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第 311 章
蒋小二四个都挨打?了, 但也就被?打?了几棍子,只老六,因为?这人?是罪魁祸首, 蒋小一连揍了他八棍子,白子慕还盯着他,不许他乱用灵力, 屁股没钢化, 实打?实吃了几棍子,老六疼得要命, 一路嗷。
小六也不好受,他屁股也肿了大半边。
张舒越无奈道:“这小子又打?孩子了, 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后面?这话是对一旁的小厮说的。
小厮出去没片刻功夫脸色怪异的回?来了。
楼宇杰懂白子慕和蒋小一, 也懂蒋小二几个, 乖的时候乖得没边, 皮得时候也是相当让人?头疼的,当下便?道:“小二那?几个王八犊子又干什么了?”
小厮低着头说:“小二几个少爷去……去逛青楼了。”
张舒越:“……”
楼倡廉:“……”
张舒越简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他们去哪了?”
这怎么可能啊!
蒋小二几个才多大。
张舒越不敢置信, 楼倡廉却是信的。
蒋小二四个都正常, 小六看着也像正经人?,可老六这个破娃子……
楼倡廉前年来府城,去了趟赵府,就发现赵府大门台阶有点不对劲,那?台阶正中央有点凹,圆圆的, 巴掌大的一个小弧度, 像是被?斧头重?重?砸过?,他还纳闷, 问管家?这台阶怎么回?事??
管家?脸有点红,说说小小少坐出来的。
楼倡廉说是老六坐出来的?他经常坐这儿吗?
嗯。
坐这儿干啥啊?
管家?没好意思说,可楼倡廉很快就知道了,他在正厅和蒋小一几人?闲聊了片刻,后头茶喝多了想去茅房,路上不经意往大门一瞥,就见老六坐在门口,背影小小的一团,瞧着还有点孤零零。
是不是被?小二几个孤立了?他这么想,顿时心疼,想去抱抱老六,结果刚他身后,就听见他在嘎嘎笑。
“嗨,这位婶婶,买菜回?来啊?”
楼倡廉当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后头楼夫人?带小一几个去小妹家?,楼夫人?那?妹府上有两孙子,可楼倡廉细细观察,发现老六不爱跟那?两同龄玩,却非常喜欢跟楼宇杰那?几个外侄女混一起。
楼倡廉盯了他一阵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小色哥儿,会去逛青楼,意料之中。
小厮又道:“是老六小小少怂恿小二少爷他们去的。”
楼倡廉:“……”
张舒越:“……”
一个牙都没张齐的小哥儿这么生猛的吗?怎么小六那?么乖,老六却是这个样?
简直不可思议。
张舒越:“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这花想楼进?去一趟可不便?宜。
小厮说蒋小二给了玉佩。
楼倡廉一听就懂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莫小水是村里来的,这三从小生在深山里,压根不识什么玉佩,也看不出什么好坏,那?从小富贵,戴过?,买过?的才有眼力劲,才能识货。
上次他看见蒋小二腰间挂着,还纳闷蒋小一和白子慕这两平日那?么省,买啥都是买实用的,怎么突然给孩子买这个,一问蒋小二,才知道是人?送的。
当时蒋小二还来了一句:“我问哥夫了,哥夫说这玩意儿有点小贵,我觉得应该能值三四两银子。”
不怪他会这般说。
蒋小二几个不喜欢这些东西,吃又不能吃,让他们花银子去买这玩意儿,那?还不如拿去买肉实在,可人?送了,不带又不好。
他们平日不去逛这种玉器铺子,也不会特意去打?听,每天不是上课就是随蒋小一出摊,哪里懂这玩意贵。
白子慕又是口气大,说小贵,在蒋小二眼里,三四两银子,便?是贵的了。
赵鸟鸟更不用说了,富贵出身,一玉佩,他小时候拿着玩儿的,真?没觉得怎么样,还以为?也不值钱。
莫小水是唯他们马首是瞻,助纣为?虐。
蒋小二几个又是最疼侄子,老六想去,他们定是要满足,反正在里头玩一下,应该也不会咋的。
张舒越沉默了半响说:“那?他们挨这一顿打?真?是不怨,我看小一拿的那?木棍好像不怎么结实,你回?衙门去,拿几根棍子给他送过?去。”
衙门用的棍子那?可不得了,硬得跟铁一样。
楼倡廉嘴巴动了动,最后到底啥也没有说。这几个孩子,确实该收拾一下了。
小厮回?了一句,刚出门,没一片刻功夫又跑回?来。
“老爷,出事?了……”
续洪涝后,雪灾又来了。
因为?衙门放了年假,张舒越晓得这事儿的时候难民已经到了城门外,他急速下了令,可还是让部分难民涌进了城里。
另外一部分?难民则被?拦在了城门外。
通往府城的各大路口全部设置了关卡。
难民涌进?城,四下散开,大概是晓得呆在城里才有活路,要是被?赶出去,怕是就没活路了,因此衙役如何驱赶,如何劝说,难民们就是不肯从城里出去。
强制驱赶,不行?,这般容易引起公愤和反抗,可放任不管,城里怕是会乱。
最后衙门关了城门,外头人?要进?城,需严格盘查,城里则加派了巡街的人手,街上衙役随处可见,来来往往,蒋小一不给几个小的出门了。
白子慕原是想带蒋小二几个出去逛逛,这几个来府城住好些年了,还是土包子一个,平日他们懂事?,不上课就总是帮忙干活,特别是莫小水,大概是觉欠着蒋家?,总把自己摆在下人?的位置上,叫干什么干什么,从不会对蒋小二几个说不字,干活干到大半夜,早上也是早早起来,扫完几个院子,又跟着李菜花洗肠子,等蒋小一起来,才跟着蒋小二他们去上课。
蒋小二晓得自己给出去的玉佩值几百两,脑袋里面?一片空白,眼泪当场就掉了,后悔自责得要命。
他们辛辛苦苦出摊,一天才能赚多少?
可他却把几百两的东西给了出去。
蒋小三和赵鸟鸟也呆了,几百两?
咋的那?么贵?不就一破石头?
他们闷闷不乐,满心的自责和难受全写在脸上,说大哥你打?我们吧!
老六和小六也一脸懵。
莫小水更是脑袋垂到了胸口,心里闷痛不已。
这都是吃了没见识的亏。
白子慕也不知道该怎么怪他们,当初他混社会,还天天在外头蹿,接触了那?么多人?和事?,可手表这些货,说实话,他不喜欢,没关注,还真?不晓得都有什么牌,又有多贵,后头还是他玄孙送了他一块,他戴着去搬砖,那?工头对他恭恭敬敬,然后一工友打?趣他,说他是不是来体验生活。
体验什么生活?
别装了兄弟,你戴几百万的表,来工地搬砖,不是体验生活是什么。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他自己尚且都不识过?货,小二几个更不喜这东西,又大多搁家?里,怕是压根就不懂,再说花楼,之前看他们年纪小,他也从没跟他们说里头是干什么的,孩子难免会好奇,不知严重?,只当里头是玩乐的地方,他还能说什么。
他想带他们多出去看看走走,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现在他觉得太有必要了。
可怕外头乱,他到底不敢带着他们出门,他让小厮把大门关好,时刻守着。
饿极了的人?,是没有人?性可言的,家?里人?少,防范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蒋小三不懂事?,还问蒋小一出了什么事?儿了?
“难民涌进?城里来了。”蒋小一说:“这几天你们乖乖呆家?里,不要再出去了。”
“好,小三听话,不给大哥闯祸了。”
赵主?君说上次洪灾,衙门处理安顿的很快,这次灾难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城里应该也不会乱起来。
赵富民点点头,赵云澜却是看着白子慕:“你脸色不对,是觉得这次灾难没那?么容易过?吗?”
蒋小一立马朝白子慕看去。
白子慕嗯了声。
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安抚了。
不是他乱想。
而是大周这儿讲皇权制。
历朝历代什么情况白子慕不懂,大周这儿历代先皇为?稳固皇位,下头各地方,官兵、衙役都有严格的人?数限制,而且,地方府衙是不允许囤太多粮的。
屯那?么多粮,想干什么?
想造反吗?
俗话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只要粮草多了,下头地方若是想造反,那?就容易了。
因此,大周下头各洲,能屯的粮,能招的兵都是有数的。
虽怕造反,可不给地方官屯粮也不行?。
这年头走哪不是靠两条腿,就是靠牛马。
路遥车马慢,牛马要是拉了重?物,又能走多快?一洲之大,单靠两条腿走半个月都走不出去,要是不屯粮,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儿,单靠朝廷派粮,那?人?烂了粮都没能到。
一洲屯粮有限,七月那?会儿刚出了事?,虽是不晓得官府拿了多少粮出来,但定是不会少。
因为?难民房屋被?淹,田地被?毁,排水整田,种下一茬庄稼,怎么都得等几个月才能有所收货,这期间,百姓能挖点野菜啥的吃,但几个镇,光靠野菜怎么填饱那?么多人?的肚子?
肯定还要派粮。
衙门粮仓,怕是早已伤筋动骨了。
难民得不到救济,饿着了,肯定会闹会抢。
白子慕猜的确实是没错,粮仓里头的粮不够了,张舒越派人?算了一通,下头好几个镇子遭了难,预计有几万人?,如今粮仓里头的粮食,最多能顶半个月。
他派人?前往京城禀报,等朝廷派粮来,怎么都不可能只半个月就送来。
张舒越焦头烂额,到城墙上看了眼,沉默着没说话。
城外乌泱泱的,全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楼倡廉心里也不好受:“师兄……”
“我这个知府,不称职啊!”张舒越沉着嗓子说。
楼倡廉盯着城下看,眼眸半垂:“师兄,你别这么想,天灾人?祸,逃不掉的。”
张舒越没再说话。
他是知府,老百姓们出了事?,就是他的责任,推辞不掉的。
平阳镇没事?儿,但楼倡廉怕官兵守不住,让难民涌到镇上去,打?算回?去坐镇,临走前,听张舒越说了一嘴,要拿银买粮。
这确实是个法子。
衙门没有粮,可商户手里定是有的。
只要粮食足够,其他事?儿便?都好说了。
楼县令放心回?了平阳镇,可没两天,张舒越的信来了。
说衙门没有银子了。
也不是没有,而是少,堂堂一洲,银子比预料的少,他怀疑是底下人?贪了,首要怀疑的就是严信章。
现在银子少,那?意味着粮食就买不了多少,因为?雪灾常常伴随着暴雨、洪水等自然灾害,因此肯定还得修建水利和道路,这些也得用银子,还有御寒的衣物被?褥用不用买?
这些都是需要买的,本来能拿来买粮的银子就不多,现在还被?贪了,银子和数目对不上,如今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算正常。
就像一公司,会计贪了,老板有懂的,也有不懂的。
毕竟老板也不闲,各有各的活,没谁一直盯着财务、会计瞧。
张舒越平日忙,屯粮、和府银这些事?儿,他平日也就过?问几嘴,然后隔一年半载的抽查一次,上次查时,账本上的银子明明还在,现在要拿银子,下头人?直接拿不出来了。
那?不是做假账糊弄他了吗?关键是他还没看出来。
张舒越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大发了一通脾气,将两个官员押了下去后立马召集人?,该怎么办?
底下人?唯唯诺诺,噤若寒蝉,怎么办?问他们他们哪里能晓得,晓得了他们早当上知府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有人?说等先安抚住灾民,等朝廷救援。
张舒越骂了一声。
这谁不知道,可一旦没了粮食,难民们饿肚子了,还安抚?安抚得住吗?
等朝廷?
说的轻巧,光等朝廷,那?难民们不得饿死。
大家?商议来商议去,商议不出一个对症之策,毕竟各地方出了什么事?儿,都是这么一套流程,封路、安抚、震粮、上报、震银。
张舒越又给楼倡廉去信,问他有何主?意。
楼倡廉看完信,心说他也没什么好主?意,但向来是柴米油盐。
柴为?什么排在第一位?
因为?它最重?要。
大雪天,能要人?命的,不止饥饿,还有严寒。
不过?张舒越早安排人?跑山里砍柴了,衣裳衙门没银子买,柴火总能捡的。
可光烤火,不吃不喝也不得行?。
楼倡廉也没旁的主?意了。
楼宇杰在一旁,见着他愁眉苦脸,伸头过?去扫了一眼信件,说:“这下可难搞了,今年我们平洲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多灾多难。”
楼倡廉捏着眉心,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楼宇杰晓得他从平洲回?来忧心百姓,这几天并未怎么歇息,如今又听闻这种事?儿,怕是更要心焦的吃不下睡不着了。
“爹,要不问问我兄弟?”楼宇杰突然说。
楼县令眼睛一亮。是啊!这小子馊主?意贼拉多,问问他,没准他能有法子。
城里有些心善的人?家?,会自个搁门前施些粥,赵赵云和蒋小一也在城门口搭了个灶台,熬了一些粥。
他们是帮不上旁的忙了,可啥都不做,见着难民天寒地冻佝偻着身子到处讨吃食,心里又难受。
以前蒋小一听村里老人?说,要是哪年运气不好,碰上天灾人?祸,那?路边啊!都是讨吃食的,饿死的……可听的哪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街边三五成堆全是难民,城里的难民还好些,起码有个屋檐遮遮雪,前儿蒋小一和白子慕去城外看了眼,衙门人?手不够,帐篷搭的并不多,分?不到的难民只能活活站雪地里受冻,个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见着人?,又怯又怕。
那?孩子被?大人?紧紧的搂在怀里,似乎妄想以此让孩子缓和些。
有些上了年纪的,卷着身子躺在雪地里,一头干枯的白发似乎要和身下的学地融为?一体,大概是受了寒,正不停的咳。
客栈马厩里的马儿还能有稻草取个暖,他们却是连一根稻草都没有,大雪天的衣衫破烂单薄,饥寒交迫得双眼麻木无神。
到处都是咳声,哭声,哀求声。
蒋小一听得脸发青手发寒。
赵云澜和蒋父脸色也不好看。
还未到时间发粮,大抵是饿得厉害,蒋小一还见着有些难民在山腰刨雪,应该是想挖树根。
有些孩子,拿着树叶在啃,树叶好吃吗?
蒋小一吃过?,是苦的,涩的,难以下咽的,可就这,那?孩子吃了一半,见着娘在一旁巴巴看,还递过?去。
就一片树叶啊!
衙门发了粥,大概粮食紧,那?是水多米少,难民们一窝蜂跑过?去,衙役又骂又打?,大家?也不肯离开,使劲抢着,后头衙役拔了刀,难民们才按下性子排起队。
到不是他们不识字,就连着队也不会排,而是个个都饿,粮少人?多,个个都怕没有吃,眼神都期待的盯着锅里的粥,馋得直舔着干裂的嘴唇。
那?粥明显是少,白子慕问官差:“每日就煮这么些吗?”
他腰间挂着牌子,那?衙役本就累,难民们还吵吵囔囔,心里烦躁得很,可不敢冲秀才郎发脾气,勉强笑着回?。
一天就是煮八锅。
“那?帐篷呢?也就这么些?”白子慕又问。
“目前就这么些,上头的大人?已经从外头购置了一批回?来,不日就能到了,到时还会扎。”
蒋小一听得心里难受。
这难民们坐在路边,那?是见都见不到头,一天八锅,不知道多少人?得饿肚子。
可逃难哪有能吃得饱的,像来都是吊着一口气,饿不死就成。
赵云澜几个更是话都说不出。
心情沉重?的回?了城,路过?雅阁楼,这是平洲城里最大的客栈,里头满堂宾客,小二的正在收拾桌子,那?盘里的剩菜剩肉,全被?他倒一盘里,接着毛巾在桌上擦了一圈,把掉桌上的饭菜全‘扫’到了那?盘剩菜里。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回?家?赵云澜和赵富民商量了一番,打?算从粮铺调些粮,去城门口施粥。
可这些粮食原是打?算卖了给两个小子换吃的,要是拿去……
老六和小六拧着眉头,说拿去,他们饿肚子不要紧,反正都习惯了,给百姓们吃,他们饿了好几年了,都没饿死,可老百姓饿几天就得死了,先紧着他们来吧!
赵富民抱起两个孩子,挨个亲了又亲,十分?欣慰:“我们家?老六和小六长大了,懂事?儿了。”
“那?肯定。”小六也亲了赵富民一下,说:“我和哥哥都五岁了。”
“对呀,我们长大了呢!太外公,你看我们都这么大了,我可以去外面?看美人?吗?老六想去了。”
赵富民:“……”
赵主?君无奈的笑了声,拍老六小屁股:“你这孩子,这话可别在你爹爹和父亲跟前说,不然肯定得吃两棍子,你忘了,上次你和小六屁股肿得像盘大。”
老六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孩子既然愿意,隔天蒋小一和赵云澜带着蒋小二四个就在城门口煮起粥。
白子慕在一旁帮忙,粥都还没煮好,两个衙役过?来了。
蒋小一原本以为?是要出城,谁知竟是直直朝他们而来。
“白秀才。”走近了,那?两衙役朝众人?打?了声招呼,才看着白子慕:“白秀才,我家?大人?有请。”
白子慕寻思着可能是快过?年了,张舒越想叫他过?去吃个饭。
可不对啊!
每次叫,张舒越都是叫他们全家?,这次只叫他,那?看来不是吃饭,而且这节骨眼,张舒越怕是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可能是有旁的事?。
白子慕跟着衙役去了,张舒越着急,白子慕刚进?书房,他都没让人?上茶,直接说了事?儿,然后问白子慕有法子不?
白子慕原只以为?粮不够,现在没想到衙门连银子都没有。
百姓们还等着衙门吃饭过?活呢!现在没想到……
第312章 第 312 章
“张伯, 我也没法子?啊!”白子?慕说。他能有?什么法子?,要银子?没银子?,要粮没粮。
张舒越定定看他, 沉默不?语,气质威严,要是换旁人?, 怕是大气都不?敢喘, 白子?慕却?是没在怕的:“真?的,我……”他想说他也就能帮忙筹个粮, 张舒越却?突然开口。
“我府里还有?四支人?参。”张舒越双眸微眯:“我知道你们?家爱吃这个,这些年?赚的银子?全拿去买这玩意儿了, 外?头虽是也有?,可想来比不?得我这手?上四支。”
“什么意思?”白子?慕咽了一下口水, 问。
张舒越说:“我手?上这几?支, 都是二百八十年?份的。”
白子?慕:“……”
“你要是有?法子?, 我就全给你。”
白子?慕:“……”
这很难不?让人?心动。
可他真?的没法子?:“你让我解决这事儿,可这事真?不?好解决, 我没钱没权, 怎么整?我最多就能帮忙筹点?粮,别的我还能干啥啊?我……”
张舒越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道:“你能筹粮?”
白子?慕:“应该能。”
张舒越呼吸都急了:“只要能有?粮,这事儿就好办了,你要是能筹得,我人?参拱手?让你。”
“只管筹粮?”
“嗯。”
白子?慕急吼吼的回去了。
他没回家, 直接拿着张舒越的令牌去了石匠铺, 而后?又?去了城门口,把蒋小一几?个叫回去。
隔天中午, 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这会儿离年?节已经没几?天,趁着日头好,城里人?是四处的奔波买年?货,街上又?熙熙囔囔起来,孩子?穿得缓呼呼,头上还带着喜庆的小虎帽,牵着阿娘阿爹,说要买麦芽糖,,他过年?想吃麦芽糖,还想吃吃鸡吗的炸鸡和辣条,阿娘,你给我买。
好好好,都给你买。
各大铺子?挂了红灯笼,贴了对联,做了大减价,城内有?了年?味,同死气沉沉的城外?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说说笑笑,忽而街头哐的一声响。
有?人?踮起脚尖看,前头十来个衙役赶着两辆牛车过来了。后?头还跟着一帮人?,有?挑着水的,有?扛着锄头和铲子?的。
一辆牛车上放着砖头,另一辆上头则是放着一块巨石,应该是打磨过,看着挺光滑,还有?形状。
到了广圆街的十字路口,衙役才停了,而后?把巨石搬了下来。
两个工匠带着人?哼哧哼哧的把街道捶了。
哎呦,这是干啥啊!
