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露跌坐在走廊的地板上, 眼睁睁看着颜照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却不敢出声阻拦。
她怔然看着走廊的尽头，脑子里一直重复着颜照影刚才的话。
——我绝不原谅。
她反复地在心里劝自己, 只要颜照影活着、只要能留在颜照影身边就可以了。
但林寒露无法真的欺骗自己, 仅仅是只想留在颜照影身边而已。
颜照影不爱她、颜照影只是想报复她、颜照影迟早会离开她, 每一次意识到这些事的时候，她都一次次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林寒露扶着墙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林寒露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说不来自己心里的感受是什么。
林寒露走到书桌前, 将散落的照片一张一张收了起来, 连同书桌上的所有东西，一同一股脑地塞到了衣柜的角落里。
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她真正爱的、迷恋的，只是颜照影而已。
林寒露扫了一眼照片上神情郁郁的颜照影, 顿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啪得将衣柜合上了。
收拾完一切，林寒露打开手机, 发现从她昏迷到现在, 何乔给她发了不少的消息。
最近的一次消息，何乔仍在提十四岁的事情。
“寒露，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吗，十四岁之前你都不理我, 好不容易关系好了点, 我妈非要把我送出国, 一晃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过了，我回国你一定要来接我呀！”
林寒露抿了抿唇角, 有些烦躁。
她自然知道何乔是挟恩图报，她和何乔同岁，十四岁那年，何乔为了救溺水的她，被游泳池的碎砖块划破了韧带，此后左手一直用不上力气。
何乔曾说过她的梦想是弹钢琴，因此林寒露始终愧疚于此事，尽力补偿何乔，她提出的要求，只要是林寒露能做到的，林寒露都会一一满足。
从那时候起，她便始终能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反复地强调着，她喜欢何乔，深爱着何乔，何乔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她也理当将一切赋予何乔。
虽然想办法说服了何乔的母亲，将何乔送出了国，但每一次何乔来联系她，这个声音就会立刻冒出来。
她一直觉得，这应该是她的癔症，或者因为过于内疚，才产生的错觉。
直到今天……她向颜照影解释关于何乔的事，颜照影一个字都没听到。
林寒露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垂下了眼。
何乔……莫非真的是世界的宠儿。
但是世界的宠儿，为什么要缠着她不放？
暖灯光下，林寒露眉目沉静，若有所思。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以后，林寒露给何乔发了一条消息：“我会给你打一笔钱，作为当年之事的补偿，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说罢，她将何乔从通讯录里删掉了。
……
与此同时的某一处，泛着蓝紫色的光幕上静静流淌着无数的数据，忽然，光幕上跳出一个弹窗。
【特级警告，小世界r-001，第三次出现主要角色觉醒危机，不可逆，管理员收到请回复。】
【收到。】
坐在光幕前的管理员按下手边的按钮，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光幕，露出一双漆黑的狐眼。
……
回到房间后，颜照影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五点多了。
一夜未眠，颜照影有些头疼，她按了按额角，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回想了一下林寒露的话，思索着何乔的行动动机。
假如何乔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出口气，才整出“白月光和替身”这么一出戏来报复她，一切还说的过去。
但又是车祸，又是热搜，仅仅是为了出一口气，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如果是为了争夺颜家的财产，逻辑上也说不通，何乔如果真的想要钱，继承颜高辰的家产无疑是最快的，虽然何乔一直借用颜高辰的势力，但严格来说，她一直没有认回颜家。
如果何乔只是喜欢林寒露，也说不通，她曾试图接近楚千雪，只是失败了。
颜照影想了想，干脆翻出何乔的联系方式，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何乔，有空见一面吗。】
颜照影觉得，要想得到真正有用的信息，还得从何乔这里下手。
何乔觉得自己快疯了，一觉睡醒，先是被女主林寒露拉黑删除了，又是收到了颜照影见一面的信息。
她打开微信看了一眼聊天框跳出的红色感叹号，又退出去，看了一眼颜照影给自己发的短信，又想起颜高辰说最近腾不出手来帮她，顿觉两眼发黑，焦虑得不行。
何乔一焦虑，索性就给颜高辰打了一个电话，没头没脑地骂了他一顿，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随后，她给颜照影发了一条消息：“不见。”
颜照影坐在书桌前，正处理手头的工作，倒扣在桌子上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打开一看，是何乔的短信。
