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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强吻 小助理的初吻


    陈硕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迅速将李格拉入黑名单。手机很快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另外个陌生号码。


    “这么不经吓?”


    他盯着看了有数秒,而后冷脸删除短信, 等回到病房发现不对劲, 贺颜的爸妈突袭了, 元丰在独自应对。


    病房是个小套间,里面有笑声传出, 气氛融洽。陈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等候, 听着话题从保胎到孩子,又从到家庭到农村,养鸡养鸭都来了。最后围绕着贺颜展开,包括贺颜的一些童年趣事,元丰听了直乐呵。


    “哈哈哈, 他那么大个人还, 哈哈……”


    来都来了, 陈硕打消汇报给贺颜的念头。


    只是贺颜爸妈下一步的动作过于惊人, 隔天便突袭锦西湾照顾元丰,尤其孩子准奶奶更是直接拎包入住, 元丰还贴心地主动向贺颜汇报,没他这个助理什么事儿。


    才工作一天又放假,闲得陈硕倒有点不习惯了,去书店把小学二年级到初三的语数英教材和习题册买齐, 挑日子给元丰送了过去。


    彻底闲下来后,陈硕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孕期过程漫长, 等元丰再把孩子生下来,或许贺颜会有组建家庭的想法,到时候自己领着工资干什么呢?


    贺颜愿意支付, 他都不好意思白拿。


    再怎么没上进心,陈硕也遵循着各取所需的原则。一想到饭碗可能不保,存款不足以偿还剩余房贷,他逐渐产生一丝焦虑,继而开始思考人生。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绝对的安稳,人总是为了生计各种奔波,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连他也不能幸免。


    最后,陈硕将希望寄托于元丰身上,决定兼职做老师。花个两三年时间把元丰教到高中文化水平,差不多能清了房贷,就等着贺颜出差回来请示下。


    焦虑消除,他换上轻便的常服,拎着健身包刚打开家门,蓦然一怔,眼里闪过惊愕,仅是瞬间便恢复如常。


    “你说咱俩多默契,我刚准备敲门,你就给我开门。”李格毫不客气地调戏陈硕,“邀请我呢?”


    自医院里的性骚扰后,已经过去数天。陈硕想过李格还会骚扰,然而没想到李格会放这么下作的大招,简直变态。


    见小助理终于将情绪外露,冷眉冷眼的似乎很生气,李格反倒很痛快,他就知道陈硕平时那副机器人的死样是装的。


    “可别觉得我变态啊,变态没我这么光明正大。”李格一脸坦荡,“地址是从你老板那儿糊弄来的。”


    “……”有那么一两秒,陈硕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情绪了。


    身后这间不大的屋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私人领域,能使他完全放松的地方。而现在,李格闯进了他的私人领域,像野兽一样带着原始的欲望,试图侵占他的领地。


    “李总。”这是陈硕的最后一声客气。


    这个装货,又扮上机器人了。李格成心刺激陈硕:“我倒更想听你叫我‘老公’,改口费不是问题。”


    陈硕:“……”


    既然当面也无法沟通,陈硕放弃了。什么下级与上级,什么奴才与主子,眼前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变态。


    他直接出手一把将人推开,顺势带上门后绕开李格,径直往电梯方面走。


    调戏过头就不好玩了,李格见好就收,快步跟上并拦住陈硕:“怎么这么不经逗呢?好了别生气。我挺喜欢你的,你说你不回短信不接电话还把我拉黑,我能怎么着?可不得上门来追求你么?”


    陈硕:“……”


    “谁有你面子大啊?”李格耐下心来哄着陈硕,“也就你,让我成天惦记,放也放不下。”


    亲身体验了一把风流鬼的招数,陈硕打心底里佩服被李格包养过的小情儿,都说钱难挣屎难吃,活该他们挣钱。


    “让开。”


    只为吃上一口新鲜的,李格很久没这么花心思了,小助理如此不给面子确实难搞,没个突破口。


    他放下身段讨好:“要去健身?我送你。”


    陈硕无视李格,到了电梯前,准备按下行键时想到电梯里可能有人,不知道李格会当众说出什么来。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李格说着,按了下电梯下行键。


    楼里忽有关门声响起,陈硕通过声音判断是自己对门的住户,那家住着一个热心肠但嘴碎的大妈,他刚搬来那年还自来熟地想给他介绍女朋友,自此以后都躲着邻居走。


    小助理一身黑,冲锋衣配运动裤,脚上一双运动鞋,和李格之前所见的正装形象不同,整个人气质大变,有活力多了。


    这才像个人嘛。


    他越看越馋,目光向下还没欣赏过瘾,陈硕转头躲进安全通道,随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突破口在哪儿了。


    “媳妇儿!”


    李格刻意拔高嗓门追进安全通道,见陈硕还真停下了。要不说男人面子大过天呢,这装货也怕被旁人瞧见再误会,脸皮儿挺薄。


    他俯视着站在台阶上的陈硕,挑了下眉,笑道:“怎么我一喊你就停了?接着跑啊,我在后头追着呢。”


    声控灯一亮,笑声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间,是那么轻浮那么令人讨厌。陈硕抬头,在光线下看李格端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是那么轻浮那么令人讨厌。像个自以为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封建余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说过我不是同性恋。”陈硕低声开口。


    “我也说过我在追求你。”李格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不是同性恋,那咱俩可以不恋,只保持肉-体关系。”


    陈硕:“……”


    李格停在比陈硕高一台阶的位置上,足足高出陈硕半个头,依旧居高临下地看他:“这个方案你接受么?”


    闻到李格身上淡淡的烟味,陈硕往下走了几步,退到楼层平台处。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面对同性的调戏能沉得住气,不像当年那样冲动把人揍到骨折。


    他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成年人,变得理智成熟,习惯权衡利弊,考虑后果,考虑自己。如果把李格打残,陈美芳一定会难过,会数落他是个不学好的小混混。


    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


    “我不想对你动手,别再性骚扰我。”陈硕冷静地说。


    李格短暂一愣,随即端正态度:“得,我给你道歉,对不起行了吧?再换个委婉的方式问一下,你怎么才能跟我好?”


    “……”陈硕受够了,为什么狗屎能这么黏糊?


    “不知道你缺什么,我就空着手来了,下回补上。”李格又说,“其实同性恋之间是有感应雷达的,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同类,不信咱俩打个赌?”


    “听得懂人话吗?”陈硕重复,“我不想对你动手。”


    李格从小蜜罐里泡大的,顺风顺水活到二十八岁,就没受过什么挫折,难搞的小助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听笑了,朝着陈硕步步紧逼:“我也挺想对你动手的。你要觉得这属于性骚扰,我认。”


    陈硕以为李格指的是前半句话,没深想后半句的意思,在这里浪费半天口舌没结果,反被骚扰了一次又一次。他再次无视李格准备下楼,突然间一股过于迅猛的力量将他杀个措手不及,整个身体被迫撞上墙角险些栽跟头,未等他反应过来,又瞬间被一双手用力捧住脑袋。他微微睁大了眼,手里的背包应声滑落,直到有个湿软热乎的不明物体强势挤进他嘴里,并舔到他的牙齿和舌头,才恍然李格对自己做了什么。


    紧接着,楼梯间响起“嘭”的一声,清脆而有力。气氛霎时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黑色的背包安静躺在角落里。


    李格单手撑墙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剧痛的脸颊,看着直愣愣杵在自己面前的小助理,边笑边说:“我赌赢了,直男没你这么迟钝的反应。”


    陈硕沉默地弯腰捡起背包,拍了拍包上的尘土。


    “嘶……看不出来,你手劲儿真大。”牙齿也被拳头砸得生疼,嘴里一股子血腥味儿,李格往地上吐了口全是血的唾沫,“不过不亏,是你的初吻吧?”


    见陈硕没搭理他,拎着包转身下楼,他半劝半威胁地喊着:“只要是我看上的,我就一定会得到。你今儿不接受没关系,我明儿还来,以后每一天都来,我他妈天天追着你,有能耐你离开北城。”


    陈硕像是没听见,但步子变快,走到七楼换电梯去了地库。上车后没有启动,只是坐着哪儿也没去,就那么静静坐着。


    一个小时后,他下车上楼回家,鞋也没换就进卫生间漱口,漱了几杯水感觉没冲干净,又拿起牙膏和牙刷挤了一大坨,使劲刷牙,想赶紧忘掉那奇怪的触感。


    这头李格也没好到哪儿去,左半边脸颊全红了,有发肿的迹象,疼得他要命,暗暗发誓早晚给小助理干到嗷嗷叫,哭爹喊娘求饶都没用。


    真是泼辣,敢对他下这么狠的死手。


    李格顾及形象没敢去公司丢人,在家养了几天。等贺颜出差回来那天,他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求人。


    “哥,你就把陈助理给我吧,我公司里一堆事儿,真转不开。你看我什么时候求过你?帮帮忙。”


    贺颜:“合着之前那个地产网的访谈,是鬼求我去还人情的?”


    “不是,没你这么记仇的啊。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有大嫂,我早不跟那谁联系了。”几天没找小助理,李格就等着这一出呢。


    家里现在有个爱闹脾气的小孕夫,哄都没时间,更别提包养谁。如果陈硕愿意过去帮忙,贺颜倒没什么意见,也希望陈硕能适应下不同的环境。


    贺颜:“行吧,你自己跟陈硕联系,他要愿意过去就过去。”


    李格:“那不行,你亲自开口叫他过来。”


    贺颜:“又搞什么?”


    李格:“我叫了不一定过来,他听你话。”


    表弟稀奇古怪,贺颜后知后觉,立马质问起来。搞了半天,李格哪是要什么助理帮忙,是在招情人。


    被戳破心思,李格不装了,明着说:“我挺喜欢陈硕的,这几天琢磨着怎么追他,哥你就帮忙牵个线。”


    “抽什么疯,你别去招他。我上飞机了,挂了。”贺颜掐断电话,又给表弟发了条短信,警告李格少抽疯。


    计划失败,李格很不痛快。那天纯粹是放狠话,真让他天天去那栋公寓里守株待兔,没那个毅力。


    嘴都亲了,不操一下合适么?


    陈硕在家尽情追了几天宫斗剧,前阵子出了一部悬疑破案的新剧,他打算换换口味,也就看剧时能集中注意力。


    直到老板的专属铃声响起。


    陈硕:“贺总。”


    贺颜:“中午去趟公司,我有个快件,你拿了送到机场来,我大概一点到。”


    陈硕:“好的,贺总。”


    贺颜:“在医院么?”


    “抱歉,我不在医院里。”陈硕解释,“锦西湾那边有您的父母在,复查也是他们陪着,我这阵子没过去。”


    电话那端沉默了,陈硕担心失业,准备申请做元丰的家教,老板发话了。


    贺颜:“你跟李格怎么回事儿?”


    想起那天楼道里发生的,陈硕有些头疼,如实回答:“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追求,不会再有牵扯。给您造成麻烦,非常抱歉。”


    贺颜:“嗯,甭搭理他。”


    去机场接到贺颜,陈硕找机会打申请,结果出奇顺利。不过按贺颜的意思,得等元丰孕满三个月后确保胎儿稳定了才能上课。


    工作暂时保住,风流鬼暂时消停。但陈硕感觉不到丁点轻松,指不定哪天又给他来个无法掌控的突发状况。


    “陈硕。”贺颜体恤助理,知道陈硕被自己表弟缠着不容易,说,“给你放一周假,从我账上划十万,出去散散心吧。”


    陈硕受宠若惊。


    这笔奖金他到底没舍得动,存进账户里留着还房贷。其实没什么好散的,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私人空间踏实。


    但为了躲李格那个定时炸弹,陈硕还是取出三千块钱,收拾好行李,带上笔记本电脑,将手机关机,开车前往北城郊外,在一家民宿里宅了一周。


    陈硕这一散心,李格急出暴脾气了。


    小助理竟真有能耐,不然怎么可能整整一周不出屋?白瞎他宝贵的时间,蹲了两回都没逮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准备踩点盗窃,得亏他长得帅又气质出众,不容易被误会。


    操,来日方长的。


    陈硕散心回来赶上元丰复查,元丰见到他特别激动:“陈助理,早上好啊!”


    “早上好。”陈硕立刻打开后座车门。


    “客气啥,我能开的。”元丰笑眯眯地坐进车里,冲外头站着的男人招招手,又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贺颜长腿一跨,矮身坐了进去。


    后座的俩人正在聊天,一个说一个听。陈硕目视前方,安静开车。


    一周没见,他觉得贺颜变了许多,没有找备胎,甚至试着去了解孕妇的心理健康,比以前关心元丰。


    所以听说贺颜要买书时,陈硕没管是不是孕期,专挑评价高的买,甚至买了其他什么战胜孕期及产后焦虑、怀孕与分娩百科全书、第一次当奶爸,真心希望这些书能帮到贺颜。


    如果贺颜跟元丰就这样组建家庭,他心里挺支持的,哪怕自己失业也没关系。他早把元丰当朋友对待,不希望元丰肚子里的孩子像他一样变成留守儿童,那样太苦了。


    难得回想起童年,陈硕拿出手机刷着贴分散注意力,顺便等元丰出来。


    于锐微信来得巧,又跟他发牢骚了。


    于锐:【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老子不伺候了!】


    于锐:【哎,李总刚才又训人了,训到口渴让我端杯咖啡进去,结果你猜怎么的,我也被训了】


    于锐:【他最近真的吃火药了,陈助理你那儿还忙不?什么时候有空约一杯,我请客】


    看到“李总”俩字儿,陈硕有删除于锐的念头,可还不是时候,万一李格炸到他家门口就不好了,得继续保持社交。


    陈硕:【李总最近一直在公司里吗?】


    于锐:【也不是,前一阵消失了几天,重要的会都没来开】


    陈硕又一下想起那天楼道里发生的插曲,猜到李格为什么没去公司了,只能说活该,没打成猪头都算轻的。


    于锐:【李总一下班,全员松口气,不容易啊】


    陈硕:【他下班了?】


    于锐:【是啊,他今天就来开个会,顺便训我们】


    陈硕看了下时间,不到十一点,这么早下班应该不是想去他的公寓吧?他在民宿时与外界切断了联系,李格到底有没有去过,不得而知。


    陈硕:【李总上周有这样早下班吗?】


    于锐:【有两天下午三点就走了,估计是去约会。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他放着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不珍惜,真渣啊,让给我多好】


    打听不出什么来,陈硕随便挑了个表情包敷衍过去。没多久,一通陌生来电弹进屏幕,他心里一咯噔,直接将手机静音。


    李格使用过两个手机号,常用的已经被陈硕拉黑,现在这个则是之前只发过一条短信的新号码,嘲他不经吓。


    等来电自动断开,他果断拉黑。


    总算打通小助理的电话,李格挺欣慰自己没被拉黑,谁知再一拨打,居然又被拉黑了,真他妈可以。


    “操。”


    他从没这么窝火过,气头上想过放弃,一个小助理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值得他在这儿耗费精力?前前后后搭进去多少时间多少心思?还他妈挨了一拳,脸肿好几天。


    当晚,李格约了老同学董默喝酒。在董默的牵线下,他把身材与陈硕相似的那个男模带去酒店操了一通,却怎么都不解气,仍觉得窝火,甚至憋屈。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


    男模嗷了一嗓子,闷得难受,于是拿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卖力讨好金主:“我是你的狗。”


    “谁允许你露脸了?不知道自己难看?”李格瞬间没了兴致,一脚把男模踢下床,“真他妈倒胃口,滚!”


    男模莫名其妙,也不敢吭声,赶紧穿上衣服跑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李格烦躁地点了根烟,边抽边想,自己真是饥不择食了,都赖那个姓陈的东西,害他变成这样。


    操,不能这么下去。


    北城的秋天早晚温差大,屋里已经能感受到凉意。陈硕收起薄毯,换了一床被子,洗完澡九点准时躺下。


    刚来一点睡意,门突然被敲响。


    陈硕睁开眼,警惕地坐起来,敲门声一下接一下仍在持续。他起身,光着脚慢慢靠近,很快听到了李格的声音。


    “姓陈的,开门。”


    “你个装货,少他妈跟我装啊,我知道你在家。”


    听着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陈硕无语,这风流鬼酒后挺会给人扣帽子。


    “不开门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吼两句?让你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再告诉他们,你上回被我亲得丢了魂儿。”


    陈硕:“……”


    “你以为你能躲一辈子么?我话撂这儿,我李格想干的事儿,就没有干不成的,干-你也绰绰有余。”


    低估了李格的变态程度,陈硕干脆装死,直到敲门声消停,门外许久没出动静,才回到床上躺下。


    时间在流逝,他听着时钟滴答作响,确定自己失眠了。


    窗外天光大亮,李格被阳光刺醒,迷迷糊糊睁眼,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慢慢涌来,他一秒钟清醒,坏事儿了,好像把小助理给骂了。


    算了,他想。


    骂就骂了,姓陈的活该欠骂。


    虽然这么想,但一口没吃上,李格中午还是亲自去了趟恒信集团,试图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却意外得知小助理请假去了外地。


    “他请什么假?”


