身板和这堆东西。


    “打车过来的。”


    谢海安看向冉风,他的眼神带着些恳求,像一只渴望骨头的小狗,冉风轻笑一声淡淡开口道“这么多东西,你不好拿,我们一会送你回去吧。”


    向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冉风,看了看地上的一堆东西,也感觉自己确实拿不回去,他点点头,带着些怯懦,小声开口道“那晚上在我家一起吃顿饭吧!”


    “海安去吧,我晚上有些事情需要回一趟老宅。”


    “啊?”谢海安茫然地看向冉风,他抿了抿嘴,私心里并不想和冉风分开,哪怕是一秒。


    他刚想开口拒绝向乃的邀请,冉风却抢先一步说道“好好和朋友聚聚,玩得开心。”


    谢海安张了张嘴,无奈地咽下想说的话,他对上冉风温柔的眼眸,他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同谢海安此刻沉寂的心。


    谢海安知道自己不能每时每刻地沾在冉风身上,这是病态的,他知道冉风的用意。


    即便如此,一股巨大的不安和恐惧油然而生,深深地笼罩在谢海安身上,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谢海安每一口呼吸都无比沉重。


    “没事的,冉风哥,你忙你的。”怕小猫害怕,向乃将小猫轻轻地放在猫包前,慢慢地引导他走进去。


    “海安,快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回家。”冉风握住了谢海安的手,双手触碰的瞬间,谢海安立马反握住他,他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和冉风的手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稍稍安心。


    谢海安的喉咙干涩的难受,紧张与不安如同不断蔓延的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谢小狗是最勇敢的小孩。”冉风悄悄靠近谢海安,在他的耳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谢海安看着神情专注的向乃,在发痛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气声“好”


    冉风把谢海安和向乃送到向乃家小区门前,谢海安下了车,视线依旧紧紧地盯在冉风身上,他的眼中带着些许渴求,似乎希望冉风能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


    湿漉漉的眼神掺杂着恳求,讨好和小心翼翼,让冉风有些不忍,他狠下心,对着两人温柔笑笑“快上去吧,我先走了。”


    向乃和冉风道了别,冉风没再看谢海安,开车离开了。


    “海安哥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恋爱脑,如胶似漆的呀。”看着谢海安心情有些低落,向乃忍不住调笑道。


    谢海安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是呀,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海安哥。”向乃的语气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有些试探地开口问道“是那个病又犯了吗?”


    “嗯。”


    向乃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担忧之色,脸上的线条似乎也因为担忧而有些紧绷“冉风哥没起疑心吧,你瘦得太快了,他是心理医生,你又不会撒谎”


    谢海安笑着打断了向乃的话,向乃的关心让他本来紧绷的心有所转移“冉风知道我的病,他一直在为我治疗。”


    “啊?抱歉。”向乃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以为他不知道。”


    依旧是那个老旧的单元门,临近楼底向乃看起来倒是有些不安。


    “怎么了?感觉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向乃有些不安,谢海安也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他回头看去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没有什么异常。


    “有吗?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看着抱着猫包的橘黄色小人,谢海安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换成这个花哨的风格了?看起来像迎春的衣服。”


    “前几年生日迎春送给我的,当时觉得颜色太亮了,一直没穿,最近翻出来觉得还不错,就穿了几天。”提到向迎春,向乃的神色不觉得愈发温柔。


    向乃打开房门,谢海安先走进去换鞋,回头的时候看到向乃的脸色发白正看着楼梯口。


    “怎么了?”谢海安微微蹙眉,见向乃这副样子,想走过来看个究竟,向乃却火速地关门进了屋。


    “没什么。”向乃把猫包塞进谢海安的怀中,语气中带着些局促“海安哥,你帮我把东西在房间中收一收呗,我去买点菜。”


    向乃的异常太过明显,谢海安感受到他在害怕什么,他疑惑地放下拖鞋,走了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我自己去吧。”向乃额头渗出汗珠,打湿了发根,他紧张地拒绝。


    谢海安想到了一直纠缠向乃和向迎春的那个男人,他冷着脸走过去刷地一下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是空空荡荡的楼梯间。


    向乃好似松了口气,温声开口道“海安哥,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他是又来纠缠你了吗?”


    向乃沉默地低下头,无疑肯定了谢海安的问题。


    “报警吧。”谢海安的神情有些凝重,他知道向乃和向迎春的过去,碰上这样的无赖,他们无法脱身,只能逃避。


    向乃摇摇头,苦笑道“没用的,他没有对我们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报警也没用。”


    “换个地方吧,找一个带安保系统的小区,我帮你们找。”


    向乃强扯出一抹笑容“没事的,安哥,我能解决。”


    “你怎么解决?”谢海安有些生气,他气那个无耻的男人,也气无用的自己。


    “海安哥。”向乃轻轻地唤了谢海安一声。


    “你知道为什么我给向庆改名叫向迎春吗?”


    向乃骤然转移话题,让谢海安有些不明所以,他看着向乃疑惑地摇摇头。


    “那年春天,我们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向乃的声音很轻,却依旧勾着谢海安想到了那个让他逃离苦难的春天。


    “春天来了。”


    “我的意思是要重新开始了。”


    向乃笑了,如同寒夜中乍然绽放的冰凌花,带着彻骨的冷意与决绝。


    第52章 遗忘


    “你想怎么做?”谢海安闷声开口, 这样的向乃让他感到陌生,他眼中的向乃一直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朵小草,看起来普普通通却能存活在三九寒风里。


    向乃恢复了往日的和煦, 眼中浮了层淡淡的雾色, 他笑着说“我已经想到了永远摆脱他的办法。”


    见谢海安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向乃故作轻松地向门外走“先去菜市场吧, 一会迎春回来了。”


    谢海安跟在向乃身后,眼睛紧紧地盯着向乃挺拔的脊背,他的脚还是有些跛, 似乎更严重了。


    “我发现他在吸毒。”出了单元门,向乃四下看了看, 见四周无人悄声靠在谢海安肩头说道。


    “吸毒?”谢海安瞳孔地震,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遥远和陌生。


    “那天他来找我要钱,瘦得像皮包骨, 黑眼圈很重,整个人没有任何精气神, 发疯了一样和我要钱,我原本以为他要那么多钱是为了还赌债。”


    向乃抬头看了看在墨蓝色的天空烧得像火一样余晖, 肆虐地吞噬着周边无辜的散云,就像是修罗地狱的烈火势要烧尽一切污浊。


    “后来他在我面前犯了毒瘾,在我面前抽搐口吐白沫, 我在他胳膊上发现了注射剂的针孔,我才知道他要钱不是为了赌博而是为了吸毒。我找了警察, 就等他再次找我要钱, 警察便可以跟着他抓住贩卖毒品的卖家。”


    向乃笑得云淡风轻,残阳打在他脸上印下明暗交叠的阴影,看起来像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谢海安还是悬着心, 有些不安地压低声音问道“靠谱吗?吸毒的人都很极端,你不会他把逼到绝路对你下狠手吧。”


    向乃摇摇头,安抚地温言道“别担心,便衣警察都在四周,就等他现身了,上次我给他的钱差不多就快花光了,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他就会来找我要钱了。”


    谢海安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类似便衣警察的人物,但是他确实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他的心是惶惶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危险,向乃也透着说不出的奇怪。


    “一切就快结束了,没有什么能阻挡春天的到来。”


    向乃的话很轻,轻到谢海安恍惚间以为是夹在风中的幻声。


    两个人在菜市场买了很多菜,向乃挑的都是谢海安和向迎春爱吃的,谢海安跟在向乃身后充当人形提物机。


    菜市场人声鼎沸,喧闹嘈杂,这样的环境让谢海安心口说不上的烦闷,一股窒息感涌上喉咙,憋得谢海安难受。


    “海安,不然你先出去等我,这里太吵了,我怕你闷的不舒服。”见谢海安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想到他的病有些担忧。


    谢海安看了看两个手拎得满满两大袋蔬菜瓜果,问道“还要再买吗?已经买这么多了。”


    “我再去那边买一个藕片,迎春爱吃。”


    “这不就有吗?干吗去那么远的地方买。”谢海安看了看不远处的莲藕奇怪地问道。


    向乃的眼神有些闪烁,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笑道“那边比较便宜。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很快。”


    谢海安点点头,本身就是向乃请客,向乃这样说他也不好再说下去,确实这样拥挤的环境让他透不过气,他转身走出了市场。


    此刻天虽然还未全黑,太阳却已经完全不见踪影,街边的路灯还没开,正是一天中最压抑的时刻。


    谢海安蹲在街角的大树下,缓了许久。


    远离了拥挤喧闹的人群,呼吸到清新畅快的空气,让他的身上松泛了不少,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一个藕片能便宜多少钱?值得向乃走那么远去买,况且已经快20分钟了,他怎么还没出来?他刚刚难道是有什么事想支开自己?


    一股强大的不安和恐惧席卷了谢海安,他猛地站起来,却看到一抹橘黄色从菜市场那边小跑过来。


    谢海安的心安了安,像一颗石子沉入了大海。


    向乃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白皙的脸颊因为剧烈运动泛了些红,他大口喘息着“不好意思海安哥,我刚买了藕,还买了排骨,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没事,不着急。”谢海安接过了向乃手中的东西,两个人回到了家。


    此刻,向迎春也刚刚回来,坐在沙发上逗小猫,他化了很浓的妆,剑眉斜飞入鬓,刻意将脸上的线条弄得更加凌厉,他戴了蓝灰色的假发,穿着黑色的特质战斗服,服饰十分繁琐胸前有很多口袋和挂扣,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黑色工装裤下蹬着一双作战靴,透着说不出的帅气。


    见到谢海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海安哥?你在cos竹竿?”


    谢海安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什么?”


    “别胡说。不换衣服就坐沙发?”向乃白了向迎春一眼。


    向迎春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向乃吐了吐舌头,怀中还抱着那只小猫“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明知故问呢?”向乃没好气地笑道“快去换衣服,下次再穿衣服上沙发,我就踹你。”


    “知道啦!当着海安哥的面,别凶巴巴的嘛。”向迎春将小猫放在地上,走过来脱掉鞋子,摘掉假发,乌黑的齐肩长发瞬间散落。


    “海安哥,你去的地方是不是很艰苦呀,瞧你瘦的。”


    “环境还行,是挺偏僻的地方。”谢海安换了鞋,跟着向乃进了厨房被赶出来了。


    向迎春换了身家居服,拉着谢海安教他怎么让小猫在猫砂里上厕所。


    此刻向迎春卸了妆,面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谢海安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那个男人的事情告诉他。


    谢海安又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向乃,心下犹豫。


    “想什么呢,海安哥。”向迎春深邃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猫身上移到他身上,他的眼睛深不见底“有话想和我说吗?”


