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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怎么办呢,我的小狗去……


    “叮铃——”


    泠泠轻响如同湖水中泛起的细微涟漪般圈圈荡开, 这?样甚小的响动,在?黑暗的环境中却叫人极为敏感。


    谢只南虚虚抬眼,昏黑视线下, 下意识将手?从柔软的被褥间拿出?,却扯出?一连串“沁沁”的脆响。


    谢只南:?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 左右两边纷纷发起同声?不同步的锁链撞响。


    耳间霎时被这?点声?音占满


    她缓缓坐起来, 凭着?屋外的一点光色仔细瞧清这?间屋子里的陈设。


    不是虞宫,也不在?洧王宫。


    王求谙应该不会让她住在?这?样简单的地方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谢只南左右环视一圈,平声?道:“晏听霁。”


    没有回答。


    算了。


    谢只南舔了舔发干的唇,忽地尝到的一点微末血气, 悄然在?她舌腔处蔓延出?来,润着?她的嗓子。


    她抬起一只手?, 那锁链的声?音跟着?响起,听这?动静, 应该不短。她抓着?那条锁链摩挲片刻, 冰凉细腻的触感瞬地传袭至她指腹间。


    “这?么细也能困住我??”她无语道。


    可在?她施用灵力好几次都没能解开这?两条捆在?自己手?腕处的银链后,她放弃了。


    好吧, 真能困住她


    谢只南抱着?枕头摸着?黑下了床, 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先前那股蔓延全身的痛意已经褪散, 当下只感神清气爽。


    想来跟晏听霁也有关。


    只是他人呢?


    把她锁在?这?里,自己倒跑出?去了。


    谢只南朝屋门方向?走,一路还?算顺畅,可到了门前就被手?腕上的银链给勒了住,止步与屋门前的半步距离。


    她一脚踹开这?扇门,最先瞧见?的是枝叶繁盛的那株枇杷树。


    月色清泠,洒下的一点银辉柔柔铺落在?这?间庭院内, 视野随之开阔起来。


    谢只南用手?指勾来一张矮椅,坐下细细观赏着?绑在?自己手?上的两条银锁链。顺着?锁链的方向?回看?过去,便见?这?锁链扣下的底端在?床榻两边,上面还?萦绕着?微淡的红色光灵。


    她懒懒倚在?矮椅的靠背上,安静地凝望着?那一轮弯月。


    “怎么办呢,我?的小狗去了哪了呢?”她抱臂苦恼道。


    躲在?暗处的晏听霁眨眨眼,有了出?去的心思,但仍是选择匿了气息躲起来紧紧盯着?她。可她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这?让他有些捉急。


    谢只南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有些动摇。


    清润的乌眸中闪烁着?零星笑意,她悄无声?息地弯弯唇,又道:“好可惜哦,不能和晏听霁一起欣赏这?么好看?的月亮了。”


    面前忽而?乍现至一道黑影,谢只南止了笑,将手?中的枕头用力砸去,不偏不倚,他也没躲,正好就砸在?了脑袋上。


    晏听霁仿佛是摇着?欢快的尾巴突然出?现,被砸后,那尾巴似乎缓缓下垂了一点。即使是这?样,他也并未显露出?太多的受伤神情。


    他神色冷硬地捡起枕头,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后,将其扔回了榻上。


    谢只南伸开被银链捆锁的双手?,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一辈子囚着?我?么?把我?困在?这?,终日不得自由?”


    晏听霁闷声?道:“是又如何?我?不想你再离开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他兀地跪在?那张矮椅旁边,眼底浮起一抹殷红之色,浸着?水意,可怜兮兮地看?着?椅上之人,仿佛被锁住的是他,受委屈的也是他一样。


    谢只南:“”为什么他比我?还?能哭。


    晏听霁小心揪着?她的衣袍,道:“王求谙是你的哥哥,那我?是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总是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他的嗓音骤然阴沉下去,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我?为什么不能把你锁起来?你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谢只南沉默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是跟初见?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啊。


    晏听霁并未沉溺在?这?片刻的宁静,而?是追问道:“我?算是你的什么?”


    谢只南微垂下眼,黑白分明的目珠毫无半分波澜,她抚着?他的面颊道:“小狗,你是我?的小狗。”


    对于小狗这?样的称呼,他已经不满足了。


    晏听霁蹙着?眉,望向?她的琥珀色眼又耷拉几分。


    “我?凭什么就是你的,只能是你的呢?”谢只南忽声?道。


    晏听霁微怔。


    “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你的玩物么?”她又道,顺着?力在?他面颊出?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掌印,旋即捏着?他的下巴道:“晏听霁,我?才是你的主人。”


    虽说他与自己结了鬼契,虽说自己并不知这?鬼契如何使用,也不知这?鬼契的用途是为什么,但是,她定?是在?契约之中处于掌控的一方,不然这?妖鬼也不会被迫跟着?自己这?般久了。


    谢只南这?样的脾气,除了王求谙和鱼伶少部分人,基本?没人能受的住。


    “记得当时我?问过你,你告诉我?说以后都会听我的话,可你听了么?”


    晏听霁猝然厉声?道:“我?听了!我?都是等到王求谙离开才带走你的!是你说的等我?来找你!我?来了,可你为什么不高兴?”


    谢只南顿时觉得有些难搞。


    他这?样的想法好像并无什么错处。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际,他倏地低下声?,倾身抱住自己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处于痛苦之中,这?痛苦令他焦灼、担忧、惶恐,惊惧。仿佛有灼灼烈火攀附他身,无时无刻不在?钻透着?他的身体。


    只有看?着?谢只南,抱着?她,亲吻她,像是得到一汪清泉,才能令他缓解。


    谢只南落入他的怀抱,感知着?他所散发出?来的难过之意,一时错愕。


    “晏听霁”谢只南微微皱眉,有些迟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晏听霁身体猛然一滞,他缓缓松开手?,退开半分距离,琥珀色的眼中满是困惑。


    这?困惑并不像是对他自己的,更像是对着?谢只南的。


    谢只南看?不懂他的困惑。


    气氛蓦地沉寂下来。


    院中的山风幽幽掠过,袭至二人相互交缠着?的衣袍,黑白交织,掀起阵阵细微声?响。


    晏听霁兀地失笑一声?:“阿邈,我?就是喜欢你,这?很?难看?出?来么?还?是我?演得太过,给了你什么错觉叫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喜欢?那你呢。你喜欢我?么?”


    这?下轮到谢只南讷住了。


    她显然是没想到晏听霁如此直白,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景下,会有人直言对自己的喜欢。当下清凉的山风拂过,她却觉燥热难耐。白皙的脸颊处顿时如同火烧般直卷着?她的理智,她僵硬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心口?处霍地落下一点力,她惊疑回头往那看?去,见?有一根修长的指正碾在?那砰砰乱跳的心脏口?。


    晏听霁狡黠地眯起眼,唇角漾起一丝弧度,“阿邈,它怎么跳这?么快?”


    谢只南拍开他的手?,冷哼道:“这?里好热,你找些冰来。”


    晏听霁捂着?自己被拍开的手?,道:“可如今已入秋了,那枇杷树上的果子都快熟了,哪里会热?”


    谢只南:“”


    晏听霁并未放过这?个机会,再次抱住她,缓缓凑到她耳边低喃道:“阿邈,是不是喜欢我??”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间,引得她起了些痒意,想要推开,又被他加重力道锢着?。


    “阿邈,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声?音沉重又固执,重复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仿佛就是要印证出?什么来才肯放下那偏执,得以罢休。


    谢只南被他惹得恼了,骂道:“我?讨厌你!”


    晏听霁低低笑出?声?来,他咬着?她的耳朵,感受着?她轻微的战栗,满足又得意。


    “阿邈,喜不喜欢我??”


    谢只南不甘示弱,张口?便咬向?他的侧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又骂一声?:“我?讨厌你!”


    不知问了多少遍,晏听霁终于肯放开人,他撤下了扣在?谢只南手?腕上的锁链,慢条斯理地套在?了自己的脖颈处,而?后将垂下的链条交由到她手?,望向?她的琥珀色眼满是澄澈。


    “我?就是你的小狗,我?喜欢你。”


    “你可以随意支配我?。我?的生命、躯体、灵魂,都是为了你而?存在?于这?世上的。阿邈,求你可怜可怜这?条无家可归的小狗,喜欢喜欢我?吧。”


    澄澈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目珠里,是欲色、渴求和诚挚。


    自心底而?发的兴奋之意遽然在?谢只南的四肢百骸处蔓延开来,乌黑的瞳眸细细颤抖了一瞬,连带着?她的身上流滚的血液,汹涌翻腾着?。


    她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好半晌,谢只南捧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她轻哼一声?,“我?讨厌你。”


    晏听霁弯弯眼。


    谢只南替他解下了束缚在?他脖颈间的银链,告诉他:“你从哪学的?我?不喜欢束缚,也不喜欢看?到别人被束缚,下次不许这?样了。”


    晏听霁乖巧点头,又心虚道:“都是从话本?上看?的。”


    谢只南:?


    可为什么自己之前看?的话本?就没有这?些情节?


    谢只南:“你看?的什么话本?,为什么我?没看?过?”


    晏听霁目光闪躲:“我?都是筛选过一遍再给你的”


    谢只南咬牙切齿:“你背着?我?看?了这?么多!!”


    晏听霁解释:“那些看?起来不太好”


    谢只南冷哼:“所以你就独享?!”


    晏听霁不说话了。


    之前怕她无聊,就搜罗话本?给她看?,谁想那卖的的话本?一个比一个不能过眼,搜罗出?的还?是经过他万般修改才给去的,那些不能过眼的,都被他悄悄看?过后烧得一干二净。


    闹也闹过了,谢只南站起身来,也叫着?晏听霁一起站起。


    “送我?回去罢,总不能这?样藏一辈子。我?虽然不想被困在?洧王宫,可王求谙是我?哥哥,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他只是想看?看?我?,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晏听霁沉默半晌,终是道了个“好”字。


    回到虞宫时,殿内灯火通明,谢只南狐疑地进殿,冷不丁撞上坐在?自己床榻上盯着?自己的王求谙。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跟着?的晏听霁上。


    谢只南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只听上方骤然落下一声?笑。


    “阿邈,回来了。”


    第62章 第 62 章 “乖些。”


    王求谙发出一声极轻的笑来。


    似乎先前的所有韫恼、烦躁, 在见到谢只?南那刻瞬然瓦解。


    他还是?赌赢了。


    烛未燃尽,她就回来了。


    只?可惜,身后?还跟着一个甩不开的黏虫。


    喜大于怒, 他坦然起身走?向谢只?南面前,见她气色好了许多, 不用猜也知道是?晏听霁给她喂了血。虽说有用, 可王求谙就是?看不惯这等腌臜物入了她的口。


    他抬手理了理谢只?南额间凌乱的发丝,直直对上她那双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黑眸,将?那点不解之?色尽收眼底。


    “阿邈,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哥哥。”


    谢只?南眸中更是?不解。


    王求谙道:“你我二人是?兄妹, 是?这世间最为亲近之?人,你应该无条件信任哥哥, 不该对我产生疑惑的。”


    他亲密地对着面前人说出这些?话?,仿佛此处再无他人一般, 可晏听霁偏要来搅上一搅。


    “王求谙, 信任你能得到什么呢?”晏听霁懒懒地勾起一抹恶笑,抱臂道:“让我想想, 同门间的怀疑, 传言、嘲讽让她不得自由?,修习滞步, 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囚鸟,你就满意了?”


    王求谙眼神微凛,他并不想回答晏听霁的话?,可谢只?南的眼睛正?凝视着他,微闪的光色也是?在质问着他,等他的答案。


    他并不理亏,也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有何错处。


    “阿邈, 让你不快的人,哥哥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你不同哥哥讲,哥哥怎么会?知道你受了委屈呢?若是?还不够解气,你便将?气都撒到我身上来,”王求谙笑道:“至于修习这件事,哥哥只?是?不想看你受苦,你若是?想,日后?哥哥都不拦你,好不好?”


    “哥哥只?是?希望你别受了蒙骗,你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么会?忍心?叫你难受呢?”


    此番话?语,谢只?南是?挑不出任何错处的。


    晏听霁呵笑一声:“是?么?”


    王求谙暗暗收紧一拳,压下眉眼间的戾气,对着谢只?南轻声道:“累了吧?饿不饿?你在这休息,哥哥出去叫人给你拿些?吃食来。”


    谢只?南其实不是?很饿,可看他实在太过热切,自己也不好拒绝。


    只?是?瞧着这二人一言一语的犀利冲突,她头疼不已。


    这两人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有一种要打起来的架势,好在只?是?嘴皮上斗斗,真打起来,谢只?南怕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劝谁都不是?。


    自己遭罪。


    王求谙转头看向晏听霁,哼声道:“还赖在这做什么?洧王宫没有你能住的地方,劝你还是?趁早离开。”


    晏听霁放下手,慢步向前,不屑道:“我若不走?,你能拿我怎么办?”


    王求谙将?谢只?南拦在身后?,微眯起眼:“你可以不走?,我身为阿邈的哥哥,自然有义务看着她守好虞宫不让外人进殿侵扰她,直到老鼠离开!我才能安心?离开虞宫给阿邈一点自由?的空间呢。”


    晏听霁:“你可以试试啊,凭你的本事,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带走?她!”