这路好端端的捶了做甚,有?人?脑子?活络,看看工匠,又?看看整个搁地上的快两米高的大巨石,明白了。
这是要做石碑。
什么石碑要立在这?这不?挨路么?
工匠速度快,青砖凿开,挖土,立石,修补,石碑立好也不?过下午。
百姓好奇啊,年?货都顾不?上买了,围在一旁,想看看石碑上弄的啥,竟然还让官府的人?都出动了。
石碑立好一看,上头就两行?字。
有?的看不?懂,问那看得懂的:“兄弟,上头写的啥啊?”
那看得懂的其实也不?太?懂,瞎猜的:“说是什么良善世商,捐了什么粮。”
一旁的年?轻汉子?笑了:“这都看不?懂?这上头写的是大雪无情人?有?情,这次雪灾,有?人?给灾民们?捐粮了。”
“谁捐了,真?的假的?捐了两斤还是三斤啊?”
“还能有?假,上面不?是写名了吗?福来客栈赵富民,两千斤粮。”
“两千斤?大手?笔啊!”
“还有?呢?”
“没了。”
“啊!就没了?”
这,这……
大雪无情人?有?情,可他们?偌大的平洲,有?情的就这么一个?
说出去怕是都要让人?笑话死。
街尾那边又?忽然闹哄哄的,这又?是咋的了?一天天的,怎么都是事?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再加上这年?头没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大多数人?都是闲的。
百姓呼啦啦又?往街尾那边跑。到了地方一看,一老夫郎正直挺挺的躺在街上,旁边一年?轻夫郎正带着两个瘦巴巴的娃儿跪地上,他们?跟前站着一年?轻汉子?。
那年?轻后?生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一身狐裘披风,大冷天的还摇着扇子?,神情桀骜不?驯,居高临下看狗似的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几?个人?。
那四人?应该是难民,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而且大冬天的,竟还穿着草鞋,四人?是冻得面部发紫,嘴唇干裂,浑身发颤。
这都不?是最要紧,要紧的是这几?个也饿了多久,那两个娃儿都长四颗牙了,竟才萝卜大。
那年轻夫郎大概是饿,又?或者已经走投无路,见人?穿着富贵,想让人?施舍施舍一番,膝行?至那年?轻汉子?跟前,举着一双满是冻疮且干枯的手,说:
“这位爷,求你行?行?好,给我阿爹和两个孩子?一口吃的吧!我们?已经六……”
“咳咳……”那年轻汉子?突然咳了一声。
饿六天已经半死了。
蒋小一也晓得了,立马改口:“……我们已经四天都没吃过一口东西了,爷,求你可怜可怜我们?。”
那年?轻夫郎正在哀求,那原本躺在路边的老夫郎突然吃力爬到了一旁,大概是饿得厉害,捧着没被?人?踩过的雪就要往嘴里塞。
一个小娃儿抱住那老夫郎的脖子?,痛哭流涕说:“阿爷,别吃,这雪吃了凉肚子?,父亲就是因为肚子?饿,雪吃多多,才拉不?出嗯嗯,在路上死翘翘了,阿爷,你别吃,吃了会死人?,你不?要吃,六六已经没有?父亲了,六六不?想阿爷再死了,呜呜呜……”
赵云澜几?个混在人?群里,听见小六这么说,眉头都跳了起来。
这混账小子?,等下肯定又?要挨白小子?打了。
不?过,赵云澜看向赵主君,深深敬佩起来,觉得他爹爹不?得了。
白子?慕原是叫他们?全家上,不?过蒋父几?个脸皮薄,不?敢上,怕臊死,只赵主君,先前和蒋小一搭档过,还兴致勃勃的,说他来,演戏可好玩了。
这会儿演得十分起劲,他有?卧病在床十来年?的经验,演瘦弱,简直是手?到擒来,这会儿颤着手?,双眼枯槁无神,活像真?的饿了好几?天,快要死了一样,让周边百姓看得都眉头直蹙,害怕他真?凉了。
“呜呜呜……”另一个娃儿在哭:“阿爷不?吃,阿爷不?要吃,我不?要阿爷死。”
那老夫郎似乎很为难,声音虚弱极了,说:“可……可是,阿,阿爷好饿。”
年?轻夫郎闻言,又?对着那年?轻汉子?求起来:“爷,求求你,给我阿爹一口吃的吧!”
百姓们?就见那汉子?扇子?刷的一打开,摇了摇,混不?吝的道:“行?啊。”
年?轻夫郎和周边人?正要松口气笑起来,却?又?听到那汉子?说:“不?过,我凭什么给你啊?要不?……”
那汉子?弯下腰,用扇柄抬起那哥儿的下巴,玩味儿道:“你这人?夫,倒是有?两分姿色,要不?,你让我高兴高兴,没准我一高兴了,就给你们?一口吃的。”
实在是过分。
周边有?人?看不?下去,出言声讨,那汉子?啧了一声,关你们?什么事啊?闲得蛋疼是不?是?耽误本少寻开心,小心本少连你们?都不?放过。
这人?穿着富贵,怕是不?好惹,百姓们?立马闭了嘴。
虽是看不?过去,可无亲无故的,没必要得罪人?,有?人?看不?下去,想走,可脚步硬是挪不?开。
年?轻夫郎没有?犹豫,似乎是把年?轻汉子?当成了救命稻草,还喜出望外?:“爷您想让我做啥?我都做我都做。”
“行?啊!给我磕个头吧!”
“好。”那夫郎砰砰磕起来。
周边百姓看得火气大。
年?轻夫郎磕了一个头:“爷,您看这样行?吗?”
“不?行?,再来几?个。”
那年?轻夫郎猛的直磕。
他衣裳单薄,没有?尊严,无助的跪在刺骨的雪地里,朝着人?磕了一个又?一个,那蜷缩着的身体,在一众身着厚衣裳的人?群中,闲得尤为瘦小和可怜。
“够了吧!都磕这么多个了。”有?老妇还是没忍住,出声说:“这小哥儿,你别磕了森*晚*整*理,我给你买包子?去。”不?就一口吃的吗?
她又?不?是给不?起。
“我看谁敢。”那汉子?目光凌冽,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周边看热闹的,一被?他那视线扫到,忍不?住颤了一下,垂下头不?敢对视。
“爷?还……还要磕吗?”年?轻夫郎问。
那年?轻汉子?一指:“不?用,那两小子?是你儿子?吗?”
两个小家伙看见他过来,满脸惶恐。
“是的。”
“会说话了是吧?”
“会了会了。”
“那让他们?给我学狗叫,不?,学熊叫,你叫他们?两个给我学熊叫,学得好了我就给你们?一口吃的。”
那两个小孩似乎很高兴,还跟阿爷说,阿爷你不?要睡,马上就有?吃的了,你不?要睡。
年?轻夫郎不?让:“爷,我给你学熊叫,孩子?不?会……哎呦……”
“滚一边去,本少让你说话了?”那汉子?将人?踹了一脚,那夫郎滚了两米远,那汉子?才又?笑起来,说:“你们?两个,快点?,给我学熊叫。”
“好的好的。”两个小家伙开始仰着脖子?,撅着小嘴儿学熊叫。
“嗷呜,嗷呜……”
白子?慕:“……”
蒋小一:“……”
赵主君抿着嘴强忍着。
这哪里是熊叫,这明明是狼叫。
白子?慕忍不?住拍了他们?一下,周围百姓哪里懂啊!只以为孩子?叫错了那年?轻汉子?气得打人?。
这人?咋的坏成这样?那两个娃儿还那么小。
老六和小六看见蒋小一在朝他们?使眼神,知道自己大概是喊错了,又?立马改口。
“哟吼,哟吼……”
白子?慕:“……”
蒋小一:“……”
这是什么鬼叫?
蒋小一想给他们?两棍子?,什么熊这么叫啊!
赵主君捂着肚子?卷起了身子?,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老百姓一看,完了,这怕是饿得要受不?住了。
“这位少爷,行?了没有?啊!赶紧给他们?吃的吧!”蒋父从人?群里站出来,脸热乎乎的,硬着头皮说:“人?家逃难来,已经没了家,家里的顶梁柱还死半道上了,人?不?容易,咱见了,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来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你不?给人?一口吃的也就算,还这般,委实是不?像话了。”
“关你什么事?活腻了你管本少爷头上来?滚不?滚?不?滚小心本少踹死你,你们?两小畜生赶紧叫,本少乐子?还没看够呢!”白子?慕没有?停手?,满是讽刺:
“我让你们?站着叫吗?跪下,像狗那样趴着,对,叫,给我叫。”
老六和小六本就是熊猫,经常趴着,他们?不?觉得趴下来有?什么,可外?头人?只觉得白子?慕侮辱人?极了。
两个小家伙叫了几?声,那年?轻汉子?似乎觉得很好玩,哈哈直笑。
周边人?却?是看得心里直酸。
学了熊叫,那汉子?笑够了,乐子?玩够了,摇着折扇转身就要走。
那年?轻夫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爷,您还没给我们?吃的。”
那汉子?没有?停。
“爷,爷……”年?轻夫郎急急匆匆爬过去抱住他的腿,说没给吃的,两个孩子?也跑过去,抱住那汉子?的另一边腿。
那汉子?似乎像是踩到了脏东西,脸色立马阴沉起来,一脚就将他们?踹飞了。
“吃?你们?这帮贱民,也配跟本少要吃的?”
“可是你说只要我们?磕头学狗叫了,你就给我们?吃的。”
“骗你的你也信?怎么蠢成那样?能博得本少一笑,是你们?的荣幸,滚。”
又?是磕头,又?是学熊叫,失了尊严,却?没能换回一口吃的。
看着那四人?老的老,小的小抱头痛哭,周边百姓没一个笑得出来,恼怒,愤恨,心疼,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可怜,实在是可怜,不?行?,顶不?住了,惹祸就惹祸,管他什么少爷,先揍那不?做人?的一顿。
一转头,人?呢?
怎么走那么快?
白子?慕早躲起来了,方才他就注意到人?群里有?好些个想冲上来,还好杀青杀的快。
他娘的。
有?人?骂骂咧咧。
有?些人?一边默默去买了好些包子?来,给了吃的,一边谴责那年?轻汉子?的行?为,可怒气依旧未消,回去心里还是不?得劲。
大概是愤怒到了极致,那汉子?可恶得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大家念念不?忘,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不?停磕头的瘦弱身影,还有?趴在地上学熊叫的孩子?,和那躺着,饿得想吃雪的老人?家。
心里不?是滋味也极为不?得劲儿,晚上吃饭,看着碗里饭更是发起了呆。
他有?饭吃,满满一大碗,还热腾腾。
可今儿那一家子?人?为了口吃的,却?被?人?当乐子?耍,当狗看……
就为了一口吃的啊!
明明家都没了,汉子?也没了,遭了难了,却?还要受人?这般羞辱。
怎么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可怜悲惨到那种地步呢?
外?头又?落了雪,那帮难民该咋的过呢!他们?就一身破衣裳,穿也穿不?暖,吃……
不?说了。
这件事,还有?白子?慕那深恶痛绝的行?为,不?出意外?,很快引起全城人?的关注。
“哎,你听说了吗?”
“听说啥?”
“昨儿广圆街街尾那边,有?个汉子?,听说长得像个人?,有?个夫郎,听说是逃难来的难民,带着阿爹和两个才长了四颗牙的孩子?,大冷天的,就两件破衣裳穿身上,我是瞧了都觉冷,他们?大概是饿得很,走投无路跟个富贵汉子?求吃的,可那人?趾高气昂又?口出狂言,说只要那夫郎跪下给他磕头,让那两个孩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学熊叫,他就给他们?一口吃的。”
“还有?这种事?那后?头给了没?”
“给啥啊!那夫郎磕得额头都红了,那两娃也趴地上学熊叫了,可后?头那人?却?反悔了,可怜的哟,哎,你是不?知道,那夫郎当家的死半道了,他阿爹跟我差不?多个年?纪,大概是饿得久,昨儿我见他一直躺地上,还想抓雪吃,那两个娃儿也是瘦巴巴,我是看得不?得劲,心里难受。”
“还有?这等事,这有?人?钱真?是没把我们?这等穷人?当人?看,那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家没了,汉子?也没了,以后?咋的过活?怕是……哎!可怜,实在可怜。”
全城人?都在讨论这事儿。
越传还越离谱。
传到后?头那夫郎已经磕得头破血流,那老阿奶也已经硬了,那两个娃儿学熊叫学不?好,被?那年?轻汉子?踹了两脚,给踹死了。
一时间舆论纷纷,引起民愤,百姓们?不?停的辱骂那年?轻汉子?,还报了官,想将他绳之以法。
但到底是可怜那几?个难民,特别是在场亲眼所见的,心里那股难受和迫不?及待想做点?什么的想法像发酵般,愈演愈烈。
这天起来,有?汉子?抓了个包子?就往门外?去,家里的婆娘问去哪?
“去城门口看看。”
到了城门口见了不?少人?,都是想去城外?看一眼的。
出到城外?一看,冰天雪地里,全是抱着取暖的难民,个个衣着单薄骨瘦如柴,衙门发了粥,队伍排得老长,前头的排到了,压根不?管烫,急急忙忙就把脸埋到碗里,烫得厉害也舍不?得吐出来。
这是饿得太?厉害了。
锅里空了。
后?头的没排上,捧着破碗,抹着眼泪缩着双肩往回走。
这粥发完了?有?人?问。
发完了。
可有?人?还没吃呢!咋的就煮这么点?。
衙门没粮了啊!所以只能煮这么点?。
那岂不?是要死人?了?
百姓们?大为震惊。
这些日子?雪大,衙门也说了,让他们?少出门,城门关了,城里的百姓哪里晓得城外?什么个情况,而且先头哪里有?心管这个,最多就是听见一耳朵……有?雪灾了,好多难民在城门。
在就在呗,关他们?什么事。
反正衙门会管,但现在……难民们?竟然连个遮风挡雪的棚子?都没有?。
大家在城外?逛了一圈,看见难民拖家带口,只是隔着一座大门,就把苦难和繁华体现得淋漓尽致,大家心里沉甸甸的,怎么都想不?到城外?竟是这么一副场景。
简直是炼狱。
梁老板和韦老板心情沉重,到了广圆街,路过雅阁楼,梁老板提议进去吃一餐再回去,反正也快晌午了。
“好。”
两人?说着正要往里头去,蒋小二几?个过来了。
第313章 第 313 章
“二哥,”到了雅阁楼外,蒋小?三大着嗓门道:“今天我们要在雅阁楼这里吃饭吗?”
“嗯,”蒋小?二说:“家里厨娘做的菜我都?吃腻了, 我们在这里吃吧!”
赵鸟鸟拧着眉头:“二哥,既然要在外面吃,那我们去福来客栈吃吧!”
莫小?水打配合:“为啥呀?”
“听说福来客栈的赵东家给难民们捐粮了, 他是?个有良心的人, 有良心的人,开?的客栈想来也不会差。”赵鸟鸟说。
蒋小?三:“对, 我们去那里吃饭,给他们银子?, 那也相?当是?我们也给难民捐银子?了,做好事, 有好报。”
蒋小?二:“对头。”
莫小?水:“那我们快走?吧!”
梁老板和韦老板就?看见原本正准备点菜的几个客人沉思了片刻, 而后站了起来, 往门外走?去。
去哪不言而喻。
两人想了想,也往福来客栈走?, 一路过去, 听见大家尽是?在说赵富民。
“这人是?不是?真捐了两千斤粮啊?”
“应该是?真的,官府亲自弄的,还能有假,这人真是?有魄力,一下就?捐了两千斤粮。”
“听说他是?福来客栈的东家,昨天我还特意过去了, 哎, 别说,以前我都?不咋的去广扬街那边逛, 都?不晓得还有这么一家客栈,昨儿?我慕名前去,福来客栈里头菜可好吃了,特别是?那烤鱼,香的咧,也不贵,才几百文。”
“那福来客栈也不算得大,听说那赵富民名下还有几个小?粮铺和医馆,就?这么几个小?铺子?,一年能赚多少,可人却一下捐了这么多,唐某倒是?有点钦佩此人了。”
“哎,官府的人怎么又来了,这是?又要干啥?”
“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
“哎,那个好像就?是?赵富民。”
“赵老爷,是?不是?你?”
赵富民强撑着,笑说:“是?我。”
“赵老爷,你咋来了?”
我来演戏给你们看的,但话?不能这么说,赵富民强扯着笑:“刚在给家里两曾孙买点零嘴,看见衙役前来,我就?过来瞧一眼。”
“这样啊!那你站我这里来,你站那离得远,怕是?看不清。”
“多谢多谢。”
“害,客气啥。”
衙役也没干啥,就?是?又往石碑上雕了名。
傅正宪,广棉庄,捐棉六百斤。
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不是?只要捐了就?能雕上头了?
衙役雕完名就?走?了,韦老板和梁老板却没走?,看着赵富民被人拥着走?了,又听周边人议论纷纷。
说什么有良心,还说去他店里看看。
这下真是?名有了,声望有了。
利也有了。
其实?像韦老板和梁老板这样的,虽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也能说一句这辈子?不缺银子?了。
商人富贵,可没地?位。
银有了,就?想权,想名,想得人尊敬和看重,这石碑立在这里,来往行人、后世后辈皆能见。
此乃流芳百世。
白子?慕这一招,无疑是?直指他们软肋。
而且,企业家热衷于做慈善,是?为了啥?在现代,一是?大规模企业为了减少政府的行政干预,主动增加捐赠支出,履行社会责任。
二是?公益活动可以增强企业的品牌认知度和竞争力,吸引更多的潜在客户的关注,同时也能提高企业的信誉和声望,提升企业的形象,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赢得公众的认可与支持。
这搁哪都?是?一样的。
行商的哪能不懂这个。
韦老板和梁老板对视一眼,饭都?不吃,先回?家捐点粮先。
衙门早做好准备了,梁老板和韦老板粮一运来,衙门就?大张旗鼓,似乎是?在昭告天下。
这两人捐的不多,就?五千斤。
张舒越看了眼,同白子?慕道:“你这法子?可行,不过五千斤粮,到底是?杯水车薪。”
“别急,总得给大家准备准备。”白子?慕说。
蒋小?二几个天天跑人客栈门口演戏,庙里的乞儿?得了吩咐,也走?街串巷的。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平洲好些商人都?捐粮了。”
“真的吗?都?有谁?”
“街头的韦老板,柳街的李老板,广福街的梁老板……多了去了,我数都?数不完。”
“真的?”
“骗你做甚,我都?亲眼见了。”
“那石碑上怎么没有写?能写石碑上的可都?是?大善人,是?得官府看重的,我以后要是?有了儿?子?,我得告诉他们,那些人可是?咱们平洲大善人,雪灾他们捐粮了,救了好多人。”
“石碑上还没有写,不过我那天听官爷说了,现在忙,过后就?会雕上去了。”
“哦,这样啊,那你看见陆老板捐了吗?他上次给了我一个馒头,他是?好人。”
“我没见他。”
“啊!那我得去跟陆老板说一声,不然个个老板都?捐了,就?他不捐,以后肯定要遭人笑话?。”
一商户刚从马车下来,正准备回?府,凑巧的听见了这番话?,赶忙叫住那两个乞儿?,问是?不是?真的?
那两个乞儿没停,跑开?了。
小?厮看老爷下意识想去追,还劝说不必当真,两要饭的懂得啥。
那商户却是?瞪了他一眼。
懂得啥?人小?乞丐懂得最是?多,别小?看人要饭的,这帮要饭的消息最是?灵通了。
他们这么说,那定是?假不了。
大多商户都?捐了,他咋的没听人说过?
可怎么可能会说,那石碑就?那么大,能雕的名有限,怕是?都?瞒着他想自个流芳百世,想独得知府看重呢!
而且城里百姓总是?闲,天天瞎逛,石碑立在最热闹的广圆街上,来往的总要看上一眼,要是?能把名和铺子?雕在上头,这意味着啥?
免费的宣传,还是?官府宣的,错不了假。
这样一来,生意和声望可以说是?打出去了。
简直是?一举三得。
不行。
他也得捐。
一些商人闻风而动。
第四天晌午,张舒越还躺床上,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头传来声儿?。
“大人可是?起了?”是?他跟旁的师爷。
“还没起。”管家说要是?没啥大事,你先回?衙门去吧!大人昨儿?下半夜才歇,前儿?几天眼更是?没合过,现在好不容易歇会了,就?让他再躺躺。
“躺不得啊!衙门都?要乱起来了。”师爷说。
又出啥事了?