    “你发什么疯?”贺颜数落表弟,“一天天的没点正经事儿,我管不了你,下午给你妈打个电话。”


    “……”李格不痛快,自暴自弃说,“你打吧,我直接出柜,反正我这辈子对女人不行,没救了。”


    关于人生大事,贺颜跟李格属于大哥别说二哥,都差不多。贺颜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只劝表弟:“想清楚再做决定。”


    “我想得很清楚。”李格说,“我得追到陈硕。”


    贺颜:“……”


    李格:“不追到手,我名儿倒过来写。”


    贺颜:“赶紧换个人,他不是,别招他。”


    李格:“怎么不是?他初吻都给我了。”


    贺颜:“……”


    见表哥不说话,李格忍不住打听:“他到底是谁的儿子?我心里好有个底,你不说我自己去查。”


    贺颜没辙,三言两语告诉了表弟。李格听完放下心,原来不是什么厉害的背景,陈硕就是江城一个小企业家的儿子,他姨夫还是这个小企业家的贵人,对方四年前偶然得知自己儿子在恒信集团工作,便打了声招呼,托贺颜照应下。


    “巧了嘛这不是?”李格一笑,“他爸跟我一个地儿。”


    贺颜不爱谈别人的家事,就没提陈硕父母离异这茬,至于陈硕父亲到底是哪儿的人,他也不在意。


    他提醒表弟:“我劝你换个人,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么?”


    “我什么德行啊?”李格不服,“你知不知道我为他花了多少心思?我现在天天惦记他,只要他跟我好,我肯定好好对他。”


    贺颜:“……”


    李格:“他这假请到什么时候?”


    贺颜:“十二月。”


    “什么?”李格赶忙掏出手机,打开日历看日子,哪怕截止到一号都有四十来天,现在才十月……


    “真他妈有能耐啊。”他气笑了。


    秋去冬来。


    十二月初,北城迎来初雪。


    NT检查这天,元丰起了个大早,激动地穿上孩子他爹给买的冬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


    检查一切顺利,在医院见到陈硕时,他更激动,忘了生疏直呼对方大名:“陈硕!你休假回来了啊,玩得咋样?”


    “嗯,玩得很好。”陈硕是算着元丰的孕期回来的,他其实哪儿也没去,依旧是郊外那家民宿,给自己放了一个长长的假,整个假期没使过手机。


    于锐断断续续给他发过牢骚,刘大森和金虎两位导演也找过他,邀请他提前观看那部重口文艺片,给点真实反馈。


    还有一条短信来自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景海。


    从改随母姓的那刻起,陈硕的世界里就只有母亲陈美芳。他就回复了于锐,顺便确认一个消息,风流鬼真的消停了,和女朋友感情稳定,但流连酒吧。


    贺颜亲自把元丰送上车,叮嘱道:“只有两个小时,自己注意些。”


    元丰点点头,“他跟我一个村的,好久没见了。”


    “嗯。”贺颜嘱咐助理,“在边上看着,别让他吹风。”


    “好的,贺总。”


    一回来就有工作,负责接送元丰去见一位老乡,陈硕相当积极。


    车里安静,元丰打算跟陈硕叙叙旧,兜里手机响了,老家传来的好消息,妹妹生了个大胖小子,自己做舅舅了。


    然而通话一结束,元丰叹气:“陈助理,你过年要回老家不?”


    “不回。”陈硕没把元丰当外人,说,“我六年没回去了。”


    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元丰以为陈硕他爸也不在人世了,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陈硕:“没事,不用道歉。”


    元丰憋不住问:“那你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吗?”


    陈硕:“嗯。”


    原来陈硕与自己一样,元丰太理解一个人孤单过年的滋味儿,怕陈硕难过,他安慰道:“咱俩还挺像啊,我也自己一个人过年,其实挺自在的。”


    陈硕:“嗯,我比较喜欢安静。”


    “哦哦。”元丰不喜欢安静,过年就该热热闹闹的。本想邀请陈硕一块儿过年,一想自己都有肚子里的小元宝和孩子他爹了,不知道能不能张口。


    到达元丰老乡的修车行,陈硕被那个叫许辉的男人一通直白打量,有些不适,一想对方是元丰亲切的老乡,他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算作招呼。


    许辉:“那男人是谁啊?司机吗?别告诉我你被富婆包养了。”


    元丰:“不是,哎哟快进店里说。”


    不放心元丰,陈硕就站在修车行门口吹着冷风,手机突然响了。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见是不熟悉的陌生号码也没多想,刚接通,店里传出一声吼。


    许辉:“我操!!真的假的?!!”


    “……”元丰耳朵快聋了,“你轻点行不行啊?再这样我走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在哪?”听筒里的声音令陈硕僵了一瞬,确认元丰的情况要紧。


    他无视李格,先进修车行看了下,确认元丰无碍才又出去,问对方:“有事吗?”


    李格:“嘴都亲过了,你这什么态度?”


    陈硕:“没事我挂了。”


    李格:“别,我晚上去找你。”


    陈硕:“没空。”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挂断,因为陈硕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寒暄了两句,因为陈硕下意识那么说了,不知道应该怎么甩掉这坨狗屎,鞋扔了都不管用。


    他不会离开北城。


    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若有朝一日真的离开北城,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谁。


    “……”李格看着手机,估摸自己又被拉黑了。


    他被拒出耐心了,现在瞧不上守株待兔的法子,可绞尽脑汁也没个突破口,思来想去,还得把贺颜请出来。


    下班前,贺颜接到表弟打来的电话,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没空。”


    “我说最近怎么请不动你,原来急着回家哄媳妇儿。”李格说起前两天听到的喜事儿,“真牛逼,不声不响当了爹,我居然要做叔叔了。”


    贺颜:“什么事儿?”


    李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贺颜:“挂了。”


    “哎,别别别。”李格说,“你这个事儿刺激到我妈了,她现在逼着我相亲。说吧,怎么补偿我?”


    元丰还在家里等着,贺颜没时间浪费,简短道:“等你结婚,包个大的。”


    “……”李格激动起来,“成心的?我他妈上哪儿结婚去?晚上出来喝酒,当作补偿。”


    贺颜:“过阵子再说。”


    “妻管严?”李格惊了,“等会儿,你还是我大哥么?”


    贺颜:“他最近不舒服。”


    李格:“真是让你捡到宝了,我怎么没碰上这样的,省得我妈念叨。”


    “……”贺颜觉得自己是捡了个祖宗。


    李格:“好消息是我有侄儿了,坏消息是你那小助理不搭理我,快给我出出主意。”


    过去这么久还没消停,贺颜低估了表弟的好胜心,服气道:“你跟他较什么劲儿?我出不了主意。”


    李格:“我较什么劲儿了?真的惦记他,现在就好他这口,换谁都不行。”


    贺颜:“挂了。”


    李格:“……”


    早在中午听到陈硕的声音时,李格就心痒难耐了,想象着对方的声音如果在床上叫起来会是什么样,肯定跟那些骚蹄子不一样。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联系不上的日子里也没多惦记,白天心思都在项目上,顶多晚上偶尔想一下,想了就自己解决一下。


    贺颜那边都没突破口的话……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李格愁得不知道怎么接近陈硕时,他的表哥贺颜搬家了,换了套几百平米的大平层,他那素未谋面的男大嫂也住了过去。


    他从姨妈口中得知,叫元丰的男大嫂如今在家学习,家教老师已经安排好了,姓陈,单名一个硕。


    “教材已经整理好,书房在这个方向,跟我来。”陈硕边走边说明情况,“贺总交代过,你每天会有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上午下午各一小时。”


    元丰惊喜:“他同意我学习了啊,也不提前告诉我。”


    陈硕迟疑了两秒,说:“大概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明天开始我会过来给你上课。”


    “啊?你来给我上课?”元丰惊了,“陈助理你可真厉害,还会教这个。”


    陈硕:“不厉害。”


    元丰:“别谦虚啊。”


    元丰跟着陈硕去了书房,看到里面的环境时再次惊到了,追问:“是不是走错书房了?怎么这么大?”


    “没走错,是你的。”陈硕指着其中一侧书架介绍,“这边是小学至初中的,另外一边是高中的。”


    元丰:“连高中的都有了啊,肯定很难。”


    陈硕:“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是的。”


    “哦,那——”有铃声响起,元丰见陈硕直接掐断电话,有点不好意思,“陈助理,你可以接啊。”


    “是广告推销。”陈硕面不改色。


    元丰:“那确实该挂,别搭理。”


    陈硕走到学习桌那儿,还没开口,电话又来了。


    “广告推销特烦人。”元丰发现陈硕好像很为难,主动说,“你脸皮薄,要不我来接,帮你骂几句。”


    “……”陈硕无奈,“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


    元丰:“哦哦,你去,我自己转转。”


    为什么没有拉黑李格,因为陈硕知道拉黑也没有用。他进了客卫关上门,并没有接通,仍是选择挂断,只是想独自静一静。


    第三通电话没有来,反而进来一条短信。


    “为什么没拉黑我?”


    陈硕此刻很想回复一句:放过我吧。宫斗剧里的奴才也这样求过主子,可惜结局仍是死路一条。


    李格只骚扰了这么一下,隔天便带着助理雷厉风行地闯进姨妈家,给在家学织毛衣的闵兰瑛吓一跳。


    “小格,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闵兰瑛看着门口的大外甥和他脚边的几个大箱子。


    “过来看看您。”李格回头吩咐助理,“于锐,给我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去。”


    于锐吭哧吭哧往屋里搬,看到夸张的大平层又疯狂羡慕嫉妒恨,想着等会儿得找陈助理唠唠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姨妈,不光是您的,还有给我哥他媳妇儿准备的,听说孕妇爱吃水果,随便弄了些。”李格主动搬了两大箱东西,“这两箱是给小婴儿准备的,奶瓶衣服和玩具,还有胎教音乐。”


    “……”闵兰瑛数落,“你这孩子,下回可不许了啊。”


    “这不是当叔叔了么,心情忒激动。”李格走进屋,四处扫了眼室内格局。


    闵兰瑛:“让助理一块儿歇会吧,我去给你们倒茶。”


    “不用,姨妈。”李格冲助理甩手,“自己打车走,把门带上。”


    于锐领命,悻悻地离开了。


    “姨妈,”李格直奔主题,“我哥老藏着掖着,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大嫂,听说他今儿开始上课了?”


    “这会儿正学着呢。”闵兰瑛稀奇,“你们还没见过?”


    李格:“我哥不让,所以我过来了。”


    都是自家人,早晚得熟悉。闵兰瑛把外甥领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小丰,阿姨进来了。”


    “好嘞!”


    门一开,李格直接忽略长相清秀的元丰,目光停留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对方看到他时,眼里有转瞬即逝的惊讶,他满意地笑了。


    闵兰瑛笑着介绍起来:“小丰,这是小颜表弟。你也学了半个多小时,正好歇会儿,我去给你们准备水果和点心。”


    “你好。”元丰没见过李格,愣愣地打了声招呼。


    李格这才看向身穿居家睡衣的“突破口”,有些瘦弱。


    他快步上前,自来熟地握住了元丰的手,笑道:“你好,我是贺颜他表弟,叫李格。都是一家人,我就称呼你大嫂吧。”


    “呃……”元丰尴尬一笑,“你叫我元丰就行,一元两元的元,丰收的丰。”


    李格:“还是叫大嫂吧,亲切一点。”


    元丰:“……”


    陈硕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李格得意的笑容,真的很碍眼,让他不痛快。


    第23章 势在必操 厚颜无耻


    李格感觉自己有几百年没见到白净俊俏的小助理了, 怎么就那么招人惦记呢?真是,好像又俊了不少。


    一跟“突破口”打完招呼,他转而要去问候陈硕, 想趁机握手摸一把, 谁料对方似乎察觉他的意图, 突然侧身避开。


    “元丰,先休息吧。”陈硕表现平静, “你们聊。”


    元丰点头, 一个人不知道怎么面对贺颜热情的表弟,怪尴尬的。


    盯着离去的背影,李格目光不自觉下移,那被西裤裹住的屁股蛋子也让他惦记,什么时候能摸上一把就好了。


    书房一下安静, 元丰正寻思找什么话题, 手忽然又被贺颜表弟握住, 他懵逼看向李格, 想把手抽回来。


    “大嫂,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李格瞎话张嘴就来, “我看你很熟悉,很亲切。”


    “啊,是吗?好像有吧……”元丰可不想要这份亲切,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带把的男人。但李格过于热情, 拒绝显得不礼貌。


    “我就说有嘛。”李格欣慰眼前的小子挺上道,说得真情意切,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大嫂你千万别跟我见外,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元丰干笑着顺水推舟, “我没跟你见外,你叫我名字就行啊。”


    “不合适,”李格一本正经解释,“该有的礼数不能丢。大嫂,我能常看来你么?头回做叔叔,真有点激动。”


    “……”元丰想说,孩子都没出生呢。


    李格:“能常来看你么?”


    “啊,哦。你来吧。”元丰拒绝不了,也根本拦不住,何况李格是贺颜的亲表弟,他想处好关系。


    李格:“得嘞!那我走了大嫂,过几天再来看你。”


    “啊?”元丰又是一个大懵逼,怎么刚来就走呢?他以为自己没招待好,叫住李格,“不坐会儿吗?”


    李格:“不坐了,还有点事儿。”


    元丰:“……”


    离开书房后,李格也没管陈硕躲在哪儿,告别他姨妈,走得干脆利落,似乎只是单纯来探望自己的男大嫂。


    陈硕从客卫出来,见元丰跟贺颜的妈在客厅整理东西,两人手里都拿着婴儿用品,说着关于李格的话题。


    他不想听,却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上前主动帮忙,对元丰道:“我来吧,你注意休息。”


    “没事儿,满三个月了。”元丰新奇地摸着奶瓶外包装,“好小啊,才八十毫升,都喝不了几口。”


    闵兰瑛笑着说孩子刚出生胃口小,又从纸箱里拿出另外几个包装精致的奶瓶给元丰看,有大有小分几种款,还配有不同型号的奶嘴。


    “喂-奶还这么多学问呢。”元丰瞬间对李格生出好感,忍不住夸,“阿姨,贺颜他表弟真细心,婴儿服也买了好多不一样的尺寸,等元宝出生不愁穿了。”


    “可不是。”闵兰瑛说,“他呀从小就黏他哥,一听说你的事儿就着急过来看你。”


    “……”元丰有些感动,觉得自己刚才对李格好像不够亲切,等下回再见面,一定要对这个小叔子热情点。


    陈硕直觉李格是冲着自己来的,然而实际情况打他脸。


    从民宿休假回来到现在,李格没有过分骚扰他,就月初送元丰去修车行那天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之后是昨天上午,连着给他打了两通,他没接也就消停了。


    等给元丰上完课,陈硕第一次在微信上主动找于锐打探情况,结果于锐狂发牢骚,又在那儿恨上有钱人了。


    好在下午,他收到了于锐的最新吐槽。


    于锐:【喷火龙今天吃了开心果,都不训我们了】


    于锐:【对了,刘导上个月找你没?找我和李总了,我俩一起去看的电影,我本来以为会很烂,看完还不错,有点感人。李总非说是赔本的烂片,拍得矫情腻歪,把刘导训了一顿】


    于锐:【这两天在网络平台上播了,确实不太行,李总今天看了播放量居然没生气,一千万就这么打水漂了,给我心疼的】


    于锐:【有女朋友就是好啊,希望李总天天这么正常,我们也能少受罪】


    有于锐这个“眼线”,陈硕稍感放松,猜测李格吃了开心果是因为要做叔叔了。


    这种心情他隐约能体会,从元丰给孩子取了乳名后,元宝就有了强烈的存在感,他也祈祷孩子能平安诞生。


    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平静。


    陈硕每天准时去给元丰上课,然后在午休的时候主动找于锐社交两句,旁敲侧击地打听风流鬼的行踪。


    李格在公司,他放心。不在公司,他警惕。


    二三年级的课业没有难度,元丰没上几天升四年级了,目前主要学数学和初级英语,语文就随便看看课文,做做阅读理解。


    值得高兴的是,他跟陈硕的友情回来了,不再称呼对方为陈助理,俩人课间休息还会一起看宫斗剧,一起交流剧情。


    注意到陈硕捣鼓手机的频率变高,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段,元丰没忍住关心道:“陈硕,你是不是那啥了?”


    “什么?”陈硕放下手机。


    “哎呀处对象啊。”元丰贼兮兮地说,“我看你每天中午都聊微信,盯着手机发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被元丰点醒的这一刻,陈硕才意识到自己对李格过于在意了,且每天都会想到李格这号人。


    见陈硕沉默,元丰以为说中了:“闷声不响干大事儿啊你,是不是休假的时候找的?她在北城吗?”


    “没有。”陈硕生硬地强调了句,“没有处对象。”


    元丰:“啊,是我误会了。”


    陈硕:“嗯。”


    气氛莫名冷场,给元丰整尴尬了,及时扯开话题问陈硕:“对了,《甄嬛传》我看完了,挺好看的,还有别的宫斗剧推荐不?”