    王求谙忿声道:“晏听霁!”


    眼见场面有些?收不住,谢只?南走?到二人中间,挡开他们的针锋相对。


    “吵死了!!”


    她先是?眼神警告晏听霁,见他理直气壮,便长?叹一声:“乖些?。”


    晏听霁顿时?敛去浑身释放的戾气,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而后?谢只?南转身看向王求谙,平声道:“哥哥,我且问你,五堰派的传言是?否属实?我是?你找回来的替身么?”


    王求谙当即否认道:“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妹妹,谁敢再说你是?替代品,哥哥就杀了谁。”


    谢只?南:“可那画像呢?”


    她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被藏于她寝殿内的画像并非一般人能作假造谣的东西,上面确有王求谙的灵力。谣言不是?空穴来风的,定?是?背后?有着有心?之?人。


    王求谙眼底浮起一丝极小的波澜。


    这点微末的情绪很快被他盖过,他温柔地抚了抚谢只?南的脑袋,道:“阿邈,这件事现在很难解释,等时?机成熟,你便会?知道。现在,你只?需要相信哥哥,哥哥绝对不会?,也不会?允许有人将?你当作替代品。好么?”


    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点卑微的乞怜之?意,像是?服了软,跟她诉说着满怀的歉意。


    接下来是?久久无言的沉寂。


    谢只?南的沉默让王求谙感到一丝害怕,他微微笑着,极力掩盖住自己隐有破绽露出的面容。平静的面色上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若是?细细听来,还能听出他的呼吸有些?乱。


    王求谙试探唤道:“阿邈?”


    又是?片刻,谢只南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微叹一声,“哥哥,我想吃伶姑做的圆子了。”


    紧绷着的弦猝然松开,王求谙笑了一声,道:“好,哥哥现在就去找鱼伶来给你做圆子。”


    不过还没提步,谢只?南拉住他。


    “哥哥,明日让我回五堰派吧,若是?让我一直待在洧王宫,我会?闷死的。”


    五堰派毕竟有许多同门聚集,总不至于太冷清。


    况且她在这凡间走?了这么一遭,忽然觉得有朋友的感觉很好,好到她见到一群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就没来由?的欢喜。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谢只?南的目光赤诚,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将?看着这双眸子的人牢牢吸住,叫他不得不软下心?来,答应她。


    “阿邈想去哪都可以,明日一早,我便让鱼伶风风光光将?你送到五堰派去。”


    谢只?南摇摇头,“哥哥,我只?是?想以最初的身份回去,至于现在这个身份,等什么时?候藏不住了再说吧。”


    王求谙垂眸凝思?片刻,笑着道:“好。”


    随即他指向一旁的晏听霁,望向谢只?南的黑眸里满是?迟疑。


    “哥哥走?了,他留下来欺负你怎么办?”


    晏听霁:“?”


    看得出来,今日这大殿内谁都不能留,要是?留下一人,另一人必会?作狂。她思?索片刻,对王求谙道:“洧王宫这么大,不能收拾出一间宫殿给他住么?”


    王求谙沉下脸否定?道:“不能!”


    晏听霁道:“为什么不能!”


    王求谙冷哼:“洧王宫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陡然间,一股微红色灵光凝作成飓风径直冲撞向王求谙。见他踉跄后?退,险些?倒地,晏听霁的嗤笑声蓦地响起。


    王求谙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满是?诧然。


    “你!”


    晏听霁讥笑:“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王求谙将?目光转向谢只?南,她上前搀扶,他便顺势瘫倒,稳稳靠在她的身上。


    晏听霁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谢只?南搀住王求谙,眼中似要喷火,恨不能将?他一掌给劈开。


    “王求谙!要么出去打一架,要么我就在这不走?了,要么,让我住在洧王宫。”


    王求谙虚虚摇头:“我不跟你打,阿邈,他当真欺负人啊。”


    谢只?南头疼。


    谁料下一刻,晏听霁冲了过来,一把拉开倒在谢只?南身上的王求谙,二人暗暗较劲,谁也不让着谁。


    晏听霁指着站稳的王求谙道:“阿邈,他是?装的!”


    王求谙咬牙切齿,捂着胸口道:“别听他胡说!阿邈!”


    谢只?南沉默地阖上眸,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她缓缓抬眼,目无波澜地盯着眼前掐来掐去的二人,道:“出去。”


    晏听霁委屈道:“阿邈”


    王求谙得意一声:“蠢货。”


    谢只?南忍无可忍,上前将?二人全部推出殿外。


    “你们,都给我出去!你们烦死了!不许吵我!我要睡了!”


    直到殿门被她关上,留在殿外的二人缄默片刻,旋即恨恨瞪着对方,同时?无声骂了一句,而后?别过头去,分别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阿邈”王求谙小声唤着,“你还要吃圆子吗?”


    “不吃!”


    “”


    谢只?南挥手熄了烛,快步回到榻上躺下,在床上翻来翻去踢了好几?脚被子,仍是?不解气,又蹬了两脚软榻,之?后?平息些?许,又默默将?被子拉回来。


    管他的,他们在外面想打就打吧。


    别吵自己就行了。


    不信邪的二人等到殿内烛光骤然暗下后?,才不舍退开。


    王求谙睨着晏听霁,淡声道:“阿邈睡了,别去扰她清梦。”


    晏听霁勾起一抹笑来,警告道:“你也别去打扰她。”


    王求谙:“我自然不会?。”


    晏听霁:“我自然也是?不会?的。”


    王求谙甩袖冷哼,望着天边月,迟迟不肯离去。晏听霁知道他今夜是?必然不会?进去了,这厮半守着那无甚用处的礼教,时?不时?又要打破,矛盾得很。


    索性他往殿外走?了两步,而后?回首看他:“我不认路,你带我出去。你不睡,我是?要睡的。”


    王求谙也是?被气糊涂了,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想到有什么不对。


    他面色平静地往前走?去带路,斥声道:“既然知道,下次便别闯来。”


    王求谙带着人一路往宫外的方向走?,路上碰见守夜的婢女侍从,也只?是?一扫而过。他不敢叫其他人给晏听霁带路,生怕一个没看住就叫人给溜了回去,若是?自己看着,倒也放心?些?。


    只?是?这一路上,晏听霁过于安静了些?。当他狐疑地看向身侧之?人,见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往外走?去。


    等他冷静下来发现端倪后?,已是?第二日天明。


    *


    昏昏睡去的谢只?南,身后?蓦地响起一点轻微的窸窣声。


    迷糊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外面的小屋子里,下意识就嘟囔了一句:“晏听霁。”


    身后?悄然出现的晏听霁漾起一抹坏笑,将?人揽在怀中。


    “想让我走?,做梦。”


    第63章 第 63 章 “继续啊,继续谈论我和……


    谢只南是被王求谙的喊叫声闹醒的。


    昨夜本就睡得晚, 她又有起床气,当下听到唤声便抓起被子将整个人都闷了?进去。


    “阿邈!阿邈!”


    殿外脚步匆匆,随着推门声响起, 远处呼声骤地清晰喧闹起来。


    谢只南裹着被子,一动不动。


    王求谙大步跨向?前, 眉头?紧蹙地停在谢只南床榻前, 四处打量一番都没能在床上见到第二个人的影子后,微微舒了?一口?气。


    “阿邈?”


    可他还是不放心。


    谢只南稍稍动了?动,“嗯”了?一声。


    王求谙自?觉直接掀开她的被子这一举动不妥,但瞧着这团鼓得像是能装得下两个人的被褥下, 又不放心,于是坐在床边, 小心拍了?拍裹在被子里的人。


    “莫要这样睡,等下闷坏了?脑子。”


    谢只南:“”


    她满脸怨气地裹着被子坐起, 而后胡乱扯开, 顶着一头?蓬乱的发丝和睁不开眼皮的脸无奈看他。


    “哥哥,你这么早来叫醒我, 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将头?蒙在被子里被闷坏吗?”


    王求谙错愕一瞬, 在确认四下的确无人后,这才笑道:“哥哥的错, 你且继续睡,等醒了?,便叫伶姑给你梳洗一番。她还给你做了?圆子,你不是昨夜想吃么,等你睡醒,直接喊她便是。”


    晨光熹微,谢只南看着透进窗柩的微末光线, 不禁微叹一声。


    “叫伶姑来罢。”


    见她如此,王求谙既局促又失落。


    藏于袖间的手指微蜷,他不甘心地低声问道:“是不喜欢哥哥了?么?”


    谢只南困惑他说?出口?的这句话,摇头?道:“若是我真的讨厌哥哥,也许就不会回来了?。哥哥为何这么想?”


    相对于晏听霁来说?,王求谙要更好哄些。


    其?实她和王求谙的性?子很像,像是真正的兄妹一般,起码在平日的作风上都是相差无异的,所?以谢只南更懂得该怎么安抚情绪低落的王求谙。


    而每每王求谙听到这些哄他的话时,他就会高兴,比她还要像个小孩子。


    王求谙脸上阴霾散去,黑眸中?灿若繁星,他唇角微弯,抬手揽人过怀,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暖香,轻声道:“你离哥哥太久了?,便以为你真的厌弃我了?。”


    谢只南由着他抱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想起晏听霁的不可以,略微心虚地推开王求谙。


    王求谙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当中?,并未察觉到何处不妥,他笑看着谢只南乱糟糟的脑袋,随即两手都伸过去,捧上她的面颊,掐了?一下。


    谢只南皱眉看他,佯装恼怒:“哥哥!”


    王求谙面上笑意更甚,不安分的两只手又抓了?一把她那蓬乱的乌发,也由不得她躲,根本躲不开。谢只南被他逗乐,也要去抓他的头?发,手里揪下几?根发丝后,王求谙连忙求饶避开,随后他笑着起身,带着一副好心情慢步走出虞宫。


    候在殿外的鱼伶听见里面传出的脚步声,缓缓抬头?,只见王求谙那被束起的长?发微有几?绺散开的发丝凌乱飘着,他却仍是面带微笑。


    想必是一切顺利的。


    他停在鱼伶身侧,面上笑意未褪:“今日便送公主去五堰派,别再叫人欺负了?她去,若是再叫我听见看见,闹得个不肯归家的后果,你便一同受罚。”


    鱼伶沉声道:“是。”


    鱼伶进殿后,谢只南已然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等着。


    少女仍穿着自?己为其?亲自?换上的那身月白色衣袍,此刻她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不再苍白,比先?前那副病态更显绮丽。


    她侧身看过来,见到来人后,微弯着眼:“伶姑。”


    鱼伶目光柔和些许,她端着木盘走向?梳妆台前,取下盘中?瓷碗,递到谢只南面前。


    “公主。”


    谢只南望着碗中?白汤做底的圆子,起床气消了?大半。


    这些圆子白腻腻地分散在汤中?,每个都小巧精致,往外冒着的腾腾热气中?又携着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谢只南紧忙接过。


    其?实昨夜她的确是想吃的,可那两人太闹腾了?些。她也就省去了?劳烦鱼伶的心思,带着一股气睡下。


    可这又叫她不禁思索起昨夜入睡后的事情来。晏听霁仿佛又折返回来,低声在她耳间喃喃着什么,她太困,又或是习惯了?晏听霁这样的出现,也没仔细辨别,就沉沉睡下了?。


    想起方才王求谙一连串的反常,她更加确信昨夜就是晏听霁。


    王求谙也定然是意识到什么,才会连觉也不睡就跑来吵醒自?己


    谢只南捧着瓷碗,闷着气转回去。


    鱼伶沉默地拿起木梳,替谢只南梳发。


    想起来,也是很久没有替她弄过头?发了?。


    “公主这几?年在外,可过得开心?”鱼伶忽然开口?问道。


    谢只南用汤匙舀着圆子,慢慢品尝着,听她这么问,回想着这几?年在外的生活。虽说?日子短了?些,她没玩尽兴,可和晏听霁一起在外的日子,确实要比在洧王宫内的十几年都要自?由快乐些。而后,她从铜镜内望向身后站着给她梳头的鱼伶,点了?点头?。


    “外面很好玩。”


    鱼伶闻言,也笑着点头?。


    谢只南吃完圆子后,就放下碗,安安静静盯着镜中人的动作。看着她给自?己梳了?一个当下时兴的发髻后,又卸下重新梳回那些古朴样式。


    谢只南疑惑地开口问道:“伶姑,你这是做什么?”