张舒越眼皮一跳,被子?一翻就?冲门口跑去:“咋的了?”
师爷:“衙门被百姓们围起来了。”
这是?要造反?
那不能啊!要造也是?难民们造,城里的百姓造什么反?吃饱了撑的?
张舒越顾不得旁的,衣裳一披就?和师爷往衙门去,刚到地?方,就?发现衙门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马车、牛车排的老大长。
车上一麻袋一麻袋,一看就?是?粮食。
有些百姓挑着柴火,有些挎着篮子?,里头搁着白花花的包子?,有的举着被子?。
“这位兄弟,我捐粮了,能在石碑上写我的名字吗?”
“我不用写名字,这是?俺家捐的粮。”
“我家米少,这些被子?都?是?没咋的盖过,官爷帮我送去给难民们吧!”
有钱给钱,没钱给粮,没粮就?给蛋,不说富贵人家给了,就?是?平头百姓也来了。
不给不行,不给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又想起那天那汉子?说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们没啥银子?,但旁的还是?有的。
而且一条巷子?下去,人人给了,就?自个家不给,不得行啊。
你家捐东西了吗?
捐了,那家没捐。
没捐?不得了,这家怕是?没良心哦!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家十来斤,可若是?家家户户,那便也多了。
不过大头还是?商户们捐的,这帮富贵人,出手是?丝毫不含糊,粮食一车车,银子?一箱箱。
张舒越看着粮仓快满了,几大箱的银子?还搁地?上,懵了半响都?回?不过神,脑子?晕沉沉的,穆然想起那天白子?慕说的话?。
“我可以帮忙凑点粮,旁的可做不了。”
“你能凑粮?咋的凑?你家有?”
“我家没有,可那些商户手里铁定有。”
“人有,可你没有银子?人会白给你?”
“商人重名重利,利咱给不了,但名能给啊!只要给足好处,多的是?人自愿把银子?拿出来,至于老百姓,怜悯是?人的天性,它源于人的同理心和道德意识,是?人的天性之一。”
“怜悯能够使人感受到他人的痛苦并产生一种渴望帮助的冲动,只要让他们看到灾民的苦,他们绝不可能再袖手旁观,除非铁石心肠。”
商人想要名,他们想要粮,互利互惠合作共赢。
白子?慕旁的事儿?就?帮不上忙了,不过:“你上次说你怀疑严信章贪了银子?,这话?是?真的吗?”
上次张舒越说衙门里没有银子?了,白子?慕就?瞪着眼看他,一副‘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的样。
张舒越气不过,也不怕他说出去,便把事儿?说了:“目前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倒是?调查到了一些线索。”
大周官吏其实?月例并不算得高,像张舒越这个品级,一年也不过百两,但这些达官显贵还能挥金如土,不过是?因为暗地?里做了些生意,还有收了一些‘贿赂’。
说贿赂其实?也不全对,就?像张舒越过生,城里的商贾借着由头给他送礼,那这是?礼,能算贿赂吗?
自是?不算的。
当官月例虽是?不高,可地?位摆在哪儿?,多的是?人自个捧着银子?送上去。
如此,当官的少有穷的。
可严信章不一样,严家名下就?六间铺子?,每年多少收益张舒越虽是?没派人查过,但找熟通生意的,估摸都?估摸出一个大概来。
严家那几家铺子?,一年也不过几千两,可严家上下百来人,每天要花费多少?更不用说严家几个孩子?还是?花想楼的常客,光严温一人,每月在花想楼的花费就?达千两,而且每年严信章还总往京城送礼,送的什么礼不懂,但要是?贵重,那真真便是?贪污了。
因为即使下头有人孝顺,也支撑不住他这么花。
七七八八加起来,赚的没有花的多,严信章不贪污,哪里来的银子?花,除非他还有旁的营生。
其他官员,虽也有嫌疑,可要是?真贪了,家里不可能还‘紧’,几人比起来,只严家行事作风,最为阔绰富贵。
不过这只是?怀疑,要是?能找到严家账簿和严家下头铺子?进出的账簿,还有那些孝礼名单,那便证据确凿。
可人要是?真贪污了,那账簿便是?‘死穴’,人不可能留外头。
这种东西,一般多是?藏在暗格里。
那这就?有点难办了。
可难办也得想法子?把严信章拉下来,白子?慕不晓得他和傅君然关系怎么样,但不管何种样子?,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傅君然一看就?是?自尊心极强的人,还颇有些眦睚必报,这两人不把他们踩淤泥里,那便后患无穷。
张舒越道:“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白子?慕道:“这个后面再说吧!”
那就?是?有法子?了。
张舒越目光骤然幽深。
白子?慕确实?是?个脑子?活络的,张舒越此刻有点明?白楼倡廉咋的想了。
后头的事白子?慕没再管,整天‘躲’家里,蒋小?一几个笑得不行。
为了激起民愤,白子?慕那天演得有些过了头,他虽是?改了面貌,可个头摆在那里,平洲城内少有像他那般高的,城里人精明?的也多,看他不顺眼,不敢明?着来,暗地?里却‘诡计多端’。
前些日子?他出门,蒋小?一带赵鸟鸟和莫小?水在小?摊子?前挑花绳,他在旁边站的好好的,不知被谁砸了个臭鸡蛋。
那臭味熏得白子?慕当场就?要晕了,他不知道谁砸的,东张西望,那砸的发现自个砸错人了,出来点头哈腰的同他道歉,说他个头高,他在后面看,还以为是?前几天街尾那个黑心肝的呢!
白子?慕本来都?准备骂两句了,一听这话?乖乖的闭了嘴。
被砸了臭鸡蛋,之后又被人从二楼泼了一次脏水,白子?慕没敢再出门,想着等风波过了再出去。
不过蒋小?一几个却是?要笑死了。
白子?慕心里堵得慌,觉得他们没有爱心。
谋士以身入局,蒋小?一不晓得心疼他,还嘎嘎笑,委实?是?让人火大。
今年出了这种事儿?,过年的氛围都?没以前热闹了,初四,忙了正事,张舒越派人前来,说让白子?慕带家人过去一起吃个饭。
两家这些年经?常走?动,白子?慕没客气,带着蒋小?一众人去了。
到了张府,张夫人迎着蒋小?一几个往后院去。
“张夫人,新?年安康。”
蒋小?一说了两句吉祥话?。
张夫人一直笑:“哎,好好好。”
蒋小?一也不知道她笑个啥,他和张夫人没啥话?聊,但和张夫人的嫡出哥儿?却是?很聊得来,两人往院子?那边去,自个聊些悄悄话?,张夫人没拦,和赵云澜、赵主君聊旁的。
蒋小?二几个自个跑院子?里玩去了。
白子?慕和蒋父则去了前厅,张舒越现在看白子?慕,是?越看越顺眼,闲聊两句才问他,如今学习咋的样了?
白子?慕说都?还好。
“明?年就?要下场了,可是?有把握?”张舒越问。
这个不好说。
说有把握,考不上就?要丢脸丢到家了,说没把握,白子?慕偷偷瞥了张舒越一眼。
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骂人骂得贼难听,去年过年,他大儿?子?张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硬是?被他骂得泪洒当场,夺门而出。
白子?慕被他训过两次,知道威力,这会儿?要是?谦虚说没把握,张舒越铁定凉嗖嗖的来一句:“那你这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赶紧滚回?去看书?,还吃饭,吃屁吧你。”
白子?慕不想大过年的被训一顿,说:“有没有把握,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呢?”
张舒越:“……”
这人一说话?就?让人很来气。
第314章 第 314 章
张舒越想骂他两句, 可?看他一副仪表堂堂,再别过头一看自?个守在一旁作陪的大儿子和小孙子,这小孙子七岁了, 还淘气舔手指,歪瓜裂枣更不争气,对比一看, 他气消了大半,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骂了,又思极对方帮了他大忙, 张舒越尽量压着气,徐徐劝导:
“你啊, 平日少睡些?,多看些?书, 天天课堂上睡大觉成何体统。”
白?子慕吃了一惊:“你咋知道我在课堂上睡觉了?我兄弟跟你说的?”
“你们?两穿同一条裤子, 狼狈为?奸, 那王八犊子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张舒越无奈道:
“贾夫子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全班二?十几人, 就你一个课上睡大觉, 而且又不是老六小六那个岁数,你多大人了你自?己说?你被训了那么?多次,不知道你臊不臊,反正贾夫子跟我说时我是臊得?慌,赵叔,蒋老弟。”
他看向赵富民和蒋父:“你们?两脸面怕是丢光了吧?这些?年?, 你们?跑了那么?多趟书院, 也?是不容易啊!”
蒋父和赵富民猛点头。
这两第一次来张府时紧张得?几乎要厥过去,特别是赵富民, 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还有被知府大人叫叔,然后同桌吃饭的一天。
那次他从张府出去时都是晕乎乎的,顾老爷见他从张府出来都瞪大了眼,以为?看错人了,后头聚一起喝酒,顾老爷笑说年?纪上来了,眼花了,前儿我从知府大人府邸外头路过,竟然看见你从张府里头出来,而且我还听见知府大人喊那人叫叔。
“你没眼花,我昨儿去张府了。”
赵富民话一落,顾老爷就定住了:“赵老哥,你别寻老弟开心啊!”
那哪能。
后头顾老爷是抹了把脸,说澜哥儿嫁对人了,这蒋家比沈家强。
可?不是比沈家强。
当初赵云澜嫁沈家,赵富民能和知府大人同桌吃饭吗?
沈正阳靠的是谁?他靠的是傅君然,而傅君然又靠的谁?
是知州大人。
可?那关系已经隔得?远了。
之前他还听人嘀咕,说沈家怎么?的都和知州大人有些?关系,赵沈两家合离,便是连这么?点关系都没了。
他们?商人想和上头拿权的人扯关系不容易。
赵老板糊涂啊!
可?现在,人没了知州大人这关系,却和知府大人搭上关系了。
知府大人不比知州大人厉害?
而且,现在整个平洲,谁不晓得?赵富民和福来客栈?
现在赵家那生意说句如日冲天都不为?过。
知府大人喊一声叔,看的谁面子?
是白?子慕的面子。
“你这孙婿有心了,澜哥儿没嫁错人。”
赵富民听得?高兴,比赚了大银子都高兴,后头又去张府做客了几次,他倒是没咋的怕了。
这会笑笑说:“其实习惯了也?还好。”
蒋父也?道:“是啊,读书人不是常说那啥习以为?常么?,我第一次去,头都不敢抬,后头去多了,我感觉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没啥。”
张舒越:“……”
难怪这几个能当一家人。
张舒越喝了口茶,平复一下心绪,才看着白?子慕又道:“不管如何,你还是多努力些?,毕竟你乡试要是能过了,就得?马不停蹄参加会试了,可?没时间再给你看书。”
乡试是每年?八月举行。
乡试的合格者被称为?“举人”,而中了举人,才能够有机会参加次年?在京师举行的会试,以期进?一步通过会试成为?“贡士”,最终参加殿试,争夺更高的荣誉和功名?。
会试是二?月举行。
八月考秀才,放榜已是八月中下旬,要是中了,一般都会直接进?京,毕竟路途遥远,寻常要两个来月,如此,抵达京城,安顿完啥的,已经年?底了。
时间紧迫,确实是没什么?时间看书了。
白?子慕挠挠头,说:“我就打算参加乡试。”
“什么??”张舒越立马蹙眉看向他:“你不打算往上考了?”
“嗯。”
“你不想做状元做官吗?”
“你看我这样子,觉得?我是做状元的料吗?”
不是。
但不是做状元的料,却是当官的料啊!
白?子慕也?不想当官,要是搁现代,当官他还是挺乐意的,因为?当官旱涝保收,福利多多。
可?搁大周当官,职场很简单,干得?好就升职,干不好脑袋就得?落地上,这里皇上想砍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有些?大臣是早上还一起上朝,可?晌午人就能没了。
要是砍一个,那还没事,就怕一砍砍一窝。
皇上最爱干这种事了。
而且他是个实在人,不喜欢拍人马屁,实在人混社?会是不太吃香的,因为?实话往往最伤人,他要是真混官场,那他们?一家人的脑袋怕是都不够砍的。
当官?不干不干。
可?如此,那不是糟蹋一身才华?
张舒越开始劝了,劝了一天,白?子慕还是不愿。
张舒越气得?把他赶了出去,饭都不给他吃,又扭头和蒋父、赵富民说,这孩子大概是一时想不通,你们?回去多劝劝他,他那脑子,不当官,实在是可?惜了。
蒋父和赵富民嗯嗯嗯的应,可?心里都门清,白?子慕不会听他们?的,而且他懒,真当了官,那还得?了。
张舒越看他们?脸色,大概也?晓得?白?子慕不会听他们?的话,实在是觉得?可?惜。
又给楼倡廉去了信,说他咋的收了这么个学生,不想当官的学生,都不是好学生。
现在该怎么?办?这小子不当官,着实是可?惜。
楼倡廉先头便这么?觉得?,这次白?子慕愁到了粮,他更是这般认为?了。
这人脑子不刻板,心思纯正却又不傻,混官场肯定能吃得?开,如此,不当官当什么??
可?人没志向,就想考个举人就回家。
楼倡廉思虑半响,给张舒越回信,说师兄,这人劝是没用了,但是师兄,我们?可?以从老六那儿下手,老六可?以帮我们?。
“从老六下手?你什么?意思?你没搞错吗?老六才几岁啊?这破娃子昨天在我府上玩,笑得?太厉害,还尿裤子了,就这,他咋的帮?他懂个啥啊!”张舒越又回信了。
“师兄不是知道了吗,老六其实是个好色之徒……”
张舒越看完信,直拍手叫好。
是了。
老六他好色啊!
只要他好色,那就好办了。
不过张舒越还没能去寻老六,黎院长先找了过来,问雪灾一事儿。
张舒越说粮都筹到了,剩下的便没多大的事儿了。
咋的筹到的?
黎院长是一听完,都不可?思议,竟然是白?子慕出的森*晚*整*理招?
高兴!
他们?书院培养的是什么?人?是国家的中坚力量,是国家官员的候补。
既然是官。
那何为?官?为?民为?国者,既为?官。
白?子慕尚未为?官,但他已经超越了众多为?官者了。
当初他府试倒数,却被清文书院招取,说实话,先头清河书院是笑了个够——清文书院,真真是饥不择食了。
堂堂一大书院,竟和小书院抢人,真是掉份。
后头晓得?是知府大人塞进?来的,对方虽是再没说啥,可?黎院长心里还是气。
这会儿……
前儿刚出事那会儿,张舒越可?是广筹意见,清河书院那帮说了啥?
安抚人心,等待救援。
这个谁不懂?
哪个能像白?子慕?
这小子要是考上了,怕是不得?了啊
激动?。
张舒越却是给他泼了盆冷水,说:“你先别激动?。”
“咋的了?”
“这小子不想为?宫。”张舒越说。
“那怎么?行!!”
“你怎么?更激动?了,放心,我已有招,但可?能需你帮助一二?。”
……
隔天老六趁着蒋小一在院子里忙没注意,蒋小二?几个在上课,他借口说想尿尿,又溜到了门口,想看一下美人,补充点精力。
他已经跟季夫子读书认字好几年?了,如今怎么?的都已经算是个有内涵的小哥儿了,应该能吸引更多美人的注意了。
老六美滋滋,坐在台阶上,双眼贼一样,盯着来往的姑娘哥儿看。
张舒越一下马车,就见他正朝着一夫郎笑嘻嘻,笑容很是灿烂,瞧着有点可?爱。
“梁阿叔,你又去买菜啊?”
“是咧,老六今天怎么?又坐这里?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看见梁阿叔,老六的小心肝就热乎乎的。”
“你这孩子可?真是会说话。”那夫郎捂着嘴直笑。
张舒越顿时都不知道该咋的说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蒋小一那么?乖的一个哥儿,白?子慕虽也?不算啥好东西,可?也?不好色,怎么?偏的生出这么?哥儿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老六。”他喊了一声。
“啊!是张爷爷啊!”老六哒哒朝他跑过去,待张舒越一把抱起他,他才道:“张爷爷,你叫老六干啥子?”
张舒越摸摸他的小脸蛋,和蔼道:“老六喜欢看美人吗?”
老六点点头:“喜欢啊!”
张舒越又问:“听说你去过花想楼。”
“嗯,就去过一次,里头可?好玩了,美人多多的,可?惜父亲和爹爹不给老六再去了。”老六一脸愁容,而且也?太费银子了,那次二?叔几个回来难受了好些?天,他也?不太高兴,看美人在哪里都能看,跑花想楼不值当,毕竟爹爹赚银子非常的不容易。
张舒越心想,不给你去就对了,小小年?纪不学好逛什么?青楼。
可?他面上笑意盈盈:“你觉得?花想楼里的姑娘哥儿漂亮吗?”
那肯定漂亮。
里头的姑娘、哥儿身姿妖娆,面容姣美,又会打扮又会穿衣,十分惹眼。
老六点头。
“你觉得?漂亮啊!”张舒越道:“可?是你知道吗,京城的姑娘比花想楼的姑娘哥儿还要漂亮,那模样,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你来,爷爷给你看几张画像。”
都是黎院长连夜瞎画的,画上的姑娘啥都有,掩面轻笑,顾盼琉璃,天仙般,可?把老六都看得?心噗通噗通跳,哈喇子都要出来了:“我的娘耶”
他不可?思议极了:“这些?美人,咋的这么?漂亮哦。”
“漂亮吧!”黎院长画技是出了名的,张舒越笑了笑:“京城美人多,随便在街上拉一个,都比这些?好看。”
老六差点呼吸不上来,整个小脑袋都要呆了:“真……真的吗?”
“张爷爷骗你干啥?”
“大哥,张爷爷,你们?在干啥呀?”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正站在马车边。
老六是个疼弟弟的,当下就喊小六上来,然后告诉他京城遍地都是大美人。
小六信了。
以前村里美人少,到了府城美人就多了,爹爹说是因为?村里人要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不好穿不好,憔悴黑溜溜,就不咋的好看了。
府城人穿的好,胭脂水粉抹脸上,白?得?跟死了三天一样,可?不得?好看了。
京城更加富贵,美人肯定也?更加多。
张舒越见他气喘如牛,拍了拍他的背:“小六,你好像很激动?,怎么?,你也?想看美人啊!?
“那肯定啊!”小六说。
张舒越这下真的诧异了:“你也?喜欢美人?”不是只老六喜欢吗?
“张爷爷,你问这话,显得?你很没脑子,小六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就是男人,男人不好色,那还能叫男人吗?男人都好色,只是色多色少而已,哥哥色多多,小六色少少,小六要是不喜欢美人,小六不得?有毛病啊?”
小六说完,又低下头跟着老六一起看美人。
张舒越被他这话说得?目瞪口呆:“……”
无言以对。
这话很强大,也?相当的有理。
白?子慕和蒋小一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两个破瓜子。
老六和小六趴在他腿上看画卷,察觉到他的视线,仰起小脑袋,朝他笑嘻嘻,四颗小白?牙,弯弯的小眼睛,老六口水黏糊糊,还拉着丝,一副垂涎三尺的样。
张舒越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们?的黑溜溜的脑瓜子。
这两个,真是让人又疼又恨。
京城是富贵云集之地,为?了看个美人跑京城,不说路途遥远不方便,就是跑那儿住几天,银子都得?哗啦啦流出去。
而且达官显贵最讲规矩,谈婚论嫁讲门当户对。
“我以前一同窗,考上京,然后留京当了官,如今过得?是相当的滋润,他后院十几个美人,每天都是左拥右抱,我另一个同窗就不行了,没考进?京,回了村,后头连个媳妇都没讨着,要是你们?父亲和爹爹没本事,你们?两个,以后怕是够呛,这美人啊!估摸着是只能看个眼瘾了,你们?两……没事,爷爷疼你们?。”张舒越说。
老六和小六犹如五雷轰顶,小脸蛋儿一片惨白?。
爹爹做生意,小爷爷也?做生意,可?做生意赚的银子,都给他们?买口粮了,其实家里没啥子银子。
上次竹叔叔嫁人,爹爹说了,姑娘哥儿嫁人图啥呢?
