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礼
顾闲庭出了院子再次朝着北一所的方向走去,他站在北一所附近看着被烧成废墟的房子,刑部的官员在这里搜寻可能留下的线索。
不远处有两位姑娘朝着这边走来。
顾闲庭察觉到有人过来,抬眸看了过去。
乔棣棠缓步走来,朝着顾闲庭行了一礼。
顾闲庭没什么反应。
乔棣棠从袖中拿出来一个瓷瓶递给了顾闲庭:“大人,这是白玉膏,对消肿祛疤痕有奇效。”
顾闲庭没有接,冷淡拒绝:“本官不需要这个。”
乔棣棠:“您还是拿着吧,您若是不拿着我心中有愧。”
不管怎么说,顾闲庭的手背被她划伤了。
顾闲庭终于看了乔棣棠一眼。
乔棣棠眼里有一丝请求。
“这些日子您屡次救我,我却给您添了麻烦,心中愧疚不已。我即将离开,还望大人能让我弥补一二。”
顾闲庭抬手接了过来。
乔棣棠:“昨日您又救了我,这些日子多谢您和王爷的照顾,回京后我定会奉上厚礼表达感激之情。”
顾闲庭:“不必。”
乔棣棠没有再说此事,她笑了笑,道:“大人,我和兄长马上就离开了,以后山高水长,望您珍重。”
顾闲庭点了点头。
乔棣棠准备带着青儿离开了。
转身之际,只听身后人唤住了自己。
“乔姑娘。”
乔棣棠停下动作,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顾某有件事没有想通,乔姑娘可否解惑。”
乔棣棠顿了顿,道:“好,你问。”
顾闲庭:“昨日你如何猜到白一河要自尽?”
乔棣棠明显愣了一下。
她方才猜测他想问的是她对诚王的态度。顾闲庭救了她两次,若他问,她理应如实说。可此事涉及到罗幕,如今罗幕又生死未卜,她在迟疑如何回答他,没想到他问的是昨日的案情。
顾闲庭眼眸微闪。
这是不方便说?
乔棣棠抿了抿唇,道:“他身上的死气太重了,我曾在旁人身上看到过,所以猜到了他想自尽。”
三年前,得知父亲离世,母亲悲痛欲绝,数次想要追随父亲而去。她整夜整夜不敢合眼,生怕一睁开眼,她不仅没了父亲还失了母亲。
顾闲庭原想再多问几句,见乔棣棠似乎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他没再多问。
“嗯,多谢乔姑娘提醒。”
乔棣棠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顾大人客气了,跟您对我的帮助相比我这点不算什么。”
她冲着顾闲庭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
阿金看着乔棣棠离去的背影,对陈丘使了个眼色,眼底满是八卦的神情。他家大人不是最烦和女子打交道么,他何时跟一个姑娘这般亲近了。
陈丘看了一眼自家大人,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从这几日的情形来看,他家大人的确对这位乔姑娘不太一般啊。
顾闲庭瞥了一眼手中的瓷瓶,收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下属们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顿时皱了皱眉。
阿金和陈丘一看他这个神情,立即紧张起来,连忙垂下头继续寻找线索。
回京的路上,青儿忍不住道:“姑娘,那位顾大人眼神那么冷,对您也没个好脸色,您刚刚为何还要亲自去为他送药,您不怕他吗?”
乔棣棠:“我倒是觉得这位顾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
青儿:“是吗?”
乔棣棠:“且不提那日他在驿站救了我,昨晚若不是他提前部署,咱们院子里的人怕是都要遭殃了。”
青儿想起昨晚的事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仔细想想,他确实救了咱们。”
乔棣棠:“嗯。”
青儿感慨了一句:“听闻这位顾侍郎也是世家子,这京城里的公子哥也不全都是纨绔子弟道貌岸然之人。”
乔棣棠沉思许久,道:“能在生死攸关之际救人之人或许是个善良的人,在生活中却未必不是个纨绔子伪君子,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仔细观察才会了解。”
青儿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前面那辆马车,低声道:“咱们大少爷好像对您也不像想像中那样冷漠。”
这一次乔棣棠没说话,她也在思考乔知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乔知礼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奇怪,跟她所了解的乔知礼完全不同。
顾闲庭让人将道观里里外外搜寻了几遍,又询问了道观中的道士们,将道长留下的所有信件纸张带上,第二日一早,与诚王一道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时已是傍晚时分,诚王回了王府之中,顾闲庭先去了一趟刑部,随后才回了府中。
回去时夜色正浓。
结果刚到府门口他就遇到了来寻他的诚王。
顾闲庭有些诧异,他们傍晚时刚刚分开,王爷怎么又突然过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没在门口问,将人请了进去。
刚落座,曹管事就过来了。
他先朝着二位行礼,然后道:“大人,刚刚有一位乔姑娘差人给您送来了一箱东西过来。老奴本不想收,乔姑娘的人却说和您说过了。老奴没敢做主,想等着您回来再处理。”
诚王眼中满是兴奋,立即道:“快抬上来抬上来。”
顾闲庭不解地看向诚王。
诚王笑着说:“我就是为了这事儿过来寻你的。”
顾闲庭:“抬上来吧。”
那箱子似乎十分重,几个人合力才将箱子抬了过来。
诚王:“哇,这么大的箱子啊,看来乔姑娘是真的很感激你。子随,快打开,让我瞧瞧里面是什么宝贝。”
在诚王的催促下,顾闲庭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明晃晃的金子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金子大概有一千两,也就是一万两银子。
这位乔姑娘感谢人的方式还真是……简单又直接。
诚王看着满箱子金子,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没想到乔姑娘竟然送给你这么多金子,子随,你发财了。”
曹管家神色大变,跪在地上请罪:“大人恕罪!老奴原以为乔姑娘和别的姑娘一样是来表达对您的爱慕之情,不知这位姑娘竟想贿赂大人。”
诚王:“此言差矣,乔姑娘和别的姑娘还是不同的,她这是表达你家大人对她的救命之恩。”
曹管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顾闲庭想到刚刚诚王说他自己的来意,转头看向他。
“乔姑娘送了王爷什么宝贝?”
诚王见顾闲庭终于问他,立即拍了拍手,让人将东西拿了过来。
他先洗干净手,戴了一副手套,这才从一个长长的盒子里拿出来一幅画,缓缓展开。
这一番作态足以见得诚王殿下对这幅画的喜爱和珍视。
一副雪景慢慢地呈现在顾闲庭的面前。
诚王:“快看看,这是何人的画。”
顾闲庭摇了摇头。他对书画的研究不深,只觉得这幅画意境极好,却看不出来是何人的作品。
诚王得意地说:“文斋先生的真迹!”
诚王喜欢文斋先生的画,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可是文斋先生的作品不多,这么多年来诚王也只得了两幅。不过,这些年来可有不少人拿着假的作品来糊弄。
顾闲庭:“确定是真迹?”
诚王肯定地道:“确定无疑!”
顾闲庭上前仔细看了看这幅画,问:“上面只有落款而没有盖章,王爷如何判定这幅画是真的?”
诚王指了指笔触,又指了指轮廓,道:“每一位画家的习惯不同,笔触自然也不同,我仔细研究过文斋先生的画,对他的风格非常了解。虽然没有盖章,但是真迹无疑。这位乔姑娘可真有本事,竟然连文斋先生的画都能弄来,我都有些佩服她了。”
顾闲庭明白了,王爷这是来找他炫耀的。
诚王小心翼翼地收起画,喃喃道:“我从未在任何记载中看到过这幅画,也不曾听人说起文斋先生画过这幅画,乔姑娘究竟从哪里弄来的,改日见了她我得好好问问。”
送给诚王殿下的是他最喜欢的文斋先生的真迹,送给他的却是最庸俗的金子。
这位乔姑娘还真是会区别对待!
他原以为她已经歇了对王爷的心思,没想到还心存念想。
收好画之后,诚王道:“这位乔姑娘送我文斋先生的画,我原以为她送你的会更加珍贵,毕竟你救了两次,没想到她竟送你金子。真是让人意外。”
顾闲庭:“可能乔姑娘觉得我是个庸俗的人,不懂书画。”
诚王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你从不与人说你的喜好,旁人自然猜不到。”
顾闲庭瞥了一眼箱子里的黄金,看向曹管事,冷着脸道:“退回去。”
曹管事:“是。”
见仆人开始抬箱子,顾闲庭又补充了一句:“送到齐家别苑。”
曹管事:“是。”
乔棣棠得知自己送的礼被退了回来,心里有些郁闷。
青儿将诚王的回礼递给自家姑娘,道:“看来王爷还挺喜欢那幅画的,竟然送了姑娘一套红宝石头面。”
乔棣棠看了看这幅头面,少说也得值百两银子。
“我送个礼还赚了一笔?”
青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确实赚了。”
乔棣棠叹气,心里更郁闷了。
她手握齐家的财政大权,别的东西没有,就只有钱了。结果不仅没能将钱送出来,还又赚了一些回来。
那幅画她是白得的,一文钱没花,之前调查诚王时便查到了他喜欢文斋先生的画,她立即让人取了回来。本想着拿着那幅画去接近诚王,没想到还没用上就排除了诚王的嫌疑。
诚王待她不错,她想着还是将画送给他吧,说不定以后家里做生意的时候能用得上。
送给顾闲庭的可是真真实实的黄金,价值万两!
金子是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她心中最为珍贵的东西。若是感谢人,自然要拿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结果有些人却弃之如敝履。
青儿:“那些黄金如何处理,咱们还要再为顾大人准备别的礼吗?”
乔棣棠叹气。
顾闲庭这个人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她压根儿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最贵的东西都送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贵重的?
而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我记得那位顾大人出身武昌侯府?”
青儿:“对。武昌侯如今已经在京城,但他的长子仍镇守西北边关。”
乔棣棠:“我听闻最近西北最近有战事,这样吧,用这千两黄金买一批军需,送到西北大营去。”
皇上最近收回爵位便是为了节省开支,想来国库里已经没多少钱了。她这样做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青儿:“是以顾大人的名义吗?”
乔棣棠刚想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不,以齐家的名义。”
青儿:“为何?”
乔棣棠:“武昌侯军功赫赫,传闻他是被皇上忌惮才回了京。若咱们以顾大人的名义送过去,军中定然要感激顾家,顾家在军中的声望又会更近一步。这与皇上的想法相背离,难免会让武昌侯府被架在火上烤。咱们若真这样做了,怕是没有帮他而是害了他。武昌侯府的子弟在前线,他们定然关心前线战事。既然以顾家名义可能遭祸,不如以齐家的,咱们报了恩,又得了名声,还为北慕做了些事儿。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退一步讲,若是顾大人不喜欢这个礼,至少银子不算白花。”
青儿眼前一亮:“还是姑娘考虑周到!”
乔棣棠:“你吩咐阿福去办这件事吧。”
青儿:“是,姑娘。”
第22章 解围
青儿走后,乔棣棠将苏罗幕的信件拿出来看了看,又将这些日子调查来的结果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翻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有没有可以成为突破口的地方。
看来看去,目光停留在苏老爷在京城时拜访过的那些人家。
永宁侯府、兴王府、户部尚书府……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这几个府,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好好查一查。万一当初那位富商避嫌没让苏老爷进入府中呢?
仔细想来,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那富商去杨花巷时都要躲躲藏藏的,更何况是接待苏老爷这件事。
青儿将事情吩咐完就回来了,见自家姑娘在看与苏姑娘相关的事情,她心中也沉甸甸的。
姑娘重情,自打来了京城,没有一刻忘记寻找苏姑娘的下落。来伯府是为了苏姑娘,去白山观也是为了姑娘。
只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到苏姑娘,了了他们家姑娘这一桩心事。
“姑娘,苏姑娘若是知道您这般用心去寻找她,她一定非常感动和欣慰。”
乔棣棠眼眸微动,轻声道:“我不需要她感动和欣慰,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
青儿:“苏姑娘一定平平安安活着,只是咱们没找到她罢了。”
乔棣棠笑了,看着青儿点了点头:“嗯,她一定还活着。”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刚刚写在纸上的几个府邸。
“你去查一查这几家的情况,尤其是府中二十岁左右的男丁,各有几人,每个人都是什么情况,有没有成亲,有没有养外室。”
青儿:“好。”
傍晚时分,乔棣棠带着青儿出门去了。
这一次她坐的是泰平伯府的马车,没有人拦着她。
不过,她一出门乔月楠就得到了消息。
“二姑娘,大姑娘又出门去了。”
乔月楠:“走,咱们跟上,我倒要瞧瞧她为何一直往外面跑,是不是去勾搭诚王殿下了!”