颜照影：“何乔，你中午两点才睡起来？”
何乔语气不善地骂道：“关你屁事！我爱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
颜照影笑了笑，懒洋洋地敲了一句话：“林寒露知道你现在在国内吗。”
何乔：“？”
“你要是不想见我，我现在就告诉林寒露，你早就回国了。”
何乔：“你休想威胁我！”
颜照影说：“随便你，我处理完工作就去找林寒露咯。”
颜照影放下手机，不到两分钟的时候，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便又响了，她打开手机扫了一眼。
何乔：“几点，什么时候见面，你报位置。”
颜照影噗嗤笑了出来，给何乔发了一个隐私性极好的咖啡馆地址过去：“两点半，迟到了我就告诉林寒露。”
何乔义愤填膺地回复：“我还没吃饭！颜照影，你别太过分！”
“这关我屁事。”
三点多的时候，颜照影慢悠悠地推开了咖啡馆小包间的门。
何乔坐在桌子前，一见颜照影进来，开口就骂：“颜照影，你是不是人，你叫我两点半来，自己迟到。”
“不好意思，工作有点忙，来迟了。”颜照影施施然地入座，含着笑意看向了何乔，“我不是闲人，何小姐理解一下。”
何乔瞪了一眼颜照影，同颜照影七分像的面孔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憎恶：“你的意思是我是闲人？颜照影，你约我见面你不也是闲人？”
颜照影不说话，何乔不耐烦地问：“你约我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话不能发信息，非得当面问？”
颜照影用手撑着脸颊，歪着头浅浅一笑。
Alpha深邃的眉眼间绽开恣意风流的颜色，似一抹跳跃的明亮火焰，张扬而肆意，顷刻间便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尤其是她的一双眼，专注地看着某个人的时候，看起来深情又认真，令人怦然心动。
何乔几乎狼狈地移开了眼，恶声恶气地啧了一声：“你一个替身，得意个什么劲儿！”
颜照影另一只手绕着自己垂落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逗着何乔：“仔细看看，我们像的地方还是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两个人。”
何乔问：“你什么意思？颜照影，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
颜照影扫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何乔，你好像很害怕被林寒露知道你现在已经回国了？为什么？”
何乔的表情僵住了，同颜照影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震惊。
颜照影“啧”了一声：“你别露出这么个蠢样，我有点膈应。”
何乔眨了一下眼，听懂了颜照影的羞辱，立马被气得双眼通红，恨恨瞪了一眼颜照影。
颜照影好奇地问：“你不会没反应过来我会发现这件事吧，这么明显，真的没有想到吗？”
何乔咬牙，脸上憋得通红：“你到底要干什么！”
颜照影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只是喜欢林寒露吗？”
“你直接问我？”何乔不可思议地看着颜照影，随后得意地哼了一声，“颜照影，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为什么，你蠢不蠢！”
颜照影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确实有其他原因，而且不能被我知道，对吧。”
何乔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了。
颜照影说：“嗯……让我猜猜看，你本来打算现在情人节支走林寒露，再在我生日的时候故技重施，这一切都只是打算破坏我和她的感情，对不对？但是出现了一些意外，所以你的计划被打乱了。”
“你怎么知道！”何乔嚯得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慌乱无比，“你从林寒露那知道的？你不是精神病，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管吗！你怎么会关注这些！”
颜照影一瞬间眯起了眼，声音放轻了几分，如同不愿将猎物惊动的猎食者：“哦？我是有精神病，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知道这些呢。”
何乔几乎崩溃了：“你别想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是吗。”颜照影坐直了身体，看着何乔的双眼，嘴角噙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可是你什么都告诉我了。”
何乔看着她，不解地问：“我告诉你什么了？”
颜照影但笑不语，拢了拢领子，起身便要离开。
她快开门的时候，何乔忽然反应过了什么，冲过去抓住了颜照影，语无伦次：“你套我的话，是不是，除了颜游和你爸那边的一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你有精神病！你套我的话！”
颜照影点了点头：“好，我现在还知道了，联系颜游的人是你。首先可以排除一件事，那就是你不是为了林寒露，不然也不会教唆其他人对林寒露下手了。”
何乔不知作何反应，她松开了手，警惕地看着颜照影，后退了几步，猛地撞到了桌子：“颜照影，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了。”