不是图这个人,就是图银和权,反正总是图一样。
他们?是有内涵的小熊猫,可?内涵这个东西,眼睛不亮亮的她也?看不出来啊!
家里没有银子,又没有权,那可?咋办啊?
娶不着媳妇,那不得?要熊命啊?爹爹和父亲,就指望他们?两个抱孙子了。
他们?白?家如今就他们?两个小辈,要是娶不着媳妇,白?家就得?绝后了。
爷爷曾外公?他们?一定也?会跟着担忧伤心。
不行。
得?让父亲考大官。
张舒越:“你们?两干嘛?”
小六卷了画卷抱怀里,站起来拉着老六就要下车:“我们?要回家了。”
一刻都不能呆了,回家求父亲考大官先。
张舒越强忍着笑:“那你们?快去吧!”他撩开车帘,见着两个小的往府里跑这才放心放下帘子,捏了捏眉心。
蒋小一平日总说他家老六和小六脑子不好使,可?说脑子不好使,说得?又头头是道,说好使,可?又能被他驴得?团团转。
哎,这两小子。
也?不知道蒋小一和那混账东西是怎么?养的孩子,这么?的好骗。
这两,听说得?了什么?慢牙症,个头还不长,又这么?好糊弄,以后怕是悬了啊!
……
如今年?节已过,白?子慕早上课的,不过今儿休沐,正巧歇在家,蒋小一也?没出摊。
竹哥儿之前生了个小哥儿,傅夫人没闺女?,也?没哥儿,这孙子她是疼得?跟什么?似的,竹哥儿是刚生完,产婆一说是个哥儿,她眼泪就掉了,天天抱着不撒手,傅老爷也?疼得?厉害。
孩子有人管,还未出月子,竹哥儿躺了几天,就觉得?身子利索了,想去铺子里干活,蒋小一没让。
竹哥儿这几年?虽是吃得?好,身子骨好,可?是再咋的好,也?不能不坐月子。
叔奶奶都说了,月子不坐好,以后就难熬。
二?伯和二?伯娘不在,这会儿春耕,地里活儿忙,二?伯和二?伯娘在竹哥儿刚生那会儿来了一趟,在傅家住了两天,见竹哥儿和孩子都好,就又回去了,说得?了闲再来。
第315章 第 315 章
在府城, 除了蒋小一几人,竹哥儿没旁的亲人,傅家人口单薄, 傅夫人要看孙子,傅君豪要上学?,怕他坐月子没人陪, 赵主君和赵云澜时常的去看他, 有时燕娘几个也?会去,铺子人手不够, 蒋小一天天都得忙得够呛,可再忙, 白子慕休沐那天他总会歇家里陪白子慕。
这会儿两人在屋里算账,凉粉卖了好几年, 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这凉粉黑乎乎的, 其他商贩见着凉粉好卖,倒是起过心思?, 可是压根琢磨不出来。
泡爪倒是有人卖了, 不过没蒋小一做的好吃,加上卤味,因为卖的多,每天进账都有好几两。
虽然说凉粉一份赚不了多少,但架不住客人多。
吃鸡吗那边进账也?不错,一只鸡快八十文, 十三只就能赚一两, 铺子里每天都得炸几十只,但都不够卖, 有些姑娘、哥儿也?好这一口,经常让下人来打包带走,一买就是一整只,再加上双皮奶和辣条,一个月能赚两百多两,孩子的钱,果然最是好赚。
“爹爹说上个月一共赚了六千多两,加上我这里的三百两,可以给孩子们吃一顿饱的了。”蒋小一两眼亮晶晶。
“辛苦我家宝贝这么辛苦赚钱了。”白子慕有些心疼。
他自进了书?院,除了回来给家里人煮个晚饭,真是啥都没能干了,全?靠蒋小一养着。
看他每天忙忙碌碌,他心疼,却又无能为力,要是考秀才,他还?能搁家里自学?,但乡试……
他自觉本事还?没那么大。
蒋小一摇摇头:“夫君晚上给我做好吃的,我吃了,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是嘛,这么坚强?”白子慕捏他脸,心里暖洋洋的。
也?许过日子就是这样,即使每天非常辛苦,但也?能苦中作乐,他们都在为了这个家而拼搏,而努力。
他现在每天早早就得起来,违背本能,虽然很煎熬,可如果没有蒋小一的陪伴,家人的支撑,他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
坚持虽苦,可日子很甜,爱情也?许就是平淡日子里的同甘共苦。
蒋小一臭屁道:“必须的,我可是个能养家的小哥儿。”
白子慕轻笑一声:“你都二十多了,还?小哥儿啊?”
“……夫君,你真讨厌。”蒋小一红了脸,捶了他一拳。
算了一半又打闹起来,白子慕心痒痒的,正想摁住蒋小一打个啵,老六和小六来了。
这两一进门就喊丫丫。
“爹爹,父亲,你们在干啥呀?”
“哦,算账啊!要不要小六帮忙?小六算账厉害了。”
白子慕不敢给他帮忙,这小子的算术确实?是有点厉害,六六三十八,不是三十六吗?三十六不好听,三十八好听多了。
就这,白子慕是万万不敢让他帮忙的。
小六又趴到蒋小一旁边:“爹爹,那你累不累?要不要小六给你按一下摩啊?小六按摩厉害了。”
蒋小一搁了笔定定看他:“你是不是想要什么了?今儿这么反常,小嘴叭叭叭的。”再看老六,正在白子慕旁边上蹿下跳,父亲父亲的喊他。
这两小子一反常准没好事。
小六一拍小短腿,说:“哎呦,爹爹,瞧你这话说的,把小六当啥子人了?”
“就是就是,是老六小六长大了,会孝顺了。”
白子慕笑出了声:“长大了?”
“可不是。”
“那父亲真是欣慰,父亲高?兴,晚上陪你们玩泥巴好不好。”
“好,老六要撮一个大汤圆。”
蒋小一乐起来:“刚还?说长大了,那个大了还?玩泥巴。”
老六反应过来了,不太高?兴,踢了白子慕身下的凳子一下,说:“父亲坏蛋。”
他还?记得正事,打了白子慕一拳又钻他坏里,黏黏糊糊的问:“父亲,你爱老六吗?”
活了三百多年就这么两个种,虽然这两个种不怎么像话,也?笨笨的,还?不太像他,可到底是他的种,怎么能不爱。
而且就这么一个哥儿,白子慕亲他一口:“爱呀!”
老六笑得眼都差点见不着了,说:“爱我你就考大官。”
白子慕:“啊?”
蒋小一闹不明白他们搞哪出,戳着小六的屁股:“怎么了?干什么突然让你们父亲考大官啊!”
老六目光躲闪,小六又哑了。
蒋小一蹭的站起来:“想吃木棍了才说是不是?”
老六和小六赶忙说了。
白子慕立马就想把他们两个扔出去,老六和小六扒拉着他们的裤子。
“考大官,父亲考大官。”
“爹爹,你让父亲考大官。”
蒋小一难道不想吗?他也?想,可他更?怕他们一家子被一锅端。
他不是啥都不懂,官场弯弯绕绕,没点背景实在太难混了。
老六和小六不懂这个,脑子简单,父亲是大妖,那么厉害,他们也?厉害,可以一拳一个,真惹祸了溜就行了,怕啥呀?
而且,能出什么事啊?当官要是危险,张爷爷和楼爷爷咋的那脑袋还?能搁脖子上?
父亲就是懒。
懒多不得行啊!
两个孩子闹腾得厉害,白子慕不答应,他们一得空就往白子慕跟前念叨:“父亲,考大官。”
白子慕上个茅房,他们也?要蹲外头敲门:“父亲,考大官。”
半夜白子慕睡得香,他们又趴白子慕耳朵边,悄咪咪说:“父亲,考大官。”
幽灵一样,无所不在。
白子慕都被他们缠得精神?衰弱了,蒋小一也?不好受,白子慕不在,他们就蹿他跟前:“爹爹,你爱老六小六吗?爱老六小六,你就劝父亲考大官好不好?爹爹,求求你了好不好。”
好个屁股。
蒋小一都被缠得没办法,可和孩子讲道理,讲不通。
怕惹祸砍头?
爹爹,这么胆小不好啊!有老六和小六在,不用怕,老六小六保护你们。
他们缠着蒋小一还?不够,又去缠蒋小二和赵主君几个。
家里他们两最小,泪汪汪卖乖卖惨的求人,谁遭得住。
赵富民?几个轮番上阵去劝白子慕。
“白小子,要不你就答应孩子吧!老六和小六活了这么久了,旁的都不喜欢,就好这一口,我这个小太外公,实?在不忍心他们饿了肚子还?要饿眼睛。”
“对,哥夫,你考大官吧!哥夫,你最好了。”
白子慕真真觉心累。
赵云澜说这样下去不行,不考两个孩子怕是不罢休了,他没见他们这么执着过,已经念叨整整十九天了。
白子慕是心力交瘁,不得已开口应承了。
老六和小六高?兴得不得了,笑得牙都要掉了,在院子里转了大半天圈圈才停下来。
……
受灾的百姓全?被迁回原地安置,等彻底忙完这事儿,已是三月底,张舒越寻了白子慕一趟,两人在书?房嘀嘀咕咕半天。
“老爷。”张夫人端了差进来,没见白子慕:“白小子走了。”
张舒越靠在椅背上:“嗯。”他神?色依旧严沉寒肃,但张夫人笑了:“老爷,你很高?兴,可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你瞧出来了?”张舒越看着门外:“这小子……咱们老大老二要是有他一半脑子,我就满足了。”
他鲜少这般夸赞人。
就是以前看好的几个书?生,也?只是叹一句:“此?子学?识不错,且勤奋上进,还?行。”
张夫人笑了:“白小子当真那般聪慧?”
“这小子脑子是好使的,记性也?好,贾夫子同我说过,除了诗,教啥他是一教就会,不过唯独可惜的是,这人实?在是懒,脑子再好使,可要是懒,那也?就可惜了。”张舒越道:“上次要是没他帮忙,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恐怖也?要死不少人,当官的,其实?大多都被束在条条框框里。”
像着出了事儿,都是按照规矩来,拦截、安抚、上报、震粮……
都是有流程在的。
可要是都按照流程来,面对突发状况就容易束手无策陷入被动。
张舒越在这位置上坐的久了,脑子都是混沌的,出了事儿,率先想到的就是按流程走,没粮没银,他愁,知道城里的商户有银子,可却知道商人重利,没银子人能把粮食拿出来?
压根就没往旁的地想。
白子慕却能能在分文不出的情况下让商户们争先恐后的把粮食送来,不得不说,这是个脑子活的。
“行了,我还?有事要办,今儿不搁家里吃了。”
张舒越起身去了衙门。
严信章得到消息,说张舒越召集了好些人在商讨事儿。
可为什么没叫他?
一查,暗探说张知府似乎是得了证据,想重查五年前倦鸟林死尸案。
五年前,有老汉在倦鸟林发现了六具死尸,经过勘察,倦鸟林是抛尸现场,却并非案发现场,仔细查探一番和经人指认,受害者?六人其实?是一家子。
一夫妻,底下三个孩子,外加一老娘。
这对夫妻刚至中年,大闺女年芳十六,二哥儿十四,最小的儿子八岁。
不知招惹到了啥子人,一家六口被灭了个干净。
当年这案情差到一半就再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背后似乎有谁把牵涉此?案的所有关键证据全?抹了个干净。
而遗留下的证据,全?指向——入室盗窃。
查到最后,盗贼被捕,于堂上承认,他是见着被害一家小有富贵,这才入室偷盗,可不慎被郑家人发现,郑家人惊慌下,大喊大叫,那盗贼怕引来邻里,又见着对方?已看过他面目,就把郑家六人全?杀了,而后抛尸于倦鸟林。
听着似乎合情合理。
可既已杀了人,为何还?要抛尸?他一个偷窃的,没有团伙,一个人抛尸到底是困难,而且,抛尸干啥?逃了不就成了?
抛尸过程还?更?容易被人发现。
张舒越问他,在郑家偷了什么?那盗贼说的吞吞吐吐,说偷了几十两碎银子,还?有呢?
没了。
这不对,郑家有女眷,而且郑家不算太过贫穷,调查时邻里也?都说了,郑氏貌美爱打扮,经常带着手镯和钗子。
可郑氏尸体被发现时,这些东西?都在。
虽说这些首饰不算得太过贵重,但怎么的都值十来两,要是真正的盗贼,还?不撸下来?
这不对劲。
而且郑家所在的弄马巷,要说富贵,也?该是郑家旁边的孙家。
孙家在广圆街开有铺子,平日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全?在铺子里头歇息,老宅这边就两老守着家里。
既是只求财,孙家更?为富贵,家里就两老,盗贼为啥不进孙家?
郑家还?有一年轻壮汉在呢!
这不对。
盗贼又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舒越就晓得这人怕是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的了。
可有人有心不想让他查出来,那这事儿就难办。
当年张舒越查了大半年,没查出什么来,这案子就被草草了结了。
现在得了线索想重查,把旁人都叫去了,偏的不叫自己,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严信章心中惴惴不安。
拐弯抹角调查一番,发现张舒越这几天一直往花想楼去,又派人乔装打扮去了他夫人名下的铺子,他心里直接是一咯噔。
张舒越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他忐忑不安,却又不晓得能做什么了,当初趁着张舒越还?没查出什么来时,他是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张舒越若是怀疑上他,那他要是做点什么,很容易被发现。
这会儿严信章只能按耐不动。
可头上就像悬着一把随时都会掉落的利刃,严信章坐立难安,心思?不属。
四月已入春,蒙蒙小雨如约而至,天色阴沉沉,夜里黑得厉害,严信章晚上被张舒越叫了出去。
实?属难得。
饭桌上,张舒越似是而非,提了两句,说府衙里的人,都把他当傻子,贪了银子,还?当他不知道,堂堂一洲之府,库房里却只这么点银子,这正常吗?说得过去吗?
严信章指尖一抖,眼眸一抬,发现张舒越正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他心顿时跳到了喉咙口,脊背冒了一层冷汗,他喉咙干哑:“大人说得极是。”
张舒越笑了起来,絮絮叨叨说了半响,又饮了一杯:“这雅阁楼的桃花酿真真是合我胃口,不过你嫂子不爱我多喝,今儿难得出来,咱不谈公事,来来来,喝酒喝酒,哎,我想起来了,你家儿媳应该快生了吧!”
他在唠家常,可严信章却是蹙起眉头。
张舒越总不爱聊这些,这人刚正不阿,平日不喜聊这个,说的多是公事正事,同他也?不太对付,怎么拉着他聊家常?
张舒越说到后头,聊到了府上,说:“我府上开销大,每年你嫂子总要拿了账本给我过目,我是一见那砖头厚的账本头就疼……”
账本?
严信章猛然站了起来,看了张舒越一眼,见他说头疼,可脸上却笑吟吟,眼神?又如看戏一般,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
“大人,下管还?有要是在身,失陪了。”
严信章匆匆忙忙回了家。
一进府门就直奔书?房而去,两护卫提着灯笼跟在他左右,刚到书?房外头,就见书?房里头微微亮光,不甚明显。
这是——有人在里头。
严信章脑子一个激灵。
张舒越这是调查到他头上来了,今儿邀他喝酒唠家常,只不过是在给书?房里的人拖延时间。
严信章立马带人冲过去踢开房门,果不其然看见书?房内站着个人。
“什么人?”
那人一身黑衣,面上也?蒙得严严实?实?,手上拿着一火折子,并没有回话,而是捂紧胸口就要往门口冲。
严信章第?一反应便是账本已经被对方?找到了,匆忙去推书?架上一本牛皮包边的古籍,书?架缓缓朝两边移,中间墙上出现了一个暗格,严信章刚按下砖头,还?没来得及去看账本还?在不在里头,陡然听见一声轻笑。
严信章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
他匆匆忙忙就想把账本收起来,就被那黑衣人猛地一脚踹到了墙边。
白子慕从暗格里拿出一铁盒子,发现很沉,外头上着锁,打不开,但但看严信章一副要完了的样子,他眉头微挑。
这里头应该就是账本。
严信章捂着腹部从地上爬起来:“来人,来人,有刺客……”
严府的护卫呼啦啦涌了进来,可肉/体凡胎,自是拦不住白子慕。
白子慕很快就翻墙溜了。
严信章赶忙让人去追,可哪里追得着啊!严信章跑到门口,就见对面搁着一只……猫,挺可爱的,他扫了一眼,吩咐护卫分派三路,前去追赶,他急,待不住,也?跑着追去了。
白子慕都要笑出声来。
这个蠢货,他就搁跟前坐着,这人都没发现,还?追,追个毛线。
白子慕把账本拿给张舒越的时候,张舒越又说不出话了。
第316章 第 316 章
张舒越噎了半天, 怎么都想不到,这账本?竟然就这么到手了。
这种关乎前途和性命的?账本?,说实话, 要是换了他,他定是藏得稳稳当?当?,谁都不告诉。
他不是没想过派人潜入严府寻找一番, 可派了好几次都没找着。
严信章藏得实在是太?稳了。
白子慕也觉得严信章藏东西比老鼠厉害, 他看了这么多宫廷大剧,把严信章书?桌上的?笔洗、花瓶、笔架是移了又移, 也没见着啥暗格,差点都没找着, 这会儿找着了,却是又打不开了。
铁盒子外?头那铁锁超级大, 压根砍不了, 这年头也没什么切割机, 这东西重?要,一个弄不好就是铁证, 白子慕倒是能使点招, 强力破开,但张舒越看得紧,他也不敢乱来。
张舒越连夜寻了城里几个铁匠铺的?师傅过来,这事儿耽搁不得,这里头要是真是罪证,严家?立马就得扣押起来, 不然严信章定是要逃。
时间紧迫。
可工匠打锁一流, 开锁便是磨磨蹭蹭,试了好些个法子都打不开, 白子慕都看不下去了,也着急,问?严信章,牢里有偷盗的?罪犯没有?
张舒越知道他什么意思,眼睛一亮,立马派人去,没一会一衙役压着个身着囚服的?小汉子进来。
都说像由?心声?,着小汉子一副鼠相,豆大的?眼睛,看得白子慕有点想笑。
张舒越问?他会不会开锁?
那小汉子感?觉受到了侮辱,不会开锁他做什么贼?
翘锁是他们盗贼的?必备技能之一。
“会。”小汉子说。
张舒越让他把大铁锁打开。
那小汉子说好好好,可蹲书?桌旁边,却是弄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锁打开。
白子慕都看不下去了,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不会开。
那小汉子说咋的?可能,锁头都打不开,他咋的?进牢里头?
你不能这么侮辱我。
白子慕仔细看他片刻,懂了,让几个铁匠回家?,然后招来一衙役,在他耳边嘀咕半天,那衙役点点头,说懂了,然后把小汉子带了下去,临走?前还把屋里的?油灯给吹了,门也关了。
张舒越都不知道白子慕搞的?哪一出,正要开口问?呢,窗户悄然被人从外?头打开了,借着月光,一个脑袋在窗口旁边左顾右盼,悄咪咪的?,像是确定了什么,然后一个翻身从窗户外?爬了进来。
白子慕和张舒越就站书?桌旁,可他似乎没瞧见,进了屋惦着脚尖,又左看右看,似乎确认安全了,他才来到桌子前,在头上摸了一下,取了根绣花针似的?小铁丝朝大铁锁锁孔里头扣了两下。
咔哒一声?。
大铁锁应声?二落。
白子慕拍拍手,衙役从外?头进来,把那小汉子给带了下去。
张舒越:“……”
张舒越又哑了,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人小偷也是要讲究一个氛围感?的?,氛围到了,实力就上来了。
白子慕打开铁盒子,发现里头搁着两本?账本?,打开扫一眼,这严信章要是真不贪污,那真是见鬼了。
一年往京里送的?礼,就近万两。
要是不贪污,这些银子哪里来?严信章每年都往京城送礼,大家?都知道,可送了啥,大家?却是不晓得的?。
毕竟严夫人来自京里,过年过节的?,严信章给老丈人送点礼,或者?给认识的?上峰送点,都是正常的?。
可……
近万两啊!