乔棣棠去的是孙记酒楼。
之前她来孙记的时候用的是齐家的名义,只能在一楼停留。这一次她可以用泰平伯府的名义,光明正大去二楼打探。
一进门,伙计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的见过乔姑娘。”
乔棣棠的长相过于突出,上次又在此处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最后还是被诚王护送离开的。孙记酒楼最看重身份,喜欢捧高踩低,见着她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乔棣棠对伙计笑了笑。
青儿:“二楼还有包房吗?”
伙计笑着说:“有的有的,姑娘请。”
乔棣棠去了二楼,找了一间包房坐下。包房的位置虽然不是正中央,但视野要比楼下的好多了。此刻时辰尚早,下面还没有开始歌舞表演,不过人渐渐多了起来。
乔棣棠端起桌上的茶品了品,味道不错。
她朝着楼下看了一眼,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和她之前在云城时看到的极为相像。那身影很快消失在一楼,朝着二楼上来了。
乔棣棠手中的茶杯顿时倒了,她来不及收拾,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她所在了位置离楼梯口比较远,又要绕一圈才能过去。
她一边跑,目光一直盯着楼梯口的位置。
那里人来人往的,时不时有公子哥和姑娘上来。
一直等她跑到楼梯口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怎么会这样呢?
她明明在看到那人后立马就出来了,为何还是错过了?
她想了想男子刚刚走路的速度,又看了看楼梯的高度,四处打量了一下楼梯附近的几个包房。
若他真的来了二楼,那么最可能去的就是附近这两个包房。
其中的一个包房是空的,另外一个包房里有男子谈笑的声音。
乔棣棠推开空的包房去看了看,里面没有人。随后,她从里面出来,来到了另外一件包房门口,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握紧了拳。
找了那么久,她都没能找到人,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背影相似的人,她实在是不想错过。
她闭了闭眼,抬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这是一间大一些的包房,推开门之后看不到人,只能听到笑闹声。乔棣棠提起裙摆,大大方方朝着里面走去。绕过屏风,包房里的几个男子映入眼帘。
乔棣棠迅速打量了一下众人,确定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正欲悄悄退出去,原本在看歌舞的男子却突然回过头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男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标志的姑娘!”
闻言,其余三名男子也都看了过来,在看到乔棣棠的长相时愣住了。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渌波。”
“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来寻何人?”
乔棣棠按照自己刚刚想好的说辞,道:“抱歉,我是来寻我家兄长的,走错房间了,打扰各位公子了。”
说完,乔棣棠福了福身,不顾身后男子的挽留,退了出去。
好在包房里的几位公子并不是那等难缠之人,只留了几句,并未追出来。
乔棣棠再次回到了楼梯口。既然那人没有来二楼,那么很可能去了三楼。三楼这里此刻并没有人把守,她听说三楼是不允许任何人上去的,不知上面藏着什么秘密。
刚刚看到的那道身影会在上面吗?
乔棣棠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上去了。
她刚刚只是看到了一个身影,并不确定是那个人。而且,既然孙老爷来过多次,说明那个人经常来。只要她时常来孙记等着便是,没必要讲自己放置在危险之中。
乔棣棠转身决定回包房。
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没来得及躲藏的身影。
乔月楠。
乔月楠没料到乔棣棠会突然转身,脸上一副心虚的神情。
再一想,她也没做错什么,没必要怕乔棣棠。所以,她又摆上了一副高傲的神色。
乔棣棠来到乔月楠面前:“二妹妹,你跟踪我?”
看来之前给乔月楠的教训还不够,她今日竟然敢跟踪她了。
所做所为被指出来,乔月楠立即反驳:“谁跟着你了!我是瞧着你鬼鬼祟祟的,怕你私会外男做了丑事,丢了我们泰平伯府的脸面!”
乔棣棠眯了眯眼。
“二妹妹是自己想干这样事吧,所以才会觉得别人也想做此事。”
乔月楠恼了:“你胡扯什么,我一向规规矩矩的,只有你这种打小养在商户的人才这么没规矩,私下出来找男人。”
乔棣棠:“二妹妹,谨言慎行!你我皆是泰平伯府的姑娘,我若是被人传出去做了丑事,你觉得你能干干净净地脱身?正如妹妹所说,我商贾出身,旁人爱说什么便说了。可你若是被传出去了,若是再想嫁入诚王府可就难了。”
乔月楠顿时慌了,瞪大了眼睛。
乔棣棠凑近了,低声道:“愚不可及!”
见青儿朝着这边走来,她没再理会乔月楠,朝着前面走去。
乔月楠:“你给我站住,你说谁愚蠢?你才蠢!”
乔棣棠依旧没理她。
乔月楠大声嚷嚷:“你敢骂我,你等着,我回府就告诉祖母去!”
乔棣棠懒得再理会她:“随便你。”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看到三楼下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色劲装,目光阴冷,腰间别着一把佩剑,看起来像一名侍卫。
此刻他来到了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一双凌厉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乔棣棠和乔月楠。
楼下的人此刻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匆匆忙忙上来了。
掌柜的恭敬地朝着那人行礼:“大人,您有何吩咐?”
侍卫冷声道:“值守的人呢?”
掌柜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刚刚还在的,此刻不知去了何处。”
侍卫皱眉:“怎能出这种疏漏,守好了,莫要让人靠近三楼。”
掌柜的:“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这时,乔月楠突然开口了。
“是要守好了,刚刚有人可是想上去的!”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乔月楠。
乔月楠一脸兴奋,指了指乔棣棠,开始说谎话:“呐,就是她,她刚刚就想上去的,幸好被我拦了下来。”
侍卫看向乔棣棠的目光顿时变了。
乔棣棠感觉到一股寒意朝着自己袭来。
这三楼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让这些人这般紧张。
掌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乔姑娘,你刚刚当真想上三楼?”
不管三楼藏着什么秘密,乔棣棠敏锐地察觉到此事不简单。她刚刚虽然想上三楼,但她毕竟没去,她无须害怕。她稳住心神,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你难道忘了之前我这位二妹妹是如何羞辱我的?她跟我有仇,自然想方设法想要找我的麻烦。她说我想上三楼,你就信了?”
掌柜的似乎也想起来那次两个人闹过的矛盾,再想到刚刚两个人的吵闹声,信了大半。
乔棣棠又道:“这里人来来往往的,我若真想上去就没人会看到吗?你去打听打听也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踏足。”
见乔棣棠如此自信,掌柜的似乎被乔棣棠说服了,道:“三楼是不允许外人上去的,两位姑娘以后走远一些,莫要靠近这里。”
乔月楠不依不饶:“她就是想上去,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刚刚都看到了。她鬼鬼祟祟的,刚刚明明在自己包房里,结果突然跑出来去了那间房间,又去了对面的那一间,出来之后她就朝着三楼走去。”
她身边的丫鬟芙蓉也藉机道:“还有她的丫鬟,刚刚也四处打听着什么公子。”
青儿:“你胡扯什么!”
乔月楠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冲着乔棣棠扬了扬下巴。
乔棣棠心提了起来。
听说这孙记酒楼背后的主子不是王爷就是勋爵人家,从掌柜的对这侍卫的态度来看也知那人身份不简单。乔月楠这个蠢货怕是想害死她。
掌柜的神色立即变了:“乔姑娘究竟想打听谁?”
侍卫朝着乔家姐妹走了过来,一双凌厉的目光看向乔棣棠,质问:“若你不想上三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乔棣棠:“我只是路过。难不成每一个路过这个地方的人你们都要怀疑吗?乔月楠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你们莫要被人当猴耍!”
乔月楠:“我说的就是真的!”
掌柜的皱眉:“乔大姑娘,且不说乔二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今日究竟想找谁?”
从掌柜的态度来看,这酒楼背后真正的主人一定比泰平伯府厉害。
乔棣棠思绪迅速转动起来,她刚刚的确让青儿去打听事情了,而她打听的是一个贵公子。
这样想来,只有一个人勉强符合她的要求,而且一定会帮她了。
“我想找的是——”
话未说完,乔棣棠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这位大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顾闲庭。
顾闲庭淡淡地瞥了乔棣棠一眼。
乔棣棠:“大人,咱们终于又见面了。我送去贵府的礼您不喜欢吗,怎么退回来了?”
顾闲庭依旧没理她。
包间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公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见到顾闲庭时,兴奋地说:“表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过来了呢。”
乔棣棠心头大喜。
这真是太巧了!顾闲庭竟然真的要去这间包房,那么她的话可信度更高了。
而那年轻公子接下来一句话更是坐实了她的话。
“这位姑娘,原来你是来寻我表哥的,你早说啊,在里面等就好了,何必出来?”
掌柜的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原来乔大姑娘是来找顾大人的。”
乔棣棠朝着年轻公子福了福身:“多谢公子。我怕顾大人会不高兴,没敢留在里面。”
程子剑看看自家冷着脸的表哥,又看看眼前这位绝色姑娘,有些生气。
他这表哥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人家姑娘都追上门了,还送礼物,结果他却一副冷淡的模样。错过了眼前这个姑娘,不知再去哪里找个更好看的表嫂。
“没事儿,姑娘,这包房是我花钱开的,我请你进去。”
顾闲庭淡淡瞥了一眼程子剑。
程子剑吓得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乔棣棠哪里想进去啊,她就想着接着顾闲庭赶紧洗脱嫌疑,然后离开此处。
“多谢公子,顾大人怕是不欢迎我进去,今日能见着顾大人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顾闲庭眼皮抬了抬,一双黑眸淡淡瞥向了乔棣棠。
乔棣棠眼神躲闪,心虚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乔月楠看出来了始末,立即兴奋地说道:“大姐姐,你可真会丢咱们泰平伯府的脸啊。人家顾侍郎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你,你竟还厚着脸皮往上凑。”
虽然上三楼的事情不能扯上乔棣棠,但是能发现乔棣棠追求顾世子被拒绝也是一件令其丢脸的事情。
乔棣棠也没给乔月楠留脸面,直接道:“二妹妹不也整日追着诚王殿下跑吗?又怎会瞧不起我这种行为?你若是瞧不起我的话,岂不是连你自己也瞧不起了。”
论打嘴仗乔月楠哪里是乔棣棠的对手。
乔月楠气得不轻,也只说了一句:“大姐姐,你脸皮也太厚了。”
顾闲庭没再搭理眼前的人,抬步朝着包房走去。程子剑看看顾闲庭又看看乔棣棠,没敢再为乔棣棠说话,跟了过去。
乔棣棠见顾闲庭没有拆穿她,心情好了不少,这件事算是安全解决了,她怼了乔月楠一句:“论脸皮厚度,我不及二妹妹。”
乔月楠却觉得乔棣棠今日丢脸极了,嘲笑道:“你确实比不上我,诚王殿下每次都对我客客气气的,顾大人理都不理你。大姐姐,你真是丢尽了咱们泰平伯府的脸。我若是你,就赶紧回家去,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乔月楠这番话压根儿伤不了乔棣棠分毫,正好她也准备回去了。
顾闲庭走了两步,侧头看向身后,沉声道:“还不快跟上!”
乔棣棠正欲怼乔月楠几句,令她不痛快,就见顾闲庭站在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了自己。
乔棣棠觉得不可思议,指了指自己:“大人是说我吗?”
顾闲庭没回,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是你是谁?
