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联赛事宜敲下定锤后,两国军部反而忙碌起来,休战多久、如何布防、协议签什么内容等等需要协商的事项,逐渐提上日程。


    执行官办公室内,蔚舟端坐桌后,她今日没盘发,只扎了个高马尾,碎发飘在两颊边,正埋头处理满桌的公文。


    “叩叩——“主脑的门铃模拟了敲门声,提醒屋内的主人:“执行官江澜请求进入,是否允许?”


    蔚舟从公文里抬头,捏了捏眉心,略一点头算作同意。


    总司里常年开着恒温器,维持着春秋的适宜温度,江澜一身长袖军服,里外三件套,一丝不苟。


    然而蔚舟更偏爱自然的温度,此时办公室里的恒温器通风口闭着,窗户大开。尚未入夏,气温却已开始灼人,她只穿了件短袖里衬。


    江澜跟没感觉似的,径直走向办公桌。


    蔚舟起身迎他,双手撑着桌面问道:“什么事?”


    江澜一顿,敏感地觉察出她此时的冷淡,脚步一转走向休息区。


    见他自若地坐下,一股促膝长谈的架势,蔚舟拍拍家政机器人,叫它去泡茶。


    “有什么事吗?”她问了第二遍。


    江澜打开智脑,面对面投送了张主编的联赛直播娱乐方案。


    “来给你送这个。”


    蔚舟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点开文件一目十行。


    略去方案中用来充斥格式的“活动背景”、“活动意义”等内容,印在活动项目第一栏的是“设立最受欢迎的军校生排行榜”。


    她拧眉质疑:“联邦取消的胜负之分,被他又提起来?”


    “这个榜单娱乐成分很重”,他平日里的嗓音断冰碎玉,此时压低声线,耐心又温和,“可以是长相最受欢迎,也可以是性格最受欢迎,并非以武力评定。”


    蔚舟了然。将排名光明正大地列出榜单,又以娱乐手段模糊了竞争边限,确实是消减了军校生实力上升国家军力的话题度。


    其余项目都很正常,直到她看见“设立磕cp专区”。没有名词解释,只写了具体的执行细则,包括“给喜爱的cp取名”、“列举你所磕cp的甜点和虐点”等等。


    ……她一个也没看懂。


    只好抬头求助管着宣传部的同事:“磕cp是什么意思?”


    屋内谈不上酷热,却也不是能穿长袖外套的温度,江澜额发微湿,却依旧坐姿端正,给她解释:“磕cp是当下星网流行语,cp全称couple,是一种对自己喜爱的荧幕情侣或配对表达支持的行为。”


    蔚舟盯着他鼻尖冒出的汗珠,后知后觉是因为房间内温度过高,起身给他倒了杯加冰果汁,并打开了恒温器,才继续问:“我记得,参赛队伍里只有肖克和林然一对未婚夫妻,这是单独为他们设置的项目吗?”未免太细节了吧?


    “ cp在这里不限于有确定关系的伴侣,而是指所有出现互动的两名角色。”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 cp是自由的,星网观众们也会磕两个完全不认识的cp 。”


    蔚舟歪头,表示疑惑和不理解,但她尊重。


    张主编和江澜,在宣传及营销方面,必定是比她专业的。


    恒温器降温需要时间,江澜慢悠悠地开始解衣扣。


    蔚舟最后通读了一遍这份娱乐方案,整体没有大的偏差,便打开智脑密钥,盖上代表审批通过的电子印章。


    再抬头时,江澜已经脱了外套,卷起长袖内衬的衣袖,束腰马甲包裹着明显的肌肉线条,正捧着那杯冰果汁小口饮着。


    玻璃杯上的冷气沾上他的体温,融成水滴,顺着修长的手指滴落。果汁润了唇色,随着喉结滚动被吞入腹中,偶尔能窥见一点殷红的舌尖。


    不知怎地,她也有点想喝果汁。


    察觉到注视,江澜偏头露出询问的眼神,人还稳稳当当地坐着,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蔚舟无形的催促被忽视了,只好言明:“还有别的事吗?”


    江澜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仰头喝尽最后一口果汁,脖子上那一点凸起微微滑动,又归于平静。他额发还湿着,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臂弯,露出点抱歉神情:“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


    蔚舟跟着起身送他,走到门口突然觉出几分愧疚,果汁刚刚喝完,就催着客人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但江澜动作利索,没给人缓和的时间,越过她时带出一阵香气,身影消失在门外。


    但他很快又来了——只隔了半天,披着夜色踩上她的阳台,站在门外和刚从浴室出来的她对视。


    今夜无月,唯有客厅的一盏照明灯闪在两人头顶,积弱的暖光在江澜的面上投出阴影, omega一手扶着阳台门框,从嗓子里挤出微不可闻的一句:


    “我能进去吗?”