颜照影转过身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我没有套你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放任何人过来，都能从中推断出一些事了。”
咖啡馆的灯光暧昧，何乔靠在桌子旁，呆呆地仰头看着颜照影。
容貌美艳到极致的Alpha步步逼近，灯光下，她的眼中折射出一抹勾魂摄魄的光彩。
颜照影低下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面庞上笼罩了一层阴影牵扯出无数危险的味道，她笑着缓缓道：“我想想看，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早就该死了，为什么活到了现在？是不是呢，何乔，真正的那个替身，或者我应该叫你女主？”
何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声音里透彻浓浓的惊恐，她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你，你觉醒了……你怎么会忽然觉醒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颜照影说：“我没有觉醒，你碰我的时候，心里的话忽然出现在了我的大脑里。”
何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碰你的时候……”
她反应过来，爆发出一声极为尖利的尖叫，弓着身体就朝着门口逃窜。
颜照影对此早有准备，一把捞住了何乔。
两人的身体相接的一瞬间，一大段话一股脑地塞到了她的大脑中。
“救命！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为什么，为什么颜照影会知道这些啊！去死啊，颜照影，去死，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极度的恐慌中，何乔晕了过去，那些内容便也随之从颜照影的大脑中消失了。
颜照影丢开了何乔，看着躺在地上同自己十分相似的Alpha，嘲讽地笑了笑，眼里露出一丝悲凉。
何乔给她的信息，未免也太多了。
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
【啧，颜照影这个精神病，本来早该自杀了，怎么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因为和林寒露的那条线出了问题，产生的蝴蝶效应？她这个白月光活着，谁还会找我当替身啊！这个女主当得也太憋屈了，虽然我也……呃，抓到颜照影了，我必须问个清楚，她居然套我的话，也太可恶了！不行，多说多错，我不能再说下去了！颜照影什么都别想知道！】
第62章 林寒露又一次安抚了她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敲门声：“你好, 我们这里听到了声音，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颜照影踢了一脚脚边的何乔，嗤笑一声：“是颜高辰雇来的人吧？直接进来吧, 装什么装。”
她来之前便猜到颜高辰不会让何乔一个人来, 便提前订了最里面的包间, 吩咐老板不要叫任何人靠近，避免听到她和何乔的谈话内容。
眼下她有些懒得应付这些人。
何乔被颜照影踢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敲门的声音随之停止，两个服务生打扮的Alpha直接踹开了门, 闯了进来。
两个人都戴着鸭舌帽, 压得非常低, 进来后见何乔躺在地上，便连忙走了过来，将人抬了起来。
临走前, 其中一人握着门把手, 警告颜照影道：“颜小姐，今天的事我们会如实报告给颜先生的。”
他等了几秒钟, 没等到颜照影的回复, 便将帽檐抬起来一点，看向了颜照影。
颜照影仍保持着他们进来时的动作，半垂着头，目光看向虚无之处, 不知在想什么。
颜高辰的手下忍不住又喊了一声：“颜小姐, 您听到了吗？”
“知道了, 滚吧。”Alpha淡淡地看了过来，嗓音里泛着冷意。
她看过来时, 浅绿色的桃花眼中不带一丝情绪，看起来意兴阑珊，又似乎有些难过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服务生打扮的人奇怪地看了颜照影一眼，将门关上，带着何乔离开了。
颜照影收回视线，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她大概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或者一个游戏，她的身份大概是不堪精神病折磨，自杀早死的白月光，而女主则是何乔，因为和她极为相似，所以被人当成了她的替身。
何乔不愿意做替身，因而积极地接近林寒露，想要改写自己的结局。
从何乔的话里，颜照影可以推测出，自己的死亡时间很早，但从目前的时间线来看，林寒露和她认识不过两年，算不上“早死的白月光”。
颜照影想起来一件事，何乔多年前，忽然来到了A市，想方设法地接近林寒露，并救了林寒露一次。
当时的她，正是积极参与颜氏慈善活动的时候，林寒露无端被人刷掉受助名额。
当时她很疑惑何乔为什么这么做，但现在看来，何乔十之八-九是取代了她的“剧情”，颜照影漫不经心地想。
颜照影随之想起自己的这一生，只觉得满眼凄凉和荒唐，世界突然间变得遥远而陌生。
支离破碎的家庭、痛苦的童年和青春回忆、母亲被杀、精神病永不休止的折磨，这一切只不过是“剧情”而已。
她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帮助女主的官配CP，成为对方早死的白月光。
何乔不愿意做替身，颜照影又何尝愿意做这个白月光。
颜照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撕碎这个世界的想法在她的身体里肆虐着，反复起伏。