程子剑似乎闻到了八卦地味道,立即道:“这位姑娘,还不快进来。”
他可从未见过表哥正眼看过哪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是头一个。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乔棣棠压根儿就不想和顾闲庭接触,刚刚说出来的话都是自己在找借口。可她已经说了是来找顾闲庭的,此刻若是不跟上去就是打自己的脸,会被那名侍卫和掌柜的怀疑。
她脸上挤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脸惊喜:“多谢大人,臣女这就过去。”
脸上是笑容,心里却是苦的。
还有苦说不出。
不过,看着乔月楠憋屈的表情,乔棣棠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
“二妹妹,咱俩的确不太一样。顾大人邀请我过去呢,而且,之前诚王殿下也曾护送我回府。”脸上是一副得意的模样。
顾闲庭邀请乔棣棠进去就把乔月楠气到了,在听到乔棣棠又提起诚王曾送她回府的事,她更生气了,一张脸气得通红。
在乔月楠嫉妒的目光中,乔棣棠朝着包房走去。
第23章 醉酒
侍卫看了一场闹剧,心情十分不悦,对掌柜的道:“以后守好了。”
掌柜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躬身道:“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转头看向仍站在一旁的乔月楠,眼底有几分鄙夷和愤怒。母亲有问题,果然女儿也上不得台面。跟那位同时被诚王和武昌侯世子另眼相待的嫡长女想必,这位根本就不够看的。
看着乔棣棠和顾闲庭一同离开,乔月楠气得跺了几下脚。
真的是气死她了!
芙蓉兴奋地道:“二姑娘,大姑娘和外男一同离开了,正好回去告诉老夫人啊!”
乔月楠怒斥:“蠢货!那可是武昌侯府的世子,她乔棣棠也配?”
若是乔棣棠勾搭了什么身份低贱的人,她自然要帮她宣扬出去。可那人是武昌侯府的世子,出身尊贵,前途无量。若顾世子没理她便也罢了,偏偏这位顾世子似乎跟乔棣棠熟得很。
万一父亲知道乔棣棠不仅勾搭上了武昌侯世子,甚至还勾搭上了诚王,肯定对乔棣棠高看几眼,说不定会想要将乔棣棠嫁过去。
她是傻了才替她宣扬!
芙蓉顿时不敢吱声了。
乔月楠气得离开了酒楼。
包房里的人见到顾闲庭,全都站了起来行礼。
“见过世子。”
“见过顾侍郎。”
在瞧见他身后之人时,大家都愣住了。
程子剑看向乔棣棠:“这位……”
顿了顿。
乔棣棠:“家父是泰平伯。”
程子剑笑着继续介绍:“这位泰平伯府的姑娘是来找我表哥的。”
众人看看顾闲庭又看看乔棣棠,脸上流露出来了然的神情。
众人又开始见礼,随后落座。
乔棣棠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来了,走不了,那不如坐在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位置上。她选择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这样还可以看看外面,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了。
众人原本在说说笑笑的,在顾闲庭进来后大家就开始变得拘束起来,都不怎么讲话了。
不过,众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乔棣棠身上。
长久的沉默后,顾闲庭率先开口了。
“姑母说你最近不爱读书时常逃课。”
程子剑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悦道:“我说表哥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还以为表哥今日是来和我一同欣赏歌舞的,原来是我母亲派来的说客。”
顾闲庭:“你如今年纪尚小,正是读书的时候,等明年寻个差事,做些正事,莫要整日在外面胡闹。”
乔棣棠的目光原本放在下面大堂中,听到顾闲庭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
原来沉默寡言如顾闲庭也有啰嗦的时候。
程子剑梗着脖子:“我就是不想读书!”
顾闲庭身上的威压十分重,其余三人已经被他看得抬不起头来。
程子剑却依旧不妥协。
顾闲庭又说了他几句。
旁人已经被他说得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没说一会儿就纷纷告辞离去。
屋里就只剩下顾闲庭、乔棣棠和程子剑。
乔棣棠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多听,也准备起身离去。
“顾大人,您闲聊,时辰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顾闲庭看也未看她,直直盯着坐在对面的程子剑。
“为何不想去读书?”
程子剑不说话。
见无人理会自己,乔棣棠无奈又坐下了。她瞥了一眼程子剑,瞧着他虎口的茧子,道了一句:“程公子可是想去上战场?”
程子剑眼前一亮,看向乔棣棠。
这位姑娘竟然懂他!
“是啊,上战场多有意思啊,可以杀敌卫国。好男儿就应该上阵杀敌!”
程子剑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上战场的好处。
这一次顾闲庭没说话,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
乔棣棠有些奇怪顾闲庭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今日的他和之前见到的格外不同。
平日里的他沉默寡言,身上散发着冷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今日的他依旧板着脸,眉眼间依稀有化不开的愁绪,可却让人觉得似乎没那么冷了。
程子剑:“表哥,你既然肯当我母亲的说客,为何不能当我的说客?你去跟母亲说一说,就让我跟大表哥去西北军营吧!”
顾闲庭沉默良久,又饮了一杯酒,道:“你知道的,姑母不会同意的。”
程子剑也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可我母亲相信你,他最听你的话,你就帮帮我吧。”
顾闲庭依旧沉默。
无论程子剑说什么,顾闲庭都没有承诺他。
乔棣棠不知其中内情,没有冒然开口。
顾闲庭饮完一杯酒,道:“钱我为你付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说着便起身了。
乔棣棠连忙也起身了。
程子剑看着顾闲庭的背影,大声道:“表哥,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可是你的亲表弟,从小跟在你的屁股后面长大的。你只知体谅母亲,就不能也疼疼我吗?你喜欢查案子,那我也有自己的想做的事啊!”
顾闲庭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外面走去。
乔棣棠对着程子剑点了点头,跟上去了。
等到走出酒楼一段距离,顾闲庭这才转身对乔棣棠道:“乔姑娘无事莫要来孙记酒楼。”
乔棣棠不解,问:“为何?”
顾闲庭:“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乔棣棠皱眉,为何别人来得,她却来不得。
顾闲庭莫不是教育表弟上瘾了,也开始教育她。
顾闲庭:“你若想找太子殿下莫要来此处,换个地方去寻他。”
太子?乔棣棠越发不解。
她仔细想了想,之前都说孙记背后是往后,难不成是太子?
“你的意思是太子在三楼?”
顾闲庭没说话。
所以刚刚那个侍卫是太子身边的。若那个富商真的上了三楼,难不成他是太子?乔棣棠仔细琢磨了一下,问了一个问题:“太子多大了?”
她怎么感觉很久之前就听说皇上立太子了,那么太子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估摸着得三四十岁了。
顾闲庭扯了扯嘴角:“乔姑娘可真有意思,连太子的年纪都不知道想要搭上太子了。”
乔棣棠顿觉无语。
顾闲庭这是何意?他竟然以为她今日来孙记酒楼是勾搭太子的。
“我都不知道太子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想要去搭上他。”
顾闲庭:“乔姑娘今日当真不想去三楼吗?”
被戳中心事,乔棣棠秀眉蹙了蹙。
顾闲庭今日这是怎么了,话这么多,说话的语气还那么冲。
她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她抬眸看向顾闲庭。
此时天色已晚,黑沉沉的,他们二人在暗处,没什么光亮。晚风吹过,散去了白日的燥热,微微有一些凉意。
乔棣棠能闻到顾闲庭身上淡淡的酒气。
再细看,确实能看到顾闲庭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他这是……喝醉了?
似乎只饮了一杯吧。
酒量怎么这么差!
不过,他这模样倒是比平时亲切,眼神也没那么冷了。
罢了,她不跟一个酒鬼计较。
“我自然不想上三楼,我就是想在二楼找顾大人。”
见乔棣棠狡辩,顾闲庭轻笑一声,继续嘲讽:“谎话说多了,乔姑娘自己都信了。”
乔棣棠没想到顾闲庭喝醉了竟是这样一番模样,她说一句他就要怼一句。
他还不如像之前一样高冷呢,至少不会开口就怼她。
乔棣棠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喝醉了,她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轻声问:“顾大人难道不信我吗?”
顾闲庭眸色微暗,沉默不语。
乔棣棠:“我今日来此处就是为了顾大人。”
顾闲庭:“为我什么?”
这可把乔棣棠难住了,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她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想问问顾大人为何将我送的金子退了回来,你是不喜欢吗?”
顾闲庭直截了当:“不喜欢。”
答得也太干脆了!乔棣棠再次无语,竟然有人真的视金钱如粪土。
“那你喜欢什么?”
顾闲庭想也不想,回答:“案子。”
乔棣棠:……
总不能让她去制造几起案子让他来破吧……那她也太愚蠢了。
“大人,是您吗?”阿金的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
乔棣棠顿时觉得得救了。她连忙往旁边侧了侧身,朝着阿金打招呼:“顾大人在这里。”
阿金看到乔棣棠眼睛都瞪圆了。
他刚刚只看到了大人的背影,没看到完全被大人挡住的乔姑娘。
他家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刚和那位乔姑娘分开吗,怎么又跟她在一处了。
难不成大人……看上乔姑娘了?
阿金眼底流露出来一丝兴奋。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只见他们大人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虽然大人平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他却觉得今日大人格外不开心。难道他心里的那一点小九九被大人发现了?
“大……大人。”
顾闲庭:“嗯。”
阿金:“侯爷去府上了,一直在等着您。”
顾闲庭浓眉皱了皱,沉声道:“回吧。”
抬脚走了两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乔棣棠。
乔棣棠不知怎得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说道:“大人慢走,我的马车在这里,我这就回去了。”
顾闲庭看了一眼马车,似是终于放心了,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乔棣棠多少有些担心顾闲庭,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见他走路稳稳当当的,这才放心了。
阿金跟着顾闲庭离开,时不时转头看乔棣棠一眼。他就一会儿功夫不在大人身边,大人和乔姑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过多久,顾闲庭回到了府上。
此时武昌侯已经在侍郎府上等了许久。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看向儿子。
顾闲庭:“儿子见过父亲。”
武昌侯:“嗯,回来了。”
顾闲庭:“父亲这么晚过来有何事?”
武昌侯:“我听说子剑去找你了?”
顾闲庭:“确有此事。”
武昌侯:“他所求之事你万万不可答应。”
顾闲庭顿了顿,道:“儿子都明白的。”
武昌侯放心了:“你明白就好。你姑父走得早,你姑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了好歹,你让她后半辈子怎么活?”
顾闲庭没说话。
武昌侯又絮絮叨叨说起妹妹这些年的不易,说了几句战场上的凶险,
顾闲庭原本安安静静听着,突然他抬起头看向自家父亲,问道:“父亲当真觉得战场凶险无比吗?”
武昌侯停了下来。
顾闲庭:“为何大哥二哥去战场您没有拦着,为何父亲也一心想要回到战场上去?”
武昌侯顿了顿,大声训斥:“你这孽障敢教训老子了?”
见父亲发火,顾闲庭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儿子没这个意思。”
武昌侯:“我就知道你小子要坏事,所以今晚提前过来跟你说一声,没想到你还真的存了要帮他的心思。我跟你说,此事绝不对不可以!你若是敢帮着他,老子扒了你的皮。”
顾闲庭没说话。
武昌侯又继续道:“他们家跟咱们家不同。他如今尚未娶妻生子,你姑父的血脉也没流传下去。”
说到这里,武昌侯叹了叹气。
又道:“还是得想让他成亲才好。成了亲,有了孩子,他也能体会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说着说着,武昌侯又想到了面前的儿子。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何时成亲?”
顾闲庭:“儿子的亲事不急。”
武昌侯刚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还不急,你都多大了?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会跑了。”
顾闲庭直直地跪在那里不说话。
武昌侯气得不行,不想再搭理这个儿子,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走到儿子面前时,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见儿子倒下去,又紧张得不行,想要上前扶起他。
但见儿子自己爬起来了,他又收回了手,嘴里嘀咕了一句:“弱不禁风,一点都不像老子。”
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24章 剥茧
回府之后,乔棣棠将青儿留下,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乔棣棠:“你之前可有打听到孙记酒楼背后的东家是何身份?”
青儿摇头:“不曾。外面的传言很多,但却没有什么具体的消息。”
乔棣棠蹙眉。
既然外面打听不到,那就说明孙记酒楼背后的主子是个秘密。既然是个秘密,那么顾闲庭今日为何会告诉她呢?
难道是因为他酒后吐真言?
不过,她总不能相信一个醉鬼的话,保险起见她还是先打听打听再说。
“你去打听一下跟太子相关的事。”
青儿大惊:“姑娘,您的意思是那人可能是太子?”