    几乎是凑近才能听见的分贝。


    他穿着严实,成套的灰色睡衣松垮地挂在身上,扣子一直扣到领口,脚上踩着一双明显是冬季的毛绒拖鞋,只漏了半截脚踝。


    蔚舟的发尾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脊骨一路向下,沾湿了吊带背心。她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热。


    “有什么事吗?”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这么问了。


    可这次江澜没有回她,只是规矩地站在门外,反问她:“你易感期到了吗?”


    蔚舟下意识捂着后颈的腺体后退一步,皱起眉:“抱歉,信息素打扰到你了吗?我明天回家一趟打抑制剂。”


    军部每月定时发放抑制剂的时间还没到,她之前囤的还在家里。原本是打算过几天回去拿的,谁知这次易感期提前了,且来势汹汹。


    早上她才感觉有些不舒服,现下已经呼吸沉重了,觉得体内好像有一把火,烧得她头晕眼花,刚冲了一遍冷水,才好了些。


    “不是,你控制得很好,没有信息素外溢。”江澜摇头,徐徐道:“只是我感觉你今天心情烦躁,没什么说话的耐心。”


    alpha又开始道歉:“抱歉。”她以为自己今天的不礼貌伤害到了江澜,“下次我再请你喝果汁。”


    江澜笑弯了眼,请人喝果汁是什么小学生行为啊,直觉眼前的人可爱得要命。


    他想说不用道歉,又想趁机得寸进尺:“那我可以进去吗?”


    两人中间不仅躺着一道门槛,还隔着大半个客厅。


    一向礼貌的蔚舟犹豫了,依旧没松口,且移开视线。


    omega转了转眼,坦白来意:“我来给你送抑制剂。”


    什么抑制剂……他么?


    蔚舟睁大眼睛,视线再次落回他身上,将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回。在此之前,她从未如此放肆地盯过谁。


    老实说,江澜言辞礼貌,穿着得体,表情正经,并无任何一处不妥。但在蔚舟眼里,此时的他堪比志怪小说里半夜登门的狐狸,顶着一身美貌皮囊,冲愣头青书生勾手,抬臂间故意漏出宽松的衣口,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内里包裹着怎样曼妙的身躯,只待书生近身,毛茸茸的尾巴便现形缠住他的腰,将他拖进情欲漩涡里,就此沉沦,并甘愿奉上精气。


    匆匆而来的易感期搅断了女alpha的大部分思考能力,她没法想这位omega同事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的门口,脑子只在“让他进来”和“不让他进来”的单一选择中徘徊。


    她迟迟不说话,江澜也不催,曲腿坐在门槛上,脚还规规矩矩地放在门外,侧身靠在门框上,仰着头看她。


    蔚舟发现了,他特别喜欢这样——从下往上,仰着看她。他们分明身高相仿,可之前几次伏在她怀里时,也是格外钟意仰头和她说话。


    等等……伏在她怀里?


    噢,是的,她是帮过他度过依赖期的。


    同事间互相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她在犹豫什么?这是礼尚往来不是吗?


    蔚舟整个人僵在原地,微湿的发尾被身体的热度蒸干了,四散的头发偶尔贴上她的脸,她也没空管——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想不通很多关窍,只好按照直线思维,考量“让他进”和“不让他进”的不同后果。


    “不让他进”就很简单了,最多是惹了他不开心,等她易感期结束再哄哄就好了,可以多请几杯果汁。


    等等,果汁?果汁……他上午才当着她的面喝了一杯,那时他是个什么样?


    alpha吞了吞口水,觉得有些口渴,难道洗澡也会让人缺水?


    “让他进”会有什么后果?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哦,想起来了,抑制剂。


    他说来送抑制剂。


    他说要给她当抑制剂。


    江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发现她一瞬间脸红了,眼睫飞快眨动,手里的毛巾被她死死攥着。


    蔚舟感觉自己要烧着了,脐下三寸发生了羞耻的变化,她当即转身,侧对着阳台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因着阳台门开着,房间的恒温器作用不显,并没有几分镇定的冷气供她使用。


    她几乎想背过身去,但身上这件吊带虽然前面正经,后面却是裂开的深v,能看见后腰那一段凹进去的腰线。这点漏肤度白日里穿上街都没关系,可偏偏不能在此时展露在江澜眼前。


    至于为什么,此刻的她想不明白。


    剩余的那丝理智还在纠结“让他进来”的后果。


    她虽然没有恋爱经历,也没有和omega度过易感期的经验,但生理课她是看过的。帮omega度过发情期,只需一个咬在腺体上的标记,可是能缓解alpha的易感期的,只有下面那一个位置……


    她怎么能让江澜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能?脑中另一个声音突兀出现,反反复复问,为什么不能?吵闹的声音打散了她好不容易凝结的思维,让她的记忆开始发散。