    “看《金枝欲孽》吧。”陈硕推荐。


    “好,我先手机搜搜看。”元丰打开手机百度,趁机偷瞄陈硕,与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可他能感觉到陈硕怪怪的。


    不会才谈就失恋了吧?元丰心里正纳闷,忽听陈硕开口向他解释。


    “是以前的一个同学。”陈硕不能介绍于锐的身份,只好扯谎,“大学同学。他工作不太顺利,找我聊天。”


    “你还跟以前的同学有联系啊?”不怪元丰惊讶,在他印象里陈硕一直独来独往,几乎零社交,也很少谈及自己的隐私。


    “嗯。”陈硕略作停顿,“我不会再跟他联系。”


    “啊?”元丰稀里糊涂了,着实猜不透陈硕的心思,又劝陈硕,“我不是那意思,就随便问问,跟同学联络感情挺好啊。人在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


    陈硕:“不是因为你。”


    元丰越发觉得陈硕怪怪的,担心起来:“陈硕,你要有什么心事儿可以跟我说,我也是你朋友啊。”


    陈硕嗯一声:“谢谢。我很好,目前没有心事。”


    元丰:“你看你多见外啊,又跟我谢谢!”


    陈硕:“抱歉,那我收回。”


    “我勒个去。”元丰败给陈硕了,往椅背上一靠,摸着鼓起来的小孕肚说,“还是元宝不跟我见外,我看我得管你叫陈老师。”


    陈硕:“……”


    其实大学期间,陈硕有过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对方与他经历相似,甚至比他还惨一点。他们同样做过留守儿童,同样父母离异,母亲同样患癌去世。


    陈硕珍惜过这个朋友,但大学毕业那年对方问他借走五万后,彻底销声匿迹。那笔钱里,有三万是他勤工俭学攒下来的,有两万是陈美芳的遗产。


    多个朋友,只会增加麻烦。


    这段过往没必要说给元丰听,因为他讨厌。


    “逗你的!”元丰嘿嘿一笑,“我还管你叫陈硕,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别因为我的话往心里去啊,还指着你教到我高中呢。”


    陈硕看着元丰,又有些认可元丰刚才说的那句话。但他不要多条路,他只是想偶尔有个能说说话的人,啰嗦一点也没关系。


    正如此刻。


    在他迫切想转移注意力的此刻。


    “谢谢你,元丰。”


    “客气啥?”元丰坐直身体,假模假式地向陈硕鞠躬,“我也谢谢你啊陈老师,要不咱休息会儿,先看一集你刚说的电视剧。”


    陈老师第一次偷懒,听从学生的安排,点头应了声“好”,声音有了一层愉悦的起伏。


    然而下一秒,书房门被打开了。


    “大嫂!”李格满面春风地走进书房,手里还端着切好的果盘,“我来看你了,还有我的侄儿。”


    “……”没等元丰开口,陈硕喊了下他,说要去卫生间。


    李格只当没看见陈硕,今天的目的是“突破口”,心再痒都得忍着。他忍这么些天就是为了让陈硕放松警惕,在这儿安心教课。


    对付这种泼辣的小助理,要循序渐进,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再趁虚而入,然后一鸡拿下直接干。


    不知道该聊什么,元丰把李格请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没话找话:“你怎么没上班啊?”


    “公司有人打理,我比较闲。”李格目光扫到元丰的孕肚时难免好奇,趁他哥不在便问元丰能不能看看肚子,顺便拉近一波距离。


    肚子没给外人看过,元丰有点为难,用双手稍微绷紧睡衣问:“这样可以不?”


    “可以可以。”听说不如亲眼所见,看到微鼓而圆的孕肚,李格吃惊,“我还真是要当叔叔了。”


    “……”元丰接不上茬。


    “大嫂,你跟陈硕关系看着挺好啊。”李格状似随意地问。


    元丰记着李格给孩子买的那些东西,又是孩子他爹的亲表弟,误以为李格跟陈硕也熟悉,回道:“是啊,我把陈硕当兄弟的。”


    瞧着不声不响,跟别人倒能称兄道弟。李格又给陈硕记下一笔账,接着道:“我看他像个闷葫芦,你俩能聊一块儿去么?”


    “能啊。”元丰说,“刚才我还跟他聊宫斗剧呢,他又给我推荐一部,准备去客厅看的,结果你来了。”


    “宫斗剧?他给你推荐?”李格显然不信。


    元丰:“对,咋了?”


    李格:“所以你俩平常会聊宫斗剧?还会一块儿看?”


    元丰:“是啊,陈硕喜欢看宫斗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你哥晚上还陪我看呢,刚把《甄嬛传》看完。”


    李格:“……”他完全没法将陈硕那个机器人装货与宫斗剧联想到一起去,合着突破口在这儿呢?


    元丰:“你要没事儿也看看啊,真挺有意思的。”


    李格哪里看得下去?可一想这是个关键的突破口,如果把剧看完制造出话题,这个突破口将成为他和陈硕建立肉-体关系的基石。


    于是他立刻问元丰,陈硕刚才推荐的那部宫斗剧叫什么,把剧名记下来后,起身告辞。


    “又要走啊?”元丰跟着起身,“你这也没坐多久,都快饭点了,留下来吃个饭。”


    李格脚步一顿,改了主意。自己难受了这么多天,得让陈硕也难受难受,有能耐就待在卫生间里甭出来。


    客卫里,陈硕靠墙而立,隐约能听到门外的动静。元丰和李格从书房里出来了,有说有笑听不清在聊什么。


    这里不是锦西湾,离他的公寓不近。


    他中午会留下来吃饭,吃完陪元丰看会儿电视,然后元丰会去午睡,他则留在书房备课。这一阵都是这样重复而安稳的生活,让他感到踏实放松。


    敲门声响起,陈硕转头看向门。


    “陈助理,你好了么?我也需要用一下卫生间。”李格心里数着数,不到两秒门开了,比他想的要快。


    陈硕对上李格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小助理面无表情,又成机器人了。李格本想逗一下子,问陈硕是不是占着茅坑躲他呢?可惜时机未到。


    他拿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冲陈硕微微一笑:“真是好久不见啊,上回过来差点没认出你,到家了才想起来。”


    陈硕平静地移开目光,侧身让出位置。


    李格盯着陈硕的背影,嘴边笑意更深。


    今天家里热闹,元丰想着都一块儿坐下来看电视剧。结果陈硕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午饭不吃了,李格是吃完就要走,说公司里有事儿。


    “就我闲得发慌。”元丰嘀咕起来。


    李格耳朵尖,听见后表示:“大嫂,等你下午下课了我再过来,给你分享点有意思的,关于你男人的小秘密。”


    “……”元丰被勾起好奇心,“什么小秘密啊?”


    李格:“来,先加个微信。”


    元丰:“我去拿手机!”


    车窗外寒风呼呼吹着,车里也散着刺骨的寒气。陈硕没有启动,没有打开空调,就坐在这冰冷的空间里,翻看微信中这些天自己和于锐的社交记录。


    从头至尾,话题始终围绕着李格。


    冬日昼短夜长,贺颜回到家,先是听见了元丰嘻嘻哈哈的笑声,跟着又听见另一道欠揍的声音。


    李格:“不光抢我玩具,坏事儿没少干。我想起来了,他还跟一小姑娘玩过家家。是吧,姨妈?”


    闵兰瑛:“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一晃二十多年,那小姑娘也嫁人了。”


    “他俩演老公老婆,抱着个玩具娃娃,一块儿哄孩子睡觉。”李格继续贺颜抖黑料,“我说带我一个,他以为我要跟他抢老婆,让我滚回家去。”


    “哈哈哈!”元丰边笑边问,“他还能跟姑娘一块儿玩啊?我都不信了。”


    “骗你干什么,真——”余光瞥见餐厅门口站着的男人,李格话锋一转,“好吃,这带鱼真好吃。大嫂你尝尝,听说孕期吃带鱼大补。”


    “我吃了。”元丰听得正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追问李格,“他还跟那小姑娘玩啥了?”


    “这个嘛……”李格有些为难,“我建议你晚上亲自问问他。”


    元丰:“他肯定不告诉我。”


    李格并非想蹭这顿饭,完全是为了跟元丰搞好关系,不抖点他哥的黑料,还怎么套近乎?一切都是为了拿下陈姓小助理,势在必操!


    一吃完饭,他赶紧溜了。


    两天后,元丰多了一位家教,新来的李老师是个留过洋的海龟,上赶着教他英语。学个小学知识而已,如此兴师动众,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大嫂,我昨晚连夜给你出了份卷子,难度不大,你试着做一做。”李格把随便打印的卷子递给元丰,“不会就空着,考完再教你。”


    风流鬼突然整这一出,带着卷子过来抢走英语课,陈硕已经说不出话来,沉默地坐在一旁思考人生。


    想想又不放心元丰,他瞄了一眼纸上的英语填空题,差点没绷住表情。


    1、How____you?


    2、____New Year!


    3、This is____apple.


    4、What colour……


    这不着调的,这么糊弄人。


    “谢谢啊。”元丰接过那张卷子,心里纳闷李格为啥一来就让他考试。算了,老师也是为自己好,埋头做题吧。


    这一埋头,没发现边上两位老师的不对劲。


    元丰上课时,陈硕比元丰还专注,手机通常会静音。直到眼前伸过来一部手机,屏幕里显示短信界面,收信人为“陈助理”,右侧对话框里有一段文字。


    “那次亲你是我不对,确实挺过分的,我为我的性骚扰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是真的挺喜欢你。”


    书房里异常安静,只听见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元丰在认真做题,哪怕是李格敷衍出的,也没有马虎,根本察觉不出卷子的背后代表着李格的目中无人。


    因为目中无人,所以厚颜无耻。


    陈硕瞧不上李格,无声挥开碍眼的胳膊,没给李格半点眼神。


    几秒过后,那部手机又伸了过来,李格又发出一句“对不起”,他再次挥开,手机再次伸过来。


    如此反复七八个来回,陈硕直接站起身,见元丰回头看过来,他说:“你先写,我去下卫生间。”


    等陈硕离开,李格像个没事人一样。


    “李格。”元丰喊。


    李格:“大嫂你说,是哪道题不会么?”


    元丰:“不是,你出的太简单了,能不能给我上点难度啊?我看还是让陈硕教我吧,他比你会出题。”


    “……”李格面子挂不住,同时胜负欲被激发,“他能有我厉害?你等着,回头我就给你上难度,等你做完检查。”


    元丰:“行,我那检查比较复杂,做完还得养半个月,你哥不让我学习了。你慢慢准备,不着急。”


    半个月……李格掐指一算,再过半个月正好跨年,多好的日子啊,来一炮打响新年,见不到陈硕怎么行?


    他就指着这半个月培养感情呢,歇菜。


    如李格所想,接下来真的歇菜了。任凭他如何道歉,陈硕就是不搭理他,他想过找上门去道歉,又觉得不妥,万一陈硕再请假跑去外地不回来怎么办?


    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乱子。


    清静了半个月,陈硕这假歇得不怎么样,万幸元丰羊水穿刺的结果很顺利,孩子健康,染色体无异常。


    他吃过午饭,准备去医院替贺颜取报告给元丰送过去,刚出公寓大楼,迎面碰上李格。


    见到陈硕,李格都要敬佩自己,真他妈能忍啊,敢问世界上有哪个男人像他这么有定力?和尚都没他强。


    他笑着打招呼:“哪儿去?”


    结果被甩一冷脸,在这寒冬腊月的天里,冷得李格想爆粗,想使劲发泄。一方面气陈硕不识相,一方面气自己贱得慌,就非得吃这么一口是不是?


    还真是。


    陈硕无视李格,胳膊却被猛地攥住。


    “我跟你道歉了不止三十回吧?你还闹什么别扭。”李格压着脾气说,“亲一下而已,至于么?”


    光天化日,公寓前车来人往。陈硕顾及周围,冷眼盯着李格:“放手,我还有事。”


    元丰刚出检查结果,李格一猜就知道陈硕要去哪儿。他松开陈硕的胳膊,笑了笑:“正好要去元丰那儿,你捎我一趟。”


    “捎不了。”陈硕拒绝,直接走人。


    李格跟上去,从突破口出发:“你喜欢的那部宫斗剧,《金枝欲孽》我看完了,皇帝表现挺不错。要我说,这男人就不该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


    陈硕默默往前走着。


    真他妈油盐不进。李格气急又说:“男人就应该跟男人掺和在一块儿,比如咱俩。”见陈硕突然停下脚步,他问,“怎么了?”


    断断续续被骚扰了几个月,生活受到严重影响,陈硕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怎么摆脱这个困境。如果杀人不犯法,他真想弄死李格,哪怕遭报应下地狱。


    陈硕盯着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沉思了一小会儿,忽然说:“有点渴,去便利店给我买瓶水。”


    李格惊了一瞬,随即从大衣兜里摸出一瓶罐装热饮递给陈硕,“你看咱俩是真的有默契,我刚从那儿过来,特地给你买了暖手,就赖你刚才气我,忘了给你。”


    “……”陈硕瞥了一眼,没有接,“不喝热饮。”


    “唉……”李格叹气,“你上哪儿找我这么体贴的?我告诉你,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陈硕一阵恶心,听不懂李格在胡说什么,只见李格又从大衣另外个兜里掏出一罐饮品。


    李格盯着陈硕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说话不再刻意讨好:“就怕你不喝热的,一冷一热都给你备着,我车上还给你订了一束花,只要你愿意跟我,我肯定会对你好。”


    陈硕直直盯着人模人样的李格,隔了几秒才开口:“我真想弄死你。”


    第24章 我—想—操—你。 离我远点


    有风灌进耳朵里, 李格似乎没听清楚,又似乎太过意外。


    他直视陈硕蹙着眉的严肃冷脸,也是隔了几秒, 忽然一声爆笑, 再看陈硕时的眼神变了, 里头有戏谑有得意,好像挖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宝贝。


    “哈哈, 我果然没看错你……真行。”


    阳光照在李格张扬肆意的笑容上, 李格笑得身体微微前倾,双肩抖动。陈硕嘴唇紧抿,保持沉默,就那么盯着李格,盯着他欠抽的笑容, 没眨一下眼。


    等李格笑够了, 陈硕的脸色也恢复正常, 与往日一样面无表情, 叫人看不出丁点情绪。


    这一笑,李格通体舒畅、兴奋躁动, 浑身都有劲儿了。奈何没处使,恨不能把陈硕抓去酒店操他个三天三夜。


    见陈硕又变成一声不吭的古板机器人,扭头就走,李格上前将人拦住:“等会儿,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陈硕不后悔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只是一再低估李格的变态程度, 没料到自己的警告会成为对方兴奋的催化剂。


    他冷静拒绝:“别再跟着我。”


    “行啊,再说一遍我就不跟着你。”李格压不住挖到宝贝的这股子兴奋,嘴角始终上扬, 声音含着笑。


    陈硕后悔的是上午健身回来,没把车停进地库。他绕开李格,直奔前面那片露天停车区,却又被李格拦住。


    “不是说想弄死我?”李格仍是笑,“胆儿挺肥啊。真小瞧你了,半个月没见,给我这么大一惊喜。”


    怕李格更兴奋,再当街耍流氓,陈硕无奈退让,迟疑数秒后在寒风中低声说:“李总,我对你没有兴趣,也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你找别人行吗?”


    见过陈硕真实的一面,李格现在瞧不上客客气气的机器人。


    他将饮品揣回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抖了根烟衔在嘴上,手护着火把烟点了。而后故意慢慢抽上两口,就为了磨一磨小助理的性子,给他老实候着。


    陈硕微抬手,撩起袖口看了眼表上时间,已经被李格耽误了好几分钟,贺颜跟元丰还在等他送报告。


    “你对我没有兴趣,”李格注意到陈硕腕上那块不值钱的表,接着说,“跟我有关系么?我对你有兴趣就行了。”


    陈硕:“……”意料之中。


    “还有,别跟我这儿装机器人。”存着惩罚的恶劣心思,李格往前一步,又故意冲陈硕脸上吐了口烟,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猝不及防吸了口二手烟,陈硕差点被呛到。


    李格目光挑衅,笑问:“真是性冷淡?没事儿,我给你治,不收费。”


    陈硕:“……”


    李格:“开个玩笑。”


    陈硕麻木地站着,想到那部几乎火遍全网的宫斗剧,女主当着先皇后的祠堂,给反派灌下一瓶鹤顶红,反派当场断气。


    他也很想给李格灌一瓶,很想生活回到年前的状态。如果当初没给林羽之提供试镜机会,或许这辈子都不用跟李格接触。


    “我是真挺喜欢你的。”惩罚了一棒子,李格拿开燃着的烟,对陈硕温和笑着,“也是头回追一个人这么长时间。我知道我什么德行,确实过分,这不是以前没正儿八经追过人么,用错方法,我也在慢慢改。你要觉得发展太快,我给你时间适应,咱俩先从拉手开始,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陈硕:“……”


    今晚是跨年夜,李格特意穿了正装来挽回形象。他表现得斯文正经,一番真情流露,换别的骚蹄子听了怕是当场菊部降雨。


    可惜小助理不吃他给的这颗虚情假意的甜枣儿。


    至此,陈硕放弃最后的沟通。


    “我真想弄死你。”他看着李格,重新说了一遍。


    陈硕顶着张棺材脸放狠话,李格只觉得有趣又笑出了声,有些不满地点评起来:“没刚才有气势,怎么蔫儿了?”