乔棣棠:“定然不是。你莫要惊慌,我只是想知道太子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生母是何人,跟几个皇子的关系如何,太子妃又是谁,太子有几个孩子这些事儿。其余的不必打听。”
太子的年纪并不符合,所以绝不可能是太子。只是孙记酒楼太过特殊了,苏老爷每次来都会去此处,她今晚又隐约看到了和那男子相似的身影,这说明那人极有可能和孙记有些关系。
顺着太子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能查到一些什么信息。
青儿:“是。”
武昌侯离开后,顾敬臣去了书房处理公务,一直忙到子时方才睡下。第二日一早,卯时他便醒了过来。他抬手揉了揉微微有些痛的额头,逐渐想起了自己醉酒后发生的事情。
其余都没什么,只除了一点。
他跟乔棣棠说了太多话了……
酒这种东西还是不喝为好。
乔棣棠说的那些事情几乎是京城百姓人人皆知的事情,再加上之前调查那些世家公子的事情,过了两日青儿就过来回话了。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太子殿下今年三十又二,有四子两女,长子十岁。太子的生母是贵妃娘娘,娘娘出自承恩侯府,太子妃出自户部尚书府。”
乔棣棠:“承恩侯府……户部尚书府……我记得苏老爷去过户部尚书府?”
青儿:“去过,不过户部尚书并未让他进去。”
乔棣棠仔细地琢磨了一下。
若顾闲庭说的是真的,那么太子起名为“孙记”一定有特殊的用意,定是他身边哪个人姓孙。要么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要么是他身边最忠诚的下属。
“这里面有人姓孙吗?”乔棣棠问。
青儿:“贵妃娘娘就姓孙。”
也就是说孙记用的是贵妃娘娘的姓氏,这样看来,顾闲庭没有骗她。
早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她就应该多问他几个问题才是!
孙记是太子的,那个富商又将苏老爷约在孙记,说明他十分信任孙记,不担心秘密被泄露。他要么和孙记有些关系,要么是太子一系的人。
若是按照这一点来查的话,事情倒是简单了许多。
“苏老爷去过的府邸有和太子相关的吗?”
青儿:“户部尚书府,太子妃的娘家。不过,户部尚书只有一个儿子,年近三旬,在外地做官。还有永宁侯府,永宁侯夫人出自承恩侯府,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永宁侯府子嗣众多,光是入仕的男丁就是六个,还有两个仍在读书,府中还有六个姑娘。”
乔棣棠:……
八个儿子,六个女儿,十四个孩子,比皇上还多。
“有几个是永宁侯夫人所出?”
青儿:“其中大少爷,六少爷,七少爷是侯夫人所出,其余五子和六女全都是妾侍所出。”
乔棣棠:“二十岁左右的是哪几个?”
青儿:“五少爷、六少爷、七少爷。”
乔棣棠:“都成亲了吗?”
青儿:“五少爷已经成亲,六少爷七少爷尚未成亲。不过这两位少爷都已经定亲,也不对,六少爷曾经定过亲,定的是王御史之女,因其风流成性,王御史便想要解除这门亲事,永宁侯不同意,王御史便日日参永宁侯,后来永宁侯不得不退了亲,两家也因此结了仇。”
乔棣棠:“竟还有这种事?何时发生的?”
青儿:“去年年底。”
年底……
去年年底时罗幕说事情有了转机,这倒是对上了。
不过,尚未有证据。
“七少爷定了哪门亲事?”
青儿:“定的是福王的嫡长女,昭元郡主。”
乔棣棠:“福王?宗正寺的宗正?”
青儿:“对,正是他。”
乔棣棠:“这位七少爷的亲事倒是不错。”
青儿:“听闻七少爷长相极好,性子也十分温和,与昭元郡主是青梅竹马。”
乔棣棠点了点头:“这位七少爷还在读书?”
青儿摇了摇头:“不是,读书的是六少爷和八少爷。”
乔棣棠有些奇怪:“为何不是最小的?”
青儿:“奴婢也不清楚,只打听到那位六少爷不务正业,学业未成,侯爷不让他入仕,想等他学成之后再入仕。”
乔棣棠觉得有些奇怪。
接着,青儿又说起了另外几个苏老爷曾去拜访过的世家。
“去查查看这里面有哪几位常去孙记酒楼?”
青儿:“是。”
乔棣棠这边正一点一点查着与苏罗幕相关的事情,乔月楠那边情况却不太好。
自打那日从孙记酒楼回来乔月楠就没出过门,甚至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曾踏出去。儿子在国子监读书,这几日要月考,唐氏关注点都在儿子身上。等儿子考完,这才发现好几日没见着女儿了。她让人去叫女儿过来,却听说女儿把自己憋在屋里好几日了。
女儿性子一向活泼,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吓得连忙去了女儿的院子里。
看着女儿一脸郁色,唐氏心疼得不得了。
“楠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乔月楠哼了一声,道:“娘,您眼中只有弟弟,何时关心过女儿?”
唐氏:“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和知书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娘都心疼得。”
乔月楠仍旧不开心。
唐氏:“娘要是不关心你还来你这里做什么?快跟娘说说,究竟是何人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乔月楠逐渐卸下心防,眼眶里也渐渐有了泪花。
“还能有谁,还不是梧桐院里的那个。”
唐氏一听,瞬间沉了脸。
“你是说乔棣棠?”
若旁人在场唐氏还能客客气气称呼乔棣棠,如今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唐氏自然无需再假装。
“不是她还能是谁!”乔月楠一张嘴就委屈地想哭。
唐氏皱了皱眉,道:“楠儿,关于她娘自有安排,你相信娘,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的。你且再忍忍……”
乔月楠一听母亲说要继续忍下去,瞬间爆发。
“忍忍忍,娘永远都在让我忍。那乔棣棠从第一次见我时就骂我,来到府中后更是三番两次当众羞辱我,她不光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将娘放在眼里。娘,你知不知道府里的下人都怎么议论我的?他们都说她乔棣棠是父亲唯一的嫡女,我就是个庶出的!”
唐氏冷着脸道:“谁这样说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乔月楠:“收拾他们又有何用,乔棣棠马上就能嫁进王府了,以后莫说那些下人了,咱们见了她都得对其下跪。”
闻言,唐氏大惊,低声道:“楠儿,谁跟你说的这件事?”
府中只有婆母、丈夫和她知道这件事,他们只跟心腹之人说过,女儿又是如何得知的?女儿若是已经知道了,乔棣棠知不知道?
乔月楠:“还用别人告诉我吗?诚王殿下见了她一面就派身边的护卫护送她回府,还收下她送到府上的礼!”
唐氏惊诧出声:“诚王殿下?”
原来女儿说的王爷和她想的不是一个人。
乔月楠擦了擦眼泪:“就是诚王殿下,我亲眼看见的。”
唐氏心底升起浓浓的愤怒:“她竟勾搭上诚王殿下了?”
诚王殿下是女儿看中之人,乔棣棠竟然敢来抢。
乔月楠:“何止诚王殿下!武昌侯府的世子,那位向来不近女色的顾侍郎也与她举止亲密。总之她不是嫁入诚王府就是嫁入武昌侯府!娘,女儿不甘心啊!女儿不想被她压一头!”
说着说着,乔月楠又大声哭了起来。
唐氏被女儿说得心里乱极了,听着女儿说的话心中更是烦闷不已。
乔棣棠来京不过半个月,一共就在外面露了两次面,竟然引得一个王爷一个侯府世子都倾心于她。再这样下去,那么亲事可能就成不了了……
乔月楠:“娘,您快想想办法啊,她不光欺负女儿,还欺负您,您就甘心被她欺负吗?”
唐氏抬手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抚:“娘自然也是不甘心的。你别着急,此事娘一定会想办法的。”
得到了母亲的保证,乔月楠心情好了不少,渐渐停止了哭泣。
唐氏看着女儿的眼睛,郑重道:“你切记一点,此事绝不能让你父亲知道。”
她的枕边人她再了解不过了,追名逐利。诚王殿下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已故皇后之子,占着嫡。武昌侯世子有军中的力量,自己又在刑部,还颇得圣宠。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都比之前安排的亲事好很多。
乔月楠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女儿自然不会说的。”
第二日一早,唐氏给福王妃递了信。
隔了两日,唐氏出门去了。
青儿将这几日调查的结果递给了乔棣棠。
“姑娘,永宁侯府的少爷们都经常去孙记,掌柜的对他们也十分恭敬。兴王偶尔去一次,大概一个月能去上一次,也没什么确定的时间,那日恰好他们几人都去过了……”
乔棣棠点了点头。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就在这几个府上了。
青儿又道:“之前您让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乔棣棠神色郑重了几分。
青儿:“今日伯夫人出门去了,阿福远远跟在了她后面,发现她去寺中见了福王妃。”
乔棣棠:“福王妃……”
青儿:“福王年近五旬,府中只有两个女儿,无一男丁,听说最近福王妃正四处寻找好生养的姑娘,为福王开枝散叶。”
乔棣棠:“我记得之前调查过,唐氏和福王妃是从去年腊月开始走动的比较频繁?”
之前她便怀疑泰平伯打算将她嫁人,那时她查过和泰平伯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其中就有福王。
青儿:“对。”
乔棣棠微微眯了眯眼。
皇上有降爵的意思,此事能说得上话的是宗正寺和礼部。泰平伯害怕被降爵,一直讨好这两个部门的官员。而福王是宗正寺的宗正,又和皇上是亲兄弟,是最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泰平伯讨好福王的时间和他写信催她回京的时间一致。
也就是说,泰平伯为她选的夫婿是福王!
她有想过泰平伯为她准备的亲事十分不堪,不然他们不会隐忍她那么久,不然他们不会偷偷摸摸的不敢公开。她倒是没想到会是年近半百的福王。
福王可是年纪比泰平伯还要大。
他倒也不怕以后会被世人耻笑!
为了一个爵位,脸都不要了。
乔棣棠冷笑一声,她爹可真是将她卖了一个好价钱!
第25章 婚事
青儿一开始只是有所怀疑,看着此刻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心中的担忧似乎成真了。
“姑娘,伯爷不会是想将您嫁给……嫁给……”
这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乔棣棠早已回过神来,道:“多半是福王。”
青儿急死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姑娘,福王都那么大年纪了,郡主比您的年纪都要大。伯爷怎么能将您嫁给他?”
乔棣棠淡淡道:“怎么不能呢?我那个父亲向来不顾念亲情,没什么底线。从前能为了爵位娶我母亲,如今也能为了爵位将我送入王府中。”
青儿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姑娘,咱们逃吧。苏姑娘的下落咱们别查了,咱们回云城去。有夫人在,伯爷一定不敢将您送入王府中。”
乔棣棠:“不必惊慌,此事我自有法子解决。”
青儿的眼泪却没停。他们能怎么解决呢?伯爷可是官身,又有爵位在身。他们不过是商户。蚍蜉无法撼动大树。
乔棣棠:“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永宁侯府是否有宴席。”
青儿没动,再次说道:“姑娘,咱们还是别查苏姑娘了。您的安危最重要,这可是关系您一辈子的大事。伯爷是您的父亲,他想将您嫁给谁就一定能将您嫁给谁。”
乔棣棠知晓青儿是护主心切,道:“父亲早已有这个打算,可已经过去半年了王府那边却没什么动静。这说明什么?”
青儿此刻慌乱极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呆呆地问:“说明什么?”
乔棣棠:“要么是福王没有同意父亲的要求,要么是这里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别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咱们的机会。咱们要利用这个机会。”
青儿:“真的?”
乔棣棠:“我何时骗过你?”
青儿是相信自家姑娘的,当年老爷突然离世,齐家的人都来抢齐家的家业,是姑娘一个人将那些人赶走的,也是姑娘将齐家的产业越做越大。
“嗯,姑娘,奴婢明白了。”
乔棣棠:“去做事吧。”
青儿:“是。”
乔棣棠抬眼望向了窗外。
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她早已没了任何的失望。从未有过希望,又何来失望。只是,她对父亲突破底线的做法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觉得这事儿的确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后半晌,青儿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也是巧了,奴婢刚刚遇到了外面成衣铺子的人,他们拿着几件新做的衣裳去了伯夫人的院子里。奴婢给那院子里洒扫的婆子塞了些银子,那婆子告诉我后日是永宁侯夫人五十岁寿辰,夫人和二姑娘会去永宁侯府为侯夫人祝寿。”
自从来了伯府,伯府里的一切应酬都不曾带上她。老夫人不带她,唐氏也不带她。后日就是寿辰,还提前做好了衣裳。既然没提前跟她说,那就说明唐氏是不打算带她的。
青儿:“姑娘,夫人定然不会带上您的,咱们要怎么做才能去侯府?”