    谢海安摇摇头,还是放弃了和向迎春说那些事,向乃自小便护着向迎春,让他在象牙塔中长大,他应该有自己的安排,若是多嘴说不定会给他们兄弟带来隔阂。


    “给小猫取名字了吗?”


    “叫风信子。”向迎春笑着摸摸小猫的头,小布偶猫歪了歪头,湖蓝色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向迎春“好像他。”


    “向乃吗?”


    “嗯。”小布偶用小爪子抓向迎春的手指,向迎春的眼眸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像哥哥。”


    “来吃饭了,别聊了。”向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谢海安和向迎春起身往厨房走。


    “风信子,是一朵花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向迎春摊摊手,看向向乃,向乃道“没什么寓意,瞎取得。喝点酒吗海安哥?”


    谢海安摇摇头“我在吃药不能喝酒。”


    “吃药?”向迎春有些疑惑,他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向乃如出一辙“冉风哥知道吗?”


    “别瞎操心了,就是冉风哥给海安配的药。”向乃将饭推到向迎春面前。


    向迎春一副夸张的吃惊模样“这样呀!”


    “是他给配的,这些年一直没好好看医生,现在想好好地把病治好也不太容易。”谢海安无奈笑笑。


    “海安”向乃定定地看着谢海安,神色里说不出的认真“遗忘或许是某种形式的自由。”


    向迎春轻笑一声“哥,你怎么说话文绉绉的。要做诗人?”


    “烦不烦人,吃你的饭。”向乃啧了向迎春一声,几人没再聊这个话题,聊了聊谢海安援建时发生的事。


    快吃完饭,谢海安给冉风发了短信,冉风很快就回复很快会来接他。


    向乃和向迎春把风信子的猫窝,猫抓板都整理到客厅的角落。


    “过两天再买个大一点的猫爬架吧。”


    “放哪呀?”向迎春有些奇怪,指着向乃冲谢海安说道“之前怎么都不肯让我养小猫,现在小猫带回家,比对我都上心。”


    谢海安已经习惯了两个人斗嘴,开玩笑道“等着吧,风信子要把你哥的宠爱分走了。”


    “那不会,哼小小猫咪。”向迎春撇撇嘴,看向给小猫倒猫砂的向乃。


    “放我那屋。”


    “不是吧哥,放你那屋那么小,放你那屋你住哪呀。”


    “你说呢?”


    向迎春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好吧,我最听哥的话。”


    谢海安听他俩的话听得云里雾里,冉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谢海安走到阳台接起电话,冉风清冷的声音像山谷里干净清澈的山泉水,泡着谢海安燥热的心,冒起翻滚的泡泡。


    “回家吗?”


    谢海安的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雀跃的心情按捺不住“回家,你到了吗?”


    “下楼吧。”


    “好!”


    谢海安挂了电话,向迎春一脸八卦地看着他“啧,海安哥,这么花痴?”


    谢海安笑了笑,嘴角压不住的甜蜜“冉风来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下楼。”向乃将猫砂塞进向迎春怀里“我上楼之前把屋子打扫好。”


    “遵命,哥哥。”向迎春挑挑眉,目送谢海安和向乃下了楼。


    子夜漆黑,路灯点点,夜凉如水,晚上的老小区四周格外寂静。


    向乃温凉的声音传来“海安哥,我们都要向前看了。”


    谢海安偏过头,昏暗的灯光照在向乃橘色的衣服上,衬得他的肩膀有些单薄,他的眉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凄凉和决绝。


    “当明天太阳升起时就把昨天忘掉吧,也把今天忘掉。”


    第53章 只能做0


    谢海安微微蹙起眉头, 心中的疑惑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朦胧的路灯灯光蒙上一层迷雾,静谧的夜晚偶尔响起一两声嘶哑的蝉鸣。


    “向乃?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我们都长大了, 你再也不用一个人承担所有事。”


    向乃的眼眸中浮起一层水光,他灿然一笑“海安, 真好,你又遇到了冉风哥。你和迎春都长大了,未来的路还很长, 都不要再拘泥于过去了。”


    谢海安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向乃是在劝他忘记那段泥泞的回忆还是另有所指, 他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找不到头绪。


    “把这件事告诉迎春吧!向乃,我们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再是那个一味躲在你身后寻求保护的小孩了。”


    谢海安看着向乃灿烂的笑容,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泪光, 他轻笑了一声,别过头“快回去吧, 冉风哥在那等你呢。”


    谢海安顺着向乃的视线看过去,冉风靠在车边,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 一举一动都仿佛画作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他正笑着看向两人, 见谢海安看他, 便摆了摆手示意谢海安过去。


    谢海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摇摆了一下,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纠结拉扯着谢海安,沉默许久谢海安开口“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需要猫爬架直接去我店里挑就行。”


    向乃点点头“你们也保重。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谢海安冲他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地向不远处的冉风跑去,靠近冉风他才发现,冉风的嘴角有些破皮,还渗着淡淡的血渍。


    “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饭开心吗?”见到谢小狗,冉风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


    谢海安微微蹙起眉头,指腹碰到了冉风的嘴角“这是怎么弄的?”


    冉风愣了一下,清冷的眼眸微微流转,笑道“天气太干,上火了嘴角都裂了。”


    说罢,他轻轻舔了一下嘴角,轻微的疼痛让他的嘴角抽疼了一下。


    “这是打的!”谢海安笃定开口,他挨了多少顿打,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哪些伤口是暴力所致,哪些是生理现象。


    谢海安小心地双手捧起冉风的脸颊仔细端详,冉风微微偏头却被谢海安强硬地掰过头。


    在昏暗的灯光下,谢海安还是看出冉风的右脸有些冰凉,微微红肿,应该是冰敷过,做了处理。


    谢海安的眉头拧成一团,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冉风没有作声,他抿了抿冰凉的薄唇,强行偏过头,用左脸对着谢海安。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你!”冉风的态度,仿佛是点燃引线的火苗,一瞬间引爆了谢海安长久压抑埋藏的情绪炸弹。


    从小到大,谢海安从来未对冉风发过脾气,甚至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少年时期的冉风脾气古怪,冷漠至极。


    就算后面两人做了朋友,冉风依旧有时候会对谢海安莫名其妙的冷淡和无缘由地拒绝交流。


    对于冉风的冷漠谢海安一贯都是迁就,从未有过任何的脾气,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狗的原则,他对冉风总是无比耐心,凭借着撒娇卖萌死缠烂打一次又一次破冰冉风封闭自我的桎梏。


    如今面前的冉风,这样冷漠的表情,疏离的态度亦如年少一般。


    可是年少时谢海安司空见惯的态度,如今像一把利刃刺痛了谢海安。


    冉风靠在车上,一言不发,倔强的不肯看谢海安。


    两人对峙了片刻,谢海安终究低头,他将头埋进冉风的肩膀,熟悉的松木香弥漫在鼻腔。


    过了许久,久到两人前面的老旧楼房里的灯光都已经暗了,只有楼顶的小灯在无尽的黑暗中撑起一小片光亮。


    谢海安闷声开口,语气不再是刚刚龇牙狂吠的小野狗,而像一个犯了错夹着尾巴求原谅的拆家小狗“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喊。”


    他并没有犯错,他只是习惯了道歉,习惯了去哄冉风,去承担冉风所有的情绪和态度,自年少时起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谢海安感受到身下的冉风身体一僵,半晌,冉风抱住了谢海安的肩膀,两个人就这样靠在车上,冉风抚上了谢海安的头。


    “对不起。”冉风温柔的声音响起,谢海安有些疑惑地想抬头看冉风,却被冉风的手按住,他不再挣扎乖乖地把头靠在冉风的肩膀。


    冉风的声音如同夜中夹杂着清冷月光的柔风,柔软清凉,抚慰了谢海安所有的委屈“别生我气好吗?”


    谢海安用鼻腔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小狗”冉风轻轻唤了他一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谢海安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冉风。


    “今天我回老宅了,和我妈,迟叔他们说了我们的事。脸上的印子是我妈打的,已经不疼了,我敷了冰块,私心不想你知道这件事,我有信心可以自己解决所有事情。一直以来我想让你依靠我,相信我,却忘了我的海安也同样也是我的后盾。所以谢海安”


    冉风顿了顿,随即开口道“对不起,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事情,都让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好吗?”


    “好!”谢海安紧了紧手臂,将冉风从车身上拉起来,死死地锁在怀中,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伯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冉风轻笑了一声,回荡在寂静的夜中“没有,她同意我们在一起,她让我周末带你回去。”


    “阿!?”谢海安呆呆地松开冉风,看着冉风的笑中带着些许狡黠,像一只耍了小计谋得逞后炫耀的小狐狸。


    “那她为什么打你?”谢海安又看了看冉风嘴角干涸了的血渍,有些心疼。


    “我和她说我恋爱了是个男生,她一气之下打了我一巴掌。”


    冉风嘴角勾着笑,往日清冷的眼眸,带着些调皮冲谢海安眨眨眼“我和她说我对女人硬不起来,对男人也硬不起来,只能做0 ,她就叫我把你带回家看看。”


    “阿!?”谢海安震惊地微张着嘴,一时间瞠目结舌。


    冉风泰然自若,一本正经地说着如此私密的事,竟然没有一点孟浪,倒是谢海安一时涨红了脸,有些结巴。


    “你你这是胡说,明明”想到了去曲水前的那天早上,谢海安微微闭了闭眼睛,耳廓上像是被刷了红漆,格外显眼。


    冉风凑到谢海安的耳边,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熟透了的耳朵上,用极尽暧昧的声音吐出一口气“想什么呢?谢小狗。”


    谢海安慌乱地推开冉风,钻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冉风听到副驾驶传来谢海安强装镇定的声音“快点回家吧,都半夜了!”


    他看着车窗内隐约浮现的人影,嘴角漾起一抹清浅的笑。


    车上的谢海安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乖巧得像幼儿园大班坐在小板凳上等老师来上课的小朋友。


    冉风像是没看到谢海安的窘意,看似认真地开车,只是淡淡开口道“在紧张?”