    他是omega ,是个相识十年、又被自己帮过的omega 。她见过,他修长的手指抓着杯子,融化的水珠从指缝滴落;她也见过,他的唇被果汁润色,饱满又柔软,只要撑开,就能发现藏在里面的殷红舌尖;她还揽过他的腰,那么细,弯下的弧度像一把弓。


    她想起以前听过一耳朵的下属聊天,那位单兵说自己女朋友体力很好,能在他易感期内陪他玩三天。江澜是军人出身,想必体力更好。他的腰腹也很柔软,有次和他一起徒手攻敌时发现,他几乎能将自己的身体向后对折。


    还有标记他那天,他说水要流满浴缸了。真的会流那么多水吗,身体不会缺水吗?难道是要喂他点别的水……从哪里流出来,就从哪里喂进去。


    蔚舟眼神失去焦点,短短几息间,在脑子里将那位离自己四五米远的同事亵渎了好几遍。


    连带着胸口也剧烈起伏,不敢看他,只能将手里的毛巾按在脸上,声音嗡嗡的:“我不用,你回去吧。”


    半晌没有听见声音,她几乎以为人已经走了,偏头一看还在,只是脱力般倚在门框上,一手撑地借力却没能起来。


    蔚舟吃惊,两步越过客厅过去扶他,单膝跪在地板上,急忙问:“怎么了?”


    面前的人深低着头,暴露出后颈大片肌肤,包括那个诱人的小鼓包,蔚舟看呆了,以强大的自制力抑制自己扑上去咬一口的本能。


    大半重量压在她手臂上的人缓缓出声拉回她视线:“我不舒服。”


    蔚舟再开口,声音已经哑了:“哪里不舒服?”


    她凑近了,不料这人突然抬头,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鼻息交织在一起。


    omega垂着眼角,仰头轻声:“你不理我,我不舒服。”


    蔚舟空了大脑,她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瞳孔里印出眼前的人,看着他越靠越近,几乎到了鼻骨相蹭的地步,却在碰上的前一瞬,扑进了她怀里,让她跌坐在地上。


    怀里人矮着身子,手臂松松地抱着她的腰——是一个她稍微用力便能挣开的力度,脸搭在她颈窝边,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道:“你不和我说话,也不看着我。”


    蔚舟只读取到“看着”两个字,低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后颈那个泛红的隆起,那是他的腺体。


    她知道咬进去是什么感觉,沉稳清正的檀木香会黏腻地缠着她,向她撒娇,也向她索取更多,一如眼前这个人。


    江澜等了一会,听她一直不出声,羞耻后知后觉地上浮,手撑着地从她怀里起身,这次轮到他道歉:


    “抱歉,我…我先回去了。”


    他却没能如愿——蔚舟扯住了他衣服,不像是没抓住手臂,像是不敢碰他。可他的衣服本就是宽松款,这么一扯,领口歪在一边,露出半个肩膀。


    江澜飞快看了她一眼,要将衣领往回提,却没提动,低头一看,蔚舟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手指攥得紧,昂贵的衣料在她手里几乎成了块破布。


    两人跌坐在阳台门口,噬人的无边夜色被一道门槛隔绝在外,内里是令人安心又依赖的温暖空间,只有一缕晚风没情调地拂过alpha的脸,吹乱了她的头发。


    江澜以指为梳,帮她顺好,五指从绸缎般的长发间拂过,入手温凉。她脸上也沾了发丝,江澜以一种称得上缓慢的速度摸上她的脸,轻轻地将不听话的碎发勾到她耳后,指腹从柔软的脸颊上压过,得以感知到几分她脸上灼人的热意。


    蔚舟趁势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别走。”


    眼前这人乖巧得过分,立即点头道:“不走。”


    蔚舟愣愣伸手,也抚上他的脸,不带任何情/欲,像是失明之人以手为眼,一寸寸认识他的面容。从高耸的鼻梁,到柔软的嘴唇,最后停在眼睛,轻触他的睫毛。


    江澜眼睛生得漂亮,却常年无波,一身清冷的气质,大半源于这双眼睛。可当他专注地看一个人时,便叫人生出自己是他此生唯一的美好错觉,不忍心拒绝他任何要求。


    美杜莎的眼睛能石化一切,他的眼睛却能一瞬冰冻事物,又一瞬融化人心。


    “你知道,当我的抑制剂,要做什么吗?”