这严家?又不是铺子遍地。
张舒越是越看越气?,气?完了,还是不太?懂:“当?初我跟你说,倦鸟林那案子,应该和严韩有关,后头你为何让我去查青楼做样?子给严信章看?”
当?初调查,有人曾说看见严府大公子严韩曾在街上拦过郑家?姑娘郑佩儿,还多次前去郑家?求娶。
不过郑家?就郑佩儿一个闺女,严韩早已妻妾成?群,且平日又游手好闲,给大户人家?当?妾,郑家?不舍得。
张舒越是查到了,严韩曾对郑家?放过狠话,说不把郑佩儿嫁过来就弄死他们全家?,不过气?极了,说两话,是做不得铁证的?。
严韩外?家?是京城都虞侯,大周都虞侯属于武官,严韩曾被寄养在外?家?近十年,有几分身手不奇怪,要是他真一怒之下把郑家?灭了,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严韩这人,最是好色风流,是花想楼的?常客。
如此,他们派人前去花想楼,严信章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自是不会多想,可要是心虚,那么一定就会害怕。
去严家铺子查探,也是同一个道理。
严信章神经紧绷虚弱,知道账簿是他唯一能保命的?东西,定是时刻紧张着账簿的?‘安全’,如此,当?发现有人闯入书?房,还捂着胸口,自然而然的?会先想去确定账簿到底还在不在。
白子慕一通分析,张舒越呐呐半响,懂了。
白子慕让他旧案重?审,就是为了让严信章提心吊胆,要是不虚晃一招,只派人跑严家?铺子暗查,严信章定是不会怕。
怕啥呢!
账本?他藏好了,那就能万无一失,不怕人查。
可倦鸟林那案子,要是真和严韩有关系,严信章定是要提着心,胆战心惊久了,可不就得方寸大乱了。
张舒越拍着白子慕的?肩膀,由?衷道:“你小子,损招真是一招又一招啊!”
白子慕:“……”
严信章贪污数额已达数几十万两,数额巨大。
按照大周律例,这已经是全家?都得下大牢的?重?罪了。
严信章连夜想逃,可刚领着一家?老小到城门,张舒越已经带兵候在那里了。
“严大人,半夜三更,这是要去哪儿呢?”
严信章撩开车帘,看见前头几十个带刀衙役,脸彻底白了。
严夫人都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咋的?不走?了?”
走??
还走?哪儿去?
早知道当?初就弃了老大,不该保他。
严信章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没保老大,张舒越咋的?会查到自己头上来,以至于这么多年一直盯着自己。
可当?初不保严韩不行。
严韩是他长子,他若是背上了杀人的?罪名,他这老子定是也要被牵扯,严家?也定会名声?扫地。
现在严家?,算是完了,完了……
严家?老少,上下几十人全被拘押入狱。
全城哗然。
咋好端端的?,知州大人就森*晚*整*理被抓了?
还好端端?你们没看啊!衙门外?头都贴告示了,严大人贪污了。
至于如何定罪,这个张舒越做不了主,知府官阶也不算太?低,如何定罪,这得皇上做主。
不过张舒越同白子慕道:“我继任平洲知府已快二十年,先皇在时我就来了,新皇如何,我不曾亲眼所见,但老师曾来信,说新皇……”似乎是觉身为臣子,背后论是非不成?体统,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按照老师所说,严信章,活不了,严家?人,也绝讨不了好。”
他语气?笃定,白子慕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严夫人乃京城都虞侯嫡女,只要都虞侯走?点关系,严信章保不了,但严家?女眷和底下众人还是能保的?。
但新皇惩罚严明,手段狠辣,严家?人哪里能讨得了好。
白子慕又不想当?官了,可想到老六和小六那两个王八,这官,还真是不考不行。
张舒越晓得他又想退缩,难得有良心的?宽慰道:“你也不用?怕,只要你不存那不轨之心,皇上不会把你咋样?的?,而且你若是真考上了,那便得入翰林,翰林的?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见不着皇上你还怕啥?你现在纯属就是庸人自扰。”
白子慕:“……”
这话没毛病,但有点伤人。
张舒越又道:“而且你师公在京城,他会护着你的?,放心去考。”
白子慕松了口气?:“那我放心了。”
从张府离开,白子慕打算直接回家?去,今儿休沐,蒋小一在家?,他想回去逗逗夫郎,不过半道却碰上了蒋小一。
蒋小一领着蒋小二几个,兴高采烈的?,见了他立马喊。
“夫君。”
“哥夫。”
白子慕看他们脸红彤彤,应该是晒了许久:“你们去哪儿回来?”
蒋小一眉飞色舞,说:“去沈府看热闹了。”
严信章被抓入狱,傅君然身为他女婿,自是受到了牵连。
傅君然在书?院独得夫子宠爱和看重?,平日又目空无人,在清河书?院就读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对傅君然自是看不爽。
以前他背后有个知州,看不爽大家?也不敢做啥说啥,但现在知州入狱了,没了靠山,自是人人喊打。
“哎,傅兄,听说你岳父一家?都被知府大人抓了,这是不是真的??你去看你岳父没有?”
“听说严信章贪了这么多银子。”有书?生举起手来,啧啧摇头:“真是看不出来啊!年节那会儿雪灾,衙门号召商户们捐款捐粮,我还纳闷,衙门咋的?不直接买,是不是想讹商户们的?银钱,现在我才懂,感?情衙门的?银子是被贪了。”
“不过傅兄,你岳父贪的?那些银子,给你用?了没啊!”
“肯定给了,不然就傅家?那一小棉铺,一个月能赚多少银?你们再看傅兄,哎呦,这身衣裳怕是没百两都置办不下来吧!”
“如此当?真是食民之血肉,我等清白之人,不屑于尔等为同门。”
傅君然先前就丢了大脸,如今残存的?一点脸面算是彻底丢尽,在书?院被指指点点,他呆不下去,一怒之下回了家?,原还想若是夫子前来规劝他回去,那他还能挣点面子,再收拾东西回去,可夫子没来。
傅君然寒了心,又拉不下脸自个跑回去,在家?书?也看不下,傅家?爹娘看不下去,又觉得这都怨沈家?。
当?初要不是为了帮沈正阳,他们家?老大怎么可能会在蹴鞠大赛上丢那么大一个人。
他家?老大最重?面子,后头心思都不在学业上,导致乡试发挥失常,要不然他家?老大如今定是举人老爷了。
这都怨沈家?。
今儿傅家?爹娘就跑沈家?闹去了,要沈家?给个说法,给点银子当?补偿。
沈家?如今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银子,沈家?铺子接连关门,沈正阳不死心到处的?求医,花了不少银子,把家?都给卖了,一家?人重?新买了个破落的?小院子居住,生活过得紧巴巴,丫鬟小厮被遣了,除了李柳柳和几个生了娃儿的?,其他几个妾室全跑个干净。
家?里没了下人,又挤,李菜柳几个是天天吵,沈老爷子都要过不下,整天的?唉声?叹气?,临到老了,却穷困潦倒……
院子小,今儿两家?人谈不拢,便闹了起来,蒋小一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
“沈家?傅家?真是该,让他们欺负人。”蒋小一说着,掏了十来个铜板出来给蒋小二:“你带弟弟和侄子去买糖葫芦吃去。”
等蒋小二几个离开,他才道:“夫君,你都不知道,前几天沈正阳来咱家?了。”
白子慕脚步一顿:“他来干什么?”
“想求爹爹带鸟鸟跟他回去。”蒋小一气?得不行:“他问?爹爹是不是还喜欢他,他知道错了,求爹爹跟他回去,我那天都要打死他了,父亲拿了斧头想砍他,不过沈正阳跑得太?快了,父亲都没砍着。”
白子慕:“那爹爹怎么说?”
“爹爹让他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要是脸大尿不够,可以让小二几个尿一盆送他。”
白子慕顿时乐了。
沈正阳这是想把他们蒋家?当?跳脚板。
赵云澜如今算是和张府搭上了关系,沈正阳要是把他哄回去,那便意味着沈家?也和张府有了联系,赵家?如今生意红火,他眼红得厉害,那天从医馆出来,他看见张夫人领着蒋小二几个在糕点铺里买东西,赵鸟鸟拿着两块糕点左右开工,吃得脸蛋圆鼓鼓。
他还是很?胖,块头有点大,白嫩嫩的?脸蛋,两个眼睛圆溜溜,半点都没被脸上的?肥肉挤着,好看得很?,张夫人觉得他这模样?漂亮又有福相,还摸他的?头,说让他慢点吃。
沈正阳心里不好受。
他以前最看重?的?沈耀宗废了,最不看好的?嫡子却得了张夫人的?青睐,要是赵鸟鸟能回来……
听说张夫人三儿子如今才十八。
要是能和张府连亲……
他心里都热了。
回去越想越觉这法子可行,腆着一张脸去求赵云澜回来。
可白子慕为什么针对他?
赵云峰当?初又是怎么死,他似乎是没想起来。
要不是过去十来年,实在无法重?翻,沈正阳这会儿怕是直接在牢里了。
不过就算证据确凿,赵云峰不是沈正阳下的?手,真要判,他最多也就在里头待个几年。
如今,对于一个想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人来说——生意破产,家?族落败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沈正阳这个样?,也没比坐牢好哪里去。
“算了,不管他。”白子慕道:“走?,我带你逛街去。”
蒋小一被他牵着手,白子慕微微揽着他的?肩膀,护着没让路人挤着他,他心里暖乎乎的?,当?初来府城,回去大伯娘和说让他看紧夫君,府城的?姑娘哥儿可漂亮了。
可这么些年来,夫君还是最宠他。
真好。
……
在府城的?第六个年头,白子慕准备六年,在八月时,终于下场了。
乡试和府试一样?,照旧是考三场,考题也没多大的?变化,策论、时政、诗赋照旧的?要考,这就像考数学,来回都有应用?题,可虽然都叫应用?题,内容难度却是不一样?的?。
还是原来的?考场,只是考舍不同,这次白子慕坐在第六排,第二个考舍,当?真是运气?好,离茅房远远的?,不然这会儿八月,要是坐茅房旁边,那真是要命一条。
今年王俨然,傅君豪,楼宇杰三人也下场了,在排队进入考场时,不出意外?,白子慕见到了傅君然。
这人以前看人,是趾高气?昂,如今没昂得起来了,不过看人却是阴森森的?,像埋伏在草丛里的?毒蛇般,楼宇杰搓着手臂,说被他盯着,总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白子慕没感?觉。
傅君然如今是没了牙的?野狗,除了吠几声?,还能做什么。
书?生进入考场,大门又缓缓关了起来。
蒋小一几个是紧张得要命。
在考前前几天,蒋大石来了信,说三哥放心,阿奶在家?上香了,让哥夫放心去考。
可蒋小一几个还是不放心,总怕白子慕又搁里头睡着了。
张舒越照旧监考,同蒋小一几个说让他们放心,有他在,他会仔细盯着的?。
可盯了有什么用?。
白子慕照旧是一写完卷子就睡。
有其他考官在,两人平日又时常走?动,张舒越也不敢多做什么,不过见着他搁桌上的?卷子都写完了,暗暗松了口气?。
三场考试一晃而过。
蒋小一仔细观察了一番,白子慕几次从考场里头出来,都是神采奕奕,牛逼哄哄,于是他立马转头对着蒋父和赵云澜道:“父亲,爹爹,夫君这次稳了。”
蒋父:“你咋懂?”
蒋小一信誓旦旦:“夫君这几次从考场出来,那胸膛差点要顶到天上去,他写的?好了他才顶,写不好夫君最要面子,肯定得捂着脸出来,他没捂,说明啥父亲你应该懂了吧!”
那不得了了。
他要做举人他爹了。
蒋父乐得找不着北,急吼吼的?想去收拾包袱。
要是真的?考上,那势必得回一趟村。
因为得祭祖。
赵云澜看他们父子俩急吼吼的?收拾东西,仿佛白子慕已经考上了一样?,无奈的?笑了笑。
蒋小二几个也高兴,但最高兴的?是老六和小六,去年白子慕从张舒越哪儿拿了人参回来,老六小六吃了,前些日子终于又长了一颗牙。
但先前是上头两颗,下头两颗,对称得很?,现在下面三颗,上面两颗,他们觉得不好看了,有损形象,囔囔着要蒋小一帮他们拔了。
蒋小一已经晓得了,孩子这牙不好长,就跟人身上的?肉似的?,人吃得好了才能长肉,孩子吃得好,才能长牙,现在好不容易长了一颗,咋的?能拔呢!都一把年纪了,才五颗牙,说出去他都要臊死。
蒋小一揍了他们一顿,两小子不敢喊了,却不怎么高兴,闷闷不乐好几天。
现在两人化了原型上窜下跳,开心得找不着北,小小的?一团,像老鼠四处转悠一样?,赵主君和赵富民看得直乐呵。
为了这次乡试,白子慕准备了五年,往年乡试卷子他托张舒越寻来,仔细研究过,其难度系数他心里有过大概,又得楼倡廉教导,这次乡试,他觉得稳了。
后头确实是稳了。
又是考了个倒数,白子慕是气?得要命,找了张舒越,说都是自己人,就不能给他排前头一点?
又给他排倒数。
排名虽还糊着名,可他的?字,他不信张舒越看不出来。
第317章 第 317 章
张舒越冤啊!
就冲他们?这关系, 他定然是想把白子慕排第一的,可他那诗赋?做得狗都不愿看,来的几?个?考官, 复改时都把他那卷子排最后,他咋的好意思把白子慕的卷子排前头来?
排了?,那不是赤裸裸的昭告众人, 他徇私舞弊了?吗?
不过今年第一不是出自清河书院, 第一是王俨然,这可把清河书院气得够呛。
他们?书院的唐顾涛只考了?个?第二, 这人算术差了?点。
要是傅君然当初能调整好心态,那么考个?第一不说手到擒来, 但怎么都比清文书院的王俨然厉害。
可惜这人,不知韬光养晦, 心性拧巴不通变故, 本该有大好前程, 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楼宇杰和傅君豪也上榜了?。
楼宇杰这次考得好一些, 倒数第六, 只傅君豪和白子慕难兄难弟。
一个?倒一。
一个?倒二。
之后自是回了?一趟村。
村长和大房一家是早算日子等着了?。
八月初开考,十三考完,二十放榜,要是中了?,那么二十二应该会回来。
日子都算得门清,但大家着急, 呆家里坐不住, 二十那天大房一家就开始来村口晃悠。
村里人先?前压根不关注科考这事儿,毕竟科考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关注干啥呢!可自村里出了?个?秀才后,村里人关注起?来了?,县试,府试,乡试啥时候考的皆是一清二楚。
大家也晓得白小子要考举人老爷了?,要是考上了?,定是要回来,村里人都激动着急,时不时的也来看一眼。
可到了?二十二晚上了?,依旧没见着人,大家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这是不是没考上?”
“听说举人老爷可难考了?,有些人是考到头发花白才考上。”
衙门放榜那天大伯二伯和村长,几?个?族长都去看了?,不过这几?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后头还是问了?人,说是考上了?。
大伯几?个?懵了?大半响,蹲街边缓了?许久,才手舞足蹈的说考上了?考上了?。
大伯同村里人说,村里人:那咋的还不回来?今天都二十五了?。
“估摸着有事给耽搁了?。”大伯说。
确实是耽搁了?几?天,放榜那天王俨然太过激动,昏了?过去。
不过这都是克制的。
白子慕见到有些书生是哭哭笑笑,行?若癫痫。当年范进中举疯了?半个?小时,可以说是相当的冷静了?,毕竟人考到了?五十多岁,一招中举,岂能冷静。要是换他,他估摸着比范进还要疯。
王俨然家人都来了?,放榜后还有鹿鸣宴,这个?推辞不掉,鹿鸣宴过后王家带着王俨然回了?巡洲祭祖,傅家要办宴席,傅君豪亲自上门请,想让白子慕几?人多留一天,吃了?他的席再走。
如此便耽搁了?好几?天。
等回到村里时已经?八月底,蒋小一提前给大房来了?信,说了?准确日子,不过早上出发晚,回到村里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怎料大房一家子竟然还等在村口。
家里没晚饭,去大房家吃。
堂奶奶看见蒋小一几?个?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到了?家,大伯娘把留好的饭菜拿出来。
堂奶奶又?陪着吃了?点,不停的给老六和小六夹菜,蒋小一说阿奶吃,孩子大了?不用管他们?。
可在堂奶奶摇了?下头,老六和小六在堂奶奶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模样可可爱爱的,小嘴巴又?甜甜的,贼招她喜欢。
她拿了?蛋羹,坚持要亲自喂他们?两。
猪、鸡,鱼啥的,大伯和二伯早帮着买好了?,回来隔天就办了?席。
楼倡廉一家照旧来了?,不过今年多了?两。
楼宇杰他媳妇之前生了?个?闺女?,今年年初又?生了?个?汉子。
孩子一生下来白子慕就去看了?,大概是运气好,这两个?孩子模样都正常,智商也都在线。
白子慕为县争光,楼倡廉赏了?他五十两。
这可把蒋小一美得直笑。
村里人是见了?白子慕就喊:“举人老爷。”
“喊啥老爷,喊我白小子就行?了?,年纪轻轻的,叫老爷不好听。”白子慕说。
村里人立马晓得了?,这人是不跟他们?摆架子,还是当初那个?白小子。
他们?没看错人。
大家不怂他,立马把家里儿子孙子都抱来了?,说让白子慕摸一下。
白子慕:“摸干啥?”
“开光。”有人说。
村里人是觉他出息了?,孩子给他摸摸能沾个福气,以前家里穷不敢想,吃都吃不抱,读啥子书。
可这几?年,年年多收了?粮,光是卖黄豆一年就多赚了好几?两,旁的事儿也能想想了?。
以前大家没见过读书人,只晓得读书了?能当官,可当官对?老百姓来讲天方夜谭,那好处也没真真切切体现出来,现在村里有了?个?读书人,那好处大家亲眼见着了?,有了?深刻的印象。
——不用缴田税了。
而且,先?头每个?月大房还去衙门帮领银子,猪肉,布匹——白子慕刚去府成那会儿不懂,还以为这些东西只能在户籍所在地的县衙里领,便让蒋小一写信让大房帮忙去领。
每次月初大房去领回来,村里人那个?羡慕就甭提了?。
啥都不做一个?月就能领一两银子,这秀才,咋的这么好呢?
而且方才大人还给银子了?,五十两呢!
以后家里有银子了?,也送孩子们?去读书,就算考不上秀才——大家朝门口看去。
蒋小二正拿着簿子在登记。
考不上秀才,能寻个?账房先?生做也是好的,比在地里刨食强。
白子慕摸汉子,村里的小哥儿小姑娘则排着队让蒋小一摸,说沾沾福气。
现在村里谁不羡慕蒋小一?
举人夫郎呢!
蒋小一也不愿扫大家的兴,挨个?摸了?,陆招娣站一旁看,见着自家哥儿被?摸了?,心里高兴:“当初小一刚去府城那会儿,林家的还说白小子到了?外头,定是要娶小的,现在都几?年过去了?,还不是只小一一个?。”
“那可不是,镇上的秀才那个?不是二三个?媳妇,白小子到底是疼小一。”
“要我说还是小一是个?有福气的。”
“哎,澜哥儿,这是我娘家前儿送来的鹅蛋,你拿着。”
有人递了?一篮子鹅蛋过来,里头的鹅蛋个?个?拳头大,赵云澜推辞道:“谢谢大姐的心意,不过这鹅蛋你拿回去,我们?后天就得进京了?,鹅蛋容易碎,路上颠簸拿不了?。”
“……你刚才说啥呢?”本来还唠得起?劲的众人安静了?下来,过了?好片刻才道:“进京?是……是去京城啊?”
“嗯。”赵云澜说。
大家是倒抽了?一口气。
“进京干什么去啊?”