    鱼伶顿了?顿,“长?久未给公主梳头?,手法有些生了?。”


    谢只南:“哦没关系。”


    鱼伶垂下眼,奇异地察觉到面前少女的脾性?温敛了?许多,不知是不是神魂稳固的原因,她瞧着要比之前不一样些了?。


    梳好头?髻,鱼伶准备为其?换衣。


    她唤了?一声,殿外婢女便端来一排叫人看得眼花的衣裳,形式颜色各异,都是王求谙在这几?年来命人为她织造的。有时候他心情好了?,就会跑到制衣局中?亲自?盯着里面的人做衣裳,一盯便是盯到整件衣裳都制作完毕,他才兴高采烈地捧着新衣回到虞宫。


    衣裳愈累愈多,人却不见回来。可王求谙仍是不厌其?烦地命人制衣,上头?发话,下头?无敢不从。


    谢只南从一排新衣中?随意选了?套清粉色的裙衫,鱼伶为其?换上时,也随口?提了?一嘴,谢只南才得知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新衣都是王求谙给她置办的。


    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沉默地被人伺候着穿衣。


    到底还是从小养大自?己的哥哥。也许是这一趟外出成长?了?些,听到这样的事竟也生出几?分内疚。可若是先?前待在洧王宫内的谢只南,面对此情此景,心中?定然不会激起丝毫波澜。


    她将这一切都认定为是自?己成长?了?。


    整理好衣冠后,鱼伶便对她道:“公主可要现在出发?王上已先?一步到五堰派处理事务了?,其?余用品,鱼伶会命人送去公主寝殿,如有其?它需要,唤我便是。”


    谢只南拿起桌上的纪宝袋,重新系回腰间,笑眯眯道:“现在就走罢。”


    鱼伶垂首应是。


    谢只南突然想起什么,又摸向?自?己腰间,除了?纪宝袋便是随身挂着的玉佩,可那她所?熟悉的,总是依赖的赢魂灯却没了?踪影。


    她看着依旧空荡的桌台,压下心中?焦灼,蹙眉问道:“伶姑,我那一直挂着的小配饰去哪了??”


    闻言,鱼伶猝然看去,暗暗寻查着殿内赢魂灯的气息,却并无收获。


    她回忆起当时王求谙将人带回的场景,好似那个时候就没再感受到那充满蛊惑的气息了?,可王求谙没说?什么,定是知道去了?何处,她便按下心来,出声安抚道:“许是被王上放起来了?,公主可以到五堰派内问询一番。”


    谢只南撇了?撇嘴,“好吧。”


    随着鱼伶回到五堰派时,谢只南其?实很想揪着王求谙质问。


    不是说?好了?不大张旗鼓地回去吗!为什么不仅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回来,而且鱼伶还要带着她从正门关处一步一步走进去!


    他还是让她“风风光光”地回了?五堰派。


    鱼伶面无表情地走在前,谢只南则同样不动声色地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迈步向?前。


    在这众人之中?,自?然也有崔琼玉。


    崔琼玉是听了?别人传来的小道消息,才得知今日谢只南会回来。


    本以为这是假的,可闻见一群人惊讶围堵在门关处前的声音,她也没忍住去瞧。


    她缩在人群中?,一眼便望见了?走在鱼伶身后面容冷淡的少女,心悸一瞬。


    极其?显眼的位置,又是极其?惹眼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只南身上。


    零散聚在一处的弟子们纷纷议论?着,虽是对着她,可言语间并无任何恶意。


    “真的回来了??!”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弟子道。


    “先?前就落下话,说?是会有三年前离开的旧人回归,竟是真的”其?中?一名女弟子感叹道。


    “记得几?年前,好像是因为纪酉的传谣,她和那一同入派的男弟子气不过便离了?门派,好像叫叫什么”站在他同侧的男弟子冥思苦想着。


    迟钝许久,也不曾记起那人姓名。


    未几?,一道携着笑意的嗓音尽然落在几?人耳畔。


    “晏听霁。”


    来人身量高挺,染着笑意的一双眉眼如远山青黛般深邃立体,他身穿黑红窄衣,长?发高束,琥珀色眼中?满是促狭之意。他不知从何处冒出,悄无声息地便加入到几?人的对话之中?,见他神情淡然,目光期许,似乎很是满意几?人对他和谢只南的讨论?。


    且更是满意他们将他和谢只南放在一处。


    几?人瞧着这张脸,一下便记起来了?。


    “继续啊,继续谈论?我和她。”晏听霁眉心微挑,“我喜欢听。”


    第64章 第 64 章 这么张扬也不行啊!!……


    正谈论着的几名弟子倏地止了声。


    见他?言笑晏晏, 几人?讪讪笑着,脸上一阵热意。


    “我们”那瘦瘦高高的弟子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的,就是好奇罢了。”


    其?余两人?应声附和:“对对对。”


    晏听霁微微颔首, 笑道:“我也没有恶意。”


    闻言几人?松了口气?。


    其?中一名高胖的男弟子大胆凑到他?身侧,宽和笑道:“我叫于昭。其?实?, 我们有一个问题很不?理解。”


    见他?犹疑, 晏听霁问道:“你说。”


    于昭也不?磕巴,直接道:“当初纪酉乱传谣言,传的是谢只南,可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走了?”


    三年前, 纪酉因乱传谣言,平白毁人?家姑娘清誉, 将人?生生给气?跑了去,掌门听闻后, 怒极一时, 虽不?知当时情形如何,一同入殿的崔九兆之后对此也是闭口不?言, 但?可从亲眼见证到结果的门外弟子口中听来, 那纪酉是被硬拖出了水门宫。


    后鱼伶颁下传令,内门弟子纪酉, 因滋事造谣,情节恶劣,遂送入噬嚣窟废散灵力,遂逐出五堰派。


    从此等?惩罚力度来看,掌门的确是动了怒。


    如今这人?又?回?来了,众弟子也是好奇得很,当初见过谢只南和晏听霁的人?只有围堵在学宫听纪酉高声造谣的一群弟子, 大部分没来的都没见到这二人?长什么样。


    而于昭和其?余几人?就是混在那群弟子中听热闹的其?中几个。


    远远看去那一眼,便瞧得出二人?的容姿不?凡。


    便也是记到了现在。


    晏听霁思量一番,问:“你们觉得,我是为什么和她走?”


    于昭心?虚眨眼,又?不?好说,忙看向旁处站着的两人?,眼神示意道:“年声,尤双。”


    年声便是那名瘦瘦高高的男弟子,余下的女弟子则是尤双。


    两人?见状,清了清嗓子。


    尤双忙道:“是看不?惯纪酉做法,一时意气?,跟着谢只南就走了?”


    年声跟着道:“还是你只是来这五堰派玩一玩转一转的?”


    晏听霁:“”


    尤双抬起手肘给了年声一击,干笑道:“他?乱说的”


    几人?同为内门弟子,自然?也是知晓当初谢只南和晏听霁在进门派前的幻境试炼中,可谓脱颖而出,绝非常人?可比。竟是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


    想当初,三人?都是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走出。


    如此修为,定然?盖过三人?之上,要是直言冲撞起来,怕不?好收。


    好半晌,晏听霁才道:“也不?全是,只是我才入派,就见此等?情形,心?中畏惧,也就免了留在内门的心?思。”


    听他?这么说,三人?觉得也情有可原。


    可他?这样的实?力还需怕什么?


    却也不?敢再问,毕竟他?这么说了,况且当日也无人?亲眼见到他?是和谢只南一起走的,现在虽然?是一起回?来,但?到底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起。


    谢只南跟着鱼伶如此惹眼,而晏听霁则是混在底下一堆弟子中。


    三人?再没疑惑,只是略带同情地看着晏听霁。


    于昭拍拍他?的肩膀:“晏听霁,你放心?,门派戒规森严,日后再不?会出现那等?事了。”


    晏听霁轻垂下眼,盯着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阴冷笑了一声:“是么。”


    被这一记眼神扫过,于昭心?跳加速,忙放下手,道:“对。”


    另二人?同声道:“肯定的。”


    晏听霁的视线缓慢转移到右上方?的大殿阶前。


    鱼伶带着谢只南走到殿前阶上,阶下圆台正是当初几人?从幻境出来后落脚之处。


    俄顷,夹着幽青色灵力的钟鸣声自圆台中央如碧波般圈圈荡开,声如石击深潭,悠长渊远。


    零散在各处的弟子闻此忙地聚集,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圆台上,等?候着鱼伶发?话。


    于昭回?头瞥了眼晏听霁,见他?仍在原地不?动,又?折返回?来拉他?。


    “快走快走,鱼伶长老要发?话了。”


    晏听霁纹丝不?动。


    眼瞧着人?都快往圆台排列完了,于昭还是没能拉动人?,他?只好使?出全身力气?,“呀哈”了一声,推着晏听霁往前走。


    晏听霁:?


    于昭边推边道:“我这么跟你说,这钟声落下,没来的人?就要受罚,你才刚回?来,总不?能真?的被赶出去吧!”


    晏听霁领略了他?的好意,点点头,旋即飞身跃至圆台中央,与站在鱼伶身侧的谢只南打了个照面。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蓦地聚焦在极为惹眼的晏听霁上。


    鱼伶本想高声斥责,却发?现此人?是晏听霁后,微微蹙眉,压下了这股气?。


    落后一大截的于昭:?


    这么张扬也不行啊!!


    谢只南神情微顿,望着那双笑盈盈的琥珀色眸,倒是意料之中。


    于昭终是在钟声落下的最后一刻回?到了队伍中,他?松口气?,扯了扯略微出头在队伍前的晏听霁,低声急切道:“排好啊!”


    晏听霁沉吟片刻,才妥协了这么一小?步。


    他?被于昭拉进队伍当中站好,即使?这样,他?也不?曾被前排簇拥着的人?头淹没了去,依旧是十分显眼的存在。可他?有些不?满了,耷拉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只南。


    谢只南面色微动,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偷偷压下唇角笑意,面不?改色装作不?知情。


    圆台极大,范围又?广,奈何他?再怎么显眼,一排排望去,总归还是会被忽视的。


    可谢只南就是能一眼看到他?的存在。


    排靠在晏听霁身侧的几名弟子时不?时瞄他?几眼,眼中无不?惊羡,从旁处得知他?便是当初离派的晏听霁,私语声更是嘈嘈。


    “今日内门特添一位弟子,乃三年前在幻境试炼中夺得魁首的谢只南。”鱼伶声如洪钟,语气?振振,“前有纪酉此等?不?作为的弟子作警告,望众弟子谨遵门派戒律,不?得擅自违规。同门间相敬相爱,方?为门派长久之道。”


    此话一出,阶下众人?窃窃声更加频繁,没多时,人?群中便传来一道异声。


    “凭什么她一来就能进内门!”


    有这一道,便会有第二道、第三道


    “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她只是在幻境试炼夺得魁首,又?不?是在奎山阴阵中夺得魁首!”


    “对啊对啊!能走出幻境也只是有个外门弟子头衔,怎么就成了内门!”


    “再说,当时不?还有一个男弟子也是半炷香出来的吗!为什么不?是他?夺得魁首,而是谢只南!?难道就因为她回?来了,这魁首就当给她吗?!”


    可又?有人?同这异声驳斥着。


    “当初的幻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别说我了,就算是现在内门第一弟子,也未必能半炷香出来!有这样实?力,还怕奎山阴阵吗?!”


    “就是啊!谢只南是靠实?力进的五堰派,你们这样想她,是不?是太过狭隘了些!”


    “是的,我作证,她就是靠自己实?力夺得魁首的。”


    最后一句话才落下,就有人?立刻反问。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还是那日一同出来的男弟子吗!”


    晏听霁无辜眨眼:“我是。”


    “”


    众人?哗然?。


    分散开来的目光再次凝聚在晏听霁身上,对此情形,他?十分受用。


    谢只南见他?暗藏着的尾巴都快翘出天际了,无声叹息。


    本来想低调些回?来的,谁想王求谙表面答应,实?则让她推到所有人?跟前来,叫她不?得不?面对这些同门。而晏听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混在这群弟子当中,跟着凑热闹。


    此刻鱼伶就是再不?想发?现晏听霁都难。


    起哄的人?又?道:“你是跟着谁回?来的?总不?能是当初瞧不?上五堰派,如今又?想着五堰派的好偷偷溜回?来的?”


    晏听霁摇头:“错了,我是因为要和谢只南做同门才回?来的。”


    “”


    于昭惊得张开的口都能装下一块石头。


    明明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你现在顶多算个外门弟子,今日回?来也是要进内门不?成?”


    “是啊。”


    “下一次奎山阴阵试炼就在五日后,若是你要进,何不?凭真?本事去!?”


    晏听霁并未当即决定,毕竟这话最主要是冲着鱼伶身侧站着的谢只南。


    他?看向阶上人?,见她眼神冷淡,并未对此番话语放在心?上,自然?也没理会这道聒噪的杂音。


    那人?紧追不?舍:“不?说话,可是怕了?”


    于昭实?在听不?下去:“怕什么怕?张文渊,你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些!那五日后的奎山阴阵跟初进门派的难度都不?一样,这是给高阶内门弟子做练习用的,你让他?们什么都没学过的人?去,想干什么!”


    张文渊哼道:“谁叫他?们当初离了派?”


    圆台上议论声杂七杂八,大多都是在讨论谢只南和晏听霁当初离派之事,如今又?突然?回?来,难免起了好奇的心?思。


    鱼伶喝令一声:“莫要喧哗!”


    声止。


    谢只南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她进入五堰派那一刻,受着所有人?灼热目光时,她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早来晚来都一样,不?如趁早解决。


    既然?她要回?到五堰派,就要接受众人?的审判。


    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又?是否是靠着别人?走出幻境的,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


    她会让她的名声永远钉在五堰派声望墙上,也会叫所有人?对她谢只南的实?力不?容置疑。


    谢只南手掌微张,越翎兀然?现至她手。泛着青红光色的剑鞘在日光下熠熠闪耀着,仿佛剑与主产生了共鸣,剑身微微颤抖着,发?出细微的低鸣声。


    她握剑横档在前,眉稍挂着冷意,她轻微颔首,振声道:“五日后的奎山阴阵,我会去。内门,我也会进。”


    少女的声音如玉珠敲盘般清脆铿锵有力,清晰明了地传震到每个人?的识海当中。


    “你们谁,还有疑问的吗?”