    蔚舟抚在他脸上的手没动,却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抓在手心里,拇指轻轻蹭他手背。


    江澜只是眨了眨眼。


    但蔚舟不觉得这是眨眼,这分明是一种隐秘的勾/引。


    “打张请假条吧。”alpha的露出几分怜爱的表情,收回摸他脸的手,像是给他最后的逃跑机会,也像是告知他夜晚才刚刚开始。


    蔚舟熟练地抱起他,用脚勾上阳台门,几步走进卧室,将他放在床上。


    江澜这才发现,她易感期的降临程度比他想象的严重,整个卧室充满了愈创木的气息,平日里略显温和的味道,此时尽是霸道,浪潮般打在他身上,将他沾湿。


    他闭上眼睛,伸手摸人,却摸了个空,睁眼一看,那人蹲在衣柜前,从里面掏出一把小型高射枪,打开了保险栓。


    江澜大惊,一个激灵便要扑下床拦她,却见蔚舟把枪塞进枕头底下,神色认真:“如果我待会脱你衣服,或者想终身标记你,你就开枪打我。我调小了功率,只要不对准致命点,不会死人,别怕。”


    这是蔚舟最后的清醒点了,没等江澜回话,她便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咬上白日里看了好几回的喉结,咬一下松一下,感受它在舌尖挣扎般滑动,动得狠了,再轻轻吮一口,当作安抚。


    江澜仰着脖子任她咬,神情说不准是痛苦还是享受,像一只濒死的白鹭,被人按在浑浊的泥水中,羽毛湿润黏腻,口中发出几声受降的呻/吟。


    他伸手想抱她,却抬直了手臂才碰到,原来蔚舟一直弓着身子,没压在他身上。


    江澜努力抬手,勾住她腰,一个用力将两人距离拉进,得以抱着她,那滚烫的热意贴在他大腿上。


    alpha实在顾虑太多,他的手已经顺着背后的深v伸进了她吊带里,手心贴在腰线上,她还只是用虎口卡着他的脖子,迫着他后仰,说不准是想方便她咬脖子,还是想帮他藏起后颈的腺体。


    暗色上浮,城市和郊区出现气压差,催生了略强劲的夜风。风卷着云层,露出藏在后面的洁白玉盘。


    如今已是月末,玉盘只余一轮弯角,远远望去,似是一手堪堪掌握的大小,柔光洒下天幕,落在舒展枝叶的植宠上,连1112阳台角落里的野草,也得以沐浴几分。


    之前那一席赏赐般的雨幕,让它得以抽条叶片,拔高身躯,暗暗凑到玛格丽特花丛下,接住了主人施予它的营养液。那滴水珠被它这个无耻的小偷用叶片托着,微微摆弄身体同它嬉闹,看它在并不平整的叶片上左右滑动,将落不落。


    它本生于野外,自然长出保护自己的粗糙,沿着脉络凸起。在人类眼里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武器,却足以影响水珠的滚动轨迹。只是水本无形,怀着包容,掠过粗糙时便将它包裹起来,轻轻按压。


    嬉闹无岁,不知过了多久,这株贪玩的小草终于玩够了,放任水珠滚落。它抽身弯腰而来,水珠再怎么也无法成为它的养料,只能依依不舍任它砸在地上,消失在视野里。


    不过它并不灰心,它已扎根于此,枝叶成熟,总有一天,主人会发现它的存在。


    然而被它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主人,此时却在旁人的房间里——


    江澜第一次进蔚舟的卧室,却无心观察陈设,脱力摊着,唯有身上尚称得上完好的衣服仍兢兢业业地维持着主人最后的体面。


    暂时餍足的alpha搂着他,手指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跟撸猫似的。他趴在这人怀里,虽腿酸手酸,却依然不死心地手脚并用扒着她。


    密闭的空间里,愈创木和檀木两种香料交织融合,分不清彼此,勾缠着掠过被子、拂过枕头,在桌子和窗台前萦绕一圈,又回到正中的大床上。


    蔚舟不太清醒,但还认识人,嘴里无意识地念着江澜的名。


    念着念着,那人回应了,说的是:“想喝水……”


    他一连说了三遍,蔚舟才反应过来,又不愿和他分开,索性托着臀将人抱起来,让他挂在自己身上,起身往客厅走去。


    一开门,客厅的冷气激得江澜一抖,双腿绞紧了alpha的腰,死死地往她怀里钻。蔚舟拍拍他的背,摸到一手的汗。


    江澜一手搂着她脖子,接过递来的果汁,语气不太情愿:“想喝冰的。”


    蔚舟没理,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江澜叫不动她,只能将就喝几口,又眨着泛红的眼睛问这人:“你喝么?”