“白小子明年二月得参加会试。”赵云澜眉目带笑:“京城离咱们?这边远,一南一北,路上要是不耽搁,也得两个?来月才到,那边和咱这边不一样,我想着早些过去,让白小子适应适应。”
其实就是怕水土不服,提前过去适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楼倡廉给太傅去了?信,托他给白子慕‘补个?习’。
会试主要考察的内容寻常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文。
五言八韵诗?需要考生创作符合格律的五言八韵,这寻常是考察考生的文学素养和创作能力。
白子慕那诗做的是狗屁不通,楼倡廉和张舒越轮番上阵教了?他几?年,白子慕还是那个?鬼样子,楼倡廉想着让他提前过去,让太傅教教他,让他能临时抱一下佛脚。
会试不一定能过,蒋小一原是想先?让白子慕自个?去一趟,毕竟在京城他们?没有住的地,拖家带口的去到底是麻烦。
要是会试不过,又?得回来,跑来跑去的,耽误生意不说,也累人。
但张舒越看了?白子慕的卷子,又?问了?太傅今年会试谁出的题。
太傅回信说是翰林的侯大人。
那白子慕这次应该是能过的。
这侯大人不是爱诗的,这人喜务实,白子慕策论写得一流,应该是能考上。
要是考不上,楼倡廉是想着,让他直接呆京城,让太傅亲自教导,以待三年乡试,重新下场。
那这一去,少则三年,要是走狗屎运考上了?,那定是要留京,不可能再回平洲了?。
蒋小一和蒋父几?人商量,和他一起?去。
殿试过了?的考生,寻常都会进入翰林,在里头呆个?几?年后,优秀者留京,不咋优秀的,寻常是下到地方为官。
可寻常是不得回户籍所在地任职。
这意味着白子慕不是呆京城,也得去旁的地,平洲是‘回不来了?’。
蒋小一几?个?自是要跟着去了?。
赵富民和赵主君没了?儿子,如今在外头人眼里,他们?得靠赵云澜给他们?养老送终,赵云澜去哪他们?自是得跟着。
周老板又?来了?,酸溜溜的看着赵富民,说老兄,还是你能。
能啥?
举人他外公了?,而且赵家如今生意蒸蒸日上,别说整个?府城了?,现在整个?镇上,谁不知道福来客栈的赵富民?
当初头个?捐粮的老板。
周老板可是都问过赵富民,知道当初筹粮这事儿是白子慕出的招,然后第一好处,就让赵富民占了?。
为啥?
自家人啊!
他要是有这么个?孙婿,他现在估计也名扬平洲了?。
酸,真他娘的酸。
赵富民啥也没说,被?几?个?老友围着,那鼻孔是差点朝天开。
赵主君摇头失笑,同赵云澜道:“看你父亲那嘚瑟劲,我是差点没眼看。”
赵云澜也笑,指着一旁:“父亲还算好,蒋哥和小一才是没眼看。”
要是赵富民是鼻孔差点朝天开,那么蒋父和蒋小一已经?朝天开了?。
白天吃席大房一家是高高兴兴,晚上蒋小一同他们?说了?进京的事儿,大房也高兴,可就是笑不出来。
“这是好事儿。”堂奶奶说着却掉起?眼泪:“就是离家太远了?。”
府城离家也就一天半的路程,可京城……两个?多来月的路。
“在府城寻常扫墓过年你们?回来,阿奶还能见着你们?,去了?京城,太远了?,过年你们?想回来也是回不来,这一去,阿奶怕是走了?都见不到你们?了?。”
蒋小一心里不好受:“阿奶,您别这么说,您长命百岁,以后我们?有空,肯定会经?常回来。”
说是这么说,可大家都知道,难。
要是真搁京城里当了?官,哪里还有空跑回来?寻常最久的年假也就八/九天,即使想回来都回不来。
可总不能不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得去。”大伯说:“白小子有能力走京城去,那就去,旁人想去都去不了?,当官好,能护着家里。”
二伯也点点头。
这些年,镇上乡绅、老板到了?年总给家里送礼,在镇上见了?他们?,还客客气气,半点不敢轻瞧了?他娘,为啥?
还不是白小子出息了?。
这次人乡绅老板来,对?着白子慕是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奉承,村里人看得羡慕,说蒋家是真真正正的起?来了?。
村里人看得明白,大伯几?人更是懂。
蒋小二搂着堂奶奶,默默的给她抹眼泪,蒋小三和赵鸟鸟也在一旁哄着她,看她一头刺眼的白头发,几?人心里不好受。
堂奶奶年纪老了?,不知道下次回来时,阿奶是否还健在,或者这一走,再见可能就是天人永隔了?,但不走……
他们?就见不着大哥和哥夫了?。
堂奶奶一直拉着他们?的手,又?看了?眼正和蒋国?强蒋晓晓玩的老六和小六,不舍极了?,真真是像割她心头肉一样。
特?别是蒋小二,这孩子从小可以说是搁她身?边长大的,几?个?孙子,蒋小二呆她身?边最是久。
赵主君道:“大姐,别哭,这人常说,天下就没有不散的一桌饭,可这没啥,只要各自过的好好的,那总有再聚的一天。”
蒋小一凑过去:“就是啊阿奶,您别哭,我夫君不是当官的料,没准过几?年我们?就得扛着包袱回来了?……哎呦,父亲你打我干啥?”
蒋父没好气瞪他:“你就不能说句好?”
蒋小一后背被?打得生疼:“我也想啊!可这是大实话,我不说,现在阿奶哭得厉害,以为我们?一去不回,以后都见不到我们?了?,结果没几?年我们?又?回来,那阿奶岂不是白哭了??”
白子慕一本正经?:“小一这话没毛病,父亲,现在说一声,堂奶奶他们?有心理准备,到时候我要是真的得卷铺盖回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蒋父:“……”
赵云澜:“……”
大房一家子:“……”
本来心里难受得不行?,现在却又?感觉难受不起?来了?。
蒋小一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堂奶奶,他们?这一去,清明过年是回不来了?,家的坟,还有阿爷阿奶的墓,只能让大房帮忙扫了?。
每次清明买肉和纸钱还有香啥的,其实也用不了?一两,但还有赵家的,而且这一去不晓得啥时候回来,蒋小一干脆多给些。
赵富民和赵主君跟着一起?去,家里爹娘和儿子的牌位他们?是要带着的,可墓带不了?,也只能托大房清明时帮忙去打扫一下。
其实赵家的墓都用砖头围了?起?来,也不长啥草,但清明怎么的都得去上炷香,不然大过节的,别人都有的吃,就他们?赵家的没香火,那怎么行??
而且这墓,也得时常看看,要是塌了?啥的,也得及时修整。
大伯慎重道:“赵叔,你们?放心,都是一家人,这事儿我记下了?。”
“劳累你们?了?。”赵富民说。他没啥不放心的,也不怕大房拿了?银子不干事,大房什么人,他都清楚,也晓得即使他不说,大房都会自个?帮他们?扫。
大房一家子不是爱占便宜的,都是实诚的。
二伯娘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咋的还说这种话,你们?进了?京,就安安心心,家里有我们?看着。”
赵家的铺子,赵云澜也安顿好了?,他让赵管家和蒋大石定期查看账本,有啥事就给他去信,每月赢利让蒋大石给他们?寄过去就行?了?。
吃鸡吗这铺子,蒋小一让竹哥儿几?个?‘入股’了?,每人占股二十,剩下的四十是他的。
竹哥儿几?个?先?头不晓得啥是入股,占股二十又?是啥个?意思,蒋小一解释一番:“占股二十就是店里若是赚了?一百两,那你们?每人拿二十两,我占四十,那我就拿四十两。”
这个?听懂了?。
竹哥儿几?个?都坐不住,急忙说不行?。
他们?怎么能占三哥这个?便宜?
后头还是蒋小一劝了?一番,竹哥儿几?个?才应承了?。
“雨哥儿,燕娘,你们?年纪也到了?,到时候留在府城也好,回去嫁人也好,你们?眼睛要亮些,晓得不?”蒋小一和他们?呆了?几?年,感情深着呢:
“有啥拿不定注意的,就跟竹哥儿和大姐二姐说,或者给我写信,被?人欺负了?,你们?就去找张伯,上次你们?哥夫带你们?去见人了?,还记得吗?”
燕娘几?个?声音哽咽:“记得。”
“咱上头有人,即使三哥不在了?,你们?也不用怕。”蒋小一牛逼哄哄。
鸡去哪里拿,奶去哪里要,他都跟竹哥儿几?个?说过。
见他事儿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竹哥儿几?个?不怕,就是不舍。
他们?三人只身?来府城,竹哥儿在府城有了?家,可雨哥儿和燕娘还小,他们?把三哥当成唯一的依靠,如今人要走了?,心里堵得慌。
“三哥,你去了?京城,要记得给我们?写信。”
“好。”
至于凉粉和泡鸡爪,蒋小一给大姐二姐去了?话,问他们?来不来府城做生意。
凉粉和泡爪的名声他已经?打出去了?,他们?来,直接就能做,不愁没客人。
蒋小一也说的清楚,凉粉和泡爪这两样他以往卖,刨去成本,一天能赚差不多三两银子。
那一个?月就是差不多九十两。
大黄和大头已经?八岁了?,要是来了?府城,那便可以直接送去私塾了?。
住的地方也有,赵云澜说可以直接住家里,不然空着也是空着。
外头人在城里做生意不容易,做的好定是要遭人眼红,但没事,该打点的他都打点好了?,不怕遭人打压欺负。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去了?压根就没啥后顾之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在哪个?年头,做生意才能赚着钱,不然光种地能赚得什么?
村里人天天的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可种一辈子的地,却看不起?病,吃不饱肚子,他们?是干最累的活儿,却是挣最少的钱,一斤粮食换不回一斤肉。
种田,也就勉强图个?温饱。
文娘和桂娘还犹豫,邵老夫郎就跳起?来。
犹豫啥?
这种天上掉馅下来的好事还犹豫?
邵老夫郎先?发了?话跟儿子儿媳说:“这是好事儿啊!你们?带两个?娃儿去,我和你爹在家守着,桂娘啊!跟着你三弟干有肉吃,不过亏得你三弟有良心,事事都能念着你。”
第318章 第 318 章
桂娘哪能不?知道?这个三弟有良心。
就是晓得, 因此那几年三叔家还?穷得叮当?响,每次她回娘家时,和文?娘都会给二房送吃送肉, 即使?二房没啥回礼给她们,她们照旧的年年送。
不?过当?家的和小爹有心,从没说过啥。
那时候她三弟见她送肉眼睛就亮晶晶, 笑得合不?拢嘴, 可没啥东西回礼,他?就羞答答, 脑袋低垂着,像犯了?错的孩子?, 在家里搜刮一遍,也只两个刚编的背篓和几把干菜拿得出手。
庄稼人不?稀罕这个, 可给啥都是弟弟和三叔的心意。
那时候她还?可怜这个三弟, 想?着能帮衬就多帮衬些?, 虽然她嫁的也不?富贵,可好歹的还?能吃饱肚子?, 一年到头也能吃上几回肉, 三叔家却是吃了?上顿不?见下顿。
可现在没成想?,倒是反过来了?,她这个当?大姐的,如今能指望弟弟了?。
真好。
一月九十两,文?娘和桂娘心动也不?敢想?,毕竟这么多银子?, 但更心动的是蒋小一说了?, 带孩子?去了?府城,让他?们进私塾。
来传话的机灵, 蒋小一交代的他?是一字不?落全说了?。
蒋小一也不?是没有私心。
只要亲族起来了?,那以后他?们就能多个仰仗和依靠,也能多条后路。
独木不?成林。
又何为世家大族?
只要家族起来,强了?,大了?,那才能称一句世家。一人成不?了?家。
赵云澜也是这般想?,森*晚*整*理只有家族真正强大了?,那才是真的强。
文?娘和桂娘不?再犹豫,带着娃儿?和汉子?去了?府城,村里人又羡慕了?。
去府城做生意啊!这又能赚银子?,活儿?又比地里轻松,可真真是好。
有个富贵亲戚,到底是惹人羡慕,这黄邵两家,这几年就靠着亲家赚了?不?少银子?,没成想?,现在亲家还?要把他?们带城里去。
这两家是走了?什么运啊?
“黄家邵家的,你们去山里看过祖坟了?没?别是祖坟冒烟了?。”有人打趣说。
邵老夫郎和黄老汉黄老太笑哈哈,也没理,这么好的事儿?,大家肯定要嘴酸两句。
那传话的汉子?当?初刚说完,文?娘大嫂就迫不?及待闹着让文?娘把他?们一家子?也带去。
文?娘不?答应,她立马坐地上撒泼打滚。
外人还?在呢自家大儿?儿?媳就这般,丢脸,实在是丢脸,黄家两老臊得说不?出话。
杜大妮也知道?这般丢脸,可这是去府城啊!要是能跟着去做生意,那以后自家两儿?子?没准也能进私塾读书去。
杜大妮想?到此,哪里还?顾得上面子?。
黄老汉和黄老太是臊,一时没说出话来,那传话的小汉子?便以为他?们也是这般想?,这种事儿?他?没少见,立马道?:
“小一哥儿?和白举人说了?,家里没地方,小生意,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就大姐二姐去,要是二姐还?想?带人,住不?下,就大姐自己去。”
这话什么意思大家听出来了?。
小本生意,只一家做也是行的。
大姐二姐都叫,这是不?想?偏袒。
可要是二姐想?‘拖家带口’,那就算了?。
文?娘知道?这是蒋小一给她找的由头,想?来是早料到杜大妮会闹,因此才这般说。
她不?能拖三弟后腿,立马道?:“既然三弟这么说,那我和大力就不?去了?。”
黄大力也知道?蒋小一啥个意思,配合道?:“对,爹娘,我们不?去了?。”
不?去咋的成啊!不?去以后就得在家,一辈子?都没出息了?,而且去了?还?能送大黄去读书。
去,必须得去。
黄老太严着脸骂起来。
杜大妮你别闹,你再闹你就滚回你娘家去。
黄大有不?高兴:“娘……”
“你这管不?住媳妇没出息的,你把你媳妇拖屋里去,再让她闹,今儿?咱就分家。”
黄老太和黄老汉一凶起来,杜大妮也不?敢再闹了?。
文?娘和桂娘带着娃儿?和汉子?去了?府城。
凉粉和泡爪咋的做,蒋小一都教?了?。
卤味这个没有教?。
倒不?是不?信大姐二姐,而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客栈里头的烤鱼、香油至今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原因就是在香料上——没人能想?得到这些?是用药材做的。
要是教?大姐二姐做卤味,,大姐二姐还?有两个姐夫要是不?注意,被人学了?去,那那脑子?聪慧的,马上就能推断出香油咋的做了?。
蒋小一思来想去,还?是没教?他?们。
凉粉和泡爪也够他们赚的了?。
教?完了?大姐二姐,他?们才回村里祭祖。
在村里呆了三天,岁月不?饶人,堂奶奶年纪上来了?,大伯二伯几个,也都上了?岁数,到底是亲戚,白子?慕拿了一颗添寿丹出来给了堂奶奶,让她得了?空,就撮点粉泡水喝,这东西延年益寿。
堂奶奶一听,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白子?慕又另外给了?大伯二伯每人一颗丹药,叮嘱他?们家里人身体要是出了?啥,就泡水喝。
“寻常风寒就别喝了?,这丹药可贵可贵了?,寻常时候别乱吃,只能用来救命救急。”白子?慕说。
大伯扫了?赵主君和赵富民?一眼,说:“我晓得了?。”
赵主君和赵富民?这些?年吃了?不?少,几年过去,两人不?见半分老态,似乎还?越活越年轻了?,大伯就晓得这丹药怕是养身的,也没多放心上,庄稼人天天早睡早起的干活,能吃饱吃好,身体就能好,不?用特意去养啥生。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直到后头张大丫生了?老三,血崩了?,差点没从鬼门关回来,连着大夫和稳婆都说不?行了?,让他?们准备后世吧!
大房一家子?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大伯想?起白子?慕那话:‘这丹药可贵可贵了?,只能用来救命救急。”
大伯蹿房里把落了?灰的丹药盒子?寻了?出来,撮了?点粉末让柳哥儿?给张大丫喂下去。
产婆和太夫都说没用,他?们干这行干了?大半辈子?,血崩得这么厉害,止也止不?住,寻常都是得直接准备后事了?,可柳哥儿?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舞足蹈高兴说血止住了?,大嫂睁开眼了?。
后头大伯和二伯是捧着丹药看了?一晚上。
蕨菜、泡笋这些?咋的做,蒋小一也和大石说了?,让他?以后在村里收了?,搁下头几个客栈里头卖。
都交代好,蒋小一又抽空和白子?慕去裴家看了?眼。
裴阿叔怎么说也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当?年裴婶子?生了?娃儿?,蒋小一回来还?和白子?慕去看望过,送了?个小金锁头。
如今裴家娃儿?已经六岁多了?,蒋小一去时他?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小小的个头,蹲地上就跟个球一样,见了?蒋小一,他?一副成熟的小大人样,却又掩不?住的高兴,跑过去说:“小一哥,哥夫,你们来了?,快家里坐。”
他?显然还?记得这个每次过年回来,都会给家里送糕点,捏他?脸,然后亲自上手教?阿爹撮汤圆的哥哥。
他?有点高兴,进了?屋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最后还?把吊房梁上的篮子?拿下来,里头搁着几个柿子?饼,不?晓得放了?多久,颜色都有点变了?,可孩子?却像献宝一样,跑厨房拿了?个碗,仔细把里头的水渍擦了?擦,这才把柿子?饼放碗里,招呼白子?慕和蒋小一吃。
蒋小一喊裴家汉子?一声叔,孩子?喊他?一声哥倒也没错,就是年纪差得太大,蒋小一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小娃儿?乖得很,蒋小一问啥说啥,坐凳子?上他?两只小手乖乖搭在腿上,是规规矩矩,跟老六小六那皮样子?没得比。
蒋小一视线在屋里飘了?一圈。
裴家泥墙草屋,虽是破烂,但里头干净,座椅啥的摆得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上头一点灰都没见着,之前来裴家,裴家是又脏又乱,裴汉子?和裴婶子?脑子?不?清醒,屋里的活儿?虽然简单,但也指望不?上他?们两。
裴老太要上工,裴老汉要忙地里,家里没人打理,自是脏些?乱些?。
现在家里,倒是被孩子?打理得挺好。
没见裴汉子?和裴婶子?,蒋小一问娃儿?,你爹娘呢?
小娃儿?乖巧道?:“小一哥是要找阿爹和阿娘吗?我刚把他?们哄睡了?。”
蒋小一:“……”
白子?慕:“……”
蒋小一:“那你阿爷呢?怎么你在洗衣裳。”
小娃儿?:“阿爷去地里干活了?,天气热,阿爹阿娘汗多,我见晌午天气好,就给他?们擦了?身子?,那衣裳湿了?,我就想?顺手洗一下。”
白子?慕:“……”
蒋小一:“……”
蒋小一抿了?下嘴:“你吃过饭了?没有?”
小娃儿?声音清脆,站起来说:“吃过了?,小一哥白哥夫,你们吃了?没?我今天炒了?小白菜,可好吃了?,你们要不?要吃?”
白子?慕:“……”
蒋小一:“……”
蒋小一噌的站起来,白子?慕仰头看他?:“干什么?”
蒋小一:“不?能聊了?,回家打孩子?去。”
白子?慕也觉心里酸溜溜。
这娃儿?比老六小六就大一些?,可看看,啥叫差距?
这就是差距。
他?和裴家汉子?先后生的娃,可裴家汉子?如今已经过上了?退休老干部般的生活。
再看看自己。
他?娘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他?也想?打孩子?了?。
穷人家的小孩早当?家,本该被父母呵护淘气的年纪,却不?得已早早的熟了?。
小娃儿?懂事,很乖,但也聪明,白子?慕跟他?聊不?过几句,就晓得了?。
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得照顾痴傻的双亲,听村里人说,家里的活儿?他?啥都会干,做饭、喂猪、洗衣裳他?样样都会,大家说是裴家汉子?和裴婶子?傻人有傻福。
可他?们有福了?,到头来苦的却是孩子?。
蒋小一晓得他?知事儿?,给他?塞了?五两银子?。
小娃儿?都慌了?,说小一哥你给我银子?干啥?他?说啥都不?要,两手紧紧揪着,不?给蒋小一往他?小手心里放银子?。
蒋小一摸摸他?瘦小的脸蛋儿?:“我跟你阿爹从小玩到大,哥哥要去京城了?,以后过年肯定不?能回来了?,这是压岁钱,就当?哥哥提前给你,你仔细收着,别同?别人说。”
小娃儿?抿着嘴:“不?要,哥哥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事,哥哥给你你就收着。”裴老汉和裴老太年岁已高,整日在外头忙忙碌碌,裴家汉子?和裴婶子?又靠不?住,裴家那两个外嫁的姑娘有自个家,操心不?到这边来,蒋小一道?: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村长爷爷,或者去找我大伯二伯,还?有大树哥哥他?们,知道?吗?”