    第65章 第 65 章 心里斗争了许久,她还是……


    在此?方宽阔之地, 能将?话一字不?落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识海中?,并非易事。


    可谢只南却实实在在做到?了。


    她的声音、语气,无不?清切。


    站在其侧的鱼伶感知最深,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叹息。


    本就是拦不?住的。


    这样的特殊待遇, 放给谁都会认为?不?公?平。


    毕竟谁能一下?便住进天玑殿?这座殿已经空置了许久, 况且都是王求谙设下?的禁地,派内弟子皆不?得入内,却叫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略有天赋的少女给住了进去?。


    就连被掌门亲自带回来救治过的崔琼玉如今也?只是单独住在一间内门弟子的寝房, 也?没见她能住上王宫规格的殿室。


    谢只南的性子本就直爽,哪里会就此?接受王求谙给她带来的结果。她是要自己去?闯的, 下?了决心的事,任凭谁来都劝不?住她。


    鱼伶看着她长大, 自然也?深知她的脾性。


    于此?, 她宣声道?:“五日后的奎山阴阵,谢只南和晏听霁一同进入试炼, 表现?优异, 即可进入内门修习高阶术法。”


    缩在人群中?的张文?渊倏地没了话,他憋着一股劲, 冷哼一声。


    众弟子散开后,鱼伶便去?着手准备五日后的奎山阴阵了。


    谢只南缓缓从阶上走下?,朝仍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晏听霁的方向?迈步。


    于昭站在一边观望,一边暗叹这二人放在一处当真养眼。


    晏听霁忽地侧首,双眼微弯,清润的嗓音竟带着几分不?知名的威胁之意。


    “你还?不?走吗?”


    于昭愣了愣:“我?我等你啊。”


    他笑眯眯地看着晏听霁,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可等到?晏听霁身上隐隐释放出的一点道?气后, 于昭敏感地退后几步,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跑了。


    “这个,你等下?记得来找我,我带你找殷婆婆弄好你睡觉的地方啊!”


    谢只南停在晏听霁跟前?两步距离。


    她歪了歪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夹着几分惑色,问:“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不?是妖鬼么?为?什么会对道?家一派的术法如此?精通?”


    晏听霁道?:“从前?有个师傅,她教的我。”


    谢只南:“那他人呢?”


    晏听霁:“躲着不?肯出来。”


    谢只南:“?”


    不?想说就不?说。


    编一个这么荒唐的理由来哄她。


    见她满眼怀疑,晏听霁笑道?:“阿邈想见?”


    谢只南冷哼:“不?想。”


    她转身朝天玑殿方向?走去?,来时住过一次,和虞宫大差不?差,就连去?时的小径都几乎是照着洧王宫的模样复刻的,所以无需指引,自己找去?也?不?难。


    晏听霁紧跟其侧。


    谢只南没走两步,突然停下?。


    紧着她步子的晏听霁也?骤然顿住,微微侧首看她。


    她默不?吭声的与他相视着,黑黝黝的眼珠里蕴满了机警之色。


    晏听霁被盯得有些心虚,“怎么了?”


    谢只南:“奎山阴阵,不?许让着我!”


    晏听霁粲然一笑:“当然。”


    谢只南眨眨眼,忽地扯住一缕垂在他腰间的长发,稍微动了动,人就乖乖凑近来。


    晏听霁微微俯下?身子,琥珀色眼夹带笑意,一副等着她开口的模样。


    谢只南低声道?:“你晚上睡哪呀?”


    晏听霁弯弯唇,同样低声道?:“你想我睡哪里呀?”


    谢只南看了眼于昭离去?的方向?,又盯着他道?:“你要跟他去?见什么殷婆婆然后睡在别处吗?”


    面前?那双眼睛更弯了些,瞧得谢只南面上一燥,抓着那缕头发的手往下?一扯,像是一只被惹炸毛的小猫,龇牙咧嘴地威胁着面前?之人。


    “不?许笑!”


    主要是夜里习惯了晏听霁的存在,还?又能为?自己渡灵力,虽然她不?怎么需要晏听霁再给他渡灵力了,但就是就是好奇他是否会去?别的地方睡觉。


    毕竟昨夜的事还?没找他算账。


    他还?说喜欢自己,可谢只南还?没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


    这样的事,需得慢慢观察,慢慢探究,不?然凭他这一张嘴,以后怕是连他是真心话还?是哄骗她的话都分不?清了。


    谢只南暗暗肯定自己的想法。


    这样是没错的。


    可王求谙并不?喜欢晏听霁,确切地说,他对晏听霁是带着刺的,一碰面便有剑拔弩张之势。王求谙在五堰派中?又是掌门的身份,如果知道?晏听霁跟她住在一处,怕要闹翻天了。


    心里斗争了许久,她还是决定慢慢来。


    谢只南也?是很奇怪,自己这一份多出来的情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明明以前都不会有过的。


    奇怪。


    晏听霁顺着她扯住自己头发的手微微倾前?些许,他故作委屈道?:“我和阿邈住习惯了,你的屋子那么大,可不?可以让我跟你一起住?”


    谢只南松开手,轻轻推开他摇头道:“不行。”


    晏听霁又凑近:“求你了。”


    谢只南仍是摇头。


    晏听霁轻轻扯着她的衣袖,“求你了。”


    谢只南还?是摇头:“王求谙知道?会生气的。照你们两个见面的架势,整个五堰派掀了都是小的。”


    晏听霁眉心微挑:“你担心这个?”


    打起来的话,自然是不?担心的,晏听霁虽然修为?高于王求谙,可他似乎有什么顾虑,不?会下?死手。就是闹到?她面前?来,她烦。


    左右两只耳朵都不?得安宁。


    她挥散脑中?这想法,兀地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被晏听霁的笑给迷惑了心智,不?然怎么会生出这般可怕的念头来?


    谢只南郑重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是的。所以你别让我担心。”


    晏听霁:“”


    他眼神霎时变得幽怨起来,微弯的身子缓缓直立,不?满的情绪很是浅显地表露在谢只南眼前?。


    “那你是怕我因此?受伤,还?是他?”


    谢只南:“”又来了。


    “是你是你,好了吧。”


    敷衍。


    不?过晏听霁喜欢。


    他轻哼一声,直言道?:“若是怕他知道?,那就叫他永远都不?知道?就好了。”


    谢只南哪里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想想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他要是可以,也?就随他去?吧,自己又没什么坏处。


    “那你想办法去?吧,我要回去?调息了。”


    晏听霁思量一番,决定去?找于昭。


    即将?分开的二人却被门关处的一道?嘶喊声叫停了步子。


    “来人!崔师兄他们三人受了重伤!快叫医修!”


    这道?声音很耳熟,仿佛没多久前?听到?过,隐有气吞山河之势,晏听霁和谢只南纷纷回身过望。


    是于昭。


    他身上背着浑身是血的崔九兆,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旁边两名弟子左右分别背着同样受了重伤的微生劲和微生银。


    谢只南神情微顿。


    也?没了回去?的心思,赶忙上前?帮忙。


    “这是怎么回事?”谢只南问道?。


    “我也?不?知道?,刚才想着你们两人要说话,我就出去?转了一圈等晏听霁,接着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十分费劲地朝这走,我想这能入五堰派的弟子怎么会连爬个门都爬不?到?,就过去?瞧了瞧,谁知道?这一看,吓得我魂都快飞了!”于昭抹了把额上的汗,后怕道?:“崔师兄、微生师兄和微生师姐三个人奄奄一息地瞥了我一眼,就倒下?了!他们浑身是血,不?知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快叫医修!”


    谢只南倒是忘了这茬。


    她追着魂去?鬼境之后就再没碰见过他们三人,想必是在凡间遇到?了什么,遭此?重创。


    且不?说一般妖物,桑家那几只妖,崔九兆三人单拎出来一个都绰绰有余,怎会受伤如此?严重?


    晏听霁倒是不?动声色地退避几分,给接到?传讯急忙赶来的医修让路。


    三人伤势轻重不?一,最严重的便是崔九兆,而这医修倒也?眼熟,正是从小给谢只南诊脉诊到?大的张寿。


    谢只南讶异一瞬,便见张寿急忙从医箱中?拿出一粒黑丸给崔九兆喂下?,他高声道?:“将?这弟子立即送到?方药阁!他心脉俱裂,不?能再拖了,快!”


    于昭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连忙应声,背着人就往方药阁跑。


    他人高马大的,有的是力气,背起崔九兆更是毫不?费功夫,这张寿还?没赶到?方药阁,他就折返回来,将?张寿也?给背了过去?。


    张寿虽不?如他健壮,但也?非瘦弱身躯,被于昭背起的时候,他挎着的医箱险些从肩头滑落,很明显的,那张素来平稳的面容头一回出现?了震惊之色。


    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于昭的力气与速度确实又大又快,眨眼的功夫,就将?伤患和医修都给带回了方药阁。


    谢只南和晏听霁赶到?时,张寿早已神情平淡地站起身来,告知阁内的小医修去?煎熬药汁了。


    于昭满脸惊险地看着谢只南和晏听霁,道?:“你们不?知道?方才有多惊险,还?好张医修厉害,欻欻两下?,就用针灸给人救回来了。”


    谢只南、晏听霁:“”的确没看见。


    方药阁内阁乃是收放伤者的地方,里面摆了好几排的床铺,不?过都是空的,只有靠近张寿身侧的床榻上放着崔九兆,旁边挨着微生劲和微生银。


    “张医修。”谢只南轻声唤道?:“他们三人是因为?什么受的伤?”


    张寿朝她微微躬身:“三人神魂晃散,想必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才拖了一身伤回来。”


    他这么说着,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崔九兆身上。


    来过方药阁疗伤的弟子都有载录,张寿记忆极好,过目不?忘,在脑中?搜寻许久也?不?曾听过崔九兆这名弟子。想来这是头一回入的方药阁,可又有一个问题,让张寿十分疑惑。


    这崔九兆的内壳竟是和当初被带回到?洧王宫的谢只南一模一样。


    有一点不?同。


    他只是一缕残魂。同那崔琼玉一样。


    张寿神情凝重起来。


    这不?躬身还?好,一躬身,于昭的嘴巴又张成圆形。


    张寿可是方药阁内性子最为?古怪的医修了,平日就不?见踪迹,今日这么突然出现?,于昭其实很惊讶,可没时间给他反应,现?在细细想来,他的惊讶没有更少,只有更多。


    谢只南眉头微蹙。


    神魂晃散,岂不?是和她当初从往生池爬出来一模一样?


    张寿挺直脊背,冷冷扫了眼站在她旁边的晏听霁,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晏听霁释放出一点威压,见他那挺如松柏的背梁微不?可察地倾了些许弧度,面色却分毫不?改,俨然一副死撑着的样子。


    晏听霁手指微动,那着着蓝白长袍的身躯骤然震了震。


    他惊异地瞪向?晏听霁,他神色淡淡,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叫人生厌。


    张寿敛息凝神,摆出生人勿进的冷脸,“伤患需要休息,你们可以出去?了,不?要打扰到?他们。”


    于昭“哦哦”一声,“那就劳烦张医修了。”


    谢只南只能等着他们醒来再问了。


    可还?没出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崔九兆蓦地发出了声音。


    是魇。


    “别去?!不?要去?王陵!回来!”


    晏听霁警惕望去?。


    谢只南脑海中?登时闪过些许杂乱的片段,黑眸中?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第66章 第 66 章 “那我们一会儿见?”……


    完全空白的记忆如碎石飞溅, 在?谢只南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崔九兆梦魇中的话语有了反应,这话定?然不是对自己的说的,可没来?由的, 向外?迈步的脚怎么也挪不开。


    不过崔九兆只喊了这么一句便陷入昏迷状态,谢只南就是再想听下去, 也没机会了。


    她回头望了眼?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崔九兆, 全然没注意到晏听霁的紧张,只看了一眼?,她便走出方药阁。


    晏听霁暗暗捏了把汗。


    他就怕谢只南记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想起这样的事?,并不好。


    三人被张寿赶出方药阁后, 又见张寿匆匆提着药箱赶了出去。


    于昭眼?巴巴看着,道:“那?好像是无?昇殿的方向, 掌门出事?了?”


    谢只南望着那?匆忙背影,又朝于昭说道:“你再胡说, 我打烂你的嘴。”


    于昭连忙捂嘴摇头:“瞎说的瞎说的。”


    就是再怎么迟钝, 也应该得知道,王求谙这样的人, 一旦有了什么事?, 定?会动摇到一部分盯着他的人。在?洧王宫是如此,在?五堰派亦是如此。


    他乃东濛之主, 做什么事?都会有人时刻注意,也会有局限。这点谢只南在?洧王宫的时候就能看见。既然是一岛之主,即便最初岛上之人都是诚心的,可日子久了,人都是有欲望的,王求谙稳坐了这么多年,看得见的好处比比皆是, 难免会有人对此虎视眈眈。


    张寿的行踪隐蔽,除了谢只南三人看见,应当不会有人知晓了。所以于昭方才那?番话必然不能传出去,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要起一帆风浪。


    只是他这般仓皇,让谢只南又想起王求谙之前说过的话。


    他受伤了,崔九兆他们便是为?了给他带牵洙草才来?到凡间的。


    眼?见没什么事?了,于昭想起要带着晏听霁去找殷婆婆,他不敢催促,只提醒着:“晏听霁,你要去找殷婆婆吗?”