    “别再跟着我。”说完,陈硕快步离去。


    大丈夫言而有信,李格立在原地没动,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走远,然后上车,关上车门。


    还没操过这么清高的。他心痒难搔,又给陈硕记下一笔账,打算留着以后到床上一笔一笔全讨回来。


    下午,元丰收到陈硕的短信,迫不及待地在客厅里散步,门铃一响,他激动地过去开门,一看是李格。


    “大嫂好!”李格热情招呼。


    元丰歪着脑袋看了看李格身后,问:“陈硕呢?”


    “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李格进屋换上拖鞋,“听说你养好了,我来给你上一节课。”


    “啊,可是我今天不想上课。”元丰分享喜悦,“元宝检查通过了!我现在没心思干别的事儿,就等着陈硕给我送报告。”


    李格:“恭喜大嫂。”


    元丰:“谢谢谢谢!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李格:“真不凑巧,今儿晚上跨年,我有应酬。”


    “原来今晚跨年啊,新的一年来了……”元丰光记着明天元旦,把跨年夜给忘了。


    “是啊,不想上课的话,不如我教你几句实用的?”李格忽而一笑,逗元丰,“晚上说给我大哥听。”


    元丰从贺颜那儿打听清楚了,知道李格是个风流鬼,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拒绝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李格:“特别好听,不想学?”


    元丰摇头,“肯定不是啥好话,骚话还差不多。”


    “……”李格一脸无辜,“什么骚话,只是教你用英文说几句甜言蜜语。”


    元丰:“算了啊,怪肉麻的。”


    李格:“你们两口子之间有什么肉麻不肉麻的?孩子都揣上了,脸皮儿厚点,说不定你男人喜欢。”


    元丰:“你……反正我不学。”


    “行吧,我去找姨妈聊聊天。”李格话音才落,门铃响了。


    他心心念念的小助理来了。


    陈硕无视元丰边上的男人,将手里文件袋交给元丰,“检查报告。”


    “辛苦了啊。”元丰伸手时感受到陈硕身上的凉意,忙招呼他,“快进来坐着歇会儿,暖一暖。”


    “不了,还有事。”陈硕刻意忽视紧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对着元丰,“明天我过来给你上数学课。”


    元丰:“过两天啊,元旦我放假。”


    陈硕:“好,我走了。”


    “呃?你慢点儿啊。”见陈硕走得匆忙,元丰疑惑,怎么又像上回那样怪怪的呢?这肯定有心事儿啊!


    今儿一天就两回,李格记不清自己盯着陈硕的背影看了多少回。他快速换上皮鞋,匆匆留下一句:“大嫂,我先走了。”


    “啊?”元丰懵了,“你不是要找阿姨聊天吗?”


    李格:“突然有急事儿,改天再来。”


    元丰:“……”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李格追过去,电梯前不见陈硕人影儿。大平层两梯一户,他一瞧电梯楼层明白了,怂包刚躲着偷听他和元丰讲话,等不来电梯,改从楼梯下去了。


    二十多层,挺有种的。


    李格准备追下去吓唬一下陈硕,电梯赶巧到了。他仔细一琢磨,中午才闹那么一出,现在追下去适得其反,自己都他妈忍到跨年了,还差这一天两天么?


    硬菜就得慢慢品,吃急了烫嘴。


    于是乎,李格潇洒走进电梯,决定大发慈悲放怂包这一马,不记这笔账了。


    进入新的一年,北城气温骤降。


    元旦三天假期,陈硕抽空去了趟寺庙,烧香拜佛。


    他原本不迷信的,但自去年年初与某个不着调的风流鬼产生交集以后,就一直不顺,生活状态也越来越糟。


    陈硕知道许愿是自欺欺人,如果管用,陈美芳早活过来了。可人有时候需要“自我欺骗”这项能力,把自己骗好了,面对生活时才不至于痛苦。


    就像小时候,他总欺骗自己,景海会回来看他,等景海一回来,破碎的家就完整了,陈美芳不用那么辛苦了。


    现实告诉他,他姓陈,不姓景。


    陈硕许了一个简单的,与李格无关的愿望。


    假期一结束,元丰盼着两位老师的到来,又埋头苦学,生怕等孩子出生后,自己作为家长没能力辅导元宝功课。


    正专心写着英语试卷,元丰突然尿急想上厕所,冷不丁抬头一瞧,两位老师居然在偷传小纸条。


    陈硕迅速拿起自己桌上那张拒了有十多回的小纸条,淡定揣进裤兜,随后看向元丰,又淡定问他:“是有哪里不会做吗?”


    “没啊,我就是想上个厕所。”元丰看看陈硕,又看看李格。


    李格连忙起身,笑道:“大嫂,我扶你去卫生间。”


    “不用不用。”元丰摆手拒绝,“我现在能走能跑,没事儿。”


    李格:“那怎么行?我哥不在,我有义务照顾你,还是送你到门口吧。”


    “真没事儿啊。”元丰刚站起来,忽地“哎哟”一嗓子,伸手捂住肚子,把边上俩人都吓坏了。


    陈硕紧急扶稳元丰,关心道:“怎么了?”


    “这叫没事儿?”李格跟着问,“是不是肚子疼?我送你上医院。”


    “是元宝,他刚才突然踢我。”元丰绕过学习桌走了两步,“又踢了,他最近调皮,老喜欢踢我。”


    陈硕&李格:“……”


    十秒钟后。


    “好了不踢了,我先去厕所,题待会儿回来再做。”元丰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书房。


    刚才那一瞬间,李格捕捉到陈硕的紧张。等元丰带上房门,他不客气地质问陈硕:“你不会是对我大嫂有想法吧?”


    陈硕:“……”


    元旦结束后,李格有一周没来,陈硕安稳了一周,以为愿望成真。


    结果于锐主动找他,跟他吐槽李格带女朋友回江城待了一周,昨天才回北城,一脸被爱情滋润过的春风得意。


    “纸条为什么不看?”李格问。


    陈硕这才想起那张恶心的纸条,随即从兜里掏出来,当着李格的面把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十天没见,李格惦记得紧,看着陈硕那张棺材脸,忍不住逗一下:“你真有意思,撕了是想听我用嘴说?”


    纸条上的四个字儿,陈硕撕的时候看见了。


    “我说,我—想—操—你。”李格牢牢盯着陈硕,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复述给他听。


    陈硕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依旧没理会,坐回去打开数学课本看了起来。


    “元丰没几天就放假了。”李格窜到陈硕跟前,双手撑着桌面,“我说了我在慢慢改,你这架子要端到什么时候?”


    许愿失败,安稳的人生没有回来,陈硕心里有些烦,甚至憋得慌,想给李格喂两斤砒霜,一劳永逸。


    他抬眼看向李格,平静道:“端到你死的那天。”


    “操。”李格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儿?有能耐你就端一辈子,要不到我家来,天天端给我看?”


    “离我远点。”陈硕皱起眉头。


    “我这人逆反心理还挺严重的。”李格倾身靠近陈硕,“你越这么说,我越想靠近。”


    “我来了。”元丰推开门,被书房里的画面吓得着实一惊。


    两位老师咋凑得那么近,啥情况啊?


    “我说屋里怎么这么香呢,原来是陈助理头上的洗发水。”李格趁势凑近陈硕闻了闻,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搬出老师的身份催促元丰,“来了赶紧做题。”


    “哦哦。”元丰心里奇怪,这屋里一点都不香啊。


    在元丰看不见的视角里,陈硕攥紧课本,指节发白,手背青筋凸起。书在他手里颤抖,仿佛随时会被撕烂。


    李格暗中瞧在眼里,心想真是道硬菜。


    值得细细咀嚼,再慢慢回味。


    第25章 再次强吻 欲擒故纵


    “时刻前要用at, 怎么这都能出错呢?”李格拿着笔在试卷错题上画了个红叉,继续往后批改。


    “我记岔了。”一挨说,元丰老实坐着遵守课堂纪律。


    “还有这儿要填in啊。”李格用笔敲着错题那一处, “大嫂, 这么简单的介词填空你怎么能出错?”


    “……”元丰脑袋凑过去, 赶紧解释,“我知道这儿要填in, 瞧我这脑子糊涂的, 不小心写错了。”


    “元丰,别这么说自己。”陈硕看不惯李格急躁的教学方式,及时鼓励元丰,“先让脑子放松一下吧,短时间内接收太多知识容易乱, 慢慢来。”


    “是啊大嫂, 别这么说自己。”李格接过这茬并看向陈硕, “我就一周没来, 是不是陈助理没好好教你?”


    “不是,他教得很好!”元丰羞愧, 没敢告诉李老师自己刚才做卷子时走了神。


    陈硕避开李格的视线,起身对元丰说:“我去下卫生间。”


    等陈硕带上门,李格放下试卷和笔,转而跟元丰开玩笑:“大嫂, 你看陈助理是不是尿频?”


    “……”元丰除了上课就是吃喝拉撒睡,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 问李格,“你是不是对陈硕有意见啊?”


    李格:“我是关心他的身体。”


    元丰:“没看出来。”


    通过观察,李格算是了解了。陈硕冲着他时是个装货, 冲着元丰时才有个人样儿,只对元丰上心,只跟元丰一块儿看剧,包括交流剧情,总之眼里就没他这号人。


    枉他花费时间和精力,把《金枝欲孽》全集看完,兜了一圈子,还得兜回来找元丰这个突破口。


    趁着陈硕没回来,李格立马使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会没看出来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来给你上课。就算你是我大嫂,我宝贵的时间也不能天天耗你这儿,还不是担心陈助理一个人吃不消么。”


    元丰:“……”


    李格:“他是我哥的助理,在恒信兢兢业业干那么多年,能力出色。我们做老板的,就欣赏他这种踏实能干的,我早想挖他了。”


    元丰听得一愣一愣,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跟陈硕套近乎才来教我,早聊啊。你哥说他名校毕业,我觉得他跟着你哥干有点屈才。”


    “是嘛,那挺厉害。”李格顺势打听,问元丰和闷葫芦是怎么称兄道弟的,他不信陈硕会主动。


    元丰心疼陈硕专给贺颜擦屁股,想着为兄弟谋个好差事,便知无不言,把自己当初怎么讨好陈硕的法子全说了出来。


    他尤其强调:“其实陈硕不闷啊,他人挺好的,就是独来独往惯了。我刚开始还觉得他像个机器人呢,老摆一棺材脸。”


    “大嫂,”李格如遇知音,“你真是我的好大嫂。”


    “啊?”元丰懵。


    不知不觉间,陈硕已经习惯到客卫里调节自己。每回进来待上几分钟,再听一下门外的烟火气,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元丰,他逐渐适应这样的环境,能与老板母亲相处自如,中午三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看宫斗剧,偶尔交流剧情。


    一个风流鬼而已,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硕拿出手机想看看地图,周边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安静场所,见有一通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来自同一人。


    他点开短信,内容与往年一样,他生物学上的父亲邀他去江城过年。他没有回复,直接将短信删除。


    进书房前,陈硕在门口听到元丰嘻嘻哈哈的笑声。元丰先前做题还有点心不在焉,这会儿又开心了,想来问题不大。


    等李格嚼完贺颜的舌根,他才敲门进去。


    “好了大嫂,我先回去了。”李格看陈硕一眼,将批好的卷子拿给他,相当正经地说,“交给你了,陈助理。”


    陈硕刚接过卷子,李格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他公司有事儿。”元丰替李格解释。


    李格是元丰点头同意的家教,陈硕没立场拒绝,也不会带着私人情绪对元丰指手画脚。他过去坐下,耐心给元丰讲解常见易错题。


    “陈硕。”元丰悄悄暗示,“你考虑重新找个工作不?我刚听李格说了他的公司,感觉好牛逼啊。他还说自己认识很多明星,想要谁的签名照直接跟他说。”


    “不考虑。”陈硕指着错题,“元丰,我刚才讲的你有听进去吗?讲给我听一下。”


    “……”元丰真没听进去,老实认错,求着陈老师再讲一遍。


    陈硕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方面担心元丰被李格带偏,没心思学习;另一方面担心自己忍不下去,对李格动粗。


    因为一张小纸条就轻易操控了他的情绪。


    下班回到家,陈硕先把鱼喂了,再换身衣服去健身馆锻炼。他现在谨慎许多,车必须停到地库,出门前必须贴着门听一下外头动静,确认无异常才开门。


    结果刚出家门,于锐的微信来了。


    陈硕很久没回复过于锐,拉黑不妥,他选择了冷处理。昨天关于李格的吐槽,也是恰好回元丰消息时看见的,怕犯恶心,他将微信暂时退出登录。


    等车开出地库,于锐的电话又来了。


    陈硕又将手机静音,该做什么做什么。然而隔天早晨出门时,他在家门口的地上看见个诡异的保温箱,箱盖上贴有爱心形状的贴纸,颜色火红艳丽,十分肉麻。


    贴纸上写着他家的门牌号。


    怕被邻居看见误会,陈硕赶紧搬回家,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见里面装着各式早点,有豆浆油条、肉包、米糕、粥、糖火烧、煎饼果子,还有一封信。


    一猜就是变态搞的鬼。


    他没管那封信,更没管那些早点,合上盖时手机响了,李格用没被他拉黑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一份,有机会我给你做。”


    陈硕握紧手机,看着短信内容,面上平静如水,可暗下去的眼神却折射出他此刻的心境,有烦躁、有厌恶、有痛苦、也有不解。


    简单一句话,和昨天的小纸条不同,明明没有一个出格的文字,但他知道自己又被操控了情绪,就好像被李格牵着鼻子走一样。


    李格在掌控他的情绪,破坏他的人生。


    同一时间,刚醒没多久的李总此刻正赖在床上,幻想着小助理收到早餐后感动的嘴脸,说不定已经湿了眼眶,等着他过去抱一抱哄一哄,之后一切将顺理成章。


    很快,李格收到回信,激动点开,顿时两眼一黑。


    “滚”


    好一个泼辣的小助理,真是惜字如金,大清早的就让他滚,连标点符号都舍不得给一个。


    李格一通电话飙给助理,质问于锐:“你都买了什么?没给我出岔子吧?”


    “没有没有。”于锐及时报出菜单,“李总你放心,那家早点铺子我天天光顾,干净卫生又好吃,需要的话明天我带一份给你尝尝。”


    李格一琢磨,批准了,并赏给助理一大笔奖金,交代于锐接下来一周继续往陈硕家门口送早餐。


    于锐:“谢谢李总,保证完成任务!”


    李格:“动作轻点,不能把人吵醒,吵醒了赶紧跑知道么?别给我捅娄子。”


    于锐:“我明天六点就送过去!”


    李格:“嗯,尽量买点不影响口感的,得让人吃完能记着我的好。”


    于锐:“好嘞李总,包在我身上,保管你这个小情儿吃完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俗话说,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身体,就得先抓住对方的胃。


    李格心情大好,决定来一波欲擒故纵,给自己上点分,再去刷存在感,于是跟元丰打了声招呼。


    得知李格忙于项目,陈硕放松下来,专心给元丰上课,中午陪元丰看会儿宫斗,日子踏实自在。只是家里那个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处理,扔掉属于浪费粮食。


    哪成想隔天早上出门时,家门口又出现一个贴着爱心贴纸的保温箱,并且李格的短信来得很快。


    “你看我多体贴你,让我滚我就滚,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儿一早给你送过去。”


    食物没有错。陈硕终是不忍心浪费,回复李格:“不需要。”紧跟着想到了解决办法,实在昨天被影响到情绪,乱了思绪。


    没收到“滚”字儿,李格见有戏,追问陈硕喜欢吃什么。等了快两分钟,他激动点开,又两眼一黑。


    “滚”


    当天上午,格物传媒前台从跑腿小哥手里收下两件老总的到付保温箱。李格接到内线匆匆赶去前台一看,气得想干死陈硕。


    于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发现老板不对,跟着过去后一惊,好家伙,怎么退回来两个保温箱啊?


    “于锐。”李格稳住总裁形象,“把这俩箱子搬到我办公室里去,我交代你的事儿,给我继续办。”


    头回见老板吃瘪,于锐抱起箱子往回走,心里偷着乐,终于有人嫌弃搅屎棍了,干得好啊这位同志。


    下班前,陈硕见元丰心不在焉,又支支吾吾似乎有话要说,主动道:“元丰,有什么话直说吧。”


    “那个,”元丰面露难色,问陈硕,“你微信是不是不用了啊?我昨晚睡不着,给你发了消息。”


    陈硕这才想起两天没登录的微信,立刻拿出手机,说:“稍等,我忘登了。”


    “啊不要紧!”元丰忙解释,“其实我有事儿想找你商量,你千万别告诉贺颜,我想了几天了。”


    陈硕又收起手机,认真听元丰说下去。原来元丰想瞒着贺颜偷偷买对戒,但不清楚北城哪儿有卖的,希望他能陪同,顺便帮着挑款式。


    “元宝快五个月了,我一个人不方便。”元丰摸着肚子说。


    难怪元丰那天心不在焉,陈硕了然,和元丰商量明天就出去买对戒,俩人一拍即合。


    又是新的一天,家门口毫不意外又出现一个保温箱,不过李格没有再发短信过来。陈硕直接联系跑腿,交代好昨天的老地方后,将保温箱送到安全通道里。


    “陈硕,贺颜以前戴没戴过戒指啊?”元丰好奇发问。


    陈硕:“没有。”


    “我就猜没有。”元丰开心地说,“我在想给他买个多少克的金戒指,肯定不能太细,太粗也不好看吧?”