“你阿奶和阿爷不?容易,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他?们。”
他?年年都要悄悄叮嘱一遍。
小娃儿?眼眶红红,抱着蒋小一的脖子?,埋在他?脖颈边半天没说话。
白子?慕也抱了?他?一下。
隔天又去了?趟楼府,回来时已是晚上。
楼宇杰要十月才动身,楼倡廉在京城有宅子?,楼宇杰打小便住京城里,对京城熟,不?用提前去找房和适应,他?便也不?急着走。
王俨然和傅君豪是九月下旬才动身。
水路快,不?出两个月就能抵达京城,但京城在北,十月下旬左右那边河道?就要冻起来了?,赵主君和赵云澜坐不?了?船,白子?慕只能马车过去,因此也只能早早出发。
该安顿的都安顿好,原是打算直接出发,不?过村里黄家的老人去世了?,这节骨眼倒是不?好直接走。
之前几年,村里红白喜事儿?,蒋家虽是不?在,但礼钱总会到,他?们离得远,不?能回来帮忙,村里人都通情达理,没说啥。
这会儿?要是说赶路,也是行的,村里人不?会说什么,但好几年了?,村里的红白喜事儿?都没能帮过忙,而且黄阿叔和家里关系还?不?错,蒋小一和白子?慕最后还?是留下来,打算跟着帮忙几天。
反正急也不?急这两天。
蒋小一和白子?慕都去黄家帮忙了?,蒋小二几个搁家里收拾行礼和收野菜,赵富民?和赵云澜趁着空挡,去了?一趟作坊看账,赵主君则是带着老六和小六找堂奶奶唠嗑去了?。
这几年没咋的回来,村里发生的新鲜事可不?少,赵主君听堂奶奶说得津津有味,老六和小六听不?懂,什么隔壁林家和村里的陆家吵架了?,陆家汉子?差点被打了?,这些?人他?们也不?认识,听得云里雾里,最后两个小家伙待不?住,溜了?出去。
小六问老六去哪里玩啊!
今天黄家出殡,来的客人一定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美?人。
老六说:“我们去黄家找父亲和爹爹去。”
到的时候老六就搁后院不?愿出来了?。
后院一大帮妇人、夫郎在洗菜洗碗,老六就像老鼠掉进米缸里头了?,哪里还?愿意走,蒋小一想?喊他?回去,见他?不?愿,大家还?笑,说来就来了?,裴阳阳也经常来,没事儿?的,孩子?愿意看她们干活就让看,看多了?以后孩子?才会干活,是不?是啊老六。
老六笑眯了?眼,声音奶呼呼说:“这位婶婶,你不?仅漂亮得要命,说话还?这么好听,都说到老六的心坎上去了?,婶婶叔叔们这么善解人意,难怪婶婶们个个眉清目秀水汪汪。”
大家哄笑起来,活都不?干了?想?去捏他?脸。
也没觉得他?咋的,老六好色是好色,但他?不?会像旁人那般说猥琐话,或者朝人下手,他?只是嘴巴甜,喜欢看姑娘哥儿?和对他?们打招呼。
蒋小一无?奈,便随他?,跟着张大丫蹲在大盆旁边一起洗韭菜。
小六不?想?看,自己到外头逛,裴阳阳正在收拾饭桌。
黄家亲戚多,来的人不?少,黄家院子?不?大,外头又是坡道?,饭桌不?能摆村道?上,隔壁唐家外头的路倒是平坦,要是办的喜事,还?可能把桌子?搬唐家外头摆,但这是白事儿?,饭桌摆人院子?外,不?吉利。
饭桌不?够,大家要吃席只能轮着来。
大多妇人夫郎在后院忙,只有一些?搁前院收拾碗筷,裴阳阳个头小,又是个小汉子?,搁夫妇人夫郎推里,特别显眼,小六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村里人有讲究,认为孩子?和老人身上身子?虚,阳气弱,参加白事容易被死去的人给勾魂带走,因此来帮忙的,多是十三四往上。
可裴家……
裴老太要上工,裴老汉背驼得厉害,那头颅几乎要垂到地上,重活干不?了?,轻活也干不?好——干起来又慢又磨蹭,只能裴阳阳来。
不?来咋的办?
村里讲的就是人情往来,家里两个老人,肯定有走的一天,到时没人帮忙那怎么行?
裴阳阳年纪小,倒是有人怜惜他?,说不?用他?来,以后他?们家有啥事儿?,他?们肯定也会帮,这裴家什么情况,大家哪能不?懂,又不?是说家里有大人可不?愿来。
这一家是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比当?初的蒋家二房还?要惨。
可裴阳阳说他?能干,每次都会来,大家知道?他?有心,就不?再劝了?。
这几年日子?好一些?了?,红白喜事饭桌上不?再像过去那般片甲不?留,如今还?能剩些?汤汤水水。
不?知道?是谁家娃儿?跟着大人来,一碗糙米饭刚吃了?两口就没吃了?,剩了?大半,裴阳阳收下去,后头见着没那么忙了?,才往那碗饭里倒了?点菜汤,拌了?拌坐角落里非常珍惜的吃了?起来。
知到晌午,黄阿叔喊他?去后院吃饭。
来帮忙干活的,主人家都会管一餐,大家干了?一早上的活儿?了?,早饿得很,蒋小负责给他?们打饭,大家是拿了?碗就开始上桌。
裴阳阳‘不?争不?抢’,排在队伍最后头,蒋小一疼他?,给他?打了?满满一大碗,说:“饿不?饿?去桌上夹点菜吃。”
裴阳阳点点头说谢谢小一哥,到桌上,几个妇人给他?夹了?肉和几筷子?菜,他?小声说谢谢,却是没搁桌上吃,又端着碗出去了?。
裴家汉子?和裴婶子?正在坡道?拐弯处那儿?坐着,一个在玩泥巴,一个囔着要孩子?。
裴婶子?似乎生了?儿?子?后脑子?清醒了?一点,以前是一不?留神她就往外头跑,不?是说找汉子?就是说找儿?子?,反正是四处晃,从不?会乖乖坐着,村里人要是给了?点啥吃的,她也从不?会想?着留回家,当?场一股脑就往嘴里塞。
可现在大概知道?裴阳阳是她的儿?子?,又或者是天生的,她即使?脑子?不?清醒,却疼裴阳阳疼得要命,她的疼和其他?当?娘的不?一样,她是特别的听裴阳阳的话,现在一有吃的,她也不?会直接塞嘴里,而是藏起来,之前还?有人纳闷问她咋的不?吃,她笑得傻傻的,说好吃的,想?给阳阳。
这会儿?她不?见裴阳阳,心里就焦躁,但想?起裴阳阳的叮嘱,她也没乱走,只是不?停的嘀咕,说要儿?子?。
裴家汉子?捏着泥巴,烦说:“你不?要吵多了?,阳阳等下就回来,你再吵,等会我捏好汤圆了?,看我还?给不?给你,哼……”
裴家婶子?不?听他?,还?在嘀咕:“阳阳呢!我要阳阳。”
第319章 第 319 章
“你?不听话, 阳阳回来我?告诉他。”裴家汉子非常生气,说完这话,想转过身?去继续捏泥巴不理她多了, 却?看见裴阳阳端着一个大瓷碗过来,立马高兴得?大喊:
“阳阳,阳阳, 你?回来了。”
“爹, 娘。”裴阳阳说:“我?带饭来了,你?们饿不饿?阳阳喂你?们吃饭。”
只有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裴阳阳不晓得?给他们哪个拿,干脆自己动手喂, 而且没桌子这两?人自个捧着碗吃饭就很容易掉,浪费了不好。
裴家汉子和裴婶子乖乖吃起来。
老六在后头跟着蒋小?一吃饭, 小?六在外?头逛, 最后跟白子慕凑了一桌, 白子慕给他打了两?碗饭,见他吃完了才把他赶后院去。
小?六找老六想叫他回家, 老六脸蛋上全是吻痕, 正乐不思蜀呢!哪里愿意走?,说他要?等爹爹,帮爹爹干活,让他先回去。
小?六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从后院出来,就看见了裴阳阳, 下意识跟了上去。
自己去吃别人吃剩下的, 却?知道?给爹娘送干净的饭菜,还站在一旁一口一口的喂他们。
这人和爹爹说的一样, 很是孝顺啊!
等爹娘吃完饭,裴阳阳说:“爹娘,你?们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帮忙,等忙完了就带你?们回家。”
裴家汉子是无所谓,反正去哪里都行,只要?有泥巴给他玩,他就心满意足,再说了,外?头的泥巴比家里的还多呢!搁家里玩两?下泥巴就没了,还得?儿?子去外?头挑泥巴给他,外?头泥巴多,他更乐意呆在外?头。
只有裴家婶子要?哭不哭的拉着裴阳阳,说:“阳阳还要?忙啊?娘要?阳阳,阳阳不忙,干活累,娘去。”
“娘不会。”裴阳阳说,他之前有尝试教裴婶子洗碗洗菜,可裴婶子就是怎么都干不会,洗个碗,能全给打碎了,这是给人家帮忙的,打碎了可不好:“娘听话,我?忙完了就回来找娘。”
安顿好爹娘,裴阳阳拿起碗,一转身?就看见小?六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
对上小?六有些复杂的神情,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裴阳阳是认识小?六的,这是蒋哥的儿?子,一年到头只回来那么几天,以前他们坐牛车,裴阳阳远远见过几次。
可老六和小?六回来,不怎么出村里来玩,即使出来,也不会跑他家那边去,他们更多的是在晒谷场那一带玩闹,裴阳阳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刚想说话,就听见小?六说:“你?是不是阳叔叔?”
裴阳阳一怔:“你?认识我??”
“认识啊!”小?六不当哑巴了,看着他说:“父亲和爹爹经常说起你?,夸说你?厉害。”裴阳阳这名,也还是白子慕取的呢!
那会裴老太拿了三个鸡蛋上家里来,让他帮忙取一个,裴婶子虽是脑子傻,但模样不错,裴阳阳清秀得?很,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贼拉爱笑,蒋小?一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他才两?个月,可刚被蒋小?一抱怀里,他就朝蒋小?一笑。
白子慕在一旁见了,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太阳。
——同样的灿烂,明媚,让人心里暖和。
蒋小?一年年回村总要?去看看裴阳阳,回来就忍不住总要?夸两?句。
小?六自是懂他是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因像着白子慕,面容显得?十分?冷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阳阳脸色一变,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害怕,整个人仿佛即将熄灭的小?火苗,迅速灰败了下去。
村里的孩子都不喜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会干活。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整天只想着出去玩,看看人家阳阳,才六岁,比你?小?那么多,人家都会帮家里干活了。’
‘你?怎么这点?都干不好,给你?洗个衣裳你?都洗不干净,看阳阳,他爹每次把衣裳弄那么脏,他都能使劲认真给搓干净,你?咋的不能学学人,亏得?你?还是个姑娘。’
这般说的多了,村里的孩子见了裴阳阳总没个好脸色。
但蒋小?一从不会这般说。
他知道?对比不好,就像他和丘翠翠,以前村里的总爱拿他们两?个比,他比不上丘翠翠,他虽是没说啥,可心里其?实并不好受,他和白子慕只是感叹,说裴阳阳懂事了,那么小?就会干那么多活,和小?二他们一个样,乖得?很。
蒋小?一从不会对着老六和小?六说你?看看人,你?们和人同个年纪,怎么比人差那么多这种话来。
因此小六对裴阳阳印象极好,裴阳阳见他没再说话,脑袋垂得?更低了,空了的大瓷碗被他紧紧抱着,不安的摩擦,却?听小六崇拜道:“爹爹说你会干很多活,厉害厉害的。”
裴阳阳猛然抬起头。
小?六看着他说:“我?们一样大呢!可是小六很多活儿都干不了,你?无敌厉害,刚刚你?吃饱饭了没有?”
裴阳阳点?点?头。
其?实裴老太如今跟着大房干活,一天三十文,家里已经不缺吃的了,但老人家是穷是饿过来的,那些饿肚子的经历刻在骨子里太久,平日总省得?厉害,总不敢大手大脚花,有了银子也总想存着留给孙子。
裴阳阳跟着他们长大,又干过活,更知道?一口吃的来之不易,方才收拾桌子时那饭还干净,没怎么吃,他不舍得?倒,就吃了。
小?六说:“你?骗人,你?这么高,半碗饭哪里饱,我?都要?吃两?碗才感觉饱呢!你?过来,我?这里有糕点?。”
小?六知道?他应该不会吃独食,从兜里掏了个白色塑料袋出来,里头放了几块点?心,他给了裴阿叔和裴家婶子每人一块,才拉着裴阳阳坐到一旁,拿糕点?给他:“你?吃,这个可甜了。”
府城带回来的糕点?,裴阳阳吃过,是蒋小?一和白子慕送的,可其实桂花香的糕点那味儿他不太喜欢,闻不惯,刚吃了一口,正要?吃第二口,小?六突然把他手上的糕点抢回来塞嘴里叼着,然后又从袋子里挑了一块出来递给裴阳阳,说:
“你?不喜欢桂花糕,那就吃这个,看看这个口味喜不喜欢,这个是糯米做的。”
裴阳阳身?子一僵,看见他笑吟吟的,眼眶突然酸涩得?厉害。
“谢谢。”
“客气什么,不喜欢吃那就不吃,人没必要?勉强自己,做人嘛,就得?及时行乐,我?们一起玩吧!”
裴阳阳小?声说:“可是我?,我?还要?回去干活。”
“刚才父亲说,干活的吃了饭能歇半个时辰,你?那么急回去干什么?”小?六拉着他:“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
裴阳阳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却?觉得?很深奥。
小?六无聊得?很,这下终于找到玩伴了,和裴阳阳玩了半个时辰,裴阳阳用草给他扎了蚂蚱和蝴蝶,小?六很喜欢,可一想,裴阳阳扎好的蚂蚱和蝴蝶都送给他了,这礼物,做人该是礼尚往来。
小?六想了想,把腰间的拇指大的玉佩解了下来,这是王俨然送的,虽然小?,可这玉佩上头雕着一只戏着蝴蝶的小?猫猫,他最喜欢了。
这玉佩不是拿去青楼,是给阳阳,不是随便给不认识的人,爹爹和父亲也喜欢阳阳,那爹爹和父亲应该不会骂他。
而且这玉成色并不好,也不贵,才二两?银子,是王俨然送的最便宜的货了。
“这个送给你?。”他说。
裴阳阳村里长大的,平日也没怎么去过镇上,哪里知道?这玩意儿?值钱啊!只以为?是寻常小?玩具,但想来也是买的,要?花银子,他说:“我?不能要?。”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裴阳阳听不懂,就没回答,小?六觉得?他很高冷。
高冷!
哎呦我?去。
小?六一拍脑袋,想起自己的高冷男神形象,立马不再说话,只强硬的塞给他。
裴阳阳只得?接下了,看见上头的小?猫,他眼睛一亮,说:“谢谢你?。”
小?六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这玉佩,在此后二十年,哪怕知道?它?值点?银子,裴阳阳都一直小?心翼翼的随身?携带着,即使穷得?睡大街上,他也没想着当掉。
黄家白事一办完,
隔天一大早蒋小?一跟着白子慕便出发了。
村里人又来送了。
大概是晓得?他们这一去就难再见了,大家心头都不好受。
虽说不是自家人,可其?实一个村的,到底是有感情。
蒋小?一也有点?不舍,最后眼眶红红的。
裴家汉子也来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蒋小?一要?去京城再不回来了,这会儿?眼睛泪汪汪,村里人总说他是傻子,可裴家汉子的记忆只是停留在小?时候,他只是‘长不大’,他把蒋小?一当玩伴,每次都在等他回来。
蒋小?一没看见裴老太和阳阳,问他一个人来啊?
裴家汉子点?点?头:“娘说你?要?进京,以后怕是都不回来了,我?知道?你?最爱玩泥巴,给你?,拿去玩。”
他从衣裳里掏了一大团泥巴出来。
蒋小?一:“……”
白子慕:“……”
蒋小?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接过说道?:“谢谢叔,你?以后可要?听阳阳的话,知道?吗。”
裴家汉子乖乖点?头:“知道?,不过老子听儿?子的,虽然不像话,可阳阳有脑子,我?没有,我?听他的。”
白子慕有点?想笑。
蒋小?一都不知道?裴家汉子是傻呢还是不傻,说傻吧,他又知道?老子听儿?子的不像话,说不傻,他又说自己没脑子。
周边人也是想笑。
大伯二伯几人都来送了,堂奶奶没来,大伯说堂奶奶在家抹眼泪呢!不敢亲眼看你?们走?。
马车驶出村子时,白子慕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酸涩难言。
毕竟这儿?也是他的家,是他来大周后第一处安顿下来的地方,心里也隐隐的有些后悔。
当初要?是知道?要?走?,那宅子就不做那么大了,白白糟蹋一笔钱,都没能住几个月,想到这儿?,他也是眼含热泪。
蒋小?一费尽口舌,才勉强的把人安抚好。
他们一路向北,却?都不知道?,就在昨儿?,裴阳阳回家后,夜里翻了一宿,一大早的起来,趁着吃早食的空挡,隔着粗布,攥着口袋里的玉佩,同裴老太说:“阿奶,我?想上学识字。”
裴老太都坐不住了:“阳阳,你?说啥子呢?”
“阿奶,我?想上学。”裴阳阳重复说。
裴老汉子诧异看向看他:“怎么突然想识字了。”
裴阳阳低下头没说话。
昨儿?小?六同他说了好些话,他一句都没听得?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回来后他觉得?可惜极了,要?是他听得?懂,他和小?六应该能聊许久,小?六后头也不会突然闭上嘴巴,不跟他说话了。
他也想读书。
大家都说,蒋哥这一走?,怕是不会回来了,以后估计要?定居京城,京城太过遥远,要?是想去,那只能像哥夫那样。
裴老汗和裴老太沉默半响,认真看他:“阳阳,你?是真的想读吗?”
裴阳阳重重点?头:“嗯,想读。”
裴老汉和裴老太又沉默了起来,家里的事,几乎都是裴老太做主,裴老汉朝她看去。
裴老太摸摸裴阳阳的头,沉默许久,才说:“咱阳阳想读,那就读,阿奶供你?。”
这孩子生出来就是苦的。
有时候裴老太看他干活,见他满头汗,旁的孩子都在玩,他却?得?搁家里干活,心里也会自责起来,也会觉得?当初也许就不该让这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生她家,是受苦来了。
当初整个小?山村,最穷的是住山上的李菜花和蒋家二房。
可蒋小?二和蒋小?三再穷,上头都还有疼他们的大哥和父亲,莫小?水也是这般。
蒋小?一和蒋父、李菜花都还年轻,能陪孩子许久,这几个娃儿?有人爱。
可她家阳阳不一样。
她和当家在,孩子还能同他们相依为?命,可他们要?是走?了,这孩子……真真就是没个疼的了。
他虽是有爹娘,但裴老太清楚,他其?实没爹娘疼,没谁爹娘是这般当的——爹娘没能照顾娃,还得?让娃儿?来照顾。
儿?子和儿?媳,与其?说是孩子爹娘,倒不如说是累赘。
她把孩子当成家里的未来和希望,可孩子——不应该一出手就背负着这样的担子。
旁的孩子下雨尚且有个躲雨的地方,可她的孙子没有,因为?他自己就是屋檐。
要?是没有白子慕,裴老太也不会这般轻快的松口,她存银子,是给孙子以后娶媳妇用的,拿去读书,要?是砸不出个声儿?来,那咋的办?岂不是糟蹋银子。
还是踏实过日子好,不敢妄想。
可白子慕考上举人了,要?上京了。森*晚*整*理
她就这么一个孙子,孩子出生到现在,也从没问过她要?啥子东西,如今就想读个书,那她就供,能供到几时是几时,如果孩子真出息,没准还能走?出去,像白小?子那般,不用一辈子都搁这山里,日子见不到头。
裴阳阳确实是争气,后头一路高歌猛进,裴老太和裴老汉走?后不过三年,他便带着爹娘考去了京城,后因小?六,又自主离了京,远赴边境任职。
……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话在大周也适用。
从平阳镇到京城,往哪儿?走?都能抵达。
不过就是绕不绕路、安不安全的问题。
有些地方路近,土匪猖獗,这个白子慕不怕,土匪真遇见他们,谁抢谁都不一定。
他仔细选了条路,要?是一路顺利,便能在十一月中?旬左右抵达京城。
还得?去府城接李菜花和莫小?水。
蒋小?二几个不知道?搞什么鬼,硬是撺掇着莫小?水跟他们进京。
莫小?水是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娘和叔叔们在就行。
蒋小?一搞不懂孩子们想干啥,只当舍不得?,毕竟一起混了好几年了,感情深,李菜花和莫小?水愿意走?,那就带着吧!