    谢海安抿了抿嘴,双手紧紧握着安全带“阿姨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她,她很喜欢你。”


    “当时她喜欢我是因为把我当作你朋友!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谢海安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泄气。


    “现在怎么了?”


    “现在我是你男朋友。阿姨肯定会生气我拐跑了她那么大一个儿子。”


    冉风笑出声,笑声中掺杂着打趣和戏弄“别那么丧气,或许她还要谢谢你呢。”


    “今天晚上和朋友聚会开心吗?”冉风适时地岔开了话题,把谢海安从紧张担忧的情绪中拉出来。


    “挺好的,就是”想到向乃怪异的行为,谢海安问道“吸毒的话被抓要判多少年?”


    “吸毒?单纯吸毒应该不构成犯罪,不会被判刑吧。被抓拘留或者罚款?”冉风眉头一跳“怎么问这个?”


    “不会被判刑?”冉风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谢海安耳侧,他的心脏漏了一拍,一丝清明在混乱的思绪中如同穿透云雾的阳光。


    向乃异常的反应,那些告别的话,那些他被忽略的细节,若有若无的线索,此刻连接在一起。


    谢海安的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脸上满是焦急“不行,我要回去!去找向乃!”


    “怎么了?”冉风立刻调转了车头,谢海安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颤抖,握着安全带的手指也颤动着。


    “别着急海安。”冉风没再多问,索性两人没开出多远,车停到向乃小区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少闪烁着红蓝光的警车进进出出。


    谢海安的眼中布满了焦急和紧张,颤抖着的手指想按开安全带却怎么也按不开。


    冉风给他按开安全带,啪的一声,像是斩断了谢海安脑中紧绷的弦,他推开车门,向向乃家狂奔而去。


    此刻已经是半夜,因为警察的到来,很多好奇的居民还是里三层外三层把警察警戒的地方围个水泄不通。


    冉风停好车,却已经看不到谢海安的身影,他不知道向乃家,所以顺着警车的光走到人多的地方,听到两个光着膀子的大爷正谈论着这件事。


    “哎呀不得了,两个人都死了,刚才警察用白布盖着抬走的呢!”


    第54章 审讯


    一个穿着睡衣的大婶插进来, 有些震惊地问道“两个人?死了两个人?”


    光着膀子的大爷摇着蒲扇,咂咂嘴“从楼上掉下来的,听说两个人在楼顶打架呢, 啧啧啧, 你说说大半夜不好好在家睡觉,在楼顶打架, 是不是有病,这不黑天半夜的掉下来了呗。”


    冉风微微蹙起眉头,想到谢海安车里的话和奇怪的反应,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大半夜在楼顶打架,多大年纪呀干这事?”


    “那谁知道呢!摔得血肉模糊的, 可吓人了。”


    四周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冉风向人群里面看去,警戒线内的地上有一摊暗红色的血迹, 几名警察在勘测取证。


    他抬头看去,楼房看起来有些年岁了, 墙皮有些脱落,楼层大概七层, 楼顶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四周的人逐渐散去,漆黑的夜晚独留冉风和忙碌的警察。


    冉风的手机不时地振动起来, 是谢海安的电话,挂掉谢海安的电话后, 冉风匆忙赶到了警局。


    谢海安双臂的手肘抵在膝盖上, 垂着头坐在警察局长廊的座椅上。


    “海安?”冉风走到谢海安面前,看到谢海安茂密发顶的旋,他坐在谢海安的身侧, 轻轻抚摸着谢海安的后背。


    “发生了什么事?谢海安?”


    谢海安抬起双臂,抱住了头,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头发,他的身体有些颤抖“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发现的,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猛地刺痛了冉风的心,谢海安之前说过同样的话,在乡下,当时他误以为自己死了,那么如今


    冉风想到了向乃家小区里那几个说闲话的老头,他的心里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冉风站起身,握住了谢海安拉扯头发的手,强行把他掰开,抱住一直发抖的谢海安,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腰腹上。


    “海安,不是你的错!”


    谢海安抱住冉风的腰,他紧紧攥着冉风后背的衬衫,愧疚和自责像一张无法挣脱的大网,拴得他喘不上气。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他在告别,他让我们向前看,他自己却永远地死在过去。”谢海安的声音有些呜咽,回忆如同一把尖刀,刺痛他的灵魂。


    “海安,我们都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谢海安抬眼看向冉风,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发白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向乃死了。”


    尽管冉风的心中早已猜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漏了一拍,猛地缩成一团。


    冉风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双眼,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下午穿着橘色衣服抱着小猫腼腆一笑的向乃,强压制住内心痛苦的情绪,深深地吐出“怎么回事?”


    “谁是谢海安?”一名警察从审讯室走出来。


    谢海安抹了抹脸上的泪,踉跄着红着眼眶站起身“我是。”


    “进来吧。”


    谢海安红着眼看向冉风,冉风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去吧,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谢海安脚步漂浮地跟着警察走到审讯室,一股严肃压抑的氛围扑面而来,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是单调的白色,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天花板上的灯发着惨白的光,晃得谢海安有些头晕目眩。


    谢海安被指引着坐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前,那桌子像漂浮在大海中央的孤岛,孤立无援。


    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坐在谢海安的对面,看到谢海安坐立难安的情绪,女警开口道“别紧张,照实回答就行。”


    谢海安麻木地点点头。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男警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你与死者向乃是什么关系?”


    谢海安咽了口口水,痛苦的情绪席卷全身,他的身体又克制不住地发抖,他张开发干的喉咙道“朋友。”


    “你与死者向华强是什么关系?”


    “向华强?是谁?”


    警察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举向谢海安,谢海安看到照片上的人瞳孔猛地放大,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冷冷一笑“他就是向华强?他死了?”


    “你和向华强是什么关系?”


    谢海安淡淡道“他是向乃他爸,我和他没关系。”


    “你今天见过死者向华强吗?”


    谢海安茫然地摇摇头“今天没有见过。”


    听了谢海安的话,警察想了想问道“上一次你见到向华强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前,我来向乃家做客,碰到这个男人在纠缠向乃。”


    “他们在因为什么事情纠缠?”


    谢海安摇摇头“我不知道。”


    见谢海安坦荡地没有撒谎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女警开口道“今天死者向乃一天都和你在一起,他有没有和你透露过任何关于谋杀向华强的言论?”


    “谋杀?”谢海安不悦地蹙起眉头“他怎么可能会去谋杀别人!”


    男警不悦地敲敲桌子“你只需要回答警方的问题,不要提问。”


    “没有。”谢海安闷声道。


    “监控显示,你和向乃一同去了菜市场,中途你突然离开,向乃在菜市场独自见了向华强。当时你为什么会独自离开?”


    “他那时见了向华强?”巨大的懊悔和自责爬上谢海安的脸庞,他颤抖着不可置信地又问道“他那个时候见了向华强?”


    男警又敲敲桌子,梆梆的敲击声震动着谢海安的耳膜“这位同志,你只需要回答警方的问题,不要提问。”


    谢海安强压下胃里泛起的酸水,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当时菜市场很吵很乱,那样的环境让我很难受,所以我先出去等他。”


    女警拿出一张监控照片,照片上的向乃在指着一个方向和谢海安说些什么。“当时死者向乃指的方向正是死者向华强的方向,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那边的藕片比较便宜,他要去那边买藕片,让我出去等。”


    谢海安的话显然并不能让警察信服,警察转而问道“从市场出来,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与向华强见面的事?”


    谢海安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死者向乃与死者向华强两人之间的恩怨?”


    “知道。”


    “都知道些什么?”


    “从”谢海安深吸了口气“从几年前开始,他一直纠缠向乃兄弟,和他们要钱。”


    “今天死者向乃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今天他和我说他已经想到了永远摆脱向华强的方法了,向华强吸毒,他说他报了警,便衣警察就在周围,只要向华强再来和他要钱,警察就能把他抓起来,就能给他判刑。”


    警察对视了一眼,男警眯了眯眼睛开口道“单纯的吸毒并不会判刑,处十到十五天拘留,情节轻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罚款五百。死者说了这些后你是什么反应?”


    谢海安有些呆滞,他自嘲一笑“我相信了,我真蠢,要是当时我知道这个事,我怎么会让他去做这种傻事,为了那个人渣丧命。”


    谢海安的双肘抵在方桌上,垂着头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桌子的表面有一些抓痕,看得出坐在这里接受审讯的人都经历了一段难挨的时光。


    梆梆梆


    “抬起头来,不要低头。”


    女警开口问道“为什么说向华强是个人渣?”


    “他赌博,吸毒,像一个吸血虫一样吸向乃的血。向乃说过,他报过警,搬过家都没有用,向华强就像一个寄生虫,甩不掉,无法摆脱。”


    “对于这些向迎春知道吗?”


    “不知道!”谢海安下意识地开口。


    “为什么这么肯定?”女警平静的视线像一面能照透人心的镜子,一点一点窥探谢海安的一切。


    “向乃从来都不把这些事情告诉向迎春,向迎春一直都是干干净净。”


    “你与死者在晚上七点半左右的时间在案发楼不远处,当时你为什么在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当时我在他家吃完饭,向乃送我下楼,他和我说让我好好生活。”


    “当时你没有感受出他的不同寻常吗?”


    谢海安攥住了胸口的衣服,按着痛苦的胸膛,开口道“感觉到了。”


    “你没有询问他吗?或者采取措施?”