    陈硕还算了解老板的品味,问元丰:“不考虑铂金吗?”


    元丰:“黄金的好,我老家那儿定亲基本都是黄金。”


    陈硕:“嗯,根据你老家的风俗来吧。”


    他们聊着便到了一层,等电梯门一开,和外面的不速之客皆是一愣。


    陈硕知道李格为什么没来短信了,而元丰没敢把买戒指的事儿告诉李格,就怕李格说漏嘴被贺颜知道。


    “你俩这是干嘛去?”李格稀奇。


    陈硕没搭理,径直走出电梯。


    元丰紧急解释:“我去找我兄弟叙旧。”


    一听这话,李格觉得今天是个与陈硕增进感情的好日子,当即道:“行,带我一块儿去。”


    陈硕&元丰:“……”


    “大嫂,”李格无视二人脸色,语气充满担忧,“你现在怀着孕呢,光有陈助理陪着,我实在不放心。”


    元丰:“你有啥不放心的?车子直接停我兄弟店门口。”


    李格一脸认真:“不放心我侄儿。”


    “……”继续掰扯浪费时间,元丰想着多个人帮忙挑选也不错,只好说出实情,并严肃交代李格,“敢告诉你哥,我跟你生气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李格心里记着昨天的仇,斜了眼陈硕后故意板起脸,“大嫂,你这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呢?找他不如找我。”


    元丰:“哎哟一块儿去吧。”


    李格:“这还差不多。”


    三人行至车旁,李格挤开陈硕,亲自扶元丰坐进后排,自己则不客气地坐到副驾座位上。


    一路上,陈硕保持沉默。


    李格时不时斜陈硕一眼,也不说话,快到目的地时,他收到助理的短信,于锐早上送过去的保温箱又被退回了前台,请示他能不能吃。


    小助理真是又泼辣又清高,把他心勾得痒痒的,车里要能来一发多好?


    到了专卖首饰的商场,元丰差点被闪瞎,对品牌一窍不通,便问李格和陈硕:“哪个牌子好啊?”


    李格扫了一圈,道:“黄金都差不多,主要挑款式,先逛逛。”


    有柜台营业员热情招呼,元丰盯着一排排金戒指挨个看过来,转头问身边两位男同胞:“我眼都花了,你们说贺颜喜欢哪种样式的啊?”


    陈硕仔细看过去,好意提醒元丰:“我不太清楚,但贺总应该不喜欢花哨的。”


    “嘿,老板喜好都没摸准,你这私人助理怎么当的?”李格又挤开陈硕,指着玻璃下方一款刻有“福”字的大金戒指,逗元丰说,“我看这款不错,他肯定喜欢。”


    陈硕:“……”


    元丰盯着那款金戒指,突然想起自己前公司的黄总经理,只不过对方戴的刻着‘發’字,跟个暴发户似的。


    他脑补贺颜戴上戒指的样子,狐疑道:“真的假的啊?你别忽悠我。”


    李格:“谁不想做个有福之人。”


    “别说了。”陈硕终于忍不住,替元丰打断李格,“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


    依旧是那张棺材冷脸,李格目光直白地盯着陈硕,哼笑一声:“我们自家人开玩笑,你一外人插什么嘴啊?”


    不知道李格说话为什么老夹枪带棒,元丰上前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这金戒指确实挺好看的,就是分量好像不轻。”


    陈硕看向元丰,低声说:“走吧,换一家看看。”


    三人又换了家,李格趁元丰专心挑戒指的间隙,凑到陈硕旁边小声问他:“咱俩也整一对戴戴?”


    “离我远点。”陈硕反感地避开。


    李格接着凑过去,逗陈硕:“除了这几句车轱辘话,你还能说点别的么?跟了我,你就不用做外人了。”


    连着被李格这变态骚扰了两天,陈硕不想忍了,低骂:“滚。”


    “听腻了。”李格笑起来,“能不能换个词儿?”


    周围人来人往,陈硕无视李格,去了元丰身边。李格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刚好能将陈硕整个人看进眼里。


    从头到屁股,从屁股到脚。


    最后在陈硕和营业员的推荐下,元丰选了对简单大方的磨砂素戒,心满意足地回了家,有心思上课了。


    在陈硕去卫生间接电话的工夫里,元丰逮住机会问李格:“你今天咋回事儿啊?为啥不跟陈硕好好说话?不是要挖他吗?”


    “有么?”李格否认,“我一直在跟他好好说话。”


    虽然李格是贺颜的亲表弟,可元丰更在意孤苦伶仃又独来独往的陈硕,想了想还是得为兄弟说两句。


    “你别对陈硕有意见行吗?他一个人在北城挺不容易的,爹妈都不在了,又没什么朋友,心里有事儿全自己闷着。”


    “……”李格听着不对劲,陈硕他爸不是在江城好好经营厂子么?怎么突然不在了?


    他蓦地想起陈硕腕上那块不值钱的表,按理说有点家底的,不至于戴个才一两万块钱的便宜货。莫非陈硕他爸四年前打的那声招呼,其实是临终遗言?


    李格:“大嫂,是他告诉你的么?”


    “是啊。”元丰点头,“陈硕都六年没回老家了,每年自己一个人过年,我听了都难受,他嘴上说喜欢安静,肯定是想家的,跟我一样死扛着。”


    “……”李格这才明白,难怪他哥不让他招惹陈硕,是怕他将来被陈硕缠上,到时候甩不干净被迫出柜,两边都难看。


    他妈的,谁来为他这半年付出的心思买单?


    客卫里,陈硕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想起陈美芳总说他不爱笑,小小年纪就端个大人的模样。


    “那个,小硕,你在听吗?”


    “别叫我小硕。”陈硕说,“我在听。”


    “不好意思。”电话里的女声满是歉意,用着小心翼翼的口吻请求陈硕,“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你爸他怕结果不好,怕留下遗憾,算我求你好吗?回来陪他过个年吧。”


    陈硕沉默着,等女人慢慢哭出声,他又想起让他遗憾的那个暑假。陈美芳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发短信,问他吃得好不好,兼职累不累,在大学里有没有交朋友,最后像交代遗言一样劝他去看看景海。而他因为讨厌景海,嫌陈美芳啰嗦,几乎没回过短信。


    良久,他说:“我知道了。”


    李格不甘心,不痛快。


    思来想去还是惦记,只要陈硕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追陈硕的这期间也不是没找过人,可他妈裤子一脱,想干的只有陈硕。


    李格觉得自己还算有良心,在如此煎熬的时候把没爹没妈的孤儿小助理给放了,权当给下辈子积德吧。


    结果当晚就做春-梦,在梦里压着小助理大干特干,偏偏小助理冷着一张棺材脸,不给他一丝反应。


    操。


    李格醒来还是不甘心,还是不痛快。他把锅直接甩到贺颜头上,大清早一通骚扰电话打到贺颜那儿,在电话里质问他哥:“你怎么没早告诉我陈硕是个孤儿?我他妈搭进去多少心思啊,我那么惦记他!”


    “……”贺颜正哄着黏人的小孕夫,被质问得莫名其妙,冷声反问表弟,“谁跟你说他是孤儿了?人爸活得好好的。”


    李格:“你媳妇儿说的!”


    贺颜:“……”


    元丰也莫名其妙,问贺颜:“呃,他爸还在啊?我以为……是我误会了!不对啊,李格对陈硕啥意思???”


    贺颜准备教训两句,电话被挂了。


    这一边的公寓,陈硕开门前做好了联系跑腿的准备,门口却没想象中的保温箱。


    他有时候搞不懂变态的脑回路,想一出是一出,给别人造成一堆麻烦,真的挺讨厌。


    关上门,陈硕走到电梯前还没按键,身后突然闪过一道风,又是那股迅猛的力量,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黑影,扣紧他肩膀瞬间将他推到墙上,下一个瞬间,一个他毫无防备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第26章 强势探入 蛮横无理


    梦里不过瘾, 李格强势怼上陈硕的唇,趁其不备,舌头也强势探入, 在温暖的口腔里一通乱扫, 吻得又急又凶, 蛮横无理,一股子想当场吃了陈硕的猛劲儿。


    整个口腔被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迅速占据, 舌头仿佛被烫到一般, 不算陌生的触感给陈硕惊吓得够呛,又是那个湿软热乎的东西,裹着淡淡的甜和一丝烟味,使他方寸大乱,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他的领地。


    “嘭”一声重响, 比上回在楼梯间发出的动静还要大, 空气在颤抖, 装有试卷的公文包不知什么时候被震开了, 露出卷子一角。


    “操……”脸颊剧痛无比,身体受到冲击还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 李格慢慢站起来,尝着满嘴血腥,忍着疼朝陈硕挑衅一笑,“你又迟钝了。”


    早高峰的楼里随时有其他住户进出, 陈硕紧紧掐着掌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他单手快速捡起公文包, 用指关节按了下电梯下行键,全程没瞧过李格一眼。


    但就算不瞧,刻意屏蔽李格的存在, 那怪异又熟悉的触感依旧在,那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也依旧在他口腔里蔓延。


    见陈硕无动于衷像个木墩子,李格回味着刚才的滋味儿,成心凑过去激他,暧昧道:“说明你有感觉。”


    陈硕恶心透了。


    他想刷牙,想忘掉,想逃离这令他浑身不舒服的地方。可这里是他的领地,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没有守好,一味地容忍李格侵入。


    “我刚才情不自禁,给你道歉。”李格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而后解释,“我昨晚梦到你了,没睡好。”


    感觉李格意有所指,同样没睡好的陈硕被点燃负面情绪,一时间难以消化。


    李格:“梦到你——”


    “把嘴闭上。”陈硕冷声打断。


    李格非但不闭嘴,甚至信誓旦旦地向陈硕表示:“事不过三,我已经放过你两次,这回说什么也不放了,你只有一个选择。”


    结果话音还没落,陈硕突然揪住他衣领,硬生生将李格拽进安全通道里,不忘抬脚把应急门严实地踹上。


    之后完全没给李格再开口的机会,陈硕扔下公文包,抬手一记重拳直往李格另半边脸颊上招呼,狠劲儿直接爆发,以不可抗拒的冲击力将李格整个人打趴下,却仍无法得到冷静,连心脏的跳动都加快了。


    他胸口起伏明显,诉说着他的冲动,也提醒着他不久前乱了的呼吸,全被那个狂热的吻夺走了。


    他又一次被李格牵着鼻子走。


    忘不掉,唇齿间还残留着李格的气息,舌头还记着那柔软的触感,不像是自己的了。陈硕蹲下去,又一把揪住李格头发,迫使李格抬脸,与他对视。


    在声控灯不够明亮的光线里,陈硕看着李格通红挂彩的脸,低声警告他:“刚才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


    冲击带来的余波还在身体里震着,细密的疼痛在脸上蔓开,头皮被使劲扯着,导致脑袋也嗡嗡嗡的,李格从没如此狼狈过,当然也从没如此痛过。


    小助理真是好样的。


    “我是不是说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儿?像个人。”李格语速很慢,疼闹的。


    终究还是冲动了,没有权衡利弊。陈硕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以防万一,他提醒李格:“你的性骚扰我录音取证了,不想闹得太难看就离我远点。”


    李格死盯着那张叫他日夜惦记的俊脸,忽然笑了两声,嘴角被牵到生疼,滋味儿别提有多酸爽。


    “取证?”他笑看陈硕,提出建议,“不如现在就来一发,你拍下来取证,拿着视频去告我强-奸。”


    “……”陈硕早清楚的,李格就是坨黏糊难缠的狗屎,拉了满地,走哪儿都能踩中,除非自己有双翅膀。


    李格直视陈硕含怒的一双冷眼,得逞般的笑着说:“有种你今儿就弄死我,没种就等着被我操吧,我他妈能操-死你。”


    空气忽地凝固,剑拔弩张的氛围将二人一同网住,他们直视彼此眼睛,谁也没挪开视线,暗中较着劲儿。


    一秒、两秒、三秒……


    陈硕放开李格,缓慢起身背对李格,似乎一下失去力气,公文包都没捡。他就那么站着,像座沉默的雕像,目光向着通往下层的台阶,试图寻找能让他喘口气的自由。


    陈美芳说得对,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激化矛盾,从而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嘶,真泼辣。”李格伸舌舔了下受伤的嘴角,疼死了。


    他常年保持健身,体格也不是吃素的,闹过这么一出才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陈硕,就冲陈硕先后给出的两拳,要没练过他倒立撒尿。


    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些?陈硕想。


    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作祟,李格特意靠着墙没起来,直呼小助理本名:“陈硕。”


    小助理没有回应。


    李格无所谓,自说自话下达命令:“现在扶我起来,今儿这笔账就算了。”


    小助理还是没有回应。


    李格还是无所谓,道:“你以为我打不过你么?我那是让着你,没舍得欺负你,从不以大欺小。”


    说到这儿时,他自己一愣,想起什么赶紧问陈硕:“你上个月过生日是不是?操,我怎么给忘了,十二月几号来着?”


    好一会儿,陈硕徒劳地问:“扶你起来,可以放过我吗?”


    “别说得好像我囚禁你一样,上哪儿找我这么绅士的?就你不识货。”李格伸出胳膊,“赶紧的,扶我起来。”


    陈硕担心自己今天没有一个好的状态给元丰上课,琢磨着要不请个假,可请假的话元丰也许会担心。


    他不想给任何人增加负担。


    见陈硕转过身来,李格暗爽了一把,不枉刚才那一番自我牺牲,大男人吃点苦受点疼不算什么,打动小情儿最要紧。


    谁知陈硕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公文包,眼里压根没他这个伤者。他妈的,刚才就不该让着姓陈的,没心没肺的东西!


    “不扶我是吧?”李格想抽烟,一摸裤兜瘪的,想起烟装在大衣的兜里,而大衣在车上,着急过来见陈硕,忘穿了。


    抽不到烟他有点烦躁,给不出多少耐心,于是警告陈硕:“把我打这么狠就走了?行啊,等你一走,我转头敲你家门,边敲边大声喊,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我这同性恋有个男媳妇儿,叫陈硕,就住903。”


    陈硕:“……”


    李格:“走啊,愣着干什么?”


    陈硕相信李格能干得出来,变态要是变态起来,当街裸奔都不在话下,只顾自己爽,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迫于现实,他妥协地伸出手去拉李格。


    李格哼出一声,可算爽了,就知道陈硕怕什么。他攥紧陈硕胳膊站起来,本着想趁机吃个豆腐,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往人身上靠,意外打个啵儿,又及时刹住这个邪恶的念头。


    才得寸就进尺,那都是急色鬼干的事儿。


    “好了。”李格主动与陈硕保持了半米的距离,“你给我道个歉就走吧。”


    陈硕:“……”


    李格:“怎么个意思,打了人不想负责?我喜欢你所以不要求你赔偿精神损失费,但一码归一码,你得给我道歉。”


    陈硕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


    脸火辣辣地疼,李格遭不住,又道:“我刚才亲你真是情不自禁,你非要定义为性骚扰我也没办法,确实给你道过歉了。快点,别浪费我时间,脸疼着呢,得去医院拍个片看看。”


    “……”陈硕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还罗里吧嗦吵得很,为了让李格消停,他再一次妥协了。


    “对不起。”


    李格这才罢休,最后道:“陈硕,我明确告诉你,我接下来会追你,也有这个自信让你喜欢我。”


    陈硕没吭声,多说无益。


    “跟元丰说我不去了,英语课给你上。”李格交代完,捂着脸走了,在心里狠狠记下这笔大账。


    跟他斗,姓陈的还嫩了点儿。


    上午的数学课上,元丰做题时几次忍不住打量陈硕,欲言又止不好意问,陈硕好好一个大直男,不会真被李格那风流鬼糟蹋了吧?


    “元丰,怎么了?”陈硕问。


    元丰:“没事儿啊,我想着这道应用题咋算呢。”


    陈硕:“不会做的先空着。”


    直到数学课结束,元丰收到李格的微信,李格提醒他别在陈硕面前多嘴。他赶紧追问李格怎么回事儿,顺便求李格别糟蹋自己好兄弟,陈硕已经那么不容易了。


    李格:【大嫂你这话就不合适了,那叫为爱鼓掌,当然我们还没到那一步,我很尊重他。】


    元丰:【他不是同性恋啊,你别祸害陈硕行不?】


    李格:【他藏得深,你没发现,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大嫂。】


    元丰:【……】


    李格:【只要你帮我,等我死了,我的财产全部留给元宝,我会立遗嘱做公正。】


    好可怕的风流鬼。元丰没再回消息,打算晚上让孩子他爹瞧瞧。难怪陈硕最近奇奇怪怪,没准跟他之前一样,在迷茫自己的性取向,应该开导一下。


    这说干就干,元丰准备帮助好兄弟确认性取向,刚要开口,陈硕突然拿着手机说要去卫生间打电话。


    陈硕登录了三天没登的微信,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那天应该接于锐电话的。


    于锐给他提供过情报,多次想请他吃饭,又在关键时刻给他提供重要情报,他于情于理都该请于锐吃一顿,为接下来做准备。


    三日后。


    晚上七点,于锐准时到达某日料店,见到等在门口的陈助理,他激动问好:“陈助理,你终于不忙了!我反倒忙了三天,都怪李总没空来公司,累死我了。”


    “晚上好,于助理。”陈硕礼貌打招呼。


    于锐:“我就随口一说,你请我来这么高级的日料店,太破费了,要不AA吧?”