    若非身上的温度还烫人得很,江澜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抱着个仿真机器人,不说话,也不动作。只好舔了舔自己唇上残留的果粒,将杯子送到她嘴边,分出一指蹭她下巴,示意她张口。


    蔚舟含着杯壁吞咽流入嘴里的果汁,眼神却没移开半分,沾在他脸上。江澜神情认真,仰杯的幅度缓慢增加,担心这个走神的人呛着。


    两人分食完一杯果汁,江澜放下杯子,又说要回卧室,蔚舟自然依他,托着人重新回了床上。


    第19章


    两位身负重任的执行官,就这么纠缠到第五天下午,同事林勋终于忍无可忍,打爆了他两的通讯——他不知这两人待在一处,是分开打的。


    以至于刚睡着的两人,一会被这个智脑吵醒,一会又去拒绝那个智脑的通讯请求。


    江澜皱着眉哼哼,被吵得蒙着头躲进被子里,蔚舟眯着眼睛,安抚般拍拍他,坐起身点开智脑,映入眼帘的几百条消息和未接通讯,让她清醒不少。


    她之前只请了一天假,江澜更是一天没请,生生旷工了五天。


    略过一堆下属的工作汇报和菲利斯三人的问询,蔚舟先查看了有无紧急要批复的公文。好在五位执行官同气连枝,发到她这里没得到回复的,都被林勋几人处理了,并未耽误军务。


    厮混了五天的alpha撑着自己昏涨的脑袋,叫了机器人去行政领抑制剂,给自己来了一针。


    之后就这么坐在床上一条一条回复消息。


    林勋秒回:[你俩再不回消息,我们都要以为你们被暗杀在房间里了! ! ! ]


    [江澜人呢? ]


    蔚舟瞥了眼被子下的隆起,回他:[不知道。 ]


    林勋:[老大严厉斥责了你俩擅离职守玩消失的行为,还是我解释了一句,说你们可能是易感期到了。 ]


    蔚舟没想到他歪打正着: [多谢,回头请你吃饭。 ]


    林勋很是受用,也没计较自己帮她多处理了那么多军务,嚷着要去宴楼最贵的包厢,又添一句:


    [你翻过去1112看一眼江澜,他到现在都没回我消息。过去这么久了,易感期的烦躁估计消得差不多了,你小心点应该没事。 ]


    蔚舟回了句“好的”,放下智脑,坐着愣了半天。


    理智回归,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却没有一件适合现在拿去问那人。只好转头推了推他,艰难道:“你继续睡,我去办公室?”


    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身上,没用力,但不让人走的意味很明显。


    蔚舟盯着他腕上的圈痕,脸又红了,掩耳盗铃般用手盖住,拿过一旁的智脑手环,半哄着:“你给林勋回个消息吧,老大他们都挺担心的。”


    被子下的人一动不动,只是摸索着解开智脑,再丢给她。


    蔚舟认命点开,找到通讯录,一众99+的红点最上面,是一只置顶的小螃蟹,胖乎乎地举着两只大钳,又萌又凶,而螃蟹对应的头像……是她?


    她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也来不及细想,压着疑惑下滑找到【林勋】,模仿江澜的语气给他回: [无事,有劳挂念。 ]


    林勋不知干什么去了,没回复。她松了口气,要是聊下去指不定露馅。


    发完,蔚舟盯着智脑发呆,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不过这种状况没能持续太久,没一会儿,背后压了重量。江澜从被子里钻出来,手臂圈着她的腰,枕在她背上。蔚舟前倾身子,让他靠着。


    后面的人主动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去办公室吧,我在你这待会。”话是这么说,人却一点没有动弹的意思。


    蔚舟此刻脑中清明,不放心他一个人,迟疑道:“要不,我跟老大请几天假,留下陪你?”


    江澜从嗓子里挤出一个表示拒绝的单音,松开她躺回去。整个人闭着眼,碎发散着遮住额头,显得无害又脆弱。身上还套着她的衣服,彼时她缠得紧,连他洗个澡的空档,也要贴坐在浴室门口等。


    蔚舟越想越觉得羞耻,连忙止住回忆,掀开被子下床。


    直到夕阳霞光洒满天际, alpha才把自己捯饬完整。确认身上只有愈创木的气息,又检查了一遍备在床头的水和营养液,静悄悄出了门。


    一路下楼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只见林勋恍若捧着稀世珍宝般高举自己的智脑,几个跨步来到蔚舟眼前,跟着她一起进门。


    “江澜不会是被易感期烧坏了脑子吧!!!他居然会跟我道谢!?”这人就差把虚拟屏幕怼到她眼睛里了,蔚舟只好偏头看一眼。


    说的正是那句“有劳挂念”。


    主脑监测到主人归来,打开了全屋智能灯,照亮堆了满桌的公文。即便无纸化已经推行数年,但电子数据依然存在损坏和丢失的可能性,许多重要文件保留了纸质备份,确认无误后将被封存在秘书处。


    林勋还在感慨:“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得到咱们江大指挥一句感谢!”


    蔚舟皱眉,心道这人是不是对江澜有什么误解,他是性格冷淡了些,又不是不知礼数。


    ……但这句话还真不是出自江澜之手,于是她只能保持沉默。


    “你说我该怎么回?”他一手撑在桌上,表情稍显凝重。


    蔚舟用力抽出被他压在胳膊下的文件,一边翻看一边应付:“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怎么回都行吧?”