    谢海安深深吸了口气,吐出的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他说春天来了,要重新开始了,我不知道他说的重新开始是和向华强同归于尽。”


    谢海安再也无法压抑悲痛的情绪,痛苦的窒息感如同一只大手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


    浑浑噩噩的谢海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审讯室的,审讯室外冉风和向迎春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向迎春的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仰头靠在墙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在痛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


    谢海安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沉重地挪到向迎春前面,哑着嗓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


    向迎春轻轻呢喃到,转而他笑了,笑得病态又痴狂,笑得眼角泛出了泪花,嘴里不断地呢喃着“怪不得。”


    第55章 别辜负他


    向迎春的眼神暗淡, 他面容扭曲在痛苦中,痛苦的闭上眼睛“怪不得他这两天把我想要的一切都给了我,他陪我去漫展, 送我风信子, 带我去了一直想去的教堂,还给了我我本以为他终于肯放下世俗的眼光, 原来只是因为他早就计划离开我罢了。”


    “迎春!”谢海安靠在向迎春身边的墙壁上,他的心依旧被痛苦死死缠绕,找不到出口。


    “向乃和向华强的家属在哪?”一个警察走了过来。


    向迎春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杂乱的长发垂在他苍白的脸上“我是向乃的家属。”


    “两位死者的尸体都在市殡仪馆,可以领回去了。”


    向迎春麻木地点点头, 神情有些恍惚。


    “我开车过去, 先去殡仪馆吧。”此刻只有冉风还保持着冷静,他带着心情低落的两个人, 去了殡仪馆。


    一夜的审讯,出了警局天已经蒙蒙亮了, 今天是个阴雨天一层一层的乌云压下来像憋着一口气没有落一滴雨点。


    殡仪馆挨着墓地,才五点多, 几人遇到了一个出殡的队伍,人群前面有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一位老人的黑白相片,阵阵嚎啕凄惨的哭声不断传来, 向迎春的唇微微颤抖,呆呆地看过去。


    “迎春?”见向迎春望着出殡的队伍发呆, 谢海安唤回了向迎春的神智。


    向迎春回过神, 迈着大步跟了上来。


    殡仪馆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个房间内传来细微的哭泣声,向乃的遗体安排在殡仪馆最里面的房间, 用白布蒙着,白布上沾染的暗红色血渍早已经干涸。


    向迎春蹒跚地走过去,想掀开白布却被冉风握住了手腕,冉风顿了顿,温声开口道“别看了!”


    谢海安知道冉风是什么意思,从楼上摔下来,身上注定血肉模糊,向乃与向迎春两人骨肉至亲,又怎么能看向乃如此惨烈的死况。


    向迎春愣愣地看着冉风,手腕却一个用力挣脱了冉风本就没有用力握着的手掌。


    冉风轻叹了口气,松开向迎春退到,谢海安身边,轻轻拍了拍谢海安的后背,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看。


    向迎春猛的一下掀开了那块死亡的白布,床上躺着的人已经看不出面容,身上穿的橘黄色的半袖上沾满了干涸的褐色血迹,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片紫红色的尸斑。


    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向迎春双脚瘫软跪在床前,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大颗大颗的滑落,他的身体因急剧地哭泣而颤抖着,崩溃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声肝肠寸断中透着深入骨髓的悲哀与绝望。


    向迎春哭了许久,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红肿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印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憔悴得像一个纸人。


    似乎是哭累了,他的头抵在向乃的床前,无力地跪着。


    窗外阴蒙的天空骤然被一道闪电炸开,白光乍起,随即暴雨如注,倾斜倒出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吵得人头痛。


    谢海安的心抽疼着,他慢慢走过去蹲在向迎春身侧。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向迎春,因为谢海安知道没有任何话能安慰此时的向迎春。


    这个场景,他不久前才经历过,那时他以为冉风死了,跪在那抔黄土前,他也如向迎春此刻一般万念俱灰。


    谢海安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钻心的疼痛,咬咬牙轻声开口“迎春,你知道向乃为什么会给你改这个名字吗?”


    听到向乃的名字,向迎春眼神空洞地偏过头,盯着谢海安机械地摇摇头。


    “他和我说过,是迎接春天的意思,因为春天来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重新开始?”向迎春喃喃道“哥哥,没有你,我怎么重新开始呢。”


    “迎春。”冉风尽量克制颤抖的声音,安抚着向迎春的情绪“好好安葬向乃吧,他宁愿死也想让你安稳地活着,别辜负他。”


    冉风的话很轻,却似乎起了作用,向迎春缓缓站起身,却由于长久地跪着双腿已经麻得失去知觉又重新跌坐回去。


    谢海安扶着向迎春慢慢站起来,向迎春扶着向乃的床边稳住了身形,慢慢俯下身在向乃血肉模糊的额头落下一吻,缓缓盖上了向乃身上的白布。


    最终向迎春选择了火化,熊熊火光焚烧了向乃的骨骸,橘黄色的火光亦如向乃那天穿的衣服,只是这火光扎得人眼睛生疼。


    冉风送抱着骨灰盒神情呆滞的向迎春回了家,一踏入家门,风信子从卧室窜出来跑到了向迎春的脚边。


    向迎春有些恍惚地看了看风信子,谢海安看着向迎春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在他身旁照顾他几天,却被向迎春赶出来了。


    向迎春让他不要担心他,他会好好照顾风信子,好好活着,向乃用命换给他的安稳生活,他会珍惜。


    谢海安不知道向迎春说的是不是真的,此刻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跟着冉风回了家。


    一进家门,正在扯玩偶的小冉和平安听到动静火速丢了玩具飞奔过来,小冉似乎感到两人低落的心情,左嗅嗅,右闻闻,企图安抚谢海安。


    谢海安回身抱住了冉风,他将下巴抵在了冉风的肩膀,沙哑地开口“带我去你的工作室吧,我想把那几年的事情告诉你。”


    冉风轻轻摩挲着谢海安背上的蝴蝶骨,温声开口道“我会听完你所有的经历,但是不是现在。海安,你一夜没睡了,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谢海安摇摇头“我睡不着。”


    冉风把低落的谢小狗按在沙发上,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我去泡两杯蜂蜜水,喝了之后去睡觉,无论什么事情,睡醒再说,听话。”


    谢海安疲惫地点点头,看着冉风起身去了厨房。


    小冉不死心地跟着过来,用黑色的鼻头顶了顶谢海安的小腿,作为抚慰犬它清楚的知道现在谢海安的情绪并不高,它翻身躺下露出肚皮,湿漉漉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等待着谢海安去摸它。


    现在的谢海安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在小冉身上寻求抚慰,他乖顺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冉风回来。


    冉风端着一杯蜂蜜水过来递给谢海安,谢海安一饮而下,蜂蜜水很甜谢海安却隐隐尝到一股子苦味。


    本以为难以安眠的谢海安,喝完蜂蜜水之后却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痛,冉风拉着谢海安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他轻轻吻了吻谢海安的额头“睡吧海安,明天我带你去工作室。”


    在冉风温柔的眼眸中,谢海安沉沉睡去。


    见谢海安睡过去,冉风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轻轻起身,掖好了谢海安的被角,转身出了家门。


    一夜未眠让冉风也有些疲惫,他开车到了一家咖啡馆,早上六点咖啡馆里的人很少,冉风推开咖啡店的门,门上挂的风铃叮铃铃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远处的人见到冉风冲他招招手。


    冉风走过去,坐在那人对面“久等了,阳鹏。”


    阳鹏抬眼看了看面色疲惫的冉风,挑挑眉“没休息好?喝点什么?”


    冉风摇摇头,开门见山到“海安的病例呢?”


    阳鹏也没再废话,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A4纸订成的病历册。


    门口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两人都没太在意,砰的一声巨响,在清晨安静的咖啡店格外轧耳。


    阳鹏和冉风的视线齐齐地向门口看去。


    门口的人,三伏天穿着风衣,戴着一个褐色的老爷帽和口罩,外面阴雨绵绵他还戴着墨镜,此时他正隔着帽子揉头,显然是因为戴着墨镜视线不清晰撞到了玻璃门上。


    看到两人在看他,他假装坦然却苟苟怂怂地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阳鹏的眉头抽了一下,有些无语地深深吸了口气。


    冉风轻笑一声,调笑道“怎么你现在也是大明星了吗?还有狗仔跟着。”


    “这是当时在小镇的时候谢海安的病历本,三年里我带着谢海安看了九个医生,都收效甚微。”阳鹏生硬地开口,并不想谈尾随他而来的小尾巴。


    冉风接过病历册,仔仔细细地翻阅着留存的档案,越看脸色越难看。


    “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阳鹏瞥了一眼在角落中探头探脑的老爷帽,眸色暗了暗。


    “这是那四年在那个学校里谢海安写的日记,希望对你有帮助。”


    冉风接过那本日记,那是一个很薄的田字格本,看着像小学生练字的本子。


    阳鹏继而又道“有一个东西,我想了想,还是需要亲手还给谢海安。等过段时间,我约谢海安出来,把东西还给他,再让他决定给不给你。”


    冉风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海安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之后有什么事情我们电话联系。”


    阳鹏冲他点点头,冉风站起身,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狗仔”身上。


    “狗仔”看到冉风在看他,一本正经地拿起咖啡,不料冉风却轻笑一声,“狗仔”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摘口罩。


    他慌忙地把咖啡放下,一个没拿住碰倒了杯子,褐色的咖啡液顺着桌子流到他的腿上,他“啊”地大叫一声,又立马紧张的捂住嘴。


    阳鹏无语地扶着额头叹息,冉风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第56章 “丑媳妇”见公婆


    “那不打扰你们了, 我先走了。”


    说罢,冉风带着病历本和日记本走出了咖啡厅。


    冉风匆匆赶到家,屋内静悄悄的谢海安的脸埋进枕头里, 还沉沉地睡着。


    冉风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换了睡衣后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到谢海安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谢海安睡的昏天黑地的, 他们睡了一天一夜,他再睁眼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灰暗的天空没有一丝色泽,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谢海安望着天空出神, 他感到有些恍惚,还没从向乃已经永远离开他的事实中走出来。


    怀中的冉风动了动, 发出了一丝叮咛, 谢海安才渐渐回神,低头看着冉风, 他的眉眼平缓,柔软的发丝垂在小巧的耳侧。


    这只小狐狸睡得很安稳, 想来这几天连轴转把他累坏了。


    谢海安搂着冉风的手臂紧了紧,淡淡的松木香让他安心, 就这样搂着冉风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看着窗外一寸一寸地亮起来。


    谢海安私心想着要是时间能永远地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醒多久了?”冉风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些刚睡醒的缱绻。


    “有一会儿了。”谢海安低下头, 刚睡醒的冉风眼眸没有往日的清冷,眼角泛着些细微的红, 狭长的眼眸还沾着困意, 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狐。


    “真好看。”谢海安在心里想,多少年了见到冉风这副样子,谢海安的心还是会如少年时那般没有方寸地乱蹦。


    “怎么盯着我看?”冉风眉眼上的困意消散了些, 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


    “不给看吗?”谢海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怀中的冉风温热的手指顺着谢海安的睡衣下摆灵活地钻进谢海安的衣服里,摸到了谢海安胸口处的那块疤。


    自从冉风知道了这块疤的存在,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去摸它。


    “不给看。”冉风有些任性地小声地开口,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疤痕的边缘。


    谢海安知道他在心疼,伸手握住了冉风摩挲疤痕的手指。


    握着他的手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不给看也看了。”


    “你是只不听话的小狗。”冉风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贴在了谢海安消瘦的侧脸上。


    谢海安咧嘴笑了,眼眸中尽是爱意与温柔"胡说,小狗最听主人的话。"


    “谁是谢小狗的主人?”