楼倡廉还不放心,一路过去山高水远,这帮子人,老的老小?的小?,真正能顶事的就蒋父和白子慕两?个。
他想给白子慕雇几个镖局的护送他们过去,不过白子慕说不用。
土匪?
怕啥。
他家老六和小?六虽然个头小?,但可不是吃素的,一个打八都不在话下。
到平洲接了人,和竹哥儿?,雨哥儿?几人一起吃了顿饭,便出发了。
顾家老爷来相送,他和赵富民关系好,这会儿?羡慕呢!
顾老夫人也眼红。
顾家老爷不是羡慕赵富民进京,进京谁有银子谁都能去,他是羡慕白子慕都考上举人了,还没忘了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外?公,如今是举人,要?是真考上了,那可是官老爷。
和他们再也不同了。
谁能想到赵家还能有这般造化,之前赵云澜刚和沈正阳合离,赵家遭到打压,他们听了这事儿?虽是气,可也忍不住觉得?赵家可怜,遭遇沈家打压,以后怕是要?苦了。
如今……
可怜个啥呢!!
他们见人都得?弯腰了,不弯腰不行,这是举人他爹爹和外?公啊!
没准过不了多久,又成官爷他爹爹和外?公了。
沈正阳也来,站在墙角没敢露面,只目光阴沉沉的看着他们。
蒋小?一戳了戳白子慕,示意他看。
白子慕抬眸一瞧,差点?没认出来。
时隔几月不见,沈正阳像是老了十来岁,一副颓丧样,蒋小?一听人说过,因为?身?子不好,生意又没了,大概是无法接受,他如今是醉生梦死,时常因为?交不起酒钱,被人小?二从客栈里头轰出来踢打。
赵云澜也看了眼,沈正阳似乎是被他那平平淡淡的目光所刺到,踉跄的跑开了。
赵云澜说:“沈正阳那三个儿?子都废了,我?听说沈老太爷想从沈家老二那里过继个孩子过来给沈正阳抚养。”
这事儿?蒋小?一也听过。
可沈老夫人不同意,沈老三又不是她生的,那孩子不是亲孙子,咋的能养得?熟,再说了,家里连买菜的银子都差点?没了,可不养怎么办?沈正阳这一脉岂不是要?断了。
一家人是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该。”蒋小?一骂了一声。
三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因为?东西放空间袋里,没有多少行李,三马车也够坐了,白子慕便没再买多余的马车。
一开始蒋小?一和几个小?的还觉新鲜,经常探着脑袋往外?头看,可不过半个月,个个屁股疼,脖子酸,外?头风景再漂亮众人也没心思看了。
九月、十月,天气还热,坐车厢里头真的是跟蒸桑拿一样,又闷又热,可北方天气干旱些,撩了车帘子,风一刮,能吃满嘴尘。
这边似乎没有秋天,十月下旬,没有一个过渡,立马又冷了起来,在马车里穿得?再多,可光坐着啥都不干还是冷。
路途遥远得?,实在让人无法言说。
八十岁的老太太,可能进京都得?一百了。
坐久了白子慕整个人都不舒坦,想直接往京城飞,可一家老小?总不能丢着不管。
直到脱了一层皮,差点?去见太奶奶,一行人才到了京城。
第320章 第 320 章
十一中旬, 京城已是大雪纷飞。
蒋小二这些年身子好了些,平日都没?怎么咳了,可大概是路上太过劳累, 这病秧子又咳了起来。
蒋小一搓了点丹药给他吃,咳的倒是没?那么厉害了。
赵富民?和赵主君倒是没?啥不适,坐久了腰疼, 老六和小六就站他们?背上蹦蹦跳跳, 一路过来舒坦得?要命。
不过这边年年落雪,百姓大概习以为常, 大雪天的,街上依旧是热闹, 还没?进城,远远的就能听见其喧哗。
城墙高耸入云, 墙上官兵手持长矛, 个个面容严寒。
在平洲, 进出时盘查没?那么严苛,露一下秀才令, 不是特殊时期, 衙役睁只眼闭只眼,盘问两?句就给进去了。
在京城,七品的官不如狗,秀才满地走,更何况一个举人。
官兵是又问又查。
不过白?子慕模样好,又持有路引和文书?, 车厢里的东西也简单, 都没?啥好检查的。
这行?人是老弱病残占了个全。
从平洲那么远的地儿来,一路马车, 官兵瞧他们?个个蓬头垢面,灰土满身活似野人,想来一路都是风餐露宿,心有不忍,多了两?句嘴。
“你?们?进了城,直直往前走,到第一个路口左转,然后一直走,那边有间客栈,位置有些偏,但要价便宜,最近下面各洲书?生皆已抵达京城,城里客栈紧张,那边想来还有空房。”
“多谢兄弟。”白?子慕道了句谢,和蒋小一就想往客栈去。今儿已晌午,房子不是那么好找的,目前只能暂时住客栈。
蒋小二几个不愿再上马车了,屁股痛,想走走,其实就是好奇,想看看。
赵富民?也没?忍住,扶着赵主君下来。
“到底是京城啊!同咱平洲比,到底是富贵多了,也热闹。”赵富民?不由感叹。
赵主君跟着点头:“没?成想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有来京城的一天,等后头天气暖和些了,可得?出来走走,以后回村里才有话吹。”
平洲不比京城,京城到底是皇上和重要官员住的地儿,其阔绰繁华自不是一洲可比的。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
商铺林立。
一路过去,白?子慕倒是见了几家客栈,不过显然已经住满了,路过外头总能看见书?生背着包袱垂头丧气从里头出来。
“张爷爷果然没?有骗人,京城真是遍地的美人。”
老六和小六长得?最矮,可走路却最是霸气,两?人看得?目不转睛,蒋小一拍了他们?一下,让他们?别这么走。
小六还不懂,挠着头问蒋小一为啥呀?
蒋小一说这样走容易被打,他们?现在上面已经没?有人了,得?低调,而且他们?现在这个跟乞丐没?差的模样,实在有损形象,快含胸缩脖。
白?子慕也是这么想:“老六,特别是你?,你?那猥琐的模样得?收敛一点。”
老六听了这话又不高兴了,小嘴巴高高撅起来说父亲真坏,竟然说他猥琐,他这么帅的一个小哥儿,哪里猥琐,刚才还有姐姐对他笑?呢!
官兵给他们?说的客栈位置确实是有点偏,但赶考的最喜欢这种?地了,足够安静,温习起来不受打扰,但也因为足够偏僻,没?人指引都寻不到这儿来。
小二看他们?一大帮人,说只剩四间空房了,要不要住。
蒋小一想了想:“四间房不够住,可外头客栈怕是也没?这么多空房了。”
赵云澜:“先挤挤吧!”
赵富民?和赵主君一间。
蒋父和赵云澜带着两?个孩子一间。
蒋小二四个已经十四了,过了年就十五,再一起住一间房不像话,蒋小一带着赵鸟鸟和莫小水、李菜花和一小厮哥儿住一间,客栈床小,但可以拿被褥铺地上,铺厚些再烧点碳倒也没?事。
白?子慕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睡一屋。
这两?还挺高兴。
他们?都许久没?和哥夫睡了,怪想的。
白?子慕却是一点都不想,可现在条件有限,他总不能让两?个小舅子睡大街去,外头寒风凛凛大雪纷飞,睡外头一宿明天怕是得?直接硬邦邦,到底是他含辛茹苦亲手养大的小舅子啊!哪里舍得?。
另外一个小厮只能睡通铺。
先头热,一路过来要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还能寻条河在里头洗洗涮涮,可入冬后冷,他们?走的那路并?非官道,临近京城那几天是连个镇都没?见着。
好几天都没?洗澡了。
蒋小一让小二送些热水来,都洗漱干净,打扮得人模狗样了白子慕才让小二备吃的。
吃饭时蒋小一说了打算。
明儿他想和夫君,还有爹爹父亲一起出去找房子,两个外公和李姐留客栈看孩子。
行?李不用看,贵重的东西白子慕都放在空间袋里头了,搁外面的就几床被子,还盖过,没?人会偷。
蒋父:“嗯,那明儿咱早些起来,这房子得?尽快些找。”
这客栈普通房一晚就得?六百文,真真是跟抢的没?什么两?样。
赶紧找房子搬进去安顿下来才是正事。
京城白?子慕没?来过,赵云澜也是第一次来,蒋小一更不用说了,纯纯的土包子一个。
京城街道是四通八达,找房子还是得?去牙行?,自个找哪里能找得?着。
这年头人主家要是想卖宅院,那都是托给牙行?,没?谁会自己贴告示说有房屋租出。
皇宫离城门最是远,皇宫外头,寻常住的都是皇亲国戚或者是一品、二品的大官。
再往外,则是三品、四品。
层层辐射开来。
平头百姓是没?那个资格住皇城附近的。
牙行?带他们?看的宅子,离皇宫远,离城门近,俗称贫困区。
京城是划分区域的,住城门口附近的,大多数都是京城最底层人,要是敌军攻城,第一被砍的就是这帮人,战场上冲最前头的,也大多数都是炮灰。
炮灰居住地,京城百姓称之为贫民?区。
虽是贫民?区,却也没?脏乱差。
京城的宅子,其实除了大小,位置,价钱,旁的几乎不用操心,都是青砖房,晓得?他们?人多,牙行?带他们?看的宅子都是宽敞的,漂亮得?很。
但价格也很漂亮。
上万两?。
要命了。
牙行?说这价格算是便宜了,要是买京华街平民?区那边,那一进就四间房的,没?有两?万都拿不下来,他人在京城出了名?的实诚,看你?们?穿的这么寒酸,我?也知道你?们?没?什么银子,喊的都是实诚价。
蒋小一几个默默不说话。
看得?出来了。
这人确实是实诚。
穿的富贵虽然有脸面,但出门在外容易被宰。
白?子慕出门时叫大家换了衣裳,这会儿是寒碜了点,但这人实在是他娘的缺心眼,竟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说。
看了好几处,跑了好几天。
最后蒋小一和赵云澜对远行?街那处的宅子最是满意?。
虽在贫民?区,名?儿不好听,可那环境还是不错的。
那儿一进门就是个大院子,格局和村里的新?房差不多。
左边厨房,正对大门是正厅,右边有一房间。
牙行?说这是寻常下人住的,这儿离门进,方便开关门。
厨房那边旁边是水井,再过去远一些则是马厩。
正厅前后都留着门,从正厅就能走到后头去。
后头比前头宽敞,分了三处院子,各个院子都有三间房。
还有一排耳房。
够住了。
后院里小道都铺着鹅卵石,旁边则是花坛,这宅子空置许久,没?人打理,花坛里头的花早死了,野草被大雪盖在下头。
这边离街道近,厨房也大,平日采买,做吃食啥的都方便。
价格两?万三千二百两?。
蒋小一觉得?都好:“爹爹,你?觉得?这儿咋的样?”他知道蒋父不挑,对这个也不在行?,有的住就行?,因此还不如直接问赵云澜。
赵云澜方也仔细看了,说:“比前头几处要好,主要是屋子多。前几天看那几个,宽敞是宽敞了些,但房间少?。”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不过就是离皇城太远了,以后夫君要是进了翰林,来回怕是不方便呢!”
白?子慕点点头:“是啊!我?也烦这个,不过越靠近皇城,价格又更高,哎,真是啥都不能两?全其美。”
赵云澜:“……”
蒋父:“……”
两?人看了牙行?人一眼,牙行?满是困惑的朝着白?子慕看过去,蒋父两?人脸上都有点热。
这都还没?考上呢!却担忧起这个来了。
再住客栈到底是不方便,也烧银子,后头考生来的越多,房子怕是就更紧俏了。
早买早安心。
不过两?万三千二百两?……
贵了。
蒋小一和白?子慕同牙行?互喷了半个时辰的口水,赵云澜先头到底是少?爷,不知穷滋味,但这几年懂了。
和蒋父也围了上去。
又喷了半个时辰。
那牙行?没?见过砍价砍得?这么厉害的,都想不卖了算了,可这种?不算大,又不算小,不上不下的院子很难脱手——富贵老爷后宅人多,家仆多,这种?宅子买了不够住,平头百姓又住不完,嫌贵嫌宽,毕竟要是住不完,旁的屋子一直留空,没?人去,耗子啥的就多,每年都得?请人来维护修缮,这些都去不少?银子。
先前难卖,现在好不容易碰上看得?上的。
那牙行?咬咬牙:“行?,给你?们?少?四十两?。”
蒋小一喜笑?颜开:“夫君,给银子。”
白?子慕:“……”
给不了。
空间袋里就八千多两?。
蒋小一显然也想起来了,热着脸问牙行?的,能不能后头一点再给,他们?现在就七千两?,只能先交这么多。
虽有八千,但不能全给了。
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啥都得?添置,这些都得?去银子。
白?子慕是举人老爷,买了宅院便是打算常居的,不怕人跑了。
若不然,租不是更方便?
牙行?的说:“行?,那咱先去官府过户。”
等搬新?家,要买的东西还很多,锅碗瓢盆啥的都得?买。
蒋小一和赵云澜揽了事,没?让白?子慕跟着忙,让他赶紧去拜访一下太傅。
空手去不像话。
楼倡廉说太傅是个爱吃的,赵富民?买了点酒,蒋小一想了想,卤了点大肠和几斤排骨,这些下酒都不错,让白?子慕带去。
反正现在荷包紧得?要命,能拿得?出手的都买不起。
太傅如今教导的是太子,皇上没?继任时,也是太傅教导。
尚家得?皇上看重,住的尚府离皇城就很近。
楼倡廉早给太傅来信了,太子聪慧,皇上又无其他皇子,就一个,平日教导起来也不费什么力,而且太子有些嗜睡,皇上又极为疼爱,念其还年幼,只让太傅早上教导,下午无课便可出宫了。
倒也不算累,还闲得?很。
尚老便也没?拒绝。
毕竟楼倡廉很少?求他,而且张舒越也给他来信,只一事相求,让他教导教导白?子慕。
倒是难得?。
两?人均为一事相求,倒是让尚老对白?子慕起了点兴趣。
早早等着人来京。
结果倒好,这一等等了将近三个月,平阳镇那地儿他是没?去过,可地图他是看过的,这人竟走了三个月。
白?子慕一进京他就得?了消息。
这会儿管家说人上门拜访了,那赶紧带人进来吧!
一见着面,尚老就笑?了:“不用多礼,你?这孩子,模样倒是生得?俊俏。”
他七十的样,头发花白?,胡子花白?,眉毛很长,很像以前宗门里的长老,瘦瘦的个,但笑?起来很慈祥,说话也接地气,不像书?院里的夫子,说话跟念文言文似的,听着老费劲。
白?子慕客气道:“哪里哪里,也就一般般俊。”
尚老:“……你?倒是不谦虚,如今可是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
“那便好,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你?便开口,倡廉既是你?老师,那我?便也算你?师爷,不用客气,你?进京路上可是遇了什么事?”
“没?遇见什么事啊!”白?子慕摇头说。
“没?遇见什么事?那你?作?何这般久?老夫我?三个月,就算是从平阳镇爬,我?也早能爬到京城了。”
白?子慕:“……”
这牛吹的厉害了点吧,虽然这一路过来,他和蒋小一是玩了点,但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就这都得?两?个多来月才到的京城,要是爬?他扫了尚老一眼,这老人家口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作?何那般看着老夫?你?既已安顿好,那今儿便留我?府里学习吧!会试在即,没?时间给你?浪费了,你?的策略,时政,楼小子都寄来我?看了,写的倒是不错,但你?那诗赋……”尚老说:“屁都不如。”
这老头一点也不可爱,这么评价人家的‘劳动?成果’,合适吗?
白?子慕觉得?是不合适的。
不过:“现在就开始吗?”会不会太快了点?
寻常这种?时候,不是先唠一下么?直接进入主题,太快了。
看他一脸为难,尚老道:“怎么?你?还有事?”
白?子慕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早来得?急,我?饭还没?吃呢!毕竟帅不能当饭吃,我?有点饿了。”
尚老:“……”
他叫了管家,让小厨房那边做点吃的,让白?子慕看下书?后过去吃。
尚老喜静,他的院子有单独的小厨房,平日早饭他都是搁院子里吃,只晚饭才会去前厅。
说实话,诗是不好做的。
要是好做,古代那么多读书?人,流芳百世的怕是要一大堆了。
白?子慕压根就抓不住诀窍。
尚老拿了书?让他先看,让他琢磨这些诗有什么共通点。
除了文文绉绉,读起来很押韵,他没?看出啥来。但尚老很严肃,一直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白?子慕也不敢搞旁的小动?作?。
另一边,蒋小一带着几个小的在街上逛。
两?个小厮和李菜花在家打扫卫生,顺道看看屋顶,房屋久不住人,屋顶太久没?有修缮,久了定是要漏水漏雨,这个得?检查好了。
要买的东西多,蒋小二几个可以帮忙拎。
厨房里要买的东西多,屋里的床、柜子、被褥这些,也要买,不过这事儿赵云澜和蒋父负责,蒋小一只用买厨房里的东西就行?。
这会儿几人是大包小包,手上拿满了,东西就挂脖子上。
蒋小一是东西买着买着,就又蹿到布庄里头看衣裳,蒋小二几个跟在他后头累得?要命。
赵鸟鸟和莫小水拿的东西也多,但同为哥儿,一进布庄,他们?就感觉不到半点累了。
“大哥,你?看这件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蒋小一拿起来在赵鸟鸟身上比了比:“这件不错啊!这个颜色你?穿了显瘦。”
赵鸟鸟虽胖,但他是有姿色在身上的,胖得?十分漂亮,又白?,穿啥都好看。
蒋小一又逛了一圈,拿了一件在莫小水身上比,然后眼睛一亮:“我?去,小水,这件非常适合你?啊!你?穿这件,显酷。”
莫小水肩宽窄腰大长腿,满满的都是性张力。蒋小一看着他们?总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这铺子衣裳多,于是三人兴致勃勃的在铺子里逛起来。
这布庄大,里头好些款式、花样,蒋小一几个都没?见过。
布庄小二在一旁殷勤说,那要不要买几件啊?两?个小哥儿方才比的那两?件衣裳好,穿上一定不得?了。
蒋小一也是这么觉得?,但买?
家里穷得?都要当亵裤了,哪里还买得?起。
可买不起,看看还是行?的。
蒋小二和蒋小三不觉这衣裳有啥好逛的,反正衣裳来来回回都一个样,能遮屁股就行?,没?什么好看,外头街边有人卖包子。
蒋小二拉了蒋小一一下:“大哥,你?们?饿不饿?我?去给你?们?买点包子吧!吃完了再逛,饿肚子不好。”
孩子长大了啊!都懂得?担心大哥饿肚子了。
蒋小一十分欣慰:“那你?去吧!我?要两?个肉馅。”
赵鸟鸟:“二哥,我?要三个,也都要肉馅。”
莫小水声音很轻:“我?要两?个就够了,要……”
“我?知道,要素的。”蒋小二说。
外头的肉包子莫小水是不太爱吃的,总觉里头的肉软趴趴口感很怪,但白?子慕做的他就爱,能连吃三个不喘气。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