    “嗯……”林勋踌躇不语,他说自己跟江澜挺熟,那是和蔚舟相比较的,平时都不见他们聊天,对比起来他还帮江澜传过话呢,自然算的上“关系不错”。


    显然将上次开会时,江澜没接通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蔚舟也不赶他,她脑子混乱,有个人在旁边多嘴,反而能助她静下心处理公务,于是继续给他出主意:“就回,''好,知道了''。”


    “那怎么行?”林勋一脸“你实在是个社交残废”的表情,逐字分析:“说不定他是被我这几天的连番关心感动到了,才会有这么一句''有劳'',我回的太冷淡,岂不是又将关系打了回去。”


    他这话说的蔚舟心里发虚,反省自己只准备了饭食的行为是不是太冷淡了,哦对了,她还洗了衣服。


    但那一身本就是她弄脏的,本就应该归她洗。


    林勋见她愣住,心觉蔚舟是孺子可教,嘴上继续教她:“哪怕是别人一句简单道谢,咱也不能理所应当接受。”


    是的,即便她帮了江澜度过发情期和依赖期,也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回馈。江澜或许只是礼尚往来,但总的来说还是她占了便宜。


    “给我来杯果汁。”家政机器人带着客人的命令而去,又被主人叫停。


    “没有果汁,你喝点别的吧。”


    林勋无所谓:“行,随便来点饮料,可乐吧。”


    蔚舟停笔,虚心请教这位社交达人:“那依你看,该怎么回呢?”


    林勋歪着身子靠在她办公桌上,摸起下巴:“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怎么着也得回个礼什么的,这样就能反反复复维持关系。不过我跟江主也没到能送礼的程度。”


    他“嘶”了一声,叹道:“真棘手啊。社交比处理公务难多了。”


    蔚舟要的就是他对“正常情况”的看法。


    送礼么……先前江澜送的模拟景观器,她还没回礼呢,如今再欠一份也不嫌多。但送什么又是个问题。


    于是一对一社交小班的学生再次举手提问:“送礼……一般都送什么呀?”


    逢年过节也好,求她办事也好,每年都有大批礼物寄到她这,她不感兴趣,没拆开看过,一股脑丢进了家里的仓库。如今轮到她做东家,大脑竟空空如也。


    “这分很多种情况啊。”林老师喝了口学生上供的可乐,卖个关子。


    “比如?”


    “比如一般情况下是按照对方喜好送东西——”


    “但是呢?”


    “但是不熟的人很难了解到对方喜好,你了解吗?”


    蔚舟诚实摇头,很惭愧,她对江澜一知半解,他喜欢什么颜色,口味偏辣还是偏甜,有无过敏原,全都不了解。


    林勋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教导她:“这种情况,只能送一些绝对不会出错的礼物,比如送杯子、枕头这类必需品。咳咳……当然了,枕头略显暧昧,就算了。总归就是这么个思路,你懂了吗?”


    蔚舟半懂,但依然没得到答案。江澜的宿舍里空荡荡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怜,看得出来喜欢精简风,像杯子这种东西,万一他不喜欢多一份呢?到时候看着厌烦,碍于她的面子又不能丢,岂不是违背了她送礼的初衷?


    “我回好了!”


    蔚舟下意识问回的什么。


    林勋把虚拟屏递到她眼前,“是蔚主挂念你”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蔚舟:?


    林勋觉得自己很有牺牲精神,拍拍这位同事的肩膀,道:“我和江澜的关系已经算不错,而你还需努力啊!身为朋友,我怎么能不帮你一把? ”


    蔚舟:……我谢谢你的帮助。


    正说着,智脑那头回了消息:


    【江澜】:“我知道。”


    蔚舟这下彻底僵住,而自觉料事如神的热心同事还在拍她的肩,给予她身体上的重击。


    “你看!朋友这不就来了!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前十年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蔚舟本就带着一丝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澜的心虚,才跑来办公室,现在好了,既心虚又心热。


    但事已至此,她索性顺势问道:“你了解江澜的喜好吗?”


    林勋顿时收音,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鸟,仿佛回到了阿蕾杜莎问他们如何缓解omega依赖期的时刻——触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热心同事表示很生气,他觉得这是蔚舟在讽刺他,立即出言反问:“你了解吗?”


    见蔚舟同样摇头,他却没能体会到获胜的喜悦,反而略感悲哀——为江澜悲哀。


    这苦命的孩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朋友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陷入自责。


    但林勋是谁?社交小霸王!这种问题哪能困扰他长久,他当即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你说,会不会是江澜根本没有喜好?”