    陈硕:“没关系,我昨天领了奖金,请让我来吧。”


    于锐:“真巧啊,我上周也领了奖金。那什么,方便问下你领了多少不?”


    为了安稳的生活,陈硕如实说出去年年底领的那笔十万块奖金。


    于锐乐道:“我去,咱俩一样。要不是看在李总给钱大方的份上,我还真起不来,大冬天的多折磨人啊。”


    陈硕:“风大,进去说吧。”


    于锐:“好好好,我一堆牢骚呢。”


    此时,一辆银灰跑车恰好停在日料店前,李格就那么随意一瞥,意外撞见两张熟面孔,跟他妈接头的地下党似的。


    “你先进去,我去停车。”费凡才说完,听李格骂了一声“操”,懵逼问,“怎么了?不是你想吃这个吗?”


    “费凡。”李格发出感慨,“你知道什么叫缘分天注定么?”


    费凡:“你魔怔了?”


    李格:“北城这么大,他去哪儿不好,非得往我跟前走,真欠。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惦记他呢?”


    费凡:“不是,你在说谁啊?”


    日料店里,于锐刚坐下来,冰凉的屁股还没捂热,手机叮铃叮铃直响,掏出来一瞧,自家老板来电。


    注意到来电显示,陈硕开口:“于助理,你接吧。”


    于锐痛苦哀嚎:“真扫兴,不会是叫我去公司加班吧?我特地饿着肚子来的啊。你不知道喷火龙有时候会抽疯,要不是看在他大方,我真想把他炒了!”


    陈硕劝于锐:“还是接吧。”


    于锐:“唉。”


    李格懒散地靠着椅背,静等助理接电话。


    第27章 喜欢你 贞洁烈夫


    电话一通, 于锐立马切换狗腿子状态,时刻准备着,结果老板只是询问某个项目的进度, 还体恤他辛苦, 想请他吃饭?


    于锐如蒙大赦, 奉承道:“李总,格物传媒就跟我家一样, 多苦多累都值得!主要我已经到出租房了, 等下回行吗?”


    安静的日式包厢里,陈硕听着李格慵懒的声音,莫名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漱了多少次口,刷了多少次牙,但始终忘不干净, 连着三晚没有睡好。只要一回想起来, 李格就会往他脑子里钻, 嘴边挂着轻浮的笑, 向他挑衅。


    “那等下回吧,挂了。”没等助理回话, 李格将电话掐断。


    一旁的费凡愣是没看懂兄弟什么操作,问李格:“行啊你,连窝边草都不放过了?”


    李格不答反笑:“开车,换个地儿。”


    费凡:“怎么你也开始藏着掖着啊, 把我当外人了是不?”


    李格只道:“你养了一条狗,给块骨头它就冲你摇尾巴, 结果有天你给它换块肉,它不冲你摇尾巴了。”


    费凡秒懂,说:“废话, 你天天给骨头,突然换块肉,狗哪儿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呐。”


    别的狗李格不清楚,但自己的助理他是了解的。于锐见钱眼开又抠抠搜搜,喜欢钻空子捞油水,赶上老板亲自请客恨不得连吃带拿,能打包一兜子。


    一想找跑腿都得选到付的小助理为了自己下血本,李格就痛快得不行,养了三天还隐隐作疼的脸颊,也没那么疼了。


    甭管怎么说,陈硕这算是在意他了,他倒要看看陈硕想干什么。


    “我以前来这儿接过李总。”于锐早想尝尝有钱人吃的东西,问陈硕,“看你刚才轻车熟路的,是不是贺总带你来吃过?”


    陈硕点头带过,将话题引回于锐身上,先是打听于锐这几天为什么没继续送早点,以便了解李格下一步动向。


    “没跟你说呢,喷火龙被嫌弃了。”说起这个于锐就来劲儿,“我不是送了三天吗?保温箱全给退回公司了,你没看见他那脸色,人前装作没事儿,人后指不定怎么发疯。”


    和陈硕想的一样,李格只给了于锐地址,没交代其他的。


    而陪元丰买对戒那天,李格突然出现,又夹枪带棒地针对他,显然是因为他把保温箱退去格物传媒,损了李格的面子。


    “之后还送吗?”陈硕问。


    “还没交代。”于锐吐槽,“我就说他早晚得翻车,以为人人都喜欢搅屎棍呢,给我一千万我都不干。”


    等料理送上桌,于锐埋头大吃,陈硕主动与他商量:“于助理,我这阵子刚好有假,住得离你说的公寓不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跑腿买。”


    于锐:“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啊。”


    陈硕:“不麻烦,我闲着也没事做。”


    于锐:“可是……”


    见于锐有所迟疑,陈硕补充:“别误会,我不是为了挣外快,只是看你有点辛苦,同是天涯沦落人。”


    “陈助理,”于锐感动坏了,“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啊,以后有什么事儿也尽管找我,咱常联络,心里有苦不能憋着。”


    可惜陈硕只能憋着。


    再给元丰上两天课就放假了,他年前还得去一趟江城,总预感这个春节又不会太平,其实现在每天都不太平。


    未知的隐患如影随形,陈硕难以安宁。思及此,他又拐弯抹角向于锐打听李格追人的方式和手段。


    怎料这一打听,于锐滔滔不绝,跟他啰嗦了快两个小时,直到离开日料店,仍拽着他说个没完。


    于锐:“你说他多糊弄人啊?还男女通吃恶不恶心?偏偏那些男的女的都对他死心塌地,也不像图钱的。凭什么?他不就长得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有钱吗?”


    耳朵快起茧子了,陈硕硬忍着把于锐送到车旁,准备告辞,于锐跟着又蹦出一句:“唉,其实李总挺厉害的,他有一回在车里把人干了三小时。”


    陈硕:“……”


    于锐:“我都担心那男的被/干/死,同性恋真可怕。”


    “……”陈硕又莫名想起李格三天前撂下的狠话,当即合上于锐的话匣子,“于助理,不早了,注意安全。”


    于锐:“好的好的,你也慢点儿啊。”


    然而从这晚开始,陈硕一直没收到于锐的消息,家门口没再出现过保温箱,李格也没去元丰那边上课,更没骚扰过他。


    生活突然太平,他放假了。


    往年这时候放假,陈硕情绪会高一些,在收到贺颜打过来的年终奖后,坐下来拿出账本算算账,看看存款。


    才在家宅了大半天,陈硕忽感不对,李格或许在憋什么大招,也或许发现了于锐和他私底下的联系。


    可细想不应该,以他目前对李格的了解,真发现了那小心眼儿能忍吗?李格肯定会找上门来跟他计较,于锐那边不可能没动静。


    许是盼什么来什么,于锐来了消息。


    陈硕打开微信,于锐发了个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包,告诉他喷火龙又乱砸钱了,给小情儿买了块百达翡丽的腕表,价值百万。


    于锐:【我第一次见李总亲自挑礼物,他以前也给人送过表,可都是让我去办的,不会动真格吧?他女朋友真可怜】


    陈硕:【可能是送给女朋友的。】


    于锐:【我送咖啡进去看到了,是男士的。唉,有钱人花钱跟撒尿一样随便,我的表才几千块钱】


    陈硕:【表的唯一作用是看时间,不用去比较。】


    “怎么能不比较呢?”于锐这么敲过去,想告诉陈硕,自己农村出身,家境贫寒,从小多么苦多么不容易。


    结果刚打出两个字儿,手里的手机瞬间不翼而飞。


    “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偷懒,挺快活啊。”


    一回头,于锐顿时魂飞魄散,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进的茶水间。他慌慌张张站起来,支支吾吾喊:“李,李总。”


    李格看着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同时大拇指往上滑拉。渐渐,他脸色越发难看,严肃警告于锐:“我观察你两天了,知道么?”


    “……”于锐当场滑跪,拼命道歉,可怕的是手机落入贼老板手中,里面全是不堪入目的吐槽,完蛋了。


    选了两天,李格才把要补给陈硕的生日礼物给定下来。知道元丰今天开始放假,陈硕在家休息,他特地将表拿给助理瞧,果不其然,狗东西立马躲茶水间给陈硕通风报信。


    只是这意外收获,差点没把李格气炸。他终于弄清楚,为什么陈硕会眼瞎不识货,跟个贞洁烈夫一样从不给他好脸色。


    李格:“我是喷火龙?”


    于锐:“对不起李总,我开玩笑的,真的对不起。”


    “搅屎棍?”李格眼一抬,“我说谁在外头坏我名声呢,原来公司里出了个叛徒,净他妈给我泼脏水。”


    “我知道错了李总,我是搅屎棍,你打我骂我吧,别辞退我行吗?求你了,我家里还欠着好多债……”于锐就差下跪,为表忠诚当场轻轻甩了自己两巴掌。


    “给我过来。”李格将手机还给助理。


    于锐老实跟上,等进了总裁办公室,继续滑跪道歉,并对天发誓再也不乱嚼舌根,否则一辈子做个喝西北风的穷光蛋。


    助理那点毛病在李格看来不算缺点,相反他欣赏于锐的办事能力,为了钱踏实能干挺好。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只缺一条听话的狗。


    “于锐,你能发出这么狠的毒誓,我就放过你这一回。”李格敲了下办公桌,“但你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得给我擦干净。”


    “……”于锐刚喘口气,又被吊上去。


    李格:“说吧,暗度陈仓多久了?”


    于锐痛改前非,从第一次吐槽开始,一五一十全招了。


    李格拿起桌上的表盒,打开欣赏,表盘上指针精巧地转动着。他跟着数了几秒,才道:“这是我给陈助理准备的生日礼物,挑了我两天。”


    “……”于锐惊愕。


    李格:“换位思考下,你觉得我应该放过你么?”


    前后全部串联上了,于锐疯狂道歉:“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对不起啊李总,我不知道你和陈助理——”


    “年终奖五十万。”李格放下表盒,起身问于锐,“知道该怎么做了?表现好,我会帮你清掉债务。”


    于锐当机立断做出选择,并把陈硕卖了,保证道:“李总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树立正面形象,让陈助理对你改观。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找我聊天,前两天还主动请我吃高级日料,说要帮我跑腿办事。”


    “别太明显。”李格叮嘱,“平常该怎么聊还怎么聊,只要他找你,就把聊天记录给我发过来。”


    “好的李总!”于锐紧张得摸了摸鼻子,没敢把在日料店里发的那些牢骚交代出来,太吓人了。


    万一被喷火龙知道,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这一边,陈硕没等到于锐的回复,逐渐有些躁。他从不自作多情,可就怕那块表真是为他准备的,意味着李格可能亲自过来,可能安排于锐送过来。


    窗外天色黑下来,到完全黑透,陈硕开始做晚饭。刚把虾仁倒入锅里没翻炒几下,搁在台面上的手机忽地亮了,是于锐的微信消息。


    于锐:【不好意思啊陈助理,刚一直在忙工作,又陪李总去了一趟花店,他光挑花就用了半小时,老问我意见,我怀疑他动真格了,以前从没见他这么上心】


    陈硕立刻关火,询问于锐还在不在花店。


    于锐:【我都到家了,外面真冷啊,我泡个脚去】


    陈硕慢慢放下手机。


    于锐都到家了,如果表是给他的,说明李格快到了。才这样想的,敲门声突兀响起,敲进了他耳朵里。


    厨房就挨着门,陈硕转过头,听敲门声一下接一下的,很快门外响起李格的声音。


    “陈硕,我只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你开下门。”


    陈硕站着没动。


    “快点。”看着紧闭的门,李格故意加快语速,“电梯门好像开了,我手里还捧着一大束朱丽叶。”


    下一瞬,门开了。


    李格及时捧上朱丽叶玫瑰,花束过大,将他整个脸都遮住了,留给陈硕看的是他特意回去换的正装,代表着他对陈硕的重视与尊重。


    然后李格说:“虽然晚了,但还是想说,生日快乐。”


    “……”陈硕半推半就接过那束花,随手往脚边地上一放,眼前又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生日礼物。”李格说,“别再往我公司里退了,我挑了两天,它很适合你。”


    陈硕没有接,之所以开门是怕被邻居看见莫名其妙的花,也怕李格突然耍变态,边敲门边吼些乱七八糟的。


    然而李格变得这么正经,进退有度,说话客客气气,反倒叫陈硕无语,无语到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他真的搞不懂李格在装什么,本性早已暴露得那么彻底,装得再正经也掩盖不了自身是个变态的事实。


    “你收下我就走。”李格晃了下胳膊,笑着说,“再不收我要自作多情了,会以为你舍不得我走。”


    “不需要,拿回去。”陈硕拒绝,并踢了下脚边的捧花,“花我会扔掉。”


    看着油盐不进的小助理,李格想抽死于锐那根搅屎棍,有些误会还不能直接解释,真他妈折腾。


    他略一思忖,道:“去年初五那天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当时被家里逼着在相亲,心情不怎么好。”


    陈硕没兴趣听,下逐客令:“你走吧。”


    李格继续道:“后来我妈又逼着我相亲,我为了好好追你,找了个姑娘演我对象,可你总躲着我。”


    管李格是不是男女通吃,陈硕听不下去,打断对方:“我叫你走,听不懂?”


    对着一张无动于衷的棺材冷脸,李格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人。


    陈硕冷,于是他热,笑得温和纯良:“听懂了,那你把礼物收下。”


    真烦。陈硕看着李格不再轻浮的笑,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李格红润的嘴唇,他唇形好看,唇峰微翘,唇角自然向上弯,笑容过于刺眼。


    陈硕眉头不由得拧紧,突然间就忍无可忍,问李格:“装够了吗?”接着又吐出一个字儿。


    “滚。”


    李格一顿,随即解释:“怎么叫装呢?这是我的另一面,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完整的我,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陈硕不喜欢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李格一再招惹,已经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他不介意再多说两句。


    “我不想了解一坨狗屎。”


    “???”李格蒙圈了一秒,“操,你说谁狗屎呢?”


    陈硕:“谁搭腔,我说谁。”


    李格:“……”


    陈硕还是那个字儿:“滚。”


    简直服了,李格又气又好笑,头回见这么一本正经骂人的,古板严肃中带了点幼稚,还不如把拳头砸出来有气势。


    “你会骂人么你?用不用我教你两句?”


    陈硕觉得自己有病,在家门口跟一坨狗屎掰扯,浪费时间,毫无意义,只会被牵着鼻子。他直接动手揪住李格衣领,好巧不巧,刚往外推时隔壁的住户从他门前路过,匆促间他又一把将人拽回。


    猝不及防往陈硕胸前一撞,李格脸部触到结实的胸肌,给他一惊,忍不住想摸一把,就知道这装货练过,身材真他妈好啊。


    “不好意思。”陈硕刚给邻居道完歉,胸口就遭了咸猪蹄子的偷袭,也是给他一惊,瞬间退避三舍。


    李格意犹未尽地感受着,继而扫了眼不大的屋子,一眼注意到阳台那儿悬挂着的沙袋。


    他放下生日礼物,发自内心地笑了,看着陈硕说:“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惦记你了,因为你总给我惊喜。”


    陈硕也看着李格,没说话。


    然后,他听见了李格坦率热情的粗口表白。


    “我现在真他妈喜欢你。”


    第28章 亲死你 给我等着


    见陈硕又冷眉冷眼的, 李格还挺爽,至少此刻面对的不是机器人。他要的就是陈硕将情绪外露,给他反应。


    不过露得不够多, 李格有意逗陈硕:“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我还从没这么惦记过谁, 抓心挠肝的。”


    门虚掩着, 而李格就站在门内,完全侵入陈硕的领地, 留下了强烈的带有压迫感的气息。陈硕觉得压抑, 心里异常憋闷,无从开口,可必须开口。


    “滚。”他第三次重复。


    “我是要回去了,但有个问题。”李格说着的同时,视线聚焦在陈硕身上, 欣赏着他被黑色衬衣勾勒出的健硕体格。


    隔着一层布料, 那肌肉线条隆起明显, 充满爆发力和原始的雄性魅力。平时被西装裹着还真看不出来,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就差全脱光了。


    “能问么?”李格心直痒,不放过任何一个逼陈硕开口的机会,也想听陈硕的声音,比那些夹着说话的细嗓子不知道好听多少倍。


    陈硕拒绝回答李格的任何一个问题, 第四次重复:“滚。”又额外补了句,“再不滚我动手了。”


    “行啊。”李格不痛不痒地说, “我也喜欢你泼辣的样儿,反正我皮糙肉厚,来吧, 只要你开心。”


    陈硕:“……”


    “这西服有点厚,我脱了给你揍?”李格一秒脱下西服,随手往地上一扔,跟着作势去解马甲纽扣。


    见陈硕立马目光警惕,身体绷紧隐有一丝慌张,他拿开手笑出声:“逗你玩儿呢,没脱。说好从拉手开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陈硕:“……”


    陈硕庆幸自己在这危急关头沉住了气,不然把李格打残还要陪着进医院,贺颜那边也不好交代。


    快过年了,不能自找晦气。


    “我是想问你,喜欢花么?”李格弯腰捡起西服,“不回答我就当你喜欢,明儿开始给你送花。”


    不得已,陈硕搬出当初对付元丰的那套“半推半就”策略,刚才花就是这么收下来的。


    他发现对付李格也得适当顺从,一味拒绝不光浪费口舌,还极容易激化矛盾,给自己找不少麻烦。


    “不喜欢。”陈硕选择回答。


    “什么?”李格佯装没听明白。


    陈硕:“花。”


    “不喜欢花啊,那行。”李格趁机问,“你喜欢什么?”