    晏听霁淡淡看他一眼?,道:“去。”


    于昭脸上提着的皮肉松了下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迟了她就不理人了。”


    这殷婆婆也是个很古怪的人,她只在?正午前半日接待需要解决宿眠之地的弟子,凡是没地方住的,和自己同住的同门有矛盾想换地方住的,都由她来?管。


    当然,这前后两者都是很少会发生的情况。


    最忙的时候便是新弟子入门,那?时殷婆婆会准时准点的在?正午时分躲起来?,让那?些没找到地方住的弟子只能裹着自己的包袱睡在?空地上,第二日浑身?酸痛地抢着排队叫殷婆婆给自己找个地方住。


    一般入五堰派的弟子,都是东濛岛上有些门面的世家族子,只有少数平凡但又有灵气修习的弟子会得到机会入派。好处是他们世代都是修仙者,坏处便是,有些瞧不上普通修者的世家族子会因此欺负他们。这点虽有规令,可屡见不鲜。


    普通修者只有勤奋修炼,或可免于欺辱。


    张文渊先?前敢这般叫嚣,便是仗着家中族势,认定?了谢只南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普通修者,才会如此咄咄逼人。而于昭敢与张文渊直面冲撞,自然也是有家族撑腰。


    于昭不似张文渊那?般瞧不起所有普通修者,这点从他肯带着晏听霁就能看出。


    晏听霁自然也是知道他没什么坏心,看着谢只南在?此,才愿意跟他说上几句话。


    不然,这五堰派的所有人,除了谢只南,其他的人别说是能与他说上话,就是连看见他这个人都是没有资格的。


    他只想守在?谢只南身?侧。


    不过她不喜束缚,晏听霁也不应该成为?她的绊脚石。


    他要成为?她心中的火,牢牢在?她心上留下一个烙印。


    这才是晏听霁最终的目的。


    分道前,晏听霁紧忙抓住谢只南的手,迫使她停下来?看他。


    于昭没眼?看,自觉躲得远远的等晏听霁。


    谢只南疑惑看他:“怎么了?你不是要和他一起去找殷婆婆吗?”


    晏听霁淡淡垂眼?,语气有些别扭:“你怎么不和我说道别的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谢只南:“”


    不知沉默了多久,晏听霁神情愈加委屈,抓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似乎有种无?力?感将他包裹着,叫他露出这副夸张的神情来?。


    谢只南眼?眸微眯,旋即伸出尾指勾住他那垂下的手指,凉意覆上指尖时,她暗暗使劲勾住,视线却与他持平,能看到那双乌眸中满是无?奈。


    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别的话,更别说要同别人说道别的话了。


    片刻,她很是为难道:“那我们一会儿见?”


    晏听霁立即喜笑颜开:“好啊。我们一会儿见。”


    谢只南:“”


    晏听霁满面春风地走向于昭,盯着他看的于昭见他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以为?是受了什么刺激,很是重点照看他。


    一路上都嘱咐着他门派规束。


    比如,不可与教习师者顶撞;听讲要认真,不可懈怠;不可迟到;不可多食;不可偷懒;同门之间要相互友爱,不可打架斗殴


    于昭道:“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可到紫阙山”


    他还?没说完,就被晏听霁给接了话:“不可到紫阙山私自捕捉灵物?烤食。”


    于昭眨巴眼?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晏听霁哼了一声,道:“这些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不用跟我介绍了。”


    于昭没想明白,但还?是淡淡“噢”了一声。


    殷婆婆所在?紫阙山西侧的灵朝宫内,灵朝宫是五堰派内门弟子居住之地,而外?门弟子则是住在?紫阙山东侧的全宫内。


    趁离正午时分还?有点时间,于昭急忙拉着人就往灵朝宫方向赶。


    若不是怕晏听霁恼了,于昭怕是能急得将人扛过去。


    赶到殷婆婆住的矮屋时,恰好在?午时前半刻钟,殷婆婆坐在?门前编织着冬衣,听到脚步声后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她眼?皮都没抬,凶狠道:“做什么的!”


    于昭结巴道:“呃殷婆婆,他他,他,新,新来?的,没地方住。”


    殷婆婆不耐烦道:“胡说八道!还?没到新弟子入门的时候,哪里来?的新弟子!?再来?惹我这个老婆子,我一掌把你掀翻到紫阙山顶,叫你挂在?那?三日都下不来?!”


    殷婆婆瞧着七八十?岁的模样,尖子脸,不胖不瘦,说话中气十?足,她嗓门不尖也不粗,却格外?凶狠,听的人无?端畏惧。


    每年都有弟子会因被她凶过一番而背地臭骂她一顿。


    说她是老古董,又不爱管事?,懒得很,成日只守着那?些破旧玩意儿。


    那?些破旧玩意儿不知是什么,瞧着就老,平日似乎只有鱼伶长老愿意到她的屋子里坐下长谈,也好像只有对她,殷婆婆的脸上才会露出一点笑容来?。


    于昭虽不这么认为?,但怕归怕,被殷婆婆这么一吼,刚做好的准备一下都被吼掉了。


    “殷婆婆。”


    清润的嗓音骤然打破了此刻僵滞的气氛,却也叫此刻突然寂静起来?,周围的山风似乎都为?之而停。殷婆婆织衣的手倏地顿住,她缓缓抬起头来?,眉眼?间充斥着怀疑之色,一双眼?睛快要眯成细缝,只见她的脖子越伸越长,最后竟是直接甩开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于昭直到晏听霁很强,但还?是低估了他的强。


    这也敢硬碰硬!


    于昭急忙解释:“他就是新来?的,但也不算京@墨@筝@狸新来?的,三年前本该来?的,可是今日才回来?的,就是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新来?的了!”


    他的语速快得惊人,就连他自己说完都讶异了。


    殷婆婆拧着眉扫了于昭一眼?,沉默了许久,眼?神平静下来?。


    “你是外?门弟子吧。”


    于昭替他道:“算是吧,很快就不是了。”


    殷婆婆:“你想住哪?”


    于昭:?


    不是您安排的吗?为?什么还?反问晏听霁?!


    晏听霁倒是很想说住在?天?玑殿,不过谢只南既不想叫王求谙发现,那?自己也只能花费点功夫了。


    他指着于昭:“我和他住一起。”


    于昭被弄得晕头转向,“不行啊,我那?已经住满了。”


    谁料殷婆婆道:“行吧。”


    于昭:???


    殷婆婆望着顶上的日光,抬手遮挡了些许,随即转过身?去,关上了门。


    “回去罢,我安排好了。”


    此行如此顺利,是让于昭没有想到的。


    毕竟自己当初进派找殷婆婆时,她也是和刚才那?样凶神恶煞的,哪里有过平淡的神情?


    今日见到,只能说是见了鬼了。


    晏听霁跟着于昭进到灵朝宫,来?到他之后将要住宿之地时,同于昭住在?一起的弟子正毫不知情且满脸狐疑地抱着铺子离开,走前还?神情古怪地看着于昭和晏听霁。


    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于昭突然想起什么。


    “你等着,我去给你弄好。”


    *


    谢只南走到无?昇殿时,看见了候在?殿外?的崔琼玉。


    她不解道:“你站在?这做什么?”


    崔琼玉微惊,回头发现了谢只南,“我见掌门似乎受伤了,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谢只南盯了她一会儿,道:“那?进去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将手搭在?殿门上,不及崔琼玉劝阻,她用力?一推,将殿门给推开来?。


    崔琼玉怔然,望着这扇半开的殿门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明明自己刚才试过了,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谢只南为?何一下便推开了?


    谢只南踏进殿槛,听见张寿的声音自内殿传来?,略带几分焦急,听得人心中不安。


    崔琼玉也跟着踏入,却在?碰到槛面上一点的地方,被一道无?形水墙给隔了开,她险些摔倒,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只有谢只南能进的意思吗?


    谢只南听着里头的声音,也没了心思管崔琼玉,便直接闯进内殿。


    崔琼玉看着那?殿门再次闭合,心中顿起一丝难过之意。


    第67章 第 67 章 谁能拒绝阿邈那张大床呢……


    谢只南进到内殿后, 张寿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和王求谙的注意皆转移到她的身上,似是在避讳什么,张寿很快收回视线, 朝王求谙揖了一礼,便退出无昇殿。


    隔着的长帘高高挂起, 王求谙跪坐在桌案前?, 见她到来,沉静的黑眸中似乎带着些惊讶。


    “阿邈,过来吧。”


    王求谙很快敛去那点讶异,朝她微微笑着, 抓着手中案牍往旁边摆放的一座藻席上扣了扣。


    谢只南走到藻席旁,提着裙摆便跪坐下来。


    “哥哥因为什么受的伤?”


    王求谙唇角微漾, 摸了摸她的脑袋,“阿邈也知?道关心哥哥了?”


    谢只南:“张寿为何见到我就走了, 是连我都不能说?”


    王求谙放下手, “怎么会?。”


    谢只南:“那你说,是怎么了?”


    王求谙放下手中案牍, 沉默许久。


    这样的沉默让谢只南极为不满, 她不好发?作,只跟着默声。


    片刻后, 王求谙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一只手掌覆上谢只南的肩背,眸中含笑,“阿邈真是长大?了。”


    以往这个时候,稍有?些许不顺心,谢只南都会?一手掀了这桌案,再气势汹汹地问他到底是什么。可今日不一样了,她不再那般骄纵, 倒是收敛了性子,变得乖巧不少。


    谢只南哼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很棘手吗?”


    王求谙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满足放下,“你不用担心。”


    谢只南不依了,“为什么我不用担心,以前?你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为什么这次不行了?你到底伤到哪了?很严重吗?牵洙草,他们是不是没找到牵洙草给你,那我去找。”


    谢只南当即起身要走,被王求谙一手拉住。


    她蹙眉看着还在笑的王求谙,很是不解。拉住自己的手往下扯了扯,谢只南又跪坐回了藻席间。


    “牵洙草已有?人带回给我了,”王求谙促狭道:“只是岛上近来有?邪魔作祟,事务繁杂,我实在心力交瘁,难得阿邈关心,哥哥现在觉得什么事都不难了。”


    谢只南精准捕捉到“邪魔”二字,“邪魔?”


    王求谙叹道:“是啊,他混在岛上扮作平常人,四处挑乱,我一时不察,叫他给钻了空子。你可要注意些,说不定他就混在五堰派之?中。”


    谢只南:“那他会?做些什么?”


    王求谙沉思片刻,道:“邪魔狡诈,许会?在背后偷袭,又或是设下迷阵,扰你心智,都是为了夺人性命。”


    邪魔这样阴损做法,无非是为了快速增强自己的修为,好变得强大?。他专挑东濛岛上的修士下手,细想也知?究竟为何。


    只是以前?从未听?闻有?何邪魔之?物,最多便是边陲不知?名小?妖冒着胆子来试试水,不过都被一剑给吓退了回去,哪里会?有?直接敢混在道气盈涨的修士之?间作乱?就连王求谙都难以对?付,看来真是遇到了硬茬。


    “好了,这件事你就别再担心了。”王求谙端起案上茶盏,啜饮一口,“听?闻阿邈自愿参与五日后的奎山阴阵,那长舌的弟子可是叫你不快了?哥哥替你解决。”


    “别。”谢只南连忙制止,“我自己可以。”


    好不容易能证明自己实力,不落人口舌,要是再被王求谙给走了后门,自己真是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


    王求谙放下茶盏,笑道:“不经吓。”


    听?他这么说,谢只南才放下心来,知?道他只是逗一逗自己,不然怕是还没等?到进入奎山阴阵的时候,自己的名声就已经又臭又长了。


    她才不要。


    二人寒暄几句后,谢只南便准备离开。


    她方?才明明听?到张寿说了一句“魔气侵体”,王求谙却对?此缄口不言,这般隐瞒她,谢只南想不到什么原因,除了一个,那就是怕她担心。


    这很合理。但谢只南又总觉哪里不对?。


    走到殿门前?时,她才想起崔琼玉根本没跟上来,到了殿外,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


    *


    崔琼玉盯着这再次紧闭的殿门许久,终是离开了这里。


    这里虽好,自己的病也得到了良好的医治,可她就是觉得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仿佛下一刻就能消失。尤其是在谢只南回到五堰派以后,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已经没有去处了。


    爹娘弃了她,早就在她被王求谙带走后就弃了她。


    王求谙并不是强行带她走的。


    在她被乌莘送回崔府后的第三日,他再次来到了崔府。


    乌莘告知?了她当日情况有?如何之?险。


    说的人情绪激动,也是后怕,听?的人虽有?一点劫后余生之?感,可也生出了几分不甘之?色。


    也是那一次,崔琼玉知?道了谢只南的目的其实和她自己是差不多的,都是为了抢魂,不过她占主?位,自己是弱势一方?。


    难怪她会?和谢只南长相相似。


    原是一体的。


    可崔琼玉就是不甘。


    不甘自己为什么只是一缕魂魄,不甘自己凭什么只是一缕魂魄。


    她为此感到不公。


    王求谙来崔府寻她时,她惊恐地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她怕他来收了自己。也怕他告诉自己的爹娘,他们的女儿其实连人都不算,所以才会?如此体弱多病。