乔棣棠琢磨了一下,道:“自然是光明正大去。”
青儿:“可是咱们没有拜帖。”
乔棣棠:“放心,定能进去。”
姑娘一向聪慧,青儿是相信他们家姑娘的,于是说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衣裳。”
乔棣棠:“嗯,去吧。”
青儿想,他们家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能吸引很多王侯公子。之前打扮那么朴素都吸引到了诚王和武昌侯世子,穿漂亮一点定能吸引更多人。只要有人非他们姑娘不娶,伯爷想的那么亲事就未必能成。
乔棣棠并不知青儿心中所想,她又在看最近调查来的信息,试图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以便尽快找到好友。
亥时,乔棣棠收起桌上的资料,锁在了一个匣子里。
这一晚,乔棣棠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五年前,夏日里,云城十分炎热,她便和罗幕去了山中小住。
山里空气清新,两个人在山里跑来跑去,摘些野果子,又摘一些野菜。山里有一道清泉,水从山上汩汩而来,冰冰凉凉,清澈见底。
一转眼,下了雨,两个人跑到了一个山洞里,坐在里面看洞外大雨如注,聆听雨声。
接着画面一转,乔棣棠看到了那名富商的身影,他正和罗幕在一处,两个人搂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离她越来越远。
乔棣棠心中十分害怕,奋力大喊:“罗幕,不能跟他走,罗幕,罗幕……”
罗幕并未听到她的呼喊声,那富商却似乎听到了,缓缓转过头来,对她阴恻恻一笑。
乔棣棠瞬间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儿坐在窗边,紧张地询问:“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乔棣棠剧烈喘息,满头大汗,满身冷汗,脸色惨白,一时回不过来神。
青儿紧张地不行,一边为其擦汗,一边唤道:“姑娘,姑娘……”
乔棣棠终于缓过神来,接过了青儿手中的帕子,抹了一把脸。
“我没事。”
青儿:“您可是又梦到了苏姑娘?”
乔棣棠抿了抿唇。
青儿:“刚刚奴婢听您一直喊苏姑娘的名字,不放心您,就进来了。”
乔棣棠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起吧。”
青儿:“嗯。”
乔棣棠本想着画个简单的妆容便好,谁知青儿却总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非得再为她多画一些。她对这样的事情一向不怎么讲究,闭着眼睛任其在她脸上画来画去。
等画好之后,正眼一看镜子里的人,微微有些吃惊。
“怎么画这么浓?擦了吧。”
青儿忙上前阻拦:“京城如今流行这样的妆容,您若是画得太淡恐怕旁人会觉得您不够重视。”
自打来了京城乔棣棠一直在忙着查苏罗幕的下落,并未关注过京城流行什么妆容。听到青儿这么说,想着今日是侯夫人的寿辰,的确要重视些,便没再执着此事。
等画完妆容,青儿将衣裳拿了过来。
乔棣棠瞧着面前花里胡哨的衣裳愣了一下,旋即目光看向了青儿,意思是在问这衣裳真的是给她准备的吗?
青儿:“姑娘,铺子里的绣娘得知姑娘要去参加宴席,特意花了一天两夜的时间做出来的。”
乔棣棠看着面前的衣裳皱了皱眉,道:“这衣裳也太花哨了。”
青儿忙让人展开衣裳,嘴里说道:“也不算太花哨吧,只有衣袖和裙子下摆处有些花朵和蝴蝶,其余地方很是素净。姑娘平时穿得太素净了。”
乔棣棠:“有吗?”
青儿:“您不记得了,苏姑娘也常说您衣裳简单,没有花纹,不似小姑娘们爱打扮。”
闻言,乔棣棠沉默了,她也想起了从前好友说过的话。想到已经数月没有好友的音讯,眼神黯淡了几分。
青儿看着自家姑娘的神色,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提到了苏姑娘。正要说为自家姑娘换一件素净的衣裳,只听姑娘同意了。
乔棣棠:“那就这件吧。”
罗幕一直说她穿得素净,今日她就穿一件花哨的。
这件衣裳名为百花蝴蝶裙,裙子本身是淡淡的粉色,下摆的边缘是花丛,花丛的上面飞着许多蝴蝶,袖口处亦是如此。系在腰间的长带上也是各色的蝴蝶。衣襟领口的边缘是被枝叶缠绕的细碎小花。
穿上这件衣裳就像是将整个花园都穿在了身上。
乔棣棠终于明白为何青儿今日要在她头发上弄那么多小花,原来是为了搭配今日的衣裳。
衣裳上的花朵加上头发上的细碎小花,差不多有一百朵了,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百花裙。
乔棣棠穿好衣裳后,屋内服侍的人全都呆呆地看向她。
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裙摆和带子上的蝴蝶像是活了一般,翩翩起舞。头发上的小花也随风飘扬,香气扑鼻,沁人心田。
“好看吗?”
乔棣棠本就长得好看,今日穿了这样一件漂亮衣裳,更是衬得人比花娇。
青儿率先回过神来,激动地说:“好看,好看,姑娘穿上这件衣裳特别好看,就像是花仙子一般。”
她已经能想像姑娘今日会如何在宴席上大放异彩了。
第26章 惊艳
乔棣棠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衣裳的做工。
这衣裳的做工着实好。
前日傍晚得知的消息,今日一早就做好了,可见费了不少功夫。
“做这件衣裳的人都有赏。”
青儿笑着说:“奴婢替她们谢谢姑娘了。”
乔棣棠:“不过,以后莫要再将心神耗费在我的衣裳上了,我对衣裳没什么讲究,能穿就行。”
青儿虽然心里不太赞同,但还是听从了:“好,奴婢记住了。”
乔棣棠:“正院那边的人走了吗?”
青儿:“还没呢,不过已经用完饭了,估摸着再过一刻钟就要走了。”
乔棣棠:“嗯,那咱们先过去吧。”
青儿:“是,姑娘。”
唐氏在府中安排了许多人盯着乔棣棠,很快她便得知乔棣棠准备出门了……
“今日我没工夫理会她,盯紧了,莫要让她出城。若她想出城就去跟伯爷说。”
“是,夫人。”
乔月楠在一旁讥讽道:“她怎么又出门了,不知道又去勾搭哪家的公子了。”
唐氏:“你放心,她谁也勾搭不上,她做什么都没用。楠儿,你今日可要好好打扮一下。永宁侯夫人可是太子殿下的姨母,今日定会有不少达官贵族去。不知太子会不会去。”
乔月楠:“女儿才不关心太子去不去,只要诚王殿下去就行了。”
唐氏:“娘听说诚王殿下定会去的。”
乔月楠激动地问:“当真?”
唐氏:“千真万确,娘今早刚得知的消息。”
乔月楠脸上的笑容加深:“娘,我要戴那一套红石榴头面。”
唐氏:“那套太贵重了,丢了就不好了,今日人多,还是别戴了。”
乔月楠抓着唐氏的胳膊撒娇:“娘,女儿就想戴那一套。”
唐氏被女儿磨得没办法,道:“好好好,就戴那一套,只是你要小心些,莫要弄丢了。”
乔月楠:“知道啦,娘,女儿一定不会弄丢的。”
唐氏:“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去吧。”
到了永宁侯府门口,唐氏正欲领着女儿进去,只见一旁出现了一个令她意外之人。
唐氏皱了皱眉,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乔月楠性子直,立即就道:“乔棣棠,你怎么在这里?”
乔棣棠笑着说:“今日永宁侯夫人五十寿辰,邀请了咱们府上的女眷,我是泰平伯府嫡长女,你说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处来来往往全都是达官贵族,刚刚乔月楠那一声音量极大,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乔月楠:“永宁侯府压根儿就没邀请你,你莫要厚着脸皮……”
话未说完就被唐氏打断了。
“来之前我特意去你院子里找你,结果你却不在,我还以为你不想来了呢,没想到一个人提前到了,怎么不等等我们呢?”
乔棣棠丝毫不给唐氏面子,笑着说:“哦,是吗?伯府半个月前就给咱们府下了帖子,夫人今日才去寻我,当真是贴心啊!”
唐氏脸色微变。
来往的客人们多半都认识唐氏和乔月楠,但却不认识乔棣棠。
不少人在看到乔棣棠的容貌时惊讶不已,纷纷猜测她的身份。
“那位姑娘是何人,生得好漂亮。”
“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啊。”
唐氏听着周围人对乔棣棠的议论,生怕旁人过多议论,连忙笑着说:“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乔棣棠:“好啊。”
乔月楠气不过,想说些什么,唐氏紧紧抓住了女儿的衣袖,瞪了女儿一眼。
这里全都是人,不管女儿说什么都会被有心人拿去利用。
乔家人进去后,外面的人依旧在讨论着乔棣棠的美貌和身份。
而永宁侯府里的人在看到乔棣棠时也时不时打量她几眼。
乔月楠见乔棣棠吸走了大家的目光,越发不悦。她明明长得很好看,大家平日里也都是看她的。可自从乔棣棠来了,大家的目光就全都放在她的身上了。
唐氏瞧出来女儿的情绪,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自信些,莫要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闻言,乔月楠终于想起了母亲早上说过的话,收起了脸上的愤怒。
是了,乔棣棠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被父亲和母亲安排嫁人。虽然她不知道爹娘为她安排了哪一门亲事,总归绝不是什么好亲事。
乔棣棠看到这母女俩聚在一起说话了,懒得理会她们。
见唐氏跟这位夫人说说话,跟那位夫人说说话,把她晾在一旁,也不去找永宁侯夫人请安,她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唐氏的做派很明显了,这是不想为她介绍人,不想她在寿辰上露脸。她今日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也不想与她多计较。
按照北慕国的习俗,宴席是男女分开的,不过,今日是侯夫人的寿辰,对于未成亲的小辈们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乔棣棠这一路行来看到了不少在一处说话的少男少女,这些人多半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少爷和小姐。可惜,她走了许久都没找到永宁侯府的几位少爷。
“七少爷对郡主可真好啊,知道郡主喜欢新鲜的湖虾,今日一早特意去城郊钓了许多。”
“真的假的?七少爷亲自去的?”
“可不是么,听说一大早七少爷就出门了,我刚刚在厨房那边看到他了,钓了有一大盆虾呢。”
“哇,郡主好福气。”
“咱们七少爷真专情,郡主那样的相貌他也不嫌弃。”
“嘘,快别说了,仔细让人听到了。”
“呀,我又多嘴了,多谢姐姐提醒。”
“快走吧。”
乔棣棠和青儿对视了一眼。
青儿低声道:“奴婢去打听一下厨房在哪个方向。”
乔棣棠:“嗯,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不远处,几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朝着这边走来。
诚王摇着折扇,道:“侯夫人这寿辰可真够热闹的,好久没见这么多人了。”
顾闲庭:“永宁侯大权在握,侯夫人是太子殿下姨母,今日无论是朝堂还是皇室都会来许多人。”
诚王:“永宁侯儿女众多,姻亲也多,今儿怕是满京城的权贵都来了。”
顾闲庭没说话。
诚王看向顾闲庭,嘴里说道:“不过,侯爷和侯夫人好像没来。”
顾闲庭:“家父家母不喜参加宴席。”
诚王低声道:“是不喜参加宴席还是看不惯永宁侯的作风?”
顾闲庭没答。
诚王笑着说:“侯爷耿直,我就崇拜如侯爷这般的人。”
顾闲庭依旧没答。
诚王:“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侯爷打你了,有没有这回事?侯爷为何打你?”
顾闲庭嘴角动了动,依旧没答。
诚王:“看来是真的打了,你又做什么事惹着侯爷了?我记得侯爷许久没打过你了吧。”
顾闲庭垂眸:“没什么。”
诚王正欲再说几句,眼角瞥到了不远处站在茉莉花树下的一位姑娘。
那姑娘乌发及腰,一袭浅粉色的衣裙,裙摆处绣着各色的鲜花与翩飞的蝴蝶。风吹来时,乌发和裙摆随风飞舞,像是要羽化登仙的仙子一般。
诚王眼底满是惊艳的神色,闻着鼻间淡淡的茉莉花香,喃喃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竟这般脱俗,不知长得何等模样。”
闻言,顾闲庭诧异地看了诚王一眼。
诚王不解其意,催促道:“走走走,去看看那是哪家的姑娘。”
顾闲庭:“这姑娘王爷应该认识。”
诚王脚步未停,道:“我认识?谁啊?”