    陈硕忍了忍,说:“安静。”


    “安静是谁?”李格又装傻充愣,“你只能喜欢我。”


    陈硕:“……”


    李格:“我先说下,我这人心眼儿特小,占有欲特强,别背着我偷鸡摸狗啊,赶紧把安静忘了。”


    变态不知所谓,陈硕快忍不下去了,可忍不下去能怎么做?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李格却还是如此厚颜无耻,像打不死的小强,让他心累无力,总不能真拿刀把人剁了。


    “我想起来了,你喜欢看宫斗剧。”李格百逗不厌,放低语气哄陈硕,“明儿开始,我来陪你看宫斗剧,好不好?”


    又一个蹬鼻子上脸的,适当顺从的结果适得其反。陈硕不忍了,第五次重复:“滚。”


    “你先说好不好。”李格退到门边,“说了我就滚。”


    变态东一出西一出的,陈硕想着再顺从一回看看情况吧,至少太平度过今晚,明天赶紧躲远点。


    他无奈说:“不好。”语气中带了点自己没察觉的不情不愿。


    谁知刚说完,李格又在那儿笑上了,笑得草枝乱颤像个癫子。


    陈硕想起很小的时候,跟着姥姥生活的那几年,村里有个疯疯癫癫的男人,逢人就傻乐,像极李格现在的癫样。


    “你怎么那么可爱呢?又他妈给我惊喜,真招乐。”李格笑够了,打开门准备走人,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陈硕一眼。


    陈硕面无表情,第六次重复:“滚。”


    “得嘞,听我们家小陈同志的,这就麻溜儿地滚。”说完,李格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接着冲陈硕一挥,甩出一个热情的飞吻。


    陈硕:“……”


    “甩个飞吻解解馋,不过分吧?”李格嘴角上扬,笑得痞里痞气,“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亲死你。晚安。”


    陈硕:“……”


    看着门被带上,被关严实,屋子里很快恢复太平,陈硕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复。一潭死水的生活已经荡起波澜,似乎回不到从前了,除非离开北城。


    可离开以后要去哪里?李格凭什么扰乱他的生活?他又凭什么妥协?


    离开,是怂蛋的选择。


    然而李格的潇洒离去,留给陈硕一个失眠的夜。


    散发着芬芳的大捧朱丽叶玫瑰,和包装精致的礼盒,都静静躺在玄关垫上。


    陈硕也静静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闭上眼。他缓慢地呼吸着,试图将意识集中到想象上,想象自己进了一座山,沿着小径慢慢往上走。


    睡不着的时候,陈硕通常这样助眠,是以前从书里学到的方法。在意识里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待会儿,能很好地冷静思绪或缓解焦虑。


    山上空气清新,都是高大的树木,枝叶茂密遮蔽了阳光,在微风里沙沙地响。恍惚一瞬,李格的脸竟毫无征兆地从林中冒了出来,唇边还挂着笑。


    实在瘆得慌。


    陈硕瞬间睁眼,开灯下床去了卫生间,跟犯强迫症似的,打开水龙头徒手接水漱口,接着开始刷牙。


    凌晨三点。


    陈硕坐在鱼缸前,盯着空荡荡的鱼缸,原本养着的八条小鳑鲏,在他躲去民宿休假的那段时间里,全部归西。


    被李格间接害死的,很可怜。


    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现在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没有能陪伴他的。生命还是太脆弱了,或许当初就不该养。


    可卖鱼的老板都夸养得好,陈硕想想又不甘心,所以他讨厌李格,是李格害死了陪伴他快三年的生活伴侣。


    陈硕琢磨要不要养两只乌龟,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养好了应该能把自己送走,但他又不太喜欢乌龟,觉得观赏性一般。


    琢磨到天亮,他放弃了,换衣服出门去办正事。


    一夜到天明,李格睡了个爽,起床第一件事情:给心心念念的小陈同志发短信。


    他就发过去“早安”俩字儿,没指望陈硕会回复。结果神清气爽地到了公司后,突然被前台叫住。


    “李总,有你的包裹,是去年那位陈助理送来的。”


    见是个纸箱子,李格有点奇怪,拿回自己办公室拆开一看,原来陈硕怕误会,特地找一纸箱装好,把他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唉,不听话的小陈同志。


    于锐现在可劲儿伺候老板,端着咖啡屁颠屁颠地送进总裁办公室,见到昨天那块表,心下一惊,想回头跑已来不及。


    “于锐,昨晚陈助理找你了么?”李格叫住助理。


    “有有有。”于锐立刻放下咖啡,老实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递过去,“昨天聊的时候你正好过去找陈助理,我怕影响你发挥,准备今天给你看的。”


    李格一扫聊天记录,当即训斥助理:“谁他妈让你泡脚去了?跟他聊,把关系拉近了,看你办点事儿。”


    “……”于锐连连道歉,“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他聊!”


    “少跟我马后炮。”李格嫌助理碍眼,“滚出去,手机先搁我这儿。”


    “……”于锐不敢不从,又老实出去。


    李格盯着聊天界面,琢磨如何以助理的身份展开一段聊天。其实昨天查过聊天记录他就摸清了,陈硕只跟他那位男大嫂亲近,对于锐纯粹是利用。


    想了半天没什么合适的开场白,他干脆发过去:【在吗?】


    陈硕刚收拾好行李,见于锐发来微信,估摸李格在公司里发疯了,有必要了解一下,于是回复:【在】


    于锐:【在干嘛呢?】


    陈硕:【于助理,是有什么情况吗?】


    操,够谨慎的。李格摸着下巴想了想,敲过去一行:【我看喷火龙在前台拿了个包裹,好像有点不高兴】


    听到关于李格的,陈硕就止不住烦躁,可也担心李格像昨晚一样找上门来,再没完没了地骚扰他。


    陈硕:【小心挨训,暂时远离他】


    于锐:【问题就在这儿呢,他没训我,还问我送出去的礼物被退回应该怎么办,一看就是动真情了】


    陈硕无语。


    于锐:【我这几天工作表现不好,把项目搞砸了,觉得对不起李总,想帮帮他,陈助理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吗】


    陈硕:【抱歉,我不知道,还有事,下次再聊】


    李格无语。


    等李格当晚找上门,才发现陈硕又跑了,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而这一跑,少说得元宵后才能见上面,气得他把助理叫进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训。


    于锐:“我错了啊李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李格:“废他妈话,不是你的错,难道我的错?”


    陈硕原定小年前一天去江城的,到景家过个小年是他的底线。现在受李格影响,不得不浪费钱去郊外那家民宿避几天风头。


    等到了日子,他直接出发前往江城。


    李格一身牛劲儿没处使,又给陈硕记下一笔账,除了记账还是记账,眼下没一点招,只好先回江城过年。


    打死他都没想到,会在江城见到陈硕,陈硕的后妈居然是闵女士圈子里的姐妹,巧了嘛这不是?


    缘分果然天注定。


    第29章 那两个吻 雪中送温暖


    一回江城的老窝, 李格直接变成猪,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就怕闵女士念叨,揪着他那个合作女友问东问西。


    最可怕的是他奶奶, 看过女方照片后赞不绝口, 巴不得他这次春节带回来谈婚事, 然后五一结婚,国庆生孩子。


    才待两天, 李格已经想回北城了, 何况他的社交圈也在北城。


    他赖床上没起,在微信里翻到堂弟,一通语音电话弹过去,得知李桓今年春节不回来,有地儿撒气了。


    “不孝子, 不知道春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么?”李格催促, “请假回来待几天, 帮你哥挡挡火力。”


    李桓:“我大学还没毕业, 奶奶也催不到我头上。”


    李格:“今年不就毕业了么?我让奶奶先给你物色着,咱李家的香火就靠你了啊, 给我争气点。”


    李桓:“哥你疯了吧,我不喜欢小孩儿。”


    “是你不喜欢的问题么?这是责任。”李格给堂弟洗脑,“奶奶岁数大了,你怎么忍心?赶紧让她老人家抱上曾孙, 一高兴,她兜里那些钱全是你的。”


    “……”李桓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给人甩锅的, 以牙还牙给堂哥洗脑,“是啊哥,奶奶岁数那么大了, 长幼有序,实在不行你去捐/精吧,给咱李家开枝散叶。”


    李格:“你他妈的,找抽呢?”


    李桓:“是你大中午的给我找不痛快,好了不说了,陪男朋友吃饭呢。”


    “什么?!”李格惊坐而起,通话被堂弟挂了。


    他火速敲了两句话过去,警告堂弟:【我希望你是开玩笑的,给我好好走正道,敢走弯路我打断你腿!】


    很快,堂弟的消息回了过来。


    李桓:【玩玩而已,我有分寸。】


    李格:【玩个屁,赶紧断了!】


    李桓:【可不就是玩个屁?行了别管我,等这个腻了我会找女朋友。】


    真是邪乎,李家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李格躺回去,想着堂弟好歹对女人有感觉,将来肯定能结婚,不像他只惦记男人的屁股,也接受不了孩子。


    思绪一拐弯儿,李格惦记上心心念念吃不着的小助理。不知道陈硕躲哪儿去了,有没有回北城,此刻在干什么呢,什么时候能给他亲一下再操一下。


    不对啊。


    李格又猛地坐起来,微信找到元丰,打听陈硕的具体情况。既然陈硕他爸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陈硕六年没回江城,选择独自过年?


    他大概能猜到,无非父子俩关系不合,没准有一个恶毒的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兄弟俩为争家产大打出手。


    陈硕是个没妈撑腰的小可怜儿,在家找不到归属感,爹不疼后妈恨的,弟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最终,小可怜儿以一敌三输惨了,一气之下断来往,跑去北城打拼,辛辛苦苦多年才挣出一套寒酸的小公寓。


    随便脑补一下就给李格心疼坏了,暗骂陈硕那开厂子的爹真不是个东西,光嘴上打声招呼就完事儿了,眼里压根没自己孩子,多虚伪啊,演什么慈父?


    老装货,难怪儿子是个小装货。


    李格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有了干劲儿,他立马起床,洗漱完下楼打算吃点东西,却意外撞见客厅里有一梳着麻花辫的小丫头,约莫六七岁。


    小丫头见着他一点不怕生,甜甜一笑后,礼貌喊他:“哥哥好!”


    李格新鲜:“哟,你是谁家来的小丫头?”


    “我爸爸叫景海,我妈妈叫温玲。”小丫头热情自我介绍,“我叫景雨希,小名萌萌,今年六岁,喜欢唱歌弹琴,还有画画。哥哥你叫什么呀?”


    “……”李格就没跟孩子打过交道,一时不适应这充满童趣的互动。


    见小丫头一直仰着脑袋,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他,于是他蹲下来,先逗了句:“你小名为什么不叫希希?”


    景雨希认真回答:“妈妈说萌萌好听。”


    “还真是萌萌好听些。”李格简单自我介绍后,纠正小丫头,“过完年我二十九了,大你快两轮,叫哥哥不合适,得叫叔叔知道么?”


    景雨希懵懵地思考了下,重新打招呼:“叔叔好。”


    “嗳,真乖,一会儿叔叔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李格站起身,客厅里愣是没个人影儿,他又低头问小丫头,“萌萌,你妈妈呢?我也在找我妈。”


    景雨希伸出小手朝厨房一指:“妈妈和阿姨在泡茶。”


    “……”称呼都乱套了。


    李格没再纠正,愿意怎么叫怎么叫吧。其实他不喜欢家里来孩子,逢年过节只要有孩子来串门,闵女士准催婚。


    “你自己玩会儿,叔叔看看去。”


    “好。”景雨希乖巧点头,望着李叔叔高大的背影,想起了家里那个陌生的哥哥。


    哥哥也长得很高大,却不会蹲下来跟自己说话。


    李格肚子饿了,顺便问闵女士讨个红包发给小丫头。但走到厨房门口,听见里面俩人在唠家常,准备走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倏地钻进他耳朵里。


    “那孩子叫陈硕,我十多年前跟着景海回他老家去看过一眼,一晃这么大了,性子比以前更独。”


    李格瞬间跟贼一样,闪身躲到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偷听,奈何厨房太大,声音传过来不是特别清楚。


    “我俩以前没要孩子,就是为他考虑。”温玲叹气,“萌萌是个意外,我挺对不起他的,当初想过打掉,景海不舍得,去北城找他商量过这事儿,他同意了,我心里特感激他,不知道怎么跟他处好关系,萌萌也想跟他处好关系……”


    操,难道刚才那小丫头是陈硕同父异母的妹妹?李格惊呆,这他妈什么缘分啊?连老天都知道他在惦记陈硕,积极给他牵红线呢,弥补他前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叔叔你在干嘛呀?像只壁虎。”景雨希咯咯笑起来。


    “……”好一个捣蛋的小丫头,李格回头做嘘声手势,结果身后响起闵女士的声音,给他吓一跳。


    “今儿倒是早了点啊。”闵兰淑给儿子介绍起来,温玲是她在某个公益项目上认识的,俩人聊得颇为投机,一来二去成了姐妹。


    眼前的女人瞧着四十出头,眼角有浅浅的笑纹。李格这才明白小丫头刚才为什么称他为“哥哥”,又称闵女士为“阿姨”了,是按着辈分叫的。


    他装作不知情,拿出谦谦有礼的态度,跟陈硕后妈打招呼,而后随口问闵女士:“妈,你们刚才聊什么呢?我凑巧听到北城。”


    都是些男人不感兴趣的家长里短,闵兰淑还没糊弄儿子,边上小丫头倒率先开口,替她说了出来。


    “是哥哥。”景雨希怕李叔叔不理解,用稚嫩的童音告诉他,“我有哥哥,哥哥回来看爸爸了。”


    温玲笑着解释:“是我的继子,昨天刚从北城回来。”


    缘分太过奇妙,李格仍觉得不可思议,担心撞名,他顺势问起这位继子的工作。温玲说不清楚公司,只知道继子从事助理一职,也给他激动得不行。


    李格想再多了解了解,温玲却牵着小丫头准备告辞。也许今天就能见到陈硕,他几乎脱口而出:“温姨,我送你们。”


    “啊。”温玲愣了下,笑说,“真是太客气了,我开车来的,不用送。”


    “那我也不能放心,就你们母女俩,我来开吧。”李格蹲下去逗小丫头,“萌萌,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哥哥很擅长做司机。”


    奇怪,景雨希又懵懵地陷入思考当中,为什么叔叔突然变成哥哥了?不过眼前的哥哥比家里的哥哥好,会蹲下来跟自己说话。


    于是她开心点头,“好!谢谢哥哥。”


    还是小孩儿乖啊,比那清高的棺材脸好哄多了。


    李格坐在副驾驶位上,见他妈和温玲还在自家门口闲聊着,便回头问小丫头:“萌萌,你哥哥什么样儿啊?”


    不料刚问出口,小丫头明亮的一双大眼睛突然失去光彩,小嘴微微下撇,把难过和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哥哥不喜欢我。”


    “……”小丫头那模样怪让人心疼,李格狠狠共情了,想说你哥哥那装货也不喜欢我,恨不得把自己端天上去。他不喜欢你,你也甭喜欢他了。


    但孩子的世界是纯粹干净的,哪儿懂大人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李格心里一算,小丫头今年六岁,陈硕刚好六年没回家,兄妹俩完美错过彼此。


    他勉为其难地帮陈硕讲好话,安慰道:“偷偷告诉你啊萌萌,我认识你哥哥,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第一次做哥哥,有点不熟练,你要理解哥哥知道么,给他时间慢慢认识你。”


    景雨希不大的小脑瓜转了又转,只清楚记得一句:哥哥不是不喜欢她。


    是第一次做哥哥,还不认识她呢。


    景家的别墅也位于郊区,李格熟悉温玲说的地址,从他家开车过去半小时左右。途中温玲一再向他道谢,既谢他送这一趟,又谢他逗萌萌开心。


    有孩子在场,李格不好打听陈硕的事儿,快憋死了,迫切想了解陈硕的一切,再来个雪中送温暖,完美。


    等车停在别墅门口,温玲热情邀请他进屋喝杯茶,他爽快应下,进屋后赶紧扫一圈,一楼安安静静。


    小丫头“噔噔蹬”往二楼跑,温玲面色焦急地喊着:“萌萌,快下来,别吵着你哥。”


    景雨希没听妈妈的话,小小的身影转眼消失了。


    懂事的好孩子,此举正中李格下怀,虽然不知道小丫头干什么去,要是能把陈硕引下来再好不过。


    他随口问:“温姨,景叔不在家么?”


    温玲:“估计出去买菜了,说是今晚要亲自露一手。”


    二楼,景雨希轻轻敲门,大着胆子喊:“哥哥,我是萌萌。”


    没多久,门开了。


    “有什么事吗?”