    “你。”


    冉风的眼中浮现了柔软的情谊,微微挑眉“嗯?”


    “冉风是谢小狗的主人。”谢海安微微侧头在冉风的掌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门外不合时宜的门铃声打断了房间中缱绻旖旎的氛围,小平安对着门口发出的动静不断汪汪汪的叫着。


    “这么早会是谁啊?”


    “阿姨吧,我昨天告诉她今早来做营养餐。”


    “我去吧。你再睡会儿。”见冉风要起身,谢海安把他按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滚下地,踏着拖鞋走到客厅拍了拍狂吠的小平安的小脑袋,做了一个呲牙的表情“不许叫了,小笨狗。”


    快步走到了门口,谢海安开口问道“谁啊?”


    谢海安一把拉开门,见到门外的人他愣住了,显然门外的人也愣住了。


    “你你是?”门口的冉妍见到谢海安,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儿子家里,头发杂乱无章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身上的睡衣还是自己之前给儿子选的。


    “冉冉姨。”谢海安同样僵在门口,他完全没做好丑媳妇见公婆的准备,更何况是小时候对他还不错的冉姨。


    最重要的是,他和冉风刚睡醒,现在还是睡眼惺忪,穿着拖鞋睡衣,根本就不是见婆婆的最佳状态。


    快一米九的谢海安站在瘦小的冉妍面前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两人面面相觑,僵在门口。


    “怎么了,是谁?”冉风慢悠悠地从卧室走出来,见到冉妍后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讶。


    “妈?你怎么来了?”


    冉妍挺直了腰背,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踩着高跟鞋越过了谢海安。


    今天她穿了一身紫色的小香风套装,很衬她,她的脸上虽然长了一些细小的细纹,却依旧如七年前那样温婉美丽,果然岁月匆匆都格外怜惜她。


    “怎么我不能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冉风的房间,小平安突然对着陌生的冉妍狂吠了起来,吓得冉妍面容失色躲在冉风身后。


    谢海安赶紧跑过去,揪起小平安的后脖领把它拎起来,关到卧室里。


    惊魂未定的冉妍拍了拍胸脯,看到一脸好奇凑过来吻她脚踝的小冉,秀眉微微蹙起“怎么还养起狗了?”


    冉风蹲下来,撸了小冉一把,笑道“这只柯基是抚慰犬,刚刚那只田园犬是救助的流浪犬。”


    冉妍惊魂未定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再说小狗的事。


    她转头看了看卧室“这就是你说的”想了又想,她还是强忍着怪异问道“男朋友?”


    谢海安从卧室出来正听到冉妍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卧室门口。


    冉风却站起身走过来,自然地拉起谢海安的手,十指交错间谢海安想挣脱却被冉风紧紧攥住“是啊,我男朋友,妈你见过。”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落在冉妍眼中,她的眉头锁的更紧。


    “我见过?”冉妍漂亮的眼眸转到谢海安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小伙子高大帅气,俊朗的眉眼是有些熟悉。


    “冉姨,我是谢海安。”谢海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冉妍的打量让她有些不安心。


    “谢海安?”熟悉的名字让冉妍细细思索,她突然恍然“是不是高中时候在咱们家住过的那个小孩。”


    “是啊,想起来了。”冉风拉着谢海安坐在沙发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紧张。


    冉妍的脸却黑了下来,谢海安见冉妍沉重的表情心下忐忑得不行,她站起身冷着脸对冉风说“你跟我进来。”


    说罢走进了书房,冉风起身摸了摸谢海安的头,再他耳边轻声道“没事,别紧张。”


    冉风走进书房看到冉妍冷着脸,一脸怒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关上书房的门,无奈笑笑“怎么了妈?”


    “你昨天说的那个男朋友是谢海安?”冉妍鲜少发脾气,她一向温婉,发起脾气来也像一只挠人的小猫软绵绵的,如今这强硬的态度是生了大气。


    “对!怎么了妈。”冉风隐约猜到冉妍是因为什么生气,他勾着嘴角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见他这样,冉妍更生气了,她眼中愠色更浓,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了?冉风!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冉风带着笑,却没有笑到眼底。


    “你别装傻!你什么时候发现”冉妍想了想措辞“发现你那个的。”


    冉风并没有回答冉妍,只是微垂着眼眸不知道再思索什么。


    冉妍却拔高了声音“是不是高中时候就发现了!所以你高中就把他骗到咱们家!所以你这些年一直找他!找到他就把他囚禁在这!”


    冉风摸了摸下巴,眼眸微转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开口道“没错,我高中就发现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看黄片也没兴趣,看gay片也没兴趣,但是我发现我对谢海安能起反应。所以我把他骗到咱们家,但他是个直男对我不感兴趣。”


    “所以那时候你俩半夜吵架是因为这个?”冉妍被气得双眉紧皱着,脸上涂的粉有些发浮,嘴角颤抖不止。


    “吵架?”冉风想了想,想到当年确实因为那封情书和谢海安吵过架。


    冉风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对啊,他发现了我对着他起反应,就像你现在这样怒不可遏,所以后面他就转学了。他转学了我发现我对别人还是提不起兴趣,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冉风故意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的笑中带着些得意,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幸好我找到了他,不过迟叔应该也跟你说过了,他前些年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有心理疾病,而我是宣城最好的心理医生,我把他困在我身边,让他这辈子再也离不开我。”


    “你下流!”


    冉妍气得面色铁青冲过去狠狠地打了冉风一巴掌,那巴掌清脆有力,还是打在冉风的右脸上。


    她的手指戴了一个镶嵌玫瑰花的戒指,锋利的花瓣在冉风白皙的脸颊上留了一道血痕。


    冉风舔了舔嘴角的血渍,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些从未在谢海安面前展露过的病态,眸子中闪烁着疯狂的执念,他压低了嗓音“妈,你知道的,谢海安我是不会放手的。”


    冉妍的手掌有些发麻,她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有些痛心地喊道“冉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冉风双腿交叠靠坐在了书桌上,半眯着眸子,嘴角笑得凉薄“他爱我,妈,我也爱他,这样做没什么不好。”


    冉妍闭上了漂亮的眸子,她沉重地呼吸着,上下浮动的胸膛强忍着怒火“你这不是爱!你这是变态!”


    “变态又怎么样?”冉风卸下了平日温文尔雅的伪装,眯了眯危险的眼眸,薄唇轻启“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放手。”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温润“妈,你昨天不是同意了吗,怎么今天还这么大反应。”


    “我昨天不知道那个人是谢海安!”冉妍高声道“你昨天只是说是你工作室的病人。”


    “谢海安又怎么样!有什么区别吗?”


    第57章 绝对服从


    “当然有区别!冉风!”冉妍指着冉风的手指有些发抖。


    “高中的时候谢海安是什么样子?活泼开朗, 健谈得像个小话痨。你再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见到我畏畏缩缩,哪还有半点年少时候的样子!是不是你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冉风的眸子沉了沉,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 沉声道“反正我是不会放手了, 我会对他好,会治好他。”


    冉风别过头不再看冉妍, 冉妍的怒火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法宣泄。


    见和冉风讲不明白道理,冉妍心下更加认定了谢海安当年是为了逃离冉风的性骚扰才转学, 继而遭遇了后面的事情。


    如今他被冉风找到,冉风利用自己心理医生的优势, 引诱谢海安对他产生依赖, 把谢海安锁在他身边,强行承担他的欲望。


    她拗不过冉风, 心下更加心疼门外的小孩,而门外被心疼的小孩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扣手。


    隐约间谢海安能听到冉妍和冉风的争吵, 但是他听不清两人在吵什么。


    谢海安有些彷徨和恐惧,他们无非是在吵自己。


    冉姨不同意他和冉风在一起吗?


    冉风自小没有父亲, 他不能自私到要求冉风违逆他的母亲和他在一起。


    可他真的很爱冉风,爱到骨血里,冉风是他的血肉, 他无法把他从自己身上剥离。


    谢海安有些坐立难安,内心的结一个接着一个缠在一起, 堵着谢海安的心又酸又涨。


    砰的一声, 书房的门被推开,谢海安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手足无措地看着走出来的冉妍。


    冉妍原本板正的头发有些松散,上下起伏的胸膛和沉重的呼吸看得出她很生气,她的面色有些红,应该是刚刚喊得太大声有些缺氧。


    见到谢海安她的眸色里闪过一丝疼惜,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把冉风关在里面。


    冉妍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自认为慈祥的笑,温柔地开口“快坐,别站着了海安。”


    这样的冉妍让谢海安更加坐立难安,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谢海安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不安地坐下来,心中闪过一万种猜想。


    要给我钱让我拿着钱滚蛋离开冉风吗?


    还是要哭着和我说她不能让冉风和男人搞在一起?


    还是


    冉妍笑得越温柔,谢海安心下越是乱成一团麻,他时不时地偷瞄书房,企图冉风快点出来救他于水火。


    谢海安不安的小动作在冉妍眼中却成了,冉风对谢海安的精神控制,让谢海安一刻都不能离开他。


    冉妍更加心疼了。


    她拉起谢海安的手“海安,你是个好孩子。”


    谢海安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心中警铃大作,完了完了,要开始了。


    冉妍看着谢海安止不住发抖的谢海安,感受到他的恐惧,她看到了谢海安手臂上的伤疤,冉妍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升起来了。


    怕吓到谢海安,她强忍下怒火,尽量温柔地开口“都是阿姨不好,没教好冉风。”


    “不,不是,是我不好,是我喜欢他。”


    冉妍心疼地摸了摸谢海安的脸颊,多好的孩子啊,被自己儿子骗了都不知道,还在一味地维护冉风。


    冉妍轻轻叹了口气“阿姨知道没有办法改变冉风的主意,他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阿姨也管不了他。”


    谢海安张了张嘴,心猛地缩成一团,冉姨劝不了冉风,要劝自己离开了吗?