这时,乔棣棠听到了脚步声,转身看向了身后。
诚王看着这一张熟悉的脸,惊喜道:“乔姑娘?”
果然,只有乔大姑娘这样的绝色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衣裳。
乔棣棠看到来人也有几分惊讶,她的目光在顾闲庭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福身行礼:“见过王爷,见过顾大人。”
诚王:“乔姑娘免礼。”
乔棣棠直起身子。
诚王看向顾闲庭,笑着说:“刚刚本王看背影没瞧出来是乔姑娘,子随倒是眼力好,一眼就看出来了。”
乔棣棠抬眸看了顾闲庭一眼。
恰好顾闲庭正看着她,二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诚王:“乔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可是在等人?”
乔棣棠收回目光,道:“我有些渴了,青儿去为我端茶了。”
诚王点了点头,没再说此事,接着,他转移了话题。
“乔姑娘上次送本王的那幅画本王十分喜欢。这幅画太贵重了,本王本不该留,可实在是太过喜欢文斋先生的画作,便厚颜留下了。本王无以为报,可以给乔姑娘一个承诺,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为乔姑娘办了。”
乔棣棠:“王爷客气了,您送的回礼我十分喜欢。”
诚王:“乔姑娘莫要推脱。本王送的东西无法与乔姑娘送的相提并论,乔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如若是关于乔姑娘的亲事的问题,本王亦能办到。”
乔棣棠看向诚王。
诚王殿下这是误会她想解决自己的亲事问题?
她虽有把握能解决此事,不过,若是多了诚王的帮助定能保险一些。
“好,若以后有麻烦我定去寻您。”
见其答应下来,诚王心安了许多。不过,他心中仍有些疑惑。
“乔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幅画作?”
乔棣棠:“有一年大雪天我与朋友去青山游玩,路上遇到了晕倒在山上的文斋先生,我们将其带回别苑救治。为了感激我们,文斋先生一人送了我们一幅画作。”
诚王:“乔姑娘和朋友都是心善之人。”
乔棣棠笑了笑,没说什么。
诚王:“不知乔姑娘朋友手中的那幅画作可还在,可否割爱?”
闻言,乔棣棠目光黯淡下去。
顾闲庭察觉到乔棣棠情绪不对,瞥了她一眼。
乔棣棠:“此事我不知。”
诚王:“可惜了……本王手中已有三幅画作,若是再加上这一幅那就四幅了。”
乔棣棠:“若我将来见了她,我问问她。”
诚王:“多谢乔姑娘,不管出多大的价钱本王都可以。”
这时青儿匆匆回来了,她朝着诚王和顾闲庭行礼,道:“姑娘,府上人多,茶水都端到宴席那边去了,咱们去那边饮茶吧。”
这是她们主仆俩多年的默契了,只要去打听消息就说去端茶了。
乔棣棠:“也好。”
话说到这里也该告别了。
不料顾闲庭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了。
“乔姑娘,我替边关的战士谢谢你。”
闻言,乔棣棠微微抬眸看向了顾闲庭。瞧着他眼底真诚的谢意,她明白自己这份礼送对了。
“北慕有难,这是我作为北慕百姓应该做的,顾大人无须如此客气。”
乔棣棠走后,顾闲庭的目光依旧看向她。
诚王在一旁打趣:“怎么,发现自己误会乔姑娘了?”
顾闲庭难得承认了这一点:“嗯。”
诚王摇了摇折扇,笑着说:“你还有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的一日,真是难得。本王早就说过了,她是尉迟将军的外孙女,品性不会差的。”
顾闲庭:“王爷慧眼,微臣自叹不如。”
诚王笑了笑,道:“走吧,离席太久了,该回去了。”
第27章 锁定
乔棣棠尚未到厨房那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男子身着一袭海棠色华服,身形颀长。
那身影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看清楚,忙提起裙摆追了过去。
青儿见自家姑娘如此也连忙跟上了。
追到回廊这边,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
乔棣棠脸色郑重,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
青儿:“姑娘,您看到谁了?”
乔棣棠来不及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着一张脸继续找。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窜出来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那人抬着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男子恰好穿着一袭海棠色华服,身形颀长,面容英俊,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虽是男子却生得有几分女相。
好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
乔棣棠看着这熟悉的衣裳和身形,心里微微一动。
邹禹琉笑着说:“这位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乔棣棠眼眸微动。
是的。
的确是在哪里见过。
比如,云城。
乔棣棠稳了稳心神,脸上扬起了笑容:“小女子记性不好,不知在何处见过少爷,还请少爷解惑。”
闻言,邹禹琉挑了挑眉。他瞧着这姑娘应是哪家的小姐,原以为她会害羞跑掉又或者斥责他,没想到竟然对他笑脸相迎。
这姑娘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他凑近了些:“嗯……本少爷想想……应该是在……本少爷的梦里吧。”
即便眼前这张脸长得再好看,一旦说了一些轻佻的话也让人觉得颜色淡了几分。乔棣棠极力忍住心中的恶心才没让自己吐出来。她琢磨了一下,说道:“我出身卑微,怎敢入少爷的梦。少爷莫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所以才入了梦?”
邹禹琉笑着说:“那你说说看,本少爷在哪里见过你?”
乔棣棠:“这位公子,我来自云城,刚入京城。难道少爷在云城见过我?”
说完,乔棣棠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邹禹琉。
邹禹琉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云城?”
接着,又恢复如常,顺着乔棣棠的话继续说道:“嗯,对,就是在云城见过!自从上次匆匆一别,本少爷日日梦到你。”
乔棣棠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六哥,你又在调戏姑娘了?今日是母亲的寿辰,你可当心点。若是闹出事来,母亲不会饶了你。”
邹禹琉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衣裳。
“你哪只眼看到我调戏姑娘了?我和这位姑娘是旧识,叙叙旧罢了。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在那里抱不平?”
乔棣棠越过邹禹琉的身体看向了他的身后,眼里闪现一抹惊讶。
身后的华服男子同样是一袭海棠色的衣裳,长相也与眼前这个男子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眼前的男子脸上的神情玩世不恭,身后那人甚是端正。
来人唤眼前的人为六哥……所以,眼前的人是永宁侯府的六少爷,后面那个人是永宁侯府的七少爷?
这两位少爷是双生子不成?
一旁的昭元郡主看不下去了,出声道:“邹小六,阿奇只是希望你能本分一些,莫要做出格的事情令家族蒙羞,你怎得如此不识好歹。”
听到这个声音,邹禹琉身形微僵,冷着脸道:“是,我做什么事都是错的,七弟做什么都是对的。”
说完,头也没回,冷着脸离开了。
乔棣棠瞥了一眼邹禹琉的背影。
昭元郡主也在看邹禹琉的背影,她微微皱眉。这个邹小六小时候还好,长大了怎么这么不着调了。还是她的阿奇好。她转头看向阿奇,只见阿奇正盯着面前的姑娘看。
昭元郡主看向乔棣棠,在看清乔棣棠的长相时眼底闪现过一抹惊讶。
这世间竟然有长得这般漂亮的姑娘。
不,用漂亮这个词无法完全描述出这位姑娘的美貌,应该用绝色。
世间少有的绝色。
阿奇这是看上这位姑娘了?跟这位姑娘的长相相比,她就是地上的尘埃。阿奇会看上这样的姑娘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昭元郡主心里有些酸涩,垂了垂眸。
邹禹奇似乎察觉出来昭元郡主的心事,他握住了昭元郡主的手。
昭元郡主看着未婚夫宠溺的眼神,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邹禹奇:“这位姑娘,我替六哥向你赔个不是。我六哥一向如此放荡不羁,但他本性不坏,你莫要怪罪他。”
永宁侯府的六少爷和那位富商有几分相似,这位七少爷与他长得相似,自然也有几分相似。
乔棣棠收回看向邹禹琉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邹禹奇,道:“六少爷只是与我说了几句话,并未做任何过分的事,无须这位公子道歉。”
邹六少爷的确有些风流,但不下流,刚刚他并未对她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反观这位七少爷,看似在为六少爷说话,实则在暴露六少爷的问题,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昭元郡主的一颗心都在邹禹奇身上,自然瞧见了乔棣棠在打量他。他生怕乔棣棠要打邹禹奇的主意,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怎得这般不识好歹,阿奇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乔棣棠收回目光,朝着昭元郡主福了福身:“多谢二位为我抱不平,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昭元郡主有些不悦:“不知好歹。”
乔棣棠垂眸不语。
邹禹奇又看了乔棣棠一眼,握了握昭元郡主的手,笑着说:“郡主莫要动怒,咱们去看看我早上钓的湖虾,想想看一会儿怎么吃。”
昭元郡主立马笑了:“好啊,阿奇对我真好,我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邹禹奇抬手刮了一下昭元郡主的鼻子,笑着说:“能遇到郡主才是我的福气,是我们邹家的福气。”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示爱,随后离开。
乔棣棠站在原处,看着邹禹奇离去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会错的。
邹六少和邹七少无论是长相还是背影都与那名富商十分相似。
而且,她突然想起有件事被她忽略了。
当初得知苏老爷去过许多权贵之家拜访,她将重点放在了让苏老爷进去的几户人家,从而忽略了另一个问题。苏老爷来京城攀附权贵,定是先去罗幕嫁过去的那一家。
他当初第一个去的是永宁侯府!
因为永宁侯府避嫌,她便没想到这一点。
如今想来,那位富商行事十分谨慎稳重,不将苏老爷请进去才是正常的。后面苏老爷再去的那几家都是他与苏老爷商议好的障眼法。
邹禹奇和昭元郡主刚走到拐角处,有下人匆匆过来了。
邹禹奇:“怎么了?”
仆人:“不好了,七少爷。”
邹禹奇皱眉:“慢慢说。”
仆人看了一眼昭元郡主,小声道:“您早上为郡主钓的虾全都被六少爷弄死了。”
昭元郡主顿时就怒了。
青儿来到乔棣棠身侧,小声道:“姑娘,那位昭元郡主就是福王的长女吗?”
乔棣棠:“嗯。”
青儿眼神十分复杂地看向昭元郡主。
乔棣棠又看了片刻,道:“走吧。”
她刚刚并未从邹六少爷身上闻到虾的腥气,又或许此事不是他亲手为之而是吩咐身边的仆人做的。不过,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些事情一旦确定了反倒是不似从前那般急躁了,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乔棣棠走后,乔月楠从墙后面出来了。
刚刚她瞧着乔棣棠来厨房这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所以偷偷跟过来了,没想到却看到她和永宁侯府的六少爷勾搭在一起,还引的七少爷看她。
她一出现就勾得这些公子哥们看她。
当真是个狐狸精转世!
总有一天她要当众揭开她的真面目!
等到无人处,乔棣棠问:“永宁侯府的六少爷和七少爷是双生子吗?”
青儿:“对,二人都是侯夫人所出。”
乔棣棠皱了皱眉。
这双生子的待遇可真是不同。
一个仍在读书,尚未入仕;一个早已入仕,在户部做官。一个定的御史之女,一个定的王爷之女。
二人没再多言,朝着宴席走去。快到宴席上时,在拐角处乔棣棠听到了几声训斥,她怕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连忙和青儿躲在了一旁。
“混账东西!那是你弟弟亲手给郡主钓的虾,你竟然全都弄死了!”
一个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我弄死的。”
永宁侯夫人:“不是你还有谁?厨房的下人说过了,那虾本活得好好的,你靠近之后才死的!”
邹禹琉哂笑一声:“那还真是有趣,我一靠近就死了,我可真厉害。我倒是瞧着那些虾不像是新鲜的,怕是昨日就准备好了。”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声响起。
永宁侯夫人:“你竟然还不认错!”