    可王求谙没有?这样做。


    他唇角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走到她那贴满黄符的窗边敲了敲,轻声道:


    “崔小?姐,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崔琼玉缩在柜角,听?到他声音时浑身都在发?颤。


    这话在外人耳中听?得悦耳,可在她耳朵里,听?着就像是来夺命的刀。


    她的爹娘在门外劝着,一边劝,一边问她今日到底怎么了,可她就是缩在柜角里,像只受了伤的兔子,不敢见人。


    王求谙没有?逼她。


    他再次扣了扣窗子,听?到响声的崔琼玉身子又是一颤,听?着他道:


    “崔小?姐,看来你今日身子不适,我明日再来。”


    他走了。


    崔琼玉都有?些惊讶,在他走的两?个时辰后,她才浑身放松下来。


    就是这么一吓,她又病了。本就落水遭了寒,再是被他这么一吓,当夜昏昏沉沉地发?着高烧,急得崔父崔母在她床前?团团转。


    迷糊间,她看到了乌莘,可再睁眼?,便是王求谙那张清隽的面庞。


    他来过后,崔琼玉的烧便立刻退了下去。


    崔父崔母都将他当作了神仙,都快跪着求他救好崔琼玉。


    王求谙赶忙将人扶起,只是淡淡扫了眼?床上的崔琼玉,叹道:“若是能叫我带她到仙岛上,或可一试,可崔小?姐心中有?魇,怕是难以妥协。”


    崔琼玉眼?神迷蒙,望着顶上的床帘,恍惚看到了自己病死的场景。


    崔父崔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二人剖肝泣血,哀哀欲绝,一夜憔悴成老人模样,看得人心绞痛,倍感荒芜。


    这样的画面,是崔琼玉最不愿看到的。


    她吃力地侧过头?去,盯着那长身玉立的白色背影,道:“我愿意”


    王求谙缓缓回身,朝她笑了笑。


    之?后崔琼玉就被带到五堰派,王求谙费了些功夫治好她的病,她自然也感恩,毕竟她终于可以大?口喘气,终于可以跑跑跳跳,再也不用昏昏沉沉地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了。


    在没碰见谢只南之?前?,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看见她,崔琼玉就会?想起乌莘的告诫。知?道王求谙的目的不纯,知?道自己现在的健康都是有?代价的。所以她一看见谢只南,心中就会?多出一股不知?名的惧意,甚至妒忌。


    王求谙对?待她不算差,可又很陌生,陌生到让崔琼玉认为自己在五堰派中是孤立无援的。爹娘的离去,让她像是一叶失群的扁舟,独自游荡在阔阔海面上。


    如今看到谢只南,看到她的特殊,看到她的倨傲,无不在提醒着崔琼玉,自己随时随地都陷在危险之?中。


    可是


    她又能去哪呢?


    谢只南看不见自己的妒忌之?色,或者说她根本看不到自己,这让崔琼玉觉得自己那一点阴暗的心思都象是个笑话。


    总归这条命是别人的,她要紧着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好好活着。


    她忽然觉得轻松不少。


    在她神色萎靡地离开无昇殿后,路上碰见了正被床被压满身子的于昭。


    他惊讶一声:“崔师妹?你怎么不高兴?谁欺负你了!师兄替你揍他!”


    崔琼玉微怔,看着他有?些滑稽的模样,兀地笑道:“没有?人欺负我。”


    她面色苍白,让于昭想起她后入门派时病恹恹的模样叫人心疼,这么一笑,更像是苦笑。


    于昭提了提肩上的床被,道:“别怕!有?什么跟师兄说,是不是张文渊又欺负你了?!你等?着,我放下这床铺就找他去!”


    崔琼玉连忙拉住人:“我真没事,只是练剑的时候有?些累神了。”


    于昭若有?所思:“这样,那你别太累了,你身子本就不好。”


    “噢!!对?了!崔师兄他们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吧!只是他们受了伤,现在正在方?药阁躺着呢。”


    崔琼玉:“他们受伤了?”


    于昭嘿嘿一笑:“张医修救回来了,放心吧。你可以去看看。”


    崔琼玉连声应谢后,朝着方?药阁的方?向去了。


    *


    晏听?霁看着于昭忙前?忙后,又是搬床又是搬被子的,都有?些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夜里不在这宿。


    不忍心终归只是不忍心。


    谁能拒绝阿邈那张大?床呢?


    于昭出去搬被子还没回来,晏听?霁闲得无聊,便走出了灵朝宫。


    按着模糊的记忆,他一点一点再次熟悉起五堰派内的建筑。走到学宫前?,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根白玉柱上,久远的回忆霎时涌入脑海,他不自觉弯起唇,失神片刻。


    午时,学宫的弟子都回了灵朝宫,四下并没什么人。


    晏听?霁就着此刻的宁静,享受着回忆带来的美好。


    可偏就有?人要找他不快。


    “喂!你个外门弟子,这是内门弟子的学宫,赶紧滚出去。”


    晏听?霁扬着那抹分毫未变的笑容,不紧不慢地侧过身,看向那语气嚣张的人。


    就是早上缩在人群中找谢只南不快的那名弟子。


    ——张文渊。


    他笑道:“你。”


    张文渊指着他:“你什么你!出去!”


    晏听?霁敛了笑意,微微歪着头?,正思考着是从他的头?发?下手,还是从他的四肢下手。


    张文渊见他无动于衷,本就受了气,此刻更是怒火冲冲。平日那些外门弟子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都是捧着他走的,可晏听?霁不但没有?,还用那种不屑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让张文渊更是来气。


    他挥拳就上,全然不顾门规。


    晏听?霁微叹一声,不知?自己是给了他什么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很好欺负,旋即抬手反抓住张文渊赤手挥砸上来的手臂,欲要往后一撂时,听?见了谢只南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那往后撂的劲加重了几分,张文渊吃痛想要收回,却晚了,他被这股力强硬蛮横地拽下,眼?看整个人就要往下摔倒,晏听?霁的身影却先自己一步倒下,自己则重重与那青石板来了个面对?面的碰撞。


    倒下之?际,晏听?霁十分无奈地骂了他一句。


    “你真是够蠢的。”


    那只想要砸拳向前?的手仍被晏听?霁死死抓着,眼?下只有?倒在地上的人知?道谁才是痛苦的一方?。在别处看来,便是张文渊压着晏听?霁在狠狠砸拳殴打他。


    “张文渊!”


    这倒是于昭的声音。


    只听?有?越来越多被吸引前?来的弟子的脚步声,张文渊一边叫苦一边喊骂。


    晏听?霁倒在地上,奋力从旁抬起头?来,朝着谢只南委屈道:“他欺负我。”


    第68章 第 68 章 “你装的可真像。”……


    弟子互殴这样的?场面?, 少见,但爱看?。


    少数因过几日要进奎山阴阵试炼而留在学宫内勤学苦练的?弟子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都忘记了一身疲惫, 乐呵呵地围在学宫前。


    有的?人为晏听?霁打抱不平,有的?人则站在张文?渊这边, 替他训着晏听?霁。


    张文?渊的?手仍是被晏听?霁死死钳住, 他一边骂,一边用另一只手打他,试图让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好让他能赶紧爬起来, 可这手像是黏在了自己的?手上,怎么甩也甩不开。


    在他眼里, 就是晏听?霁反抓着自己不放。


    可在别人眼里,就是他张文?渊不仅将人打倒在地, 还要继续当?着众人的?面?欺辱他。


    本要回到灵朝宫的?于昭, 此刻被子重重摔在地上,甩了甩紧握的?拳头便冲上去:“张文?渊!你?欺人太甚!”


    张文?渊听?着来气, 与他骂道:“你?瞎了眼吗!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啊!”


    只听?一声极其?清脆的?骨骼碎响, 还有张文?渊和晏听?霁同时?发出的?痛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都以为是晏听?霁被张文?渊给打断了骨头。


    晏听?霁:“哎哟。”


    张文?渊:“痛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于昭急得一把揪起张文?渊的?后衣领子,“张文?渊!”


    抓着张文?渊的?那只手终于松开,可他当?下早已无心关?注,他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那只被生生折断的?手,被于昭拎起来之后,那种剧烈的?疼痛感更加汹涌。


    可其?他人的?注意都不在他身上,全都放在了倒在地上安然无恙的?晏听?霁身上。


    于昭将他拎起来后推到一边, 就去搀扶晏听?霁。


    张文?渊受了这么一击重创,没了于昭的?搀扶,险些再次摔倒,好在被一旁站着的?,平日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弟子扶稳了去。


    晏听?霁面?色苍白地被搀扶起来,本想等到谢只南来扶他,可于昭这人太过热心,速度又快,力?量也大?,直接就冲来惩恶扬善。


    谢只南犹豫于上前还是止步于原地。


    按理说,张文?渊这样的?修士,是打不过晏听?霁的?。可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张文?渊将人给揍了一顿。谢只南只能暗叹一声好手段。


    晏听?霁捂着手,面?色苍白地看?向谢只南:“疼”


    谢只南:“”


    扶着他的?于昭端着他的?手,碰也不敢碰,听?他这么说,也没管晏听?霁看?的?是谁,就问:“你?要不要再去一趟方药阁啊?”


    晏听?霁:“”


    而张文?渊同样捂着真正?断了的?手臂,叫骂道:“你?装什么装啊!痛的?是我啊!你?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好吗!”


    晏听?霁缓缓松开捂着手臂的?手,摊开掌心,上面?赫然飘出一根细长的?黑发,语气微弱:“我的?头发”


    于昭:“呀!张文?渊!你?太过分了!”


    张文?渊:?


    旁边弟子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张文?渊平日就瞧不起外门弟子,今日怎么如此大?胆,敢直接上手了?”


    “可不是吗!仗着一点家族势力?,在五堰派就开始胡作非为了。”


    “你?们瞎说什么?这里本就是内门弟子的?学宫,外门弟子无召不得入内,晏听?霁明明是犯了规矩,张师兄不过是教训一下他罢了!”


    “教训?都把人手打断了!这是恨不得杀了人家吧!”


    张文?渊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方才那么明显地受人制裁,竟没一个人瞧出来!


    他此刻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我的?手被他打断了!你?们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张文?渊面?容扭曲地将断了的?手垂垂落下,直愣愣地挂在腿侧晃着,“你?们看?啊!看?啊!”


    “还真是断了。”谢只南赞同道。


    “就是啊!”


    张文?渊感激地看?着为自己说话的?人,发现是谢只南后,脸色涨紫。


    不过经此一言,众人对他的?评论也少了些,更多是将目光放在晏听?霁身上,指着他的?错处,认为他不该对师兄不敬,再加上擅闯学宫一罪,一时?风评全都转向了晏听?霁。


    晏听?霁不甘示弱地垂下手,学着张文?渊的?模样,如同一条藏在袖间作手形状的?长藕,比他还要夸张几分。


    “我的?手怎么这样了?”


    张文?渊:????


    指责的?风评再次回到张文?渊身上。


    “我就说人晏听霁怎么可能把张文?渊的?手给打断,人家一看?就不是那恶毒的?长相啊!”


    “肯定是他张文?渊自己揍人的?时?候,不小心也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对对对。”


    “”


    谢只南听?的?想笑。


    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双眼满是苦色,她?忍下这股笑意,走到晏听?霁面?前。


    晏听霁瞥了眼仍在扶住自己的?于昭,琥珀色眼中光色微闪,于昭冷不丁地松开手,只觉脊背一阵寒凉,他看?着谢只南道:“你你?来,你?来扶他。”


    谢只南虚虚扶住晏听?霁,见他苍白一笑,故作惊慌:“怎么这么严重啊!要不要我带你?去方药阁?这内门弟子也太可恶了些!若是人人如此,这内门迟早完蛋。”


    晏听?霁顺着她?的?话,道:“他定是怕我在奎山阴阵赢了他,所以提前下手了。”


    张文?渊早已痛得麻木,他冷哼道:“放屁!就你?们还想进内门,怕是连奎山阴阵都过不了吧!”


    可这话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维护,反是一片斥声。


    “张文?渊!别把我们内门名?声弄坏了!”


    “人家微生兄妹都没把崔九兆看?作外敌,你?倒像是那混进粥里的?老鼠屎,搅坏门风。”


    “你?们你?们!”


    斥责张文?渊的?声音愈来愈多,强行压下了支持他的?声音。张文?渊气急败坏,奈何身受重创,又众口难敌,涨紫的?脸红了又红。


    此处动静闹了大?,引来了正?值守学宫的?师者,他须发皆白,一袭水绿色长袍,步履匆匆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叫道:“谁在这闹事!?”


    有弟子道:“冯长老!张文?渊打了新来的?外门弟子!”


    冯长老气骂:“人呢!给我滚出来!”


    张文?渊满脸不服地扛着断了的?右手,走到冯长老跟前。


    谢只南暗暗戳了戳晏听?霁:“我没见过他,你?要不自己解决吧。”


    晏听?霁笑道:“这就不管我了?”