    “冉姨,我我也不能离开他。”谢海安垂下头,小声地开口。


    “阿姨知道你生病了。”冉妍轻轻地拍了拍谢海安的手背。


    谢海安有些震惊,心下更是难受到了极点,自己有病的事冉妍也知道了,她肯定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冉风了。


    “都是冉风的错!海安,你要是愿意和冉风在一起,阿姨可以和你保证以后,冉风再也不会欺负你。你要是不愿意,阿姨会想办法,帮你离开这里。”


    “啊?”冉妍的话让谢海安摸不着头脑,他没明白冉妍话里的意思呆呆愣愣地开口“我要和冉风在一起。”


    冉妍又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谢海安,这么单纯的孩子,怎么斗得过学了那么多年心理的儿子,现在已经完全被他洗脑了!


    冉风从书房走出来,谢海安求助一般地看向他,看到了冉风高高隆起的脸颊,有些震惊地张了张嘴。


    冉风还是那般温润,笑着对冉妍说“妈,折腾了一早上了,没事回去吧,我们一会还要去工作室呢。”


    就这样明晃晃的逐客令,冉妍也是听明白了,她优雅地站起身,挺了挺脊背,扬起下巴开口冷冷地开口道“你一定要和海安在一块,我管不了你。但是冉风,我警告你,你要是在打海安,我一定不放过你。”


    说完她拍了拍谢海安的肩膀,收起了冷意,温柔地说道“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千万别忍着,来找阿姨,什么时候想和他分手也来找阿姨,阿姨一定帮你。”


    “啊?阿姨。”谢海安喃喃道“你是不是误会了。”


    “知道了妈。”冉风打断了谢海安的解释“快走吧。”


    冉妍轻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谢海安懵懵地看向冉风“阿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冉风轻笑“没事,都不重要。”


    “冉姨又打你了?”谢海安心疼地摸摸冉风红肿的脸颊,上面还有一个血淋淋的印子,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门铃声又响起来,谢海安摸在冉风脸上的手猛然缩了回来“冉姨又回来了吗?”


    冉风起身去开门,发现是做营养餐的阿姨,那阿姨见到冉风的样子愣了一下“少爷?”


    冉风冲她点点头,侧身让阿姨进屋,谢海安看到是做饭阿姨松了口气,转身去屋里找了药箱。


    这药箱原本是之前谢海安手指受伤冉风给他涂药用的,如今两极反转,变成了谢海安给冉风涂药。


    谢海安用棉签轻轻地沾了些药,慢慢地涂到血印子上“怎么下手这么重,是因为阿姨反对我们在一起吗?我看你们吵得很凶。”


    冉风眼中满是笑意,眉头微微挑起“怎么,害怕了?”


    “嗯。害怕阿姨不让我们在一起。”谢海安抿了抿嘴,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轻轻吹了吹,吹干了冉风脸上的药水。


    “她是不想我们在一起。”


    谢海安的眉眼染上了一丝忧虑,冉风嘴角的弧度却勾得越来越大,最后笑出声。


    “她不想让我们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觉得我在控制你,强迫你留在我身边。”


    “怎么会!冉姨误会了!”谢海安有些震惊。


    冉风温柔地将谢海安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神色有些认真“海安,你知道吗,在心理治疗中有一种现象叫移情。”


    “移情?”


    “就是指心理病人对医生的过度情感依赖,这种依恋可能源于患者对医生能力的信任和认同,也可能是因为在治疗的过程中体验到了被理解和关心。心理医生偶尔会利用移情去帮助病人更好地理解和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如果这个度把控不好会导致移情关系过于强烈,持续时间过长,反而会适得其反,甚至有可能让病人爱上医生。”


    谢海安摇摇头,发丝跟着左右晃动,像一只甩毛的小狗“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移情。从少年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并非因为你是心理医生。”


    “我知道。”冉风不明所以地笑笑,他的眼眸深沉如水,像是要把谢海安吞没。


    “所以冉姨因为这个误会了你?”


    冉风无奈地耸耸肩,笑而不语。


    “下次见面我们和冉姨解释清楚。”


    “不必,今天我是故意惹她生气的。”冉风冲谢海安眨眨眼。


    “为什么啊?”


    “总要给她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入口,以后她再也不会因为我们的事,生更大的气了。”


    谢海安总觉得事情透着些怪异,冉风却嘶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不是还疼,我去拿冰块。”谢海安翻身下了沙发,到厨房里去找冰块。


    冉风紧紧盯着谢海安的背后,深邃的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如同凶猛的野兽,似乎要把谢海安吞入腹中。


    谢海安找了一条毛巾,用毛巾包了冰块,轻轻地敷在冉风的脸上,冰凉凉的冰块压住了冉风脸颊火辣辣的灼烧感,冉风舒服地眯起眼睛。


    “一会我们再去看看迎春吧,他一个人在家,我总不放心他。”


    “嗯,叫阿姨多做点饭,一起带过去吧。”


    阿姨做好了营养餐,叫两人来吃饭,营养餐很丰盛,谢海安却没什么胃口,漫无目的的用勺子搅动着碗中的食物。


    “谢小狗!”冉风定定地盯着谢海安,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谢海安茫然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冉风。


    “拿着碗筷,坐到我身边来。”


    谢海安乖乖地端着碗,坐到冉风身侧,冉风有些郑重地开口“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我都没有采取强烈的手段去干预你的情绪和行为,导致你的状态越来越差。如今你既然愿意全身心地相信我,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会随时随地对你进行干预,无论从心理还是行为。我会把控好治疗的度,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但是你需要无条件地信任我,服从我,可以吗?”


    第58章 吾弟迎春


    谢海安温顺地点点头。


    冉风夹了一块牛肉放在了谢海安的碗中“从现在开始, 我夹到你碗中的食物,你都需要吃光。”


    “我不饿。”谢海安确实没什么胃口,之前过度节食伤了胃, 后面本来就对食物没什么兴趣, 如今因为向乃的事情绪上也恹恹的。


    冉风抬了抬眼,示意他吃下去。


    谢海安将牛肉塞到嘴里, 阿姨的手艺很好,做得很好吃,谢海安却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冉风根据谢海安进食的速度和偏好, 又给他夹了不少蔬菜肉蛋,一顿饭下来谢海安倒是也吃了许多。


    两人拎着阿姨打包好的食物, 开车去了向迎春的家。


    依旧是老旧的小区, 楼下的水泥地上还隐隐能看到血渍,来来往往的居民似乎都已经忘却了这件事。


    谢海安带着冉风进了老旧的单元门, 楼梯的台阶因长久的无人打扫上沾满了灰尘,他敲响了向迎春的家门。


    不久谢海安听到有脚步声传出来, 向迎春打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迎着酒气是面色苍白的向迎春,他眼眶发黑,眼神涣散, 与往日的精致打扮不同,下巴上乌青的胡茬扎在脸上, 头发凌乱地顶在头顶。


    见到是谢海安, 向迎春无力地向前倒去,抱住了谢海安的肩膀,将所有的重量压在谢海安身上。


    谢海安有些心疼地伸手抱住无力的向迎春, 不久他听到向迎春的声音,轻轻哑哑的“海安哥,我总感觉他还在。”


    谢海安学着平日里冉风的样子,轻拍向迎春的后背,安抚向迎春不稳定的情绪“先进去吧。”


    房间中的窗帘拉着,昏暗暗的,平日里被向乃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才短短两天变得凌乱不堪,横七竖八堆满了啤酒瓶,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子臭味。


    向迎春无精打采地走到沙发前,像没有骨骼一般仰头瘫软在沙发上,剧烈的头痛让他闭上了眼睛。


    “什么味?”谢海安疑惑地左右看看,风信子在沙发上喵了一声。


    漂亮的小布偶如今也是毛发潦草地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喵喵叫。


    谢海安走过去,发现角落里的猫碗空空如也,没粮也没水,猫砂盆里堆满了猫屎弥漫着臭味。


    冉风四下看了看,难闻的味道让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谢海安拿着打包带来的食物环顾地看了看,发现没有落脚的地方,将东西放在了厨房的冰箱上,对冉风说“你先去工作室吧,我等一下去找你。”


    冉风的视线落在沙发上醉成烂泥的向迎春身上两秒,点了点头。


    “海安哥,不用收拾了,也不用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吧。”向迎春半张脸埋在沙发上,长发散落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


    谢海安简单归拢了地上的垃圾问道“吃饭了吗?”


    向迎春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发丝中埋藏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忙前忙后的谢海安。


    谢海安给向乃的猫砂是可溶水的,他把风信子的猫砂盆清理干净,给她换了新的猫砂,在猫碗里填了水和粮。


    风信子见到猫碗中有了水,从沙发背上跳下去,粉色的舌头,大口大口地舔着水。


    谢海安拉开窗帘,打开了客厅的窗子,明媚的阳光刷地射在向迎春的身上,风从窗子外灌进来,一下吹散了客厅里的阴暗潮湿。


    向迎春恍恍惚惚坐起来,他头发半落着遮挡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因为阳光的直射被刺痛落下了一行生理泪水。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微张着嘴巴,那束光落在他身上,像画家手下一幅颓废的画作。


    风信子吃饱了,跳到了向迎春盘坐的腿间,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她毛发虽然乱成一团却十分柔软,触碰到向迎春的小腿有些搔痒。


    向迎春低下头,风信子正舔着自己的爪子和后腿上的毛发,似乎感受到向迎春的目光,她抬起猫猫头。


    风信子透蓝色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了向迎春无神的眼眸,它抬起前腿,露出了粉色的爪垫递给向迎春。


    向迎春愣了一下,看着粉色的猫猫爪垫,大颗大颗的水珠砸在了风信子的头上,把她的毛发黏成一团。


    向迎春抱起风信子,将那样柔软的生命抱在他怀中,轻轻地在风信子耳边说道“抱歉,没照顾好你。”


    谢海安倒了垃圾回来,看到向迎春正抱着风信子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叹了口气。


    “海安哥,我不想把我哥框在那个小框子里。”向迎春喃喃道。


    谢海安看了看放在柜子上向乃的骨灰,他知道向迎春是在说遗照,在很久之前,他们三个人的一个朋友就是被框在一个小小的框子里,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谢海安沙哑着嗓子走到向迎春旁边坐下,说了一句“好。”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门铃却突然间被按响,谢海安恍惚了一下,向迎春却依旧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谢海安以为是冉风去而复返,拉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束巨大的白色花束。


    快递员看了看门牌问道“你是向迎春先生吗?向乃先生定了束花,麻烦向迎春先生签收一下。”