邹禹琉沉默许久,梗着脖子道:“我没错,我不认。”
永宁侯夫人气得不轻。
一旁的嬷嬷扶住了她,转头对邹禹琉道:“六少爷,今日是夫人的寿辰,你就别惹夫人生气了。”
邹禹琉仍旧不吭声。
嬷嬷沉声道:“六少爷好久没去过柳园了吧。”
邹禹琉眼神瞬间变了,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垂着头道:“对不起,母亲,是我错了。”
永宁侯夫人:“宴席那边你就别去了,留在这里反省吧!”
邹禹琉没出声。
很快,一行人匆匆离去,只有邹禹琉一人站在屋檐下,看起来十分孤独。
乔棣棠给青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没再走原路,而是绕到了另外一条路。
青儿:“不就是一盆虾么,侯夫人怎么对六少爷这般苛刻。”
乔棣棠点了点头。
的确很苛刻。
苛刻到有些不正常。
而且,永宁侯夫人身边那个嬷嬷说的那句话似乎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不过,天底下怎会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
“也许是这位六少爷平日里做了许多事,侯夫人藉机磨磨他的性子。”
青儿点头:“有可能。”
走到无人处,乔棣棠低声道:“趁着还在侯府,你去打听打听关于侯府六少爷和七少爷的事情。”
青儿诧异:“不调查五少爷了吗?”
乔棣棠:“不用了。”
青儿张了张口,刚想问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您的意思是……”
乔棣棠知道青儿想问什么,点了点头。
“我很确定那个人不是永宁侯府的六少爷就是七少爷。你去打听一下罗幕……”提起好友的名字,乔棣棠心绪还是有些不平。
她顿了顿,接着道:“罗幕在不在府中。”
青儿眼神倏地变得激动,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打听。”
乔棣棠嘱咐:“小心一些。”
青儿:“是。”
看着青儿离去的背影,乔棣棠重重呼吸了几下才将心底的紧张压了下去。她环顾四周,十分安静,只有不远处的戏台上传来一些声音。
罗幕,你究竟在不在这锦绣堆积的朱门大宅里?
天色湛蓝,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很快飞到屋顶上树梢上,随后飞向更加高远的天空去。
又是何人将你困在了这里?
“啪嗒”一滴水滴在了乔棣棠的手上。
乔棣棠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愿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吸了吸鼻子,稳了稳心神,整理了一下妆容,朝着那热闹繁华处走去。
她定要将罗幕找出来。
不管那人是谁,她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第28章 有趣
乔棣棠很快回到了宴席上。因为绕了远路,又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她到时永宁侯夫人已经落座了。她身旁坐着的人正是昭元郡主,面前站着那位邹家七少爷。
如果那富商是六少爷或者七少爷,那位老夫人又是何人呢?
会是永宁侯夫人吗?
可她听刚刚那位嬷嬷称呼她为“夫人”。
永宁侯夫人的表现和刚刚判若两人,此刻她面带笑容,正在跟昭元郡主道歉。
“郡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那不孝子将你的活虾都弄死了,改日我再让阿奇为你多钓一些虾送到府上去。”
昭元郡主:“不用了,夫人,阿奇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昭元郡主的目光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邹禹奇,满脸幸福的神色。
永宁侯夫人也看向儿子,一手握住儿子的手,一手握住昭元郡主的手,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人过得好比什么都好。”
乔棣棠眼底流露出来几分讶色。
邹家六少爷和七少爷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为何永宁侯夫人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差那么多?这究竟是何缘故?
那位六少爷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永宁侯夫人那般厌恶,甚至宴席都不让他参加。
“这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怎么从未见过。”
这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乔棣棠收回目光看向来人。
面前站着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和姑娘,她一个都不认识。
乔棣棠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家父泰平伯。”
“泰平伯?咦,怎么从前从未见过你?”
乔棣棠毫不避讳地为众人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母亲是尉迟将军独女,早些年与父亲和离,我今年刚来京城。”
众人脸上流露出来恍然大悟的神情,有那忍不住的开始跟身边的人嘀嘀咕咕那些陈年旧事。
乔棣棠偶尔能听到几个字也假装没听到,依旧笑着看向众人。
世家公子小姐们多半有礼,又与乔棣棠没什么纠纷,大家在议论完之后并未对她流露出来什么恶意。反倒是公子哥们时不时看她两眼,而那些小姐们也瞥一眼她身上穿的衣裳。
有那大胆的忍不住问道:“乔姑娘,你身上的衣裳是哪里做的,真好看啊!”
乔棣棠本想说是自家绣娘特意为她定做的,她转念一想,计上心头。
“是齐家的成衣铺子的绣娘做的。”
“是城南那家吗?”
乔棣棠:“哪一家都可以做。”
“我之前经常逛那家铺子,怎么没见着这件衣裳。”
乔棣棠:“是专门定制的。各位姑娘若是喜欢一会儿等寿宴散了可以让人去铺子里定制,喜欢什么花就定制什么样的花,不仅花的数量和颜色可以选择,蝴蝶的也可以。”
诸位姑娘面露喜色,看那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去定制一件。
乔棣棠则是在想这次寿宴来的不亏,不仅查到了人,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姐姐,你这是巴不得旁人不知道你这些年养在了商户吧,竟然还推销起齐家的货物了,不觉得丢人吗?”
士农工商。
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等的,连普通的村民都比不上,更何况是在座的王公贵族们,众人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乔棣棠神色未变,笑着说:“二妹妹说的没错,我母亲二嫁之人的确姓齐,我刚刚所说的铺子也是我家开的。”
她从不觉得行商是多么丢人的事情,也没打算放弃。她原就没想过在京城待太久。如今已经找到了那名富商,等再找到罗幕的下落,她就可以回去继续做生意了。
众人又议论起来。
乔棣棠:“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衣食住行是每个人都需要的,二妹妹若觉得这些东西太过低贱可以不穿不用。”
乔月楠被乔棣棠说得满脸通红:“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说你行商贾之事,满身铜臭味!”
乔棣棠立即反驳:“有人开铺子也是为大家提供了方便。况且,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干干净净,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在坐的各位哪家外面没几个铺子?若觉得丢脸那就都关门好了,别赚钱了。”
乔月楠冷哼一声:“大姐姐明明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却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乔棣棠笑了:“二妹妹不会是嫉妒我没为你做一件这般好看的衣裳才一直在众人面前诋毁我吧?”
乔月楠觉得这话甚是好笑,嗤笑一声,反问:“我嫉妒你?你有什么可嫉妒的?”
乔棣棠叹息一声:“我没来府中之前二妹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可自从我来了我就成了伯府的嫡长女,压了妹妹一头呢。妹妹,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谁让我母亲先嫁给父亲呢?你再嫉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乔月楠要被乔棣棠这副做作的姿态气死了,她恨不得上前撕烂了乔棣棠的脸。
当她靠近时,乔棣棠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乔月楠,趁我没发怒之前赶紧滚,别逼我当众说出来更难听的话。”
做生意她是认真的。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商机,绝对不能就此错过。乔月楠若是敢阻碍她做生意,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乔月楠看着乔棣棠的眼神,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乔棣棠这个人向来不管不顾,连父亲和母亲的事都敢当众说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说的?她不顾及伯府的脸面,她还要顾及呢。她不要脸,她还要呢。
乔月楠又气又拿乔棣棠没办法,只好跺了跺脚,生气地离开了。
乔棣棠整理了一下衣裳,转身时脸上又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我这妹妹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各位姑娘去做衣裳的时候报我的名字,给大家便宜两成。”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想用多少用多少,既然能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刚刚的事一看就知是泰平伯府的家事,也用不着他们操心。
不过,也有不少人对乔棣棠的做法十分佩服。世家子女讲究规矩,多少会顾忌颜面,不会将赚钱这件事摆在台面上。如乔棣棠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大方揽生意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远处站在二楼的诚王啧啧了两声,道:“这位乔大姑娘还真是厉害,那位性子泼辣的二姑娘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子随,她刚刚说了什么,你听到没?”
顾闲庭内力比他好,说不定听到了什么。
顾闲庭顿了顿,道:“没有。”
诚王有些怀疑:“当真没有?”
顾闲庭:“当真没有。”
对此,诚王很是失望。
不远处,戏台子上的戏唱到了高潮部分,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诚王的目光看向了那里。
顾闲庭的确没听清乔棣棠说了什么,不过,他从她的口型中读出了她说的话。
他的嘴角微弯。
这位乔大姑娘当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她还挺会做戏,不同的人面前换上不同的面孔,她唱的戏可比戏台子上的伶人唱得有趣多了。
诚王瞥了一眼戏台,目光又收了回来,他正欲和顾闲庭说些什么,突然瞧见了他脸上的笑容。
他们这位性情高冷的刑部侍郎顾大公子竟然还会笑?
当真是天下奇观。
他顺着顾闲庭的目光看了过去,恰好看到了正在与各位公子小姐说话的乔棣棠。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题!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好友对一个姑娘动心,他得寻个机会好好撮合一下这二人。
顾闲庭察觉到诚王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他。
诚王脸上浮现出来一丝诡异的笑容。
顾闲庭略微皱眉。
“王爷可是有话要说?”
诚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没有,本王就是觉得今日的戏太有趣了。”
顾闲庭觉得诚王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第29章 确定
乔棣棠跟众人说了几句话,找了个空座位坐下,这时青儿也回来了。
青儿冲着她摇了摇头。
乔棣棠失望之余又觉得本该如此。
因为此处人多嘴杂,二人没再说此事。
青儿:“听说刚刚二姑娘又来找姑娘麻烦了,您可有受伤?”
乔棣棠端起茶轻抿一口:“不必担心,乔月楠不是我的对手。”
青儿:“嗯,那奴婢放心了。”
戏台子上在唱戏,唱的是一对普通夫妻生了一对双生子,夫妻因为双生子的身体缘故对二人态度不同。身体弱的得到了父母更多的爱,从小就读书习字,从未干过重活。身体强的那个一日书未读,被安排去地里干活。
后来身体弱的考中了科举却不孝顺父母,将其丢在了老家,身体强的留在了父母身边侍奉。父母却逢人便夸身体弱的那个孩子,从不说日日侍奉的孩子有多好。
身体强的儿子心灰意冷,带着妻儿离开了家乡去外面闯荡,老两口孤苦无依。
乔棣棠觉得这个故事怪怪的。侯夫人寿辰为何放这样的故事,尤其还是双生子的故事。
青儿在一旁小声道了一句:“六少爷和七少爷虽然都是侯夫人生的,但是侯夫人偏心七少爷。不过,老侯夫人偏心六少爷。”
乔棣棠点了点头,约摸猜到这一出戏是谁安排的了。
看来这侯府的婆媳关系也很耐人寻味啊。
各位夫人们看到这个故事纷纷骂那一对夫妻对孩子不公平,不会教育孩子,惹得兄弟阋墙。也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时不时看向永宁侯夫人。
永宁侯夫人脸色冷得很,她看向了身侧的嬷嬷,低声道:“我记得没有这出戏,这戏是何人安排的?”