    蔚舟不可思议:“人怎么会没有喜好?”


    “也不是没有喜好,就是对任何事物的喜好程度都是一样的,没有太喜欢,也没有很讨厌。就像行政处发的冰灯玉露,浇水也活,不浇水也死不了。 ”


    蔚舟张了张口,没能找到反驳的话,细想下来还真有这个可能,否则她跟江澜认识这么久,连床都躺了,怎么会对他的偏好一无所知?


    “那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论勤学好问,蔚舟当仁不让。


    林勋“啧”一声,先来了句“难办”,再娓娓道来:“这一类人,要么你去培养他的喜好,就和养成游戏一样,培养好了,再根据这个喜好送礼。”


    这个办法显然不太适用于江澜,蔚舟静待他的下文。


    “要么就是,爱屋及乌——”


    迎着蔚同学求知若渴的眼神,林老师并不藏私,深挖自己社交多年得来的经验:“倘若他喜欢一个人,不管这人送的什么礼,都能精准命中他的喜好!”


    林勋把这场谈话当做社会心理辩题,说得头头是道,丝毫没察觉身边唯一的听众真的记在了心里。


    蔚舟拿出指挥作战的思维水平,边听边思考,终于找回了自信:


    “我懂了。”


    第20章


    直到月上中天,在办公室枯坐几个星际时却没处理几份文件的蔚指挥,才踩着零点的尾音,反手带上宿所门。


    主脑自动开灯,照亮这一方熟悉的空间,分明前几日她还计划着购入一两个杂物架,收纳成堆的小物品,今日却觉得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卧室里比往常还要整洁,被子被叠成豆腐块,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一副从未躺过人的模样,呼吸间也只有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原本压在枕头下的高射枪被她收了起来,只留一支alpha专用的抑制剂,那是她离开前给江澜盖被子时发现的。


    不属于行政处给她的份例。


    也是她匆匆离开、几乎是逃去办公室的诱因。


    所以,江澜真的是来送抑制剂,却被她拖上了床。


    这一点认知让她无言面对江澜,人生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林勋离开后,她盯着敞开的文件,焦点却逐渐偏移,制式统一的黑白文字扭曲排列,字字句句都在谴责她不堪入眼的心思。


    易感期顶了天算是影响理智的催\情粉,而不是抹除人的神智的洗脑液。她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却依然将他带进了卧室。如果这五天还不能叫她认清自己的心,那她不如削了四肢去总司门口做拦车的桅杆,还能为保护总司做一份贡献。


    初见时,他跟在菲利斯身后,身上还穿着帝国军事学院的校服,身姿笔挺,面容淸疏,让她以为是这位执行官家里的小辈。


    菲利斯介绍后,她了然,原来他就是江澜,是那个被技不如人的败者在无能狂怒中谩骂的对象——


    早在回程路上,她已从某个下属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彼时那位中年男人正为自家孩子打抱不平,说联赛里最终获胜的那位指挥,偏爱兵行险招,又喜玩弄人心、挑拨关系,言辞间尽是对此人的不满与愤恨,又接着埋怨评委将冠军的宝座交给一位大一新生,不能服众。她安静听着,没有发表评价,否则那位父亲的怒火恐要再上一层楼。


    这一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缘分,在三千多个昼夜的相处中,逐渐发酵变质,从同事到队友,再到朋友,秘而不觉的爱恋悄无声息地催发,勾缠在每一次对视中。


    她早该发现的。


    在误把自己和处于发情期的他锁在浴室里时,她问江澜,能否把门轰开,心底期盼的答案分明是被拒绝——她担心此举会引来巡逻兵,令他的性别暴露,甚至事后还配合他在老大面前撒谎。


    这种程度的袒护显然超过了寻常朋友的范畴,可笑她还一直自欺欺人披着帮助同事的狼皮去1112寻他。感情不能数据化,她很难说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江澜,但这份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再容不得她忽视。


    一旦想通了这点,许多事情便豁然开朗起来。比如其实她不是记性好,只是不自觉的会关注那人而已。


    她是如此,那江澜呢?


    江澜是怎么想的呢?


    在意外标记前,他对所有同事一视同仁,其中当然也包括她。后来虽与她亲密了一些,但也很难说是不是受困于信息素影响。


    江澜给她的备注是一只螃蟹图标,下午没能细想,如今她倒是记起了——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可若真是这样,难道不是应该备注月亮图标?