    听到向乃的名字,向迎春回过神,将风信子放在沙发上,起身来了门口。


    “我是向迎春。”


    向迎春接过那束花,那是一束纯白色的风信子。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簇成的一个个花球,他的叶子细长而翠绿,如同一把宝剑把花球护在中心。花球中心的花蕊朝气蓬勃地生长着,生长得如此绚丽,如此美好。


    “麻烦签收一下,还有这封信,是向乃先生几天前写好的,让一起送过来。”


    向迎春颤抖的手指接过那张纯白的信封,在签收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抱着花踉踉跄跄地坐到沙发上,信封上还沾染着风信子的香气,那缕幽香钻入向迎春的鼻腔,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向乃在对他笑。


    向迎春把花放在了茶几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色信封锋利的边缘。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过一圈又一圈,向迎春才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信封。


    依旧是白色的信纸,纯净得如同向乃一样。


    吾弟迎春: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哥已经离开了你。原谅哥的自私,选择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开你。


    你从不是哥哥的拖累,你是哥哥亲手养大的玫瑰。


    哥不能答应你那晚说的事情,若有来世,我们不做兄弟,我定将勇敢一点。


    原谅我的怯懦。


    哥这一生循规蹈矩,不敢做的事情太多了,让你失望了,哥害怕世俗的眼光,更害怕这世俗的眼光落在你身上。


    我们的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却始终挣脱不了束缚在身上的枷锁,万幸如今你终于可以肆意生长在春风里,做最娇艳的玫瑰花。


    哥会祝福你,祝福哥亲手养大的玫瑰花永远肆意洒脱地生长。


    兄:向乃


    谢海安看到向迎春的肩膀在颤抖,他不清楚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向迎春拿着信封的手无力地垂下,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接受了哥哥永远离开他的事实。


    叮当。


    信封里滑落了一枚小小的银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向迎春俯下身捡起那个银环,那是一枚素圈戒指。


    没有雕刻一点花纹,像向乃平凡朴素的一生。


    向迎春想将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却卡在了无名指第二节骨节上,怎么都按不下去。


    哥哥的意思,他懂。


    他又将那枚小小的素环戴在小拇指上。


    正正好好。


    向迎春向着窗子抬起了手掌,那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他眼角含着泪光,咧嘴自嘲一笑“向乃。”


    背光里谢海安听到向迎春叫了向乃的名字,看到向迎春对着戒指做了一个口型却并未发出声音,他说了一句话。


    刺眼的阳光晃着谢海安,他并未看清向迎春说了什么。


    随即向迎春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迎着阳光慢慢站起身,缓缓走进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向迎春脸上沾着未干的水珠,下巴上的胡子被剃干净了,虽然还是一脸憔悴,但是精神明显好多了。


    “海安哥,那是你给我带的饭吗?”


    “对,凉了,我给你热一热。”谢海安不知道向乃在信里写了什么,但是向迎春看过信后明显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不用,我这样吃就行。”向迎春接过谢海安手中的饭盒,凉了的排骨和蔬菜有些腻,但依旧可以吃出美味。


    向迎春吃完饭,把餐桌收拾干净,找了把梳子给风信子梳毛。


    看着向迎春的样子,谢海安满是担忧,他不清楚这个状态正不正常,此刻他开始希望冉风在身旁,冉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海安哥,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地生活的。他不在了,我会好好养他的玫瑰花。”向迎春抬头看着谢海安,微微一笑,他憔悴的笑容刺得谢海安心里生疼。


    向迎春低下头,摆弄着风信子的毛发“这两天我把他的东西都搬到我的房间,过两天我带着风信子去挑一个大一点的猫爬架吧。”


    谢海安点点头“你去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帮你搬。”


    还未等谢海安说完,他的手机骤然响起,谢海安看了看,是阳鹏。


    第59章 遗失的情书


    谢海安有些疑惑, 自从在阳鹏家搬出来,他们再也没联系过,阳鹏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鹏哥?”


    手机对面的阳鹏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海安, 我想见你。”


    谢海安看了看向迎春, 向迎春似乎看出了谢海安的犹豫说道“你忙吧海安哥,不用担心我。”


    谢海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阳鹏, 他不知道阳鹏为什么找他,上次他们已经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以阳鹏骄傲的性格,应该不会再与自己因为感情的事纠缠, 如今还找他想必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很快他到了阳鹏的房子,上次他把钥匙还回去了, 只得敲了敲门。


    没有片刻阳鹏就把房门打开了, 看到谢海安,阳鹏的眼神有些闪躲说了句“来了。”


    侧身让谢海安进来。


    “怎么了鹏哥?”阳鹏在谢海安面前一直都是强势, 很少有示弱的时候,刚刚谢海安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愧疚?


    “先坐。”阳鹏拉开了椅子坐下。


    谢海安坐在沙发上,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两人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却相顾无言。


    沉默许久, 阳鹏深深吸了口气,打破了沉寂的空间“我把你的病例给了冉风。”


    “谢谢你鹏哥。”


    “不用谢。”


    又是诡异的沉默。


    “谢谢你鹏哥。”谢海安又开口说了一遍。


    “举手之劳,不用谢。”阳鹏一如既往地沉默。


    “我说的不是病例, 鹏哥。”谢海安向后拢了拢头发,他的头发有点长, 低着头的时候会遮住眼睛, 但是冉风说好看,他就一直没剪。


    “我知道。”阳鹏别回头,将后背对着谢海安。


    阳鹏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 常年健身他背部的肌肉线条透过白色布料被勾勒出来。


    “别说这些煽情的。”阳鹏别扭的声音响起。


    谢海安轻笑,他对阳鹏的感情是没有血肉关系的亲情“不让说也得说鹏哥,谢谢你,在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里,你陪在我身边。那三年我死了很多次,吞药,割腕,都尝试过了,要不是你一次一次救我,我活不到现在。”


    阳鹏背对着谢海安的手肘支在桌子上,他的背影有些颓废,双手捂住了眼睛,他深深喘息着,沉重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


    “谢海安!”阳鹏叹了口气深深开口,他的语气中满是自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站起身。


    谢海安有些迷茫地看着阳鹏发红的眼眶,他眼睛里的愧疚像是沉重的枷锁,压的谢海安喘不上气。


    “对不起谢海安!”阳鹏紧握的拳头因着这句话突然松了,正如他攒在一块的心,终于舒展开。


    那颗心包裹的阴暗角落中被隐藏的灵魂如今被大赤赤的摆在阳光下灼烧。


    “对不起谢海安,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本该拥有一段正常的人生。”


    在谢海安疑惑地注视下,阳鹏缓缓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封绿色的信封,信封封面上还用红色的油笔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信封的边缘已经发黄生出许多细小的毛绒,看得出是被反复拆看了很多次弄出来的折痕,红色的爱心看起来有些掉色,应该是被摩挲了很多遍。


    熟悉的信封毫无征兆地冲入谢海安的眼睛,震惊如同一道强烈的电流穿过谢海安的身体,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少年谢海安写给冉风的遗失的情书。


    谢海安一直以为这封情书是被妈妈收拾书包的时候看到了,所以妈妈才知道了他是同性恋,所以后面才会把他送到那个地方


    “是你告诉我妈的?”


    阳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此刻内心腐朽肮脏的地方被全部挖了出来。


    “对不起,海安。”他无力地开口,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短短的一句对不起,怎么能抹平四年折磨带给谢海安的伤痛。


    “为什么?”怒火顺着心口爬上了谢海安的眼眶染上了一抹红色。


    阳鹏无力地垂下头“因为妒忌?从小到大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你产生了异样的感情,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男生之间也可以相互喜欢,我以为自己病了,我被那样畸形的爱折磨的很痛苦,可我却只敢偷偷在角落窥探你。但是那天!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情,那样坦坦荡荡炽热的情感,可那段感情却不是对着我!”


    阳鹏有些痛苦地红着眼,却没有爱而不得的愤恨,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你的爱是对着冉风,我苦求不得的东西他却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当时我恨他。”


    他揉了揉眉心,眉眼中的落寞和痛苦,顺着指尖四散开“直到我们去了曲水,我才知道,你们是两情相悦的,只有我的爱是生在阴暗的角落,我不甘心。”


    “我当时!只是想让你们分开,我没想到张姨她会”阳鹏有些激动,向来对一切都冷淡的阳鹏,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情绪失控。


    “当时你消失了,我也满世界找你,我去求张姨求她告诉我你在哪。我找了你三年都没有找到你。”


    “直到张姨病危,她才告诉我,她把你送到了仓北。”


    谢海安闭上了眼睛,那段痛苦的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睁开眼,轻笑一声,眸子中带了些绝望,原来救他出水火的人,正是当时推他入水火的人之一。


    “后来我想弥补,却怎么都弥补不了,谢海安,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当年的事,你怪我怨我吧,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冉风能真的治好你。”


    谢海安缓缓地站起身,拿起阳鹏手上的信封,轻声道“在仓北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活该。我还是谢谢你把我从仓北救出来,又在我身上消耗了三年的时光让我活下来。”


    “可是阳鹏!你明知道她亲眼看到自己丈夫出柜之后精神就濒临崩溃,你有没有想过,她在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后,这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阳鹏无力地垂下手,张兰是因为乳腺癌去世的,谢飞出柜后几个月张兰查出了乳腺癌,本来是打算手术的,后来谢海安消失了,张兰并没有进行手术,任由癌症扩散。


    当时谢海宁在H国做练习生封闭训练不清楚家中的变故,张兰的病一病就是三年,阳鹏在本地读了所大学,在张兰身边照顾了她三年,直到她病故前,才将谢海安在仓北的事情告诉阳鹏。


    “鹏哥,我没办法原谅你,也没办法责怪你。”谢海安深吸一口气,母亲的死一直是他梗在心口的刺,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在痛苦中挣扎。


    他一直觉得谢飞和自己是造成母亲死亡的元凶,所以他从未怪过母亲把他送到那个吃人的地方,他觉得是他罪有应得。


    可他与阳鹏相识多年,是知己,是好友,是亲人,他也无法自私地将母亲的死怪到阳鹏头上。


    “我们别再联系了。”