    景雨希抬起头,看到高大的哥哥,一颗小心脏有点紧张,还是怕哥哥不喜欢她。


    她鼓起勇气,甜甜地笑起来,撒着娇邀请哥哥:“哥哥,你下来陪萌萌玩五子棋,这样就认识萌萌了。”


    “……”陈硕愣住,一时没懂景海的女儿为什么会邀请他下楼玩五子棋,明明昨天还不敢靠近他半步。


    当然他也不需要这孩子的靠近,他只是来过个小年,确认景海身体没问题,然后离开,以后不会和景家有交集,就这么简单。


    “欸,小丫头都这么邀请你了,行不行一句话,怎么又端上了?”


    “……”回荡在走廊里的声音令陈硕心脏突地一跳,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失眠严重,导致耳朵出现幻听。


    似乎不敢相信,他完全打开房门,接着李格便出现在他眼前,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他,眼底笑意变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格说着孩子听不懂的话,“咱俩还是这么默契。”


    陈硕闷不吭声地站着,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萌萌,”李格伸出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你先下楼准备五子棋,我一会儿带你哥哥下去。”


    “好!”景雨希欢快地跑开了。


    “别误会我。”李格替自己解释,“萌萌她妈正好是我妈的姐妹,去我家拜年,然后我开车送她们回来,她妈看我开车辛苦,邀请我进来喝茶,我又碰巧听说萌萌的哥哥叫陈硕,就想着上来看看是不是你。”


    说完,李格听见陈硕吐了两个字儿,很轻很轻,听不清楚。


    他问:“你说什么呢?”


    陈硕:“狗屎。”


    李格:“???”


    “你真是一坨狗屎。”陈硕紧盯着李格,语气带着不曾有过的刻薄,把所有失眠的夜和归西的八条鱼,全部算在了李格头上。


    还有总让他不受控制回想起来的那两个吻。


    第30章 骂爽了 贱嗖嗖


    听陈硕连骂三回“狗屎”, 像个被点燃的小炮仗,都气急眼了还硬端着一副清高的嘴脸,李格又如收获惊喜一般, 只觉得乐。


    这小冰蹄子真有趣。


    “看来你对我印象真的很差啊。”李格摇头笑笑, 似是无奈, 顺着陈硕的话去迎合,“好好好, 我是一坨狗屎, 有没有开心点?”


    “……”陈硕嘴唇微微动了动,又抿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异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率,逐渐降低,再逐渐上升, 逐渐剧烈, 有什么在挣扎。


    难得有个表现的好时机, 李格不打算自讨没趣, 退了小半步保持安全距离,道:“下楼陪小丫头玩会儿吧, 她很怕你不喜欢她。我这就回去了。”


    陈硕眉眼低垂,不为所动,就在门的里面站着,与门外的李格泾渭分明, 似乎整个世界也与他无关。


    时间仿佛静止。


    得,又成机器人了。李格看陈硕一眼, 陈硕穿了件黑色中领毛衣,裤子也是黑的,在一整身黑色装束的衬托下, 皮肤白得晃眼,人却显得有点阴沉。


    他知道自己有一点猜对了,陈硕在这个家里没有归属感,把界限划得很清楚。恐怕站在这儿都很勉强,非得回来找罪受,说明心里还是在意亲情的。


    “去不去你倒是吭一声。”李格瞧不惯陈硕闷葫芦的样儿,“不喜欢就直说,我去陪萌萌下棋。”


    陈硕只是不喜欢应付小孩子。


    景海骗了他,说温玲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其实回不回他无所谓,温玲和那个小丫头对他而言都是陌生人,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没必要社交。


    可比起应付小孩子,陈硕更希望李格消失。


    “动下嘴皮子有那么费劲么?”李格发现陈硕是真耗他耐心,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能给人急死。


    “我会陪她下棋。”陈硕又一次半推半就地顺从了李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挣扎的是什么。


    是他被李格所束缚住的负面情绪,有压抑有不甘,有愤怒有痛苦,有懊悔有焦虑。只要李格一出现,它们也会出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然后不停地挣扎,将他逼到冲动的边缘,反复折磨他。


    “这不就结了?”李格不能多看陈硕,看了就想逗。他到底没忍住,笑着逗陈硕,“你是算盘珠子么,等着我拨一下才动。”


    “……”陈硕皱眉看李格,“滚。”


    从陈硕嘴里骂出来的“滚”字儿,李格听多了反倒听出点情趣来,笑道:“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比如祝我新年快乐,给个祝福我马上滚。”


    陈硕哪里知道自己硬是给李格骂爽了,拒不配合,并且多加了一字儿:“快滚。”


    “我都让你骂狗屎了。”李格打商量,“要不你再多骂我几句,就换一个新年祝福,是不是很划算?”


    陈硕:“……”


    狗屎喜欢得寸进尺,陈硕拒绝顺从,准备关上房门时,一声清脆稚嫩的“哥哥”伴随着“噔噔蹬”的脚步一同传来,紧接着“嘭”一声,又“哗啦”几声,棋子四散,与地板碰撞发出一片噪音。


    有几粒棋子滚落到房门前,见李格第一时间冲没了影儿,陈硕才有所反应,景海的女儿摔倒了,听那声音摔得还不轻。


    他跨出房间,又见走廊地上到处散落着黑白棋子,李格抱起景海的女儿,正在关心着,问她痛不痛。


    “脚滑了。”景雨希咬了咬嘴唇,闪着泪汪汪的眼睛摇摇头,着急去捡地上的棋子,想跟哥哥下棋。


    “瞧给萌萌激动的,着急跟你哥哥下五子棋是不是?”李格说着,转头望向陈硕。


    “嗯!”景雨希抱着棋罐,蹲地上挨个捡棋子。


    李格也蹲下去帮着小丫头一起捡棋子,捡了几粒后,又转头望向边上那个没点眼力见儿的木桩子。


    “刚才是谁说要陪萌萌下棋来着?”他招手催促,“别愣着,赶紧帮你妹妹一块儿捡,她磕着膝盖了。”


    “……”陈硕蹲下,先把脚边的几粒棋子捡了,而后慢慢捡过去,直到手中棋子握满,眼前递过来一个棋罐,李格跟他使眼色。


    “黑的放我这儿。”李格轻声说,“白的给萌萌。”


    陈硕余光里注意到了,小小的身影蹲着一直在捡棋子,特别安静。他迟疑几秒,走到小丫头面前,俯身将分好的白子扔进她的棋罐里。


    景雨希惊喜,仰起头冲哥哥直乐:“谢谢哥哥!”


    “……”小女孩儿眼眸弯弯,脸上是纯真无邪的笑容,仔细看那眉眼酷似景海。陈硕难免别扭,不适应与孩子社交,生硬地回了句,“不客气。”


    李格瞧在眼里,计上心头。等棋子全部捡完了,他亲自把小丫头送进陈硕房间,匆匆扫了下布局,贴心地把棋盘放到床另一侧的茶几上,像个和事老一样又招呼兄妹俩在沙发上坐下,将棋分好,黑的给陈硕,白的给小丫头。


    “好了,你俩好好玩儿,我回去了。”


    转身刚要走,衣服下摆忽地被拉住。李格低头,这会儿仔细瞧,发现小丫头的眉眼与陈硕有几分相似,不愧是一个爹生的。


    他爱屋及乌生出亲切,蹲下身问:“怎么了萌萌,舍不得我这个哥哥走啊?”


    景雨希点头,热情邀请:“哥哥,你也陪萌萌下棋。”


    “哎呀,我们萌萌真乖。”李格顺势往沙发上一坐,对陈硕抱歉笑笑,“不好意思,萌萌都邀请我了,实在不忍心拒绝。你俩先下,谁输了换我。”


    此时此刻,陈硕只想一脚把李格踹出去。


    有两个哥哥陪着,家里从没这么热闹过,景雨希兴奋显摆起来:“我最会玩五子棋了,爸爸妈妈都玩不过我。”


    李格:“那你今儿算是遇上对手了,哥哥我五子棋九段,参过赛拿过奖,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啊。”


    陈硕:“……”


    “还有你,”李格转而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陈硕,对他露出一笑,目光里有淡淡的捉弄意味,“也是。”


    陈硕:“……”


    “我才不会哭呢!”景雨希在棋盘上率先落下一白子,抬头冲亲哥哥嘻嘻笑着,“哥哥,到你啦。”


    陈硕看着深色的木质棋盘,白子把中心位置占了。他拿出一粒黑子,没有思考,直接放在与白子间隔两行的某个点上。


    景雨希没看懂,为什么哥哥不像爸爸和妈妈那样贴着她走呢?这样会输的。她小脑瓜子转了转,想起妈妈说过的话,将下一粒白子紧挨着落到了黑子旁。


    “哥哥,我追着你。”


    “……”陈硕只在小时候玩过五子棋,有二十多年没碰过这东西了。在儿时印象里,五子棋很简单,随便摆摆就能连成五颗,陈美芳经常输给他,赢多了没什么意思。


    岁月匆匆,他一时恍惚,为什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自己会坐在陌生的别墅里,陪一个陌生的小丫头下五子棋呢?


    “哥哥,又到你啦。”


    陈硕顺着黑子继续落下一粒,白子又紧挨着他,在他又一次将连成三颗时继续守他,他往边上没攻几下,便连成了五颗,赢了。


    “哇,哥哥赢了!”景雨希拍手直夸,“我要告诉爸爸妈妈,哥哥好厉害!”


    “……”陈硕有些不适,确切地说是面子有点挂不住,傻子都看得出来小丫头故意给他放水了。


    “牛啊小陈同志。”李格在边上笑,“强势拿下第一局,我这九段都有点紧张了。”


    陈硕:“……”还是很想把李格踹出去。


    景雨希乖乖让出位置,看两个哥哥火拼。


    挣扎中的负面情绪似乎寻到宣泄口,陈硕第一次将李格视为能平等较量的对手,没有所谓的阶级差距,没有顾虑。


    他目光紧锁棋盘,时而皱眉,时而思索,每落下一子,都像是踩在狗屎上的一脚,让他极为不爽,但身为雄性的征服之欲,又驱使他迎难而上。


    李格几百年没玩过五子棋了,能跟陈硕如此和谐地相对而坐,发展大大出乎他意料,萌萌小丫头真是他的月老啊。


    彼此间你来我往,气势汹汹谁也不让谁,随着棋局的推进,棋盘上的棋子越下越多,情势一触即发。


    直到整个棋盘都下满,景雨希惊了,有点迷茫,不知道怎么夸哥哥。


    温玲轻轻敲开门,端着茶水走进来,见状笑道:“打了个平局啊。喝点茶休息下,午饭快做得了。”


    景雨希拉住妈妈的手,激动道:“妈妈,我刚才输给哥哥了,哥哥好厉害。”


    温玲:“你啊再努力,以后追上哥哥。”


    “再来一局。”李格不服气。


    景雨希知道平局,纳闷问李格:“哥哥你参加比赛那么厉害,我以为你会赢呢,还是我哥哥厉害。”


    “……”李格忍不了被陈硕压一头,干脆摊牌,“我那是吹牛的,就没怎么玩过五子棋,二十多年不碰,能跟你哥哥打个平局很厉害了,下把我肯定赢他。”


    陈硕起身说:“不玩了。”


    温玲尝试和继子拉近距离,便邀李格一起下楼看电视,可惜跟着她下楼的只有小棉袄,她也才知道原来李格与继子相熟,工作上有来往。


    等母女俩一走,李格怂恿陈硕再来一局,不来就是怂包。


    “怎么,真是怂包啊?”


    “……”陈硕无视李格的激将法,走到门口打开关着的房门透气,心里舒服了些,然后下逐客令,“出去。”


    李格跟大爷一样靠坐在沙发上没起,坚持要求来一局。陈硕看他死皮赖脸臭德行,负面情绪又如潮涌来,在冲动的边缘徘徊,最终打消收拾一顿的念头。


    因为徒劳。


    李格不是一般的变态,贱嗖嗖的,打和骂并不起作用,就连任何语言在他面前,都那么苍白无力。


    于是陈硕自己出去了。


    “欸,别怂啊你!”等李格追过去,陈硕已经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他敲了下门,“你跟卫生间干上了是么?我就想再跟你来一局,没别的意思。”


    隔着门,陈硕低骂:“滚。”


    “……”李格这下服气了,“行行行,我这就滚。看着闷声不响的,脾气也不小,别把自己闷坏了。”


    门外安静了,陈硕待了好几分钟才出去,回自己房间里没待多久,小丫头“噔噔蹬”跑上来叫他下楼吃饭。


    “哥哥,爸爸做了你爱吃的大鸡腿!”


    “……”陈硕微怔,想反驳自己早就不爱吃鸡腿了,可小丫头又欢快蹦出去。


    他看过去,见小丫头跑跳都正常,膝盖应该没什么事。等下了楼,看到餐桌前的李格,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格再次替自己解释:“我刚要走,景叔留我吃饭,怪不好意思的,今儿给你们一家添麻烦了。”


    “嗐,哪儿的话啊。”景海起身热情招呼儿子,“小硕,快过来吃吧,中午简单了点,晚上我做顿大餐。”


    丰盛的四菜一汤,对陈硕来说其实不算简单了。他沉默地坐下,端起碗筷沉默地吃起来。


    第二次欣赏陈硕吃饭,李格又一阵心痒,以前从没追过这一卦的,次次碰壁给他征服欲激发出来了,在血液里鼓噪难消,很想把陈硕捞回家大操一顿,比吃饭香多了。


    一吃完饭,李格直接告辞,主要存在感刷多了适得其反。


    可到了晚上吧,他实在空虚,又后悔没在景家多待会儿,只能想着陈硕自己解决,不料解决完了反而更空虚,是前所未有的程度,折磨得他一宿没睡好。


    记着欠小丫头的大红包,李格隔天上午专程去了趟景家,没想到陈硕竟然走了,他忙追问什么情况。


    温玲:“小硕其实是回来看他爸的,他爸上个月身体查出点毛病,万幸检查结果是良性,不用做手术,定期复查就好。”


    李格:“……”


    想到继子留在床头柜上的压岁包,温玲忍不住倾诉:“萌萌舍不得哥哥,其实我也挺舍不得他的,他不要他爸的钱,一个人在北城靠自己打拼,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我怕他越来越独,真是心疼啊。”


    “没事儿,温姨你放心,”李格当即揽下这份责任,“过完年我就回北城了,肯定跟他常走动。”


    “给你添麻烦了。”温玲感激不尽。


    李格:“怎么会麻烦呢,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挺心疼他的。”


    在江城给李格憋坏了,憋到除夕夜晚上,他给陈硕发去一条新春祝福,只有简单一句“新年快乐”,毫不意外没有回复。


    等春节一过,李格准备动身,偏偏闵女士又要跟着他去贺家拜年,串亲戚不能不陪。这熬啊盼啊,终于在元宵节后,在男大嫂的书房里,他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小陈同志。


    “你俩来得真是时候!”元丰从书架上抽出字典,“我想给元宝取大名,不知道取啥好,两位老师给点意见啊。”


    “这还用你亲自取?”李格稀奇,“现在别着急,等生了再找人算算。”


    元丰:“跟我姓当然我取啊。”


    “跟你姓?”李格惊了。


    “是啊,你哥说随我高兴。”元丰乐呵地解释,“他每天那么忙,我也不想烦他,先自己想几个合适的,到时候再跟他商量。”


    李格:“不愧是我大哥,相当可以。”


    给元丰上课是职责,陈硕躲不开李格,只能尽量无视。他将视线放到元丰身上,说:“我没有取名的经验。”


    元丰:“没事儿,随便给点也行。”


    李格:“大嫂,跟你姓多简单啊,元旦元宵随便取,寓意深刻。”


    元丰:“……”


    受不了李格,陈硕认真思考着,问:“元宝性别也不清楚,现在就要取吗?”


    元丰:“嗯,各取俩。”


    李格:“元爱贺吧,这名儿不错,你俩爱情的结晶。”


    元丰:“你别取了,求你放过元宝。”


    李格:“……”


    视线无可避免地会落到李格身上,陈硕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于是接过元丰手里的字典翻了翻,尽量集中注意力,很快一个合适的词语出现在脑子里。


    “元丰,你觉得元满怎么样?男女通用,寓意的话,大概就是圆满的人生。”


    “元满,元满……”元丰念了两声,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就是圆满吗?有爱人有孩子也有家,每天都很幸福。


    一来就吃陈硕的冷脸,李格趁机搭话:“圆满这个寓意倒是不错,我看陈助理可以改行给人取名。”


    陈硕没给李格眼神。


    “我喜欢这个名字!”元丰激动,“谢谢你啊陈硕,我这就去告诉贺颜,你俩别走啊,今天叫你俩过来是一块儿看电影的,中午再留下来吃个饭。”


    电影是李格疯狂拜托来的,就为了制造话题拉近点距离。


    等元丰一出去,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始终不看自己的男人,心里盘算自己猴年马月能吃上这块肉,不料陈硕突然转身,一把揪住他衣领,冷脸问他:“看什么。”


    “……”李格短暂一惊,怎么小陈同志过完年脾气更大了呢?真他妈有意思。


    他想起童年时流行过的一句话,挑眉一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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