她刚刚只顾着和郡主及幼子说话,没注意到戏台子上唱了什么戏,等到大家开始骂这一对夫妻时才发现唱的是什么戏。
嬷嬷小声道:“老奴也不知,我这就去查查。”
不多时,嬷嬷回来了,趴在永宁侯夫人耳边道:“是老夫人安排的。听说昨日六少爷去了老夫人院子里,等他出来老夫人就让人替换了原本的戏,换成了这一出,还不让人往外说。”
永宁侯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今日明明是她的寿辰,婆母竟然这般不给她脸面,通过这出戏含沙射影地说她的不是。
一旁的昭元郡主哭哭啼啼:“这个大儿子好可怜,默默做了那么多事却还被父母这般忽视。”
永宁侯夫人忍住心底的怒火,安慰道:“郡主心善,这故事就是编的,不值得郡主掉眼泪。”
这昭元郡主也是个蠢的,竟然没看出来这出戏是在讥讽她。
昭元郡主一边抽咽一边道:“嗯,我知道的,我就是觉得他可怜。好在这一对夫妻最终也没什么好下场。”
永宁侯夫人抿了抿唇,强颜欢笑。
一时竟分不清昭元郡主是真的蠢还是故意骂她不得善终。
唐氏得知女儿在乔棣棠那里受辱愤怒极了,抬眼看着那一群围在她身边的公子哥,眼底更是冒出来一丝冷意。
乔月楠:“娘,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唐氏重重呼吸了几次,终于将心口的那一股子郁气压了下去,柔声道:“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她最擅长隐忍了。当年能忍了三年才将尉迟蕴赶走,这一次也能忍到乔棣棠出嫁。
乔月楠看着被众人包围的乔棣棠,心里嫉妒死了。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么,不就是衣裳漂亮一点么,凭什么她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一点都不相信她母亲了,自从乔棣棠来了之后她们母女俩受了多少委屈了,母亲却一直忍让从未动手,她得自己想个法子。
乔月楠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表哥,又看了一眼坐在二楼看戏的昭元郡主。刚刚在厨房那边时昭元郡主看乔棣棠的眼神可不怎么好,想必郡主也瞧出来乔棣棠有意勾引邹家七少爷。
她顿时心生一计,起身朝着唐锦颂那边走去。
乔棣棠正跟一旁兵部尚书府的姑娘说着话,一旁添茶的婢女却不小心将茶杯弄倒了,茶水溅了乔棣棠一身,刚刚穿上身的漂漂亮亮的裙子就这样被毁了。
众人连连惊呼,很快周围安静下来。
婢女连忙跪下请罪:“乔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乔棣棠站起身整理着衣裳,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婢女。恰巧婢女抬眸看向她。那婢女眼中并未有任何的惊慌。见她看她,婢女这才匆忙低下头。
说起来,她刚刚看到这位姑娘从不远处端着托盘过来的,她如何识得她?而且,他们桌上的茶水几乎是满的,不需要添水。再者说,她的身份在这一群人里不算突出,这丫鬟不去为身份更尊贵的人添水,却独独来为她添水,为何?
怕不是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乔棣棠试探道:“我这裙子百两一件,今日被你弄脏了以后也不能穿了,我也不多收你钱,你照价赔偿吧。”
婢女显然没料到她这样说,愣了一下。
周围的人也开始嘀嘀咕咕起来,似乎觉得她要太多钱了。
坐在对面兵部尚书府的龚姑娘原本觉得这位乔大姑娘人美心善,此刻也觉得她似乎过于苛刻了。
乔棣棠垂眸看着跪在上的婢女,道:“你用杯子里的水烫了我,我没要求你赔偿问诊和伤药费已经是对你的宽容了。”
婢女瑟瑟发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可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也赔不起那么多钱。”
说着,竟哭了起来。
只是眼里没有一点泪。
乔棣棠几乎可以断定这婢女是故意的。
“你若赔不起,就让你背后的主子来赔!若不赔,别怪我将这件事闹大。那就看看你主子想不想因为百两银子跟我撕破脸。”
婢女震惊地抬头,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乔棣棠瞥了她一眼,朝着龚姑娘福了福身,道:“妹妹先坐着,我去换一身衣裳。”
龚雨濛被乔棣棠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尚未回过神来,忙道:“啊,哦,好。”
再看跪在地上的丫鬟的反应,她才明白这个丫鬟是故意的。所以,是她误会了乔家姐姐?
乔棣棠离席后,低声对青儿道:“这里面定然有诈,你去请诚王过来,就说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青儿:“不行,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乔棣棠:“没事。左右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去便是。”
她这衣裳不得不换,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算计她!
青儿:“是。”
说着,她小跑着离开了。
乔棣棠很快就被引到了换衣裳的房间。进入房间后,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将门窗锁死这才换了衣裳。
一切都很平静。
等她从屋里出来后,走了不远,看到了等在树下的唐锦颂,而刚刚跟在她身侧的婢女此刻也不知所踪。
乔棣棠微微皱眉。
难道那婢女背后的人是他?
既然是他,那他为何躲这么远?
唐锦颂朝着乔棣棠走来。
“表妹,好久不见!”
乔棣棠没理他,继续朝前走去。
唐锦颂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乔棣棠没给他好脸色,冷着一张脸道:“唐公子,我劝你自重。”
唐锦颂:“表妹,莫要这般生疏,按照亲戚关系,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
乔棣棠:“唐公子,我与你并未有任何关系,就不攀安顺伯府这门亲戚了。”
唐锦颂一脸痴迷的神色:“表妹,你刚刚那件衣裳真好看。当然了,我不是说现在这件不好看。表妹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乔棣棠冷笑一声,理都不理他。
不多时,有婢女来唤唐锦颂,说他大哥在找他,唐锦颂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乔棣棠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结果没走几步又遇到了一个人。
这人她刚刚见过。
是邹家少爷。
从他满脸的笑容和身上的气度来看,应该是……六少爷?
可六少爷不是被永宁侯夫人罚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乔姑娘。”
乔棣棠:“邹少爷。”
邹禹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双桃花宴微微上挑:“何必这般见外,我虚长你几岁,乔姑娘唤我一声六哥哥就好。”
果然是邹六少!
乔棣棠稳住心神:“六公子。”
邹禹琉没再抓着此事,问道:“乔姑娘是从云城来的吗?”
乔棣棠顿时心里顿时一紧,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对,我从小就生活在云城,几个月前刚从云城来到京城。”
邹少爷凑近了乔棣棠,双手背在身后,眼底含笑:“云城的姑娘都像乔姑娘一样好看吗?”
乔棣棠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他就是那个富商!
一定是他!
绝对不会错!
第30章 提醒
老侯夫人喜欢六少爷,所以,那日是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人去的杨花巷。那位嬷嬷口中的老夫人不是侯夫人,而是老侯夫人。
乔棣棠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稳住,绝对不能在眼前之人面前露出来一丝破绽。
好在她刚刚几乎已经猜到了那位富商的身份,心里多少有些准备,此刻不至于显得过于慌乱。
她眨了眨眼,脸上带了一丝笑,回了一句:“邹公子认识很多云城的姑娘吗?”
邹禹琉笑容加深:“不,本少爷只认识乔姑娘一个。”
乔棣棠同样回以灿烂笑容:“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邹禹琉凑近了乔棣棠,低声道:“乔姑娘不是好奇孙记酒楼三楼有什么吗?明晚我带乔姑娘去看看如何?”
乔棣棠心微微一提。所以,那日她在孙记酒楼看到的那个身形与富商相似的人是他!而他也猜到她想上三楼了。
她并未真的上三楼,眼前之人定也只是猜测。
所以这一点,她是不会承认的。
“邹公子这是哪里话,我对孙记酒楼没有兴趣。”
邹禹琉眉微微一挑:“哦?那是本少爷猜错了?”
乔棣棠转而又道:“可我对六少爷感兴趣。”
邹禹琉本就喜好美色,看着眼前这位姑娘绝美的容颜,他心情十分愉悦。再加之乔棣棠说对他感兴趣的话,邹禹琉心情更加愉悦。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浑厚有力。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容色更甚。
“巧了,我对乔姑娘也十分感兴趣。”
乔棣棠眼睛直勾勾看着邹禹琉,嘴角露出来一抹浅浅的微笑。
“那咱们可真是有缘分。”
邹禹琉再次凑近乔棣棠,低声道:“明日戌正,孙记三楼寅厅,不见不散。”
乔棣棠:“六少爷有约,我必赴宴。”
邹禹琉最后看了乔棣棠一眼,恋恋不舍地离开。
邹禹琉走后,乔棣棠脸上的笑落了下来。
她终于找到他了。
她原本还想让人去查一查究竟是那位六少爷还是七少爷,如今看来也不用再费心思了。
随之,她的笑容又加深了。
因为,找到了那名富商,也就意味着她马上要找到罗幕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乔棣棠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了邹禹琉的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另一人正在接近她。
直到那人来到了她的眼前,她看向邹禹琉的目光被挡住,这才发现有人来了许久了。
“顾大人。”乔棣棠有些惊讶。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瞧着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开心,她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顾闲庭眼底泛着冷意:“乔姑娘好手段。”
第一次来永宁侯府就勾搭上了永宁侯府的公子。
他刚刚还以为自己误会她了,没想到她只是换了一个人罢了。从前是诚王殿下,后来换成太子殿下,现在又是永宁侯府的少爷了。
还是那位以风流闻名京城的六少爷。
她也真是不挑。
乔棣棠不解其意。
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顾闲庭脸色微变:“乔姑娘这是连顾某都算计上了?”
有了永宁侯府的少爷不算,还得再加上他?
不就是去换件衣裳么,竟然让婢女来找他,然后再引着人来看他们俩独处。他真是昏了脑袋了,竟然连这般明显的陷阱都没有发现。
乔棣棠:???
他在说什么?她何时算计他了?
很快,乔棣棠看到了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几个人。那些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容貌。不过,瞧着那架势多半是那背后设计她的人来“捉奸”了。她心思转了几道,快速看向顾闲庭,嘴里说道:“顾大人,你快躲起来。”
那些人是来“捉奸”的,若此处只有她一个人她们便无法“捉奸”。她不会被人误会,也不会被人坏了名声。她这名声虽然不太重要,可总不能牵连了无辜。
顾闲庭:……
见顾闲庭不动,乔棣棠催促:“快啊,不然你要被我连累了。”
顾闲庭皱了皱眉,眼底有几分不解。
瞧着那群人越来越近,乔棣棠无奈之下只好将顾闲庭拉到了一旁假山后躲起来。
乔棣棠越过顾闲庭,看向为首的人,轻笑一声。
果然是乔月楠。
她这妹妹当真是愚蠢至极,唐氏那么聪明能隐忍的人竟然生出来这样一个蠢货。
那群人先是去了不远处她换衣裳的屋子,在里面待了片刻,又四处找了找,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任何人。
昭元郡主有几分不耐烦:“乔姑娘,你到底想让我们来看什么。”
乔月楠张着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那表哥一向风流,不应该轻易就离开,怎么这里既没有乔棣棠也没有唐锦颂。
一旁的贵女也道:“是啊,咱们好端端看着戏被你叫了出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乔姑娘,麻烦你下回说清楚了,也免得咱们白跑一趟。”
昭元郡主正欲离开,忽然看到了地上的一个东西,她快速弯腰捡了起来。
一旁的贵女:“郡主,您丢了什么东西吗?”
昭元郡主眼神闪烁了几下,将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袖中,道:“没什么,我看错了,咱们回去吧。”
“好。”
昭元郡主神色复杂地看了乔月楠一眼,带着一众贵女离开了此处。
此处独留乔月楠气得跺脚,嘀嘀咕咕骂着唐锦颂和乔棣棠,过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
这时,唐锦颂去而复返。
乔月楠发难:“表哥,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把握住!”
唐锦颂:“刚刚我被人叫走了。”
乔月楠:“谁啊?”
唐锦颂:“我不知道,那婢女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乔月楠一听就知道表哥是被人故意叫走的,道:“你可真是没长脑子,那人定是骗你的。”
唐锦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四处搜寻了一圈,问:“你大姐姐呢?”
乔月楠没什么好气:“你问我,我问谁啊!要是今日这事儿成了,我也不会再被她欺负了。”
唐锦颂:“她好歹是你长姐,又是泰平伯府的嫡长女,我若真轻薄了她,怕是我爹也饶不了我。”
乔月楠:“大不了你娶了她啊,怕什么?此事有我娘在呢,定然不会闹大了。”
唐锦颂:“这毕竟是在永宁侯府上,闹出来丑闻怕是会得罪侯府。”
乔月楠:“表哥,你何时这般瞻前顾后了?怕不是真的看上乔棣棠那个贱人了吧!”
唐锦颂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乔月楠:“你们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一看到长得好看的姑娘就迈不动腿了!”
说完唐锦颂,乔月楠气得瞪了他一眼离开了。
唐锦颂在原地停留片刻也离开了。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顾闲庭看着放在自己衣袖上的纤纤玉指,有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乔棣棠收回目光,正欲和顾闲庭拉开距离,结果披散在身后的发上的花却缠在了顾闲庭腰间的佩玉上,连带着几根头发也缠上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
顾闲庭眉头皱了一下。
乔棣棠看到他的神情,忙道歉:“对不起顾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顾闲庭没说话,抬手慢慢解着系在佩玉上的花和头发,解了许久都没解开。
乔棣棠实在是没与人这般接触过,有些不习惯,见顾闲庭许久没解开,她道:“我来吧。”
说着,一双嫩白的手就朝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而去。
顾闲庭的手尚未收回来,两个人的手触碰在一起,然后快速挪开。
两个人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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