    谢只南:“你?本事这么大?,我相信你?。”


    晏听?霁:“阿邈既然这么说,那我肯定好好表现。”


    晏听?霁扛着断的?不能再断的?手,慢慢走到冯长老旁侧。二人一左一右,同样垂着断臂,实在叫人难以分辨。可冯长老一双眼极其?厉害,这是内门弟子都知道的?事,是真是假他一瞧便知,也是如此,张文?渊满脸写?着“等着瞧”的?样子,愤愤瞪了眼晏听?霁。


    冯长老神色古怪,灰蓝色的?瞳眸久久盯着晏听?霁,似乎要在他身上瞧出个什么来,可看?了好半晌,他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张文?渊急了:“长老!你?看?不出来吗?”


    冯长老冷睨他一眼:“闭嘴!吵死了。”


    张文?渊冷哼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就当?张文?渊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冯长老忽地开口:“你?就是今早和那女娃娃一起进来的?外门弟子?”


    晏听?霁:“嗯。”


    冯长老眼睛微眯:“他们说张文?渊打了你?,怎么打的?你??”


    张文?渊:“胡说八道!”


    冯长老蓦地抬起宽袖,一道蓝绿色灵光如同封纸般牢牢黏贴在张文?渊的?嘴上,他“唔唔”两声,只得作罢。


    晏听?霁面?无表情片刻,旋即弯起一张极善的?笑来,用那看?似断了的?手猛地抓住张文?渊的?断手,往自己身上砸了两下,“就是这么打的?我。”


    众弟子:“!!!!????”


    他没受伤啊???


    张文?渊“唔唔”叫着,像是有满腹委屈不得发作,可又苦于手上剧痛,遭晏听?霁这么折腾,竟是痛得落了泪。


    “不够么?”晏听?霁神情困惑,再次抓着张文?渊的?手往自己身上挥了两下,“真的?,就是这样打的?我。”


    “我作证。”谢只南诚恳道。


    “我,我也作证!”于昭跟道。


    可这样的?作证,实在滑稽,就连于昭都有些忍不住想笑,说出这番话时?心虚得很,眼睛都不敢看?向苦苦落泪的?张文?渊。


    冯长老皱着眉,“啧”了一声,“棘手,真棘手。”


    “张文?渊,无视门规,殴打同门,扣除一百学分。”


    张文?渊晕了过去。晏听?霁惶恐松手,生怕他讹上自己,连连退到谢只南身后,作那柔弱扮相。


    冯长老抬了抬头,示意几个弟子将人抬到方药阁。


    他指着晏听?霁:“至于你?,外门弟子擅入内门学宫,扣一个学分吧。”


    众人:?


    冯长老不耐道:“散了散了,是不是太闲了你?们!再给我闹乱子,下次课上我让你?们三天都抬不起手!”


    弟子们逃跑似地散开,于昭在左右两者间犹豫一瞬,还是选择离开,他朝晏听?霁说了句回去等你?,一溜烟就没了影。


    冯长老盯着剩下两人,神情古怪地走了。


    谢只南见四?下无人,抬起他的?手看?了又看?,听?得上头落下一声笑意,她?放下手,冷哼一声。


    “你?装的?可真像。”


    晏听?霁无辜道:“他先?前那般说你?,总得给他找点苦头吃吃不是?也叫他知道知道,什么胡话都说出来,还这般咄咄逼人,不计后果?的?代价是很大?的?。”


    谢只南突然笑道:“你?说得对。”


    见她?终于有了笑意,晏听?霁想牵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晏听?霁愕然看?她?。


    谢只南有些心虚,眼睛都不敢直视他,“等下被人看?见,告诉我哥哥怎么办!你?和他本来就不对付,他也不喜你?跟我在一处,鱼伶看?到了你?,肯定将你?的?存在告诉了他。万一你?一个不小心就被他赶出去怎么办?”


    晏听?霁试图再次牵住她?的?手,“现在没有人!”


    谢只南避开:“不行!万一呢!”


    晏听?霁再次出击:“谁敢多说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谢只南再次避开,无情拒绝:“不行。”


    晏听?霁幽怨地跟着她?走出学宫,同她?分道后,恹恹地回到灵朝宫内。


    第69章 第 69 章 “我有一个朋友。”……


    于昭的宿室在灵朝宫西苑。


    晏听霁再次回到那间?宿室时, 望见那原本空下的大?半殿室,一下被填满了去。


    都是于昭亲自打?理?的。


    他微微讶异。


    于昭兴致盎然地叫他坐下,又凑上前看了看他, 上下打?量好几遍,看得晏听霁不得不出言打?断, “我无事。”


    于昭放心一笑?:“没事就?好, 你不用理?会张文渊,他就?是家里?人太?惯着了,出来看谁都以为会让着他。”


    晏听霁会心一笑?:“我知道。”


    于昭见他情绪不高,只以为他嘴上说着不在意, 实际上心里?一直记着方才的事。


    也是,任谁出了这样的事, 都不会好受。


    于是他坐在晏听霁身侧,语重?心长道:“以后我也算是你半个?师兄,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我不怕麻烦,你别憋在心里?, 遇到困难跟我说, 我能帮到,肯定能帮你!”


    晏听霁犹疑片刻, 看向于昭的那双琥珀色眼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怀疑,“真的?”


    于昭拍拍胸脯:“真的不能再真!”


    晏听霁沉默一瞬,旋即很是诚挚道:“我有一个?朋友。”


    于昭眨眨眼:“昂。”


    晏听霁继续道:“他喜欢的人之前还很乐意同他牵手,为何突然之间?就?有了顾虑,只许私下牵手,不许光明正大??”


    于昭:“”


    *


    因着外门弟子在未得召或未成为内门弟子之前,是不得师者?教习的, 也不能擅自进入学宫,只能私下练习,或可得内门弟子些许指点,稳中求进,才能有机会进到内门精益求精。


    谢只南和晏听霁现下都是外门弟子,距进奎山阴阵试炼还有五日,这五日只能自己想办法练习,无处可去的谢只南只能回到天玑殿内,想着这几日该怎么办。


    她其?实不想一直待在天玑殿内,所以方才从无昇殿出来后,并没有选择进去,而是往外走。四处走走逛逛,熟悉一下五堰派的路径,也好方便日后行事。


    不过没人给她带路,路上碰见的弟子不是沉浸在自己的练习中,就?是静静坐在某处打?坐。无奇不有。谢只南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本想拉一个?人问,可又见他们过于专注,实在不忍打?扰,只好自己看路走路,能走就?走,不能走就?换一条。


    兜兜转转,竟绕回了学宫。


    走到学宫前时,谢只南终于感知到一点熟悉。不过这个?熟悉感给她带来的体验并不是很好,她略嫌晦气?,谁知在将要掉头的时候,听到了前头的动静。


    是晏听霁的声?音。


    但比起声?音,她最先感知到的是他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昨夜醒来后,晏听霁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要比以往更加浓郁,这也是为什么她能笃定晏听霁就?在那间?屋子里?躲着不出来。


    她循着气?味一路过去,看着那张文渊气?焰嚣张地冲着晏听霁,心中暗叹。要不是自己出言打?断,这人怕是不止废了手。


    但他也是活该。内门弟子都要参加五日后的奎山阴阵,不过张文渊断手这样的小事,难不倒张寿,不出两日,他便能再次生龙活虎地挑事了。


    谢只南准备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他一顿。


    此事了了,谢只南实在是被晏听霁身上的气?味冲撞得发晕。


    倒不是臭得发晕,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还未靠近时就?已经有些昏昏然,靠近了,她便忍不住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尤其?是脸!好在晏听霁没发现。这样太?过羞耻的事情,谢只南当下尚未找出解决之法,只好借着由头躲他远些。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还是怕被别人瞧见,递到王求谙耳朵里?,自己还是不好受的一方。


    谢只南无奈之下,只能暂躲天玑殿。


    天玑殿很大?,殿外是一座庭院,形制和虞宫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她住起来倒也习惯,进了天玑殿后,身上一阵轻松。


    她坐在庭院外的秋千架上,百无聊赖地晃来晃去,心中莫名烦躁。


    午后日光烈烈,金黄暖阳透过片片飘零在空中的枯黄落叶垂照在地上,轻风拂过,席卷起一阵细微的沙响声?。


    谢只南头倚在秋千绳上,面色凝重?。


    那到底是什么感受?


    以前从未有过的。


    思索许久不得结果,她抓着绳停下秋千,闷着气?重?重?踢了一脚眼前的石子,踢得远了,又提动着手指勾回来,再踢远去。


    好烦。


    最后到了踢石子都不得劲的程度,泄了气?瘫在秋千上。


    自己到底哪里?让他喜欢了?他也没细说,是不是哄自己的?为什么从往生池爬出来后,她要思考的东西变得这么多!为什么她的情绪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想不通。


    谢只南兀地站起,召出越翎后往前走了几步。


    既然想不出,那就找点东西泄愤。


    她看秋千旁这颗银杏就?不错,一到秋天就?掉叶子,虽然好看,但它?掉叶子,掉光了就?难看了。自己索性将它?一并砍了,再也不会烦心它?掉不掉叶子了。


    “铮铮——”


    裹着红色灵力的剑光如弯刀一般接连不断地朝那棵银杏砸去,簌簌落叶漫天飘落,遮掩住少女的视线,她收回剑,紧紧盯着那棵粗壮的树干,等待落叶完全落地,她才看清那树上只有几道翻了白皮的划痕,再无其?他自己意想中的重?创。


    仔细一看,就?连那树心她都没碰到。


    谢只南:“”


    她摊开手,看着自己的剑,又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棵银杏,“怎么可能!”


    之前随便一挥都可以的,怎么今日不行了?


    到时候在奎山阴阵不会弱得连片叶子都打?不穿吧?


    照现在这样看来,不是没有可能。


    谢只南又挥了一剑,只见那树干上仍是几道白痕,她难以置信地走到那银杏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砍出的痕迹,粗糙的表皮炸开一道道尖刺,抵着她的抚上树皮的指,锋锐的针扎感落在指腹,似在抗议她的触碰。


    “诶?”她摁了下那裂开的树皮,听得一声?嘎吱响,“这么硬?”


    摁下的树皮复而弹起,像是有了脾气?,倏地弹出两指长的距离反刺在谢只南的指尖上,细密的疼痛之意伴随着一颗缓缓渗出的血珠传到谢只南手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抹鲜红的血色,沉寂半晌。


    谢只南眉眼骤然冷下,她盯着这片裹着自己鲜血的树皮,“妖。”


    “我是精!好精!”


    一道稚嫩的声?音蓦地从面前响起。


    谢只南:?


    那棵银杏忽地扭动起来,伸出两条长长的枝干,在空中挥舞着,甩下好多黄色的银杏叶,谢只南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它?举起一条枝干,似乎很是得意。


    “胆子不小。”谢只南哼道。


    那树精又挥了挥举起的一条枝干,声?音急切:“你看不出来吗!这是一!”


    谢只南:“看不出来。”


    树精“啊啊”叫着:“我活了一千年了!我是好精!”


    谢只南:“哦。”


    树精:“”


    一人一树沉默着。


    谢只南很是怀疑这棵树的来历,为什么会有一只妖在这?看起来笨笨的。


    是不是得找人来挖了它??留在天玑殿也没什么用,只会掉叶子。


    要不还是一把火烧了吧,正好没处练习火术。


    “你骂我。”树精突然道。


    “我没有。”谢只南即刻反驳。


    这妖莫不是快要成仙了,还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树精哼哼道:“我从你鄙夷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从你的眼神上看,你似乎还想弄死我,太?恶毒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心情不好就?能平白无故砍我了吗!?我虽然是一棵树,但我也会痛的好吗!!”


    谢只南:“”


    这树精真是活久了。


    难怪方才砍不断这棵树,原来是有妖气?护体,若是真被自己砍断了,怕是要丢了命。


    还好不是自己退步了。


    万幸。


    “我又从你脸上看到了庆幸,是不是以为自己剑术退步了,连一棵树都砍不断。”树精又道。


    谢只南:“?”它?真不会读心术??


    “我不会,那都是神仙做的事,我只是一只籍籍无名但乐得自在的小树精,我活了多久,在这就?住了多久,好久没来人了,你总算来了。”


    “”


    谢只南退了两步,又挥了一剑,听那树精疼得嗷嗷直叫,心中顿时舒坦。


    “你不讲武德啊!”树精喊道。


    “你说对了,”谢只南点头承认,皮笑?肉不笑?道:“我这人就?不爱讲道德!”


    树精:“你你你你你!”


    谢只南:“我我我我我!”


    树精:“你变了!”


    谢只南:“我变什么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话说得奇怪,引起她好奇,可问下去了,它?又不说了。


    这让谢只南又起了想砍它?的心思,她转了转手腕,越翎随之挥散着淡淡剑光,隐有起势,吓得那树精连忙道:“别砍我!我真的是好精!你相信我!”


    谢只南冷哼一声?,收回剑。


    细想当初住进天玑殿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这棵银杏,许是习惯了,也就?忽视了它?的存在。毕竟在虞宫外,也有一株一模一样的。


    只是这五堰派就?是不一样些,这棵银杏竟是成了精。


    可千年前,就?有五堰派了么?