    谢海安无力地攥着信封,恍恍惚惚地走出了阳鹏家。


    他打车到了冉风工作室楼下,毒辣的阳光照在谢海安头顶,晒得他有些想吐,一股幽香顺着谢海安的鼻子钻进来,压下去他胃中波涛汹涌的翻滚感。


    淡淡的花香是冉风工作室写字楼下的花店传来的,花店前面有一个穿着围裙的清瘦男生,他正在裁剪一束百合,百合花吐着黄色的娇蕊,开得娇而不妖。


    谢海安有些晃神,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百合花的花瓣,花瓣微微蜷缩,似乎在躲避他的触碰。


    “喜欢吗?这是今天刚到的花。”男生冲他笑笑,眉眼中带着热络。


    “凌新?”谢海安缩回手,才看到修剪花枝的男生。


    “这回认出我来了,谢海安。喜欢这束花送你呀。”凌新笑得亲切。


    谢海安却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算上这次,他与凌新只见过仅仅三面,谢海安本就不擅长与人接触,凌新太过于热情打破了他安全区的界限,他让并不舒服。


    谢海安摇摇头“谢谢你凌新,上次那束花的钱还没给你。”


    “客气什么,你也喜欢冉风教授的课,我也喜欢,我们有缘,如果可以我们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朋友?”谢海安有些茫然地抬头,短短几天,他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离开人世,一个形同陌路。


    “他不交朋友。”冉风冷淡疏离的声音从谢海安身后响起。


    谢海安回头看去,冉风正站在光里,冲他慢慢走来,他淡然地笑着疏离而客套,眼眸余光却寒冷如冰扫过凌新。


    冉风走过来紧紧握住了谢海安的手指,在看向谢海安的瞬间眼中的冰化成了温柔的水,他双手握着谢海安的手指轻轻搓动“怎么手这么冷?”


    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亲密让谢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走吧,回家吧,阿姨做了热汤。”冉风笑着对谢海安说着话,眼神却冷冷地看向凌新,眼神中闪过一丝警告。


    凌新面不改色依旧是和煦地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眸落在两人紧扣的手指上,眸色却深了深,他叫住转身离去的冉风,淡淡开口。


    “学长,好久不见。”


    第60章 他比我听话吗?


    谢海安的身体僵住, 他僵硬地转身看向凌新,凌新的笑温暖和煦,只是之前眼中一直掩饰的情感, 此刻浓烈的没有丝毫隐藏。


    他那样直勾勾, 大剌剌的盯着冉风挺拔的脊背,眼中喷薄而出的占有欲似干涸河床上空的烈日, 窒息的燥热弥漫在干燥的空气中,晒得黄土地裂出一道深痕,也灼烧地谢海安心里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


    “学长?”谢海安的嘴唇有些颤抖, 那样疯狂的占有欲让谢海安有些胆颤,他握着冉风的手指收紧, 下意识的像小狗护食一般把冉风挡在身侧。


    “是呀, 我与学长认识快二十年了呢?”凌新笑着回答谢海安,眼神却一直未从冉风身上移开。


    冉风缓缓回身, 脸上体面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冷冷地看向凌新。


    “二十年?”谢海安疑惑地看向冉风, 此刻冉风不似往日一般温润谦和,眼中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谢海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转头看向挂着虚伪笑容的凌新“你不是宣城大学的学生吗?”


    凌新并没有回答谢海安,暗色眼眸像钩子死死的勾着冉风冷漠的眼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学长怎么这一个月都没来工作室?”


    冉风淡淡的扫了一眼凌新, 漫不经心地开口“与你有关?”


    两人之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怪异氛围,不是剑拔弩张却也并不和善, 谢海安像夹在火山缝隙间存活的小兽。


    谢海安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样诡异的感觉化成一股酸意压在他心头。


    冉风拉着谢海安转身离开。


    两人身后的凌新温和的笑意从脸上骤然消失,扭曲阴暗的笑爬上嘴角,他阴郁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开口道“他比我听话吗?”


    谢海安的眉头拧在一起,凌新的话刺进他的耳膜,他满肚子的疑惑想回去问清楚,却被冉风强拉着离开。


    回家的车上,空气中凝固着沉默。


    谢海安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轻轻摩挲着口袋中的情书。


    他疲惫地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他太累了,累到大脑一片浑浊,再也无法思考一点事情。


    这两天太多的变故压在他身上,压着他的神经。


    他紧绷着的神经正处在濒临崩断的边缘。


    谢海安微微睁开阖着的眼眸,冉风正全神贯注地在开车,他没有想开口解释的意思。


    刚刚凌新暧昧不清的话,冉风的一反常态,都预示着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谢海安不敢问,也不敢细想,此刻的他像一个被砸碎拼在一起的瓷娃娃,再有一丁点的触碰,便会粉身碎骨。


    “迎春好些了吗?”


    冉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灌进谢海安的耳朵里反而搅得他的心泛酸地冒起泡。


    “嗯。”谢海安闭着眼,将头偏向另一侧。


    心里的酸泛到了喉咙,谢海安紧紧抿着嘴,生怕下一秒吐在冉风车上。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谢海安闭着眼却感觉眼前光怪陆离,脑子转了无数的圈,天旋地转间冉风的声音从遥远的耳膜传来,带着些关切,却让谢海安的精神恍惚。


    迷迷糊糊间,谢海安感觉冉风停了车,他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了他有些滚烫的额头。


    谢海安睁开眼,对上了冉风温柔地带着关切的眼眸,未有片刻停留谢海安飞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后迅速跑到路边的花坛前止不住的呕吐。


    冉风匆忙从车上下来,手里拿了瓶水,轻轻拍着谢海安的后背。


    早上吃的东西都被谢海安吐出来了,谢海安的脸色有些苍白。


    “去医院。”冉风看着呕吐不止的谢海安,心下不住地心疼。


    谢海安接过冉风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吐完后嘴里一股苦涩,却让他感觉身上舒服多了。


    “回家吧。”


    “去医院!”冉风有些强硬地握住谢海安的手腕,一直以来谢海安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他心头最关心的事。


    从小到大,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但是在谢海安身上,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想调理好谢海安的身体,谢海安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他想治愈谢海安的心结,谢海安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糟糕。


    谢海安挣脱了冉风禁锢的手指,他很少违逆冉风,尤其是这种小事,谢海安向来顺从。


    可是今天他真的很累,他抬眼看着冉风,轻声道“我好累,想回家。”


    冉风的眉头紧皱,他感受到了谢海安的异常,今天在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谢海安不愿意对自己说。


    谢海安自顾自地上了车,微微偏过身,紧闭着双眼,用后脑对着冉风。


    冉风顺了谢海安的意,带着他回了家,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谢海安感到无比疲惫,没有心情开口说一句话,到了家,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长时间的深度睡眠,骤然醒来让谢海安的心脏漏了一拍,生与死之间的恍惚感笼罩着他。


    他缓缓坐起身,身上还穿着外套,谢海安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碰到了那封情书。


    谢海安从床上起来,却发现房间空荡荡,冉风不在。


    冉风去哪了?


    他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小冉看到谢海安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哒哒哒哒跑过来,趴在他脚边,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


    二十年


    “他比我听话吗?”


    凌新的话回荡在谢海安的耳侧。


    谢海安的精神好了一些,与凌新相关的片段也随之一瞬间涌入了谢海安的大脑。


    第一次与凌新见面是在冉风的课上,凌新主动与自己搭讪。


    课后冉风的反应就很怪异,当时冉风问他是不是交了新朋友说了一句“他叫凌新呀。”


    冉风明明认识凌新,为什么要给自己他们不认识的错觉。


    第二次见面在花店,他从万花丛中一眼就看中那束花,因为那束花像冉风。


    他还记得那束花叫青松与兰。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束花像冉风?或许那本就是凌新做给冉风的花。


    当时冉风问了自己那束花是不是在写字楼下的花店买的。


    那束花被冉风放在书房的玻璃柜里。


    谢海安猛地站起来,快步走进书房。


    书房里已经没有那束花了,谢海安的心中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是啊,已经过去很久了,想必那束花早就枯萎了。


    谢海安很少进冉风的书房,冉风的书房简洁干净,一张檀木的书桌后面是一张巨大的书架,摆满了心理学相关的书。


    谢海安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桌前坐下,他把口袋里的情书拿出来,轻轻地抽开了书桌的第一个抽屉。


    几个白色的药瓶因着谢海安抽出的晃动在抽屉里被碰倒。


    谢海安拿起一个白瓶看了看:□□,这个药谢海安并不陌生,是治疗失眠焦虑的镇定药物。


    这不是自己的药。


    谢海安打开看了看,药瓶已经空了大半,抽屉里还有几个空了的药瓶,显然是常年在吃。


    是冉风的药吗?


    嗡嗡,谢海安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看,竟然是凌新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靠在一起的少年,少年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一个少年搂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而被搂着的少年正温柔地笑着看向笑得阳光的少年。


    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一个满目温柔,一个阳光肆意。


    正是少年冉风和凌新。


    冉风眉眼中满是温柔,正如无数次他看向自己那样,正在相片中看着另一个少年。


    而少年凌新笑得肆意张扬,如夏日骄阳般热烈璀璨,正如。


    谢海安的眼前有些模糊,模糊到照片中的凌新的脸变成了少年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谢海安也是如此洒脱无拘,尤其是对着冉风更是无尽的热情。


    可是


    少年时自己认识的冉风。


    从不是照片里这副模样。


    谢海安脑海中浮现出年少时冉风清冷淡漠的眼眸,那样的疏离冷漠,现在想来竟然觉得刺得自己心痛。


    原来那时候的冉风就会这样看着别人温柔笑吗?


    谢海安深深吸了口气,一瞬间,孤独感像潮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他仿佛是海洋中漂浮的孤岛,周边是一望无际大海,孤独得让他绝望。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凌新发又来了一条消息。


    “学长的手受伤了,记得帮他擦药。”


    谢海安的神情有些恍惚,苦涩夹杂着酸楚如同火山喷发从心里爆开。


    冉风是去找凌新了吗?


    他犹豫了片刻,千言万语,万般疑惑却化在指尖,没有按下一个字,谢海安熄灭了手机屏幕。


    谢海安无力的合上了抽屉,随便在书柜里拿了一本书,把绿色的信封夹了进去,把书放到了原处。


    谢海安回头看了一眼那被他放在书架上的那本书,书中夹杂着他年少时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无数个日日夜夜,谢海安都在遗憾,遗憾他当时为什么不再勇敢一点,如果他勇敢点或许就可以碰到他年少一直追逐的月亮。


    或许那轮月亮温柔的月光本就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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