    从前她听人说,alpha最大的幻觉就是某个omega喜欢自己,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他提过想和她一起逛展,也帮她扣过腰间衣扣,还主动上门给她送过抑制剂,一言一行几乎让她产生错觉,觉得江澜对她是特殊的。


    表面加班实则发呆摸鱼到现在的蔚舟,盯着1112的阳台望了许久,确认隔壁毫无动静后,熟练翻了过去,偷摘了一朵玛格丽特花,缩在角落里揪花瓣。


    她既感觉江澜对她有好感,又觉得这是自己产生的错觉,在企图通过翻找记忆用来佐证前者时,想起了他阳台上那束被智脑称为“预言”的花,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军部领头人之一、被无数士兵崇拜追捧的执行官蔚舟,不仅趁着夜黑风高之际偷摘了邻居的花,还光明正大踩在人家阳台上进行摧残行为。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最后一片花瓣是,不喜欢?


    不喜欢? !


    她不信。


    封建迷信不可取,它怎么能称得上“预言花”。这几乎和“小公鸡点到谁”是一样概率内则,只要更换首次选择,就能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


    蔚舟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相信这种坊间传闻。以前她还被敌方军官扎过小人,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可见传闻误人。


    她摸着黑把花瓣捡起来,摆成两两相对的阵列,手指跟着思维从第一行往下划。


    论政治立场,她和江澜同在帝国军司任职,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即便偶有意见分歧,也是殊途同归;


    论身份背景,虽然她生身父母不详,但目前还是记在凌上将名下的孩子,自己又担着执行官的军衔,整体来说不算差,跟江澜之间不会出现肖克家的情况;


    论性格脾性,她和江澜共事这么久,私下里从未吵过架,想来也是相合的。


    既然客观上没有阻挠条件,那么只剩主观意愿了。人常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那她试探几回不就知道了?


    爱情应该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托在一朵花上。


    下定决心的alpha缩在阳台角落,思考着既能试探江澜态度又不被他发现的法子,指下的花瓣被她无意识的动作碾成汁水。檐下柔和的月光,穿过一众花草枝叶,散在她脸上,影影绰绰,碎如残雪。


    屋内的人对自己阳台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卧室门上三道防护锁亮着表示“工作中”的绿光,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包括见他一直睡不着,提议给他讲故事的主脑。


    四下无光的空间里,只有床上那人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彰显着时间并未停滞。江澜抱膝蜷在被子里,手指扣着枕头上的绣花,好好的玉竹被他从中间勾断了线,还要捏着那根线头往外扯。细线绷紧,在他指上压出一道白痕。


    几乎是第一天晚上,他就被蔚舟铺天盖地的信息素诱出了发情期,但这次有alpha并不温柔却格外细致的安抚,没受什么罪。只是现下恢复独身状态时,情绪难免敏感低落,大脑里充斥着各种想法。


    这一次,几乎算是他趁人之危了。一个成年omega ,大半夜穿着睡衣跑去一个正处在易感期内的alpha家里,背后含着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他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


    先是仗着依赖期,后又借了公事便利,一直赖在她身边。她脾气好,心也软,一次次放纵他,他便觉得这是关系上涨的迹象,迫不及待地想跟她确定联系,以至于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即便欲盖弥彰地拿了支抑制剂,也改变不了他主动扑进人怀里的事实。


    这和自荐枕席有什么区别?


    蔚舟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蔚舟没谈过恋爱,于是他便也没有可参照的对象和标准,毕竟她不是林勋那种,肯大方公布自己理想伴侣模样的人。


    假如他努力错了方向怎么办?


    他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但暗恋大概就是如此滋味,喜怒都系于一人之身,像是蒙着眼睛趟河,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踩到的是石块,还是淤泥。无论事情大小,只要存在改变两人关系的可能性,都将化作扯不断的线团,将他这只贪玩不顾后果的猫越缠越紧,最后只能瘫在原地等待主人归家,解救、或是惩罚他。


    如今看来,那晚踩上她阳台的自己,与走钢丝的杂技舞者何异,眼睛只看得见终点红旗,脑中幻想着获胜的喜悦,却没有考虑下一步踏进深渊的巨大风险。


    他既希望着蔚舟迟钝一点——这样两人还能维持现状,有着一起吃饭、工作的平稳关系,又隐秘期待着她能看穿自己的内心,给他一个确切的了断。当然,他只想听到“接受”这一个答案。


    他还是有些心急了,最开始不是计划好了徐徐图之吗,为什么又做出这样的事?筹码还未添够,也想赚得盆满钵满,实在异想天开,他凭什么确认庄家会允许他出千呢?


    黑暗给了负面情绪助力,与蔚舟形同陌路的巨大恐慌笼罩着他。唯独关于她的事,只要她开口拒绝,他便一点挽回的希望都抓不住。


    万物休憩的夜半时分,却有两个有情人迟迟不能入睡,各自忧思。下午还亲密无间、躺作一处的男女,此刻被一道厚重的墙壁阻隔,看不穿对方的神情,只好将一举一动都放入天平,衡量它价值几何,是否足以撬动那颗猜不透的心。


    或许某天,不经意拉开门的人,终会发现,其实对方也已等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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