    这点王求谙倒是没同自己说过,也是提醒了她,东濛岛算是一座仙岛,毕竟自己才十八岁,哪里?知道千年前的事情?


    有这树精也不稀奇,可能种在天玑殿的树精,那就?是有些稀奇了。


    “断不了,但你怕疼。”她反手握剑,横在裂开的树皮上,语气?满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说,你怎么进的这里??”


    树精动也不敢动,枝头上飘落下几片落叶,恰好掉在谢只南脸上,它?枝干微张,心虚道:“我有记忆就?在这了”


    “那你知道这里?之前住的人是谁?”谢只南问道。


    “我当然知道啦!”树精晃动着枝条,手舞足蹈,可又似乎想起什么,连忙改口:“我不知道不知道!”


    谢只南眼眸微眯,温笑?一声?。


    这树精瞧着的确是没什么经历,一下就?炸出来了,都不需要上什么手段。


    关于天玑殿之前住过谁,她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


    不就?是不攸么。这有什么好值得隐瞒的?


    那树精急忙转移了话题,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的!我肯定能帮你!”


    谢只南收回剑,手掌轻抚在那几道剑痕上,轻哼一声?:“你知道什么?”


    微淡的红色灵力如温暖的棉絮般层层包在树干上,树精顿感轻松不少,没了痛意,它?高兴地挥舞起来。


    谢只南看了它?一眼,转身走回到秋千上坐下。


    这还是她从天玑殿的藏书架上翻到的一本医书,那夜赶走他们两人,气?得睡不着,无意间?看到了这本,也不知道谁给她放的,上面记了些治疗小伤的术法,虽小,但实用。她记得很快,但看得很慢,没一会就?困了。


    不过这本书,给人给妖,学了都是很不错的傍身之技。


    树精欢喜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我当然什么都知道了!你因为什么不高兴了?是谁让你烦了吗?”


    晃着秋千的人蓦地一滞。


    这话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


    谢只南迟疑地偏过头去问它?:“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让我脸红心跳?”


    银杏树上的落叶似乎都停止了飘动,旋即它?发出一声?尖叫:“什么什么什么!谁啊!”


    谢只南:“你好吵。”


    树精:“不好意思,太?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有点激动,我尽量收敛一点。”


    对于它?这点,谢只南很能理?解。


    毕竟自己待在洧王宫这么多年,除了王求谙,就?没什么人跟自己说话,闲下来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


    “好吧。”谢只南撇撇嘴。


    地上已经落满了银杏叶,不过抬头看去,这棵银杏似乎还是长有很多叶子,掉不完似的。它?还使劲甩着,看来是真的掉不完。


    谢只南突然笑?了一声?。


    树精听不懂她的笑?,脑子还停在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于是问:“是谁让你脸红心跳了?”


    谢只南靠在秋千绳上,“说了你也不知道。”


    树精“哈”了一声?,“不可能!我活了一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说说。”


    谢只南垂眼盯着满地金黄,心中先一步比嘴说出了那三个?字,树精听不到,还以为她不想说了,就?伸出几只长枝扫地解闷。


    映入黑眸的金黄色兀地出现了一双方头黑金织蟒靴,坐在秋千上的人愕然抬头,望见来人后顺带把心中默念着的三个?字给一并说出了口。


    “晏听霁”


    “哦,他啊。”树精扫着自己的落叶,淡声?应道,静了一瞬,它?猝然惊叫:“什么!谁谁谁谁谁!!!”


    晏听霁眉眼弯弯:“在呢。”


    第70章 第 70 章 他还是靠自己吧。……


    那?股强烈的感觉又来了。


    谢只南呼吸一滞, 赤黑的瞳眸中略带几分怔然。


    浓郁的气?息仿若一张蛛网,随着秋风而起,直面扑她而来, 将?坐在秋千上的人给紧紧包裹住,逃也逃不开。


    金黄色的阳光照映在那?双透得发亮的琥珀色眼中, 像是?镶嵌而入的珠宝, 装载着万丈光芒,耀眼绚丽。


    落叶残卷声中,还有一颗心脏跳动得厉害。


    鼓动声像是?贴在她的耳侧,带动着她每一根神经, 扑通扑通响。


    谢只南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不然怎么会见到晏听霁就会出现这副神态?


    树精仿佛突然消失了,那?聒噪至极的尖叫声瞬地止了去?, 现下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是?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好吵。好烦。


    晏听霁缓缓俯身, 朝她笑着:“怎么不会呼吸了?”


    谢只南强迫自己很快冷静下来, 看着这双笑眼,自己实在难以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于是?她别过头去?, 转移注意力,看着那?棵恢复如初的银杏树。


    晏听霁不明?所以地看向那?棵银杏。


    这不就是?一只成了精的树么?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自己这张脸还比不上这一棵丑树?


    银杏树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又摇下许多?落叶。


    晏听霁绕到秋千架后,两手抓着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


    记得她最喜欢坐秋千了。他也很喜欢给她推秋千。


    谢只南心绪飘摇不定,根本没坐稳就被他推的晃起来,她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地上,坐稳后才转过身去?, 盯着心虚的晏听霁。


    这下算是?找到一个出气?点了。


    秋千骤然停下来。


    “晏听霁,你为?什?么要对着我?笑!”


    晏听霁:?


    于昭方才给自己出的招为?什?么和实际情况有这么大?的出入?


    不是?说因为?她害羞了,才会拒绝明?面上的牵手吗?


    怎么现在连笑都是?个错了?


    转念一想?,她现在这副模样也能算是?害羞的吧


    凡人太复杂,他这么多?年都没能摸透。


    尤其是?她。


    晏听霁垂眼:“那?我?不笑了。”


    谢只南见他又没了笑意,委屈得紧,又来了气?:“你为?什?么见到我?不笑!”


    晏听霁:“”


    于昭的话没有一处是?可信的。


    他还是?靠自己吧。


    少女闷着气?从秋千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但就是?别扭。左手臂弯处似乎被什?么咬了一般,突然发起轻微的痛感,虽不是?很疼,但也难以忽视。


    她转了转手腕,扯到那?地方时,与贴在肌肤上的布料摩擦着,痛感强烈了不少。


    这是?什?么?


    手腕绑着束带,不能直接掀起来看,谢只南烦躁地踢着脚边落叶,试图转移注意力。


    站在秋千架旁的晏听霁有些无措,不知自己何处惹她不快了,纠结片刻,他将?于昭的话给抛诸脑后了。


    什?么感情要慢慢来,凡人真复杂。


    他踩过一地银杏黄叶,缓步走到谢只南身后,小心靠近着她,再轻轻扯着那?被风吹起的清粉衣衫,“为?什?么不高兴了?”


    谢只南哼道:“因为?你!”


    晏听霁重复道:“因为?我??”


    他什?么都没做,却惹得她心烦。换种角度来说,这并不算一件坏事。他倾身到她耳畔处,吐着湿热的薄气?,眼眸含笑。


    仿若一只狡诈的狐狸,守着面前的毫无防备的兔子?,静待时机,一口咬下。


    “冤枉啊。”他微声道。


    清润的嗓音带着蛊惑,清晰地落入谢只南的耳中,激起她震震颤栗,下意识地回身,便?落入了这狐狸的陷阱,被他抱个满怀。


    狐狸露出得逞的笑容,继而在她耳边道:“当真冤枉。”


    谢只南头脑发昏,简直被这满怀的气?息冲晕了去?,她四?肢发软,几乎不能撑站起来,堪堪倒在晏听霁怀中。燥热之意愈发强烈,她迷迷糊糊地将?双手挂在他脖子?上,似有些许凉意缓解,她往前蹭了蹭。


    晏听霁:?


    不对劲。


    “好热”谢只南一边扯着衣裳,一边贴着他,“晏听霁,你怎么这么凉快?”


    “阿邈?”晏听霁慌了神。


    谢只南甜笑一声:“在呢在呢!我?好热,晏听霁,脑袋好晕。”笑过之后,她又隐有哭意,举起左手道:“我?这里好痛,你快帮我?看看”


    见她急切地扯着左手上绑着的腕带,晏听霁忽地想?起什?么。


    好像是咬了她一口,留了个印记。


    他看那?些话本上都是?这样的,说什?么凡人男女之间最爱以此作为誓言。他自然不能落下,他喜欢谢只南,谢只南也肯定喜欢他,所以他就擅自做主咬了一口。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他也要强行咬下这一口。


    可如今好像有些不一样。


    晏听霁替她扯去?束缚,露出臂弯处的咬痕,发现那?印记又红又深,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他的灵力,加固着这道印记。


    谢只南歪歪脑袋,迷蒙的黑眸中有些困惑,“这是?什?么?”


    她摸了摸这道触目惊心的咬痕,疼痛感霎时蔓延至全身各处,她皱着眉,有些委屈地看向晏听霁,“谁干的?晏听霁你帮我?打他!敢咬我?好疼”


    晏听霁很少见过她这模样,一时有些恍惚。


    看来已经不清醒了。


    自己只咬了一口,就让她变成这样了。难道自己有毒?


    晏听霁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心下焦急,不知该怎么办,偏巧此时谢只南又凑来,低声道:“你好凉快啊。”


    “你这妖鬼!!!怎么趁人之危!!”树精突然活了,叫骂道:“太可恶啦!!”


    谢只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嘟囔着:“闭嘴,吵死了。”


    树精“啊啊”又叫两声:“你看吧你看吧!她都不清醒了!”


    晏听霁:“”


    这树精真是?烦人得很,八百年前是?这样,八百年后也是?这样。


    一点儿也没变。


    谢只南缠住自己的手越发收紧,单是?抱着似乎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难受地扯着衣领,敞开白皙的锁骨,晏听霁不动声色地擒住她的手,将?她扯开的领口又给盖了回去?。


    “我?热!”她不满道:“你干嘛抓着我?!我?生气?了!坏小狗!呜呜。”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身上哪一点是?好的了?你快说啊!”


    晏听霁目光闪躲,“你哪里都好。”


    谢只南剧烈挣扎着,举着一双被他扣住的手打他,可她早就没了力气?,这样动作,只像是?一团棉花砸在他身上。


    “你给她做了标记!”树精又突然一声,急忙道:“你是?妖鬼,给人做标记,那?就是?认定了她,她会在你的标记下情不自禁贴近你,就像是?”它思?索片刻,旋即很是?肯定道:“就像是?中了媚术,或者情蛊,不过你这个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晏听霁问道。


    树精甩甩枝干:“我?可是?千年树精!什?么我?不知道?”


    晏听霁:“那?怎么解?”


    树精:“除非谁死了,解不了的。不过现在她的情况很危机,但是?,可以缓解。那?就是?,双修!”


    “”


    一片沉寂。


    晏听霁心虚不已,垂眸看她时,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只这么一瞬,他以为?她清醒了,心中忐忑。


    可她只问:“双修?增进修为?的那?个双修?”


    树精:“倒是?也有这个功效啦。”


    晏听霁:“你闭嘴。”


    树精气?鼓鼓地打下片片落叶,随后噤了声,没了动静。


    “晏听霁,你好香啊。”谢只南面颊烧红,忍不住战栗,“我?怎么这么热?你快帮帮我?”


    此刻她的话语无疑是?在牵动着他的心,理智上告诉他不能,可他找不出方法。


    他横抱起谢只南,踏入天玑殿内。琥珀色眸中红光闪烁,整座天玑殿外都被设下一道隐形屏障,甚至隔绝开了庭院。


    树精听不到一点动静了。


    晏听霁将?人带至床榻前,欲放下时,那?双手却仍勾着他的脖子?不放,无奈之下,二人只能面对面站着。


    “你要和我?双修吗?”谢只南眨着那?双清亮的眼睛,诚挚道:“你不愿意吗?”


    她忍着身上的不适,强打起精神来问他。


    树精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晏听霁咬了自己,作以标记,唯有双修才能缓解她现在的症状。也是?暂时的一点清明?,让她明?白了自己无端的烦躁是?从何而来的。


    眼前少女双颊起着红晕,双眼如盈盈秋水,含着一点不自知的媚意,正紧紧盯着不知所措的晏听霁。


    “可要互相喜欢才能做这种事,你说过的”他神色委屈,似是?想?起了什?么,“你要是?醒来,会生气?的。”


    谢只南不明?白。


    她印象里从未说过这句话,更别提她知道双修需要什?么条件了。


    “很困难吗?”她问。


    “我?”晏听霁面色凝重。


    谢只南松开手,踉跄着坐了下来,她垂着脑袋,想?着双修这件事是?不是?很难?难到晏听霁都有些难办?


    陡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朝她来,她迟钝地抬头,唇边倏地一凉,腥甜的气?息全然没入自己唇齿间,浓烈的、霸道的。


    她困惑地看着晏听霁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掌,盯着他掌心处的伤痕,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痒痒的。


    “可有好些?”


    谢只南舔了舔唇,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掌,甜意中蓦地夹杂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她抬眼,眼中略微清明?一瞬,随即抓着他的手。那?双乌润眼眸中浮起一层薄薄水雾,朦胧模糊叫人看不真切,可又似乎已经说了什?么。


    晏听霁的呼吸停了一瞬,故意错开她的眼,垂眸凝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琥珀色瞳孔微缩。


    他怀疑地收回手,有些不可置信。


    “不管用么?”


    唇齿间的血气?久久不散,谢只南冷哼一声。


    “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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