她的经历、记忆，连患有精神病，都是被人为塑造出来的，她的存在在一刻变得模糊可笑。
许久之后，颜照影才擦去面上的泪水，推开门坚定地走了出去。
她的人生和选择，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产生的所有感受和感情，都是真切停留在心中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和想法，判断之后才决定的。
任何人都不能抹消她的意识，更不能使她变成虚无的存在。
本该早死的她此刻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理应成为替身的何乔也变为了“白月光”，上一世，她也成功地将颜高卓拉了下来。
没道理这一次她比上一次做的还差。
颜照影站在马路旁边，看着车流不息的街道，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最好的方法就是她想办法接触何乔，产生肢体碰触，然后推测剧情以及何乔接下来的行为。
颜照影扯了扯嘴角，十分后悔刚才情绪激动之下，没忍住和何乔说了那些话。
原本何乔是不知道二人碰触的时候何乔内心的话会传达到她这里的。
眼下何乔恐怕不会轻易再见她了，从前几次的经验来看，每当何乔急眼的时候，都会胡乱出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乔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何乔不难对付，她真正要面对的是何乔背后的颜高辰。
唐棠去B市发展的计划，得再抓紧一些了。
颜照影正思索着，忽然听到旁边的人惊慌地喊了一声：“小心！”
颜照影转过头，看到一辆正在调头的出租车忽然失控，朝她冲了过来。
出租车离她还有一段距离，路上的车不少，出租车冲来时，却恰好避开了所有的车辆，直直地朝着颜照影撞了过来。
颜照影呼吸一窒，前世临死前的巨大疼痛忽然闪回，从脊梁骨处开始，激起一阵蔓延到心脏的寒意。
她看着直直撞过来的出租车，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咣——
好在路边设置了矮护栏，极大程度地减缓了出租车冲过来的力度。
与此同时，颜照影终于找回了力气，朝着安全的方向扑了过去，就地一滚，才避免了被出租车撞飞的意外发生。
颜照影抽着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手脚冰凉发软，有些站不起来，索性坐在了地上。
周围零零落落围了四五个人，已经有人拨打了110。
出租车撞到了铁护栏，又紧接着冲到了花坛，撞倒了一棵树，砸伤了一个路人。
看着花坛里车身变形翻在地上的出租车，颜照影做了几个深呼吸，狂跳的心脏这才平复了一些。
颜照影粗略估算，如果出租车没有撞到护栏上，今天她不死也要半残。
从死亡的阴影里缓和了过来，颜照影便觉得出奇的愤怒。
她下意识地以为，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颜高辰的手笔。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便来了，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到她面前，关切地问：“哪里受伤了？”
颜照影说：“只有小腿和手臂擦伤了，站不起来是吓得，不是受伤了，你们先去救其他伤员吧。”
医护人员道：“人手是够的，既然这样我们就留一个人给你处理伤口吧。”
颜照影点了点头，护士拿了一个毯子给她披上，又拿了一杯水给她，给颜照影处理起伤口来。
警察拉了警戒线，司机被医护人员救出，躺在担架上，同另一个受伤的路人一起，被抬到了救护车上。
见颜照影很是镇定，没有什么大碍，警察便将带到了颜照影警局，录了口供。
录完口供后，颜照影询问了一下事故的调查进度。
几个警察交流了几句，同颜照影说：“我们的技术人员说，暂时没发现别的问题，检查了事故车辆，发现是刹车失灵了，车上还贴了年检标，刚做没多久，这真是无妄之灾，唉。”
“司机和路人都没什么事，调查之后如果是意外，流程很简单。”
现场虽然惨烈，但两个伤员的伤势都不重，颜照影更是擦伤了一些，伤情坚定都省了，流程确实简单。
听到这个结果，颜照影垂下了眼，心里升起一丝疑虑，便主动留了信息，同警察说：“有情况麻烦及时通知我了。”
“应该的，颜小姐，我们送你回去吧，还是通知你的家属来？”
颜照影按了按额角，面上流露出一丝疲惫：“麻烦送我回去吧。”
“哦哦，好的，是颜小姐留的这个地址？”一个年轻警察走了出来，朝颜照影笑了笑，“我送颜小姐回去吧。”
谁知路上的时候，警车竟半路抛锚了，险些又出了车祸。
颜照影抓着安全带，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送颜照影回家的年轻警察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包车擦边而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流了一脑门的汗。
他看了一眼颜照影，发现颜照影异常的平静，喘着气道：“好险，还好没出事。颜小姐，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我脸都吓白了。”
颜照影抿了抿嘴角，叹了一口气：“我刚才也吓得够呛。”
“那可差远了，我见过好多人在车祸现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颜小姐还是最淡定的，唉，我喊人过来拖车吧，颜小姐今天也是倒霉，这算两次车祸了吧？”
警车抛锚的地方离碧水云天不远，颜照影便干脆下来车，徒步走回去。
当走着走着，忽然有一辆车失控地朝她撞过来的时候，颜照影内心已经麻木了。
司机猛打方向盘，撞到了一边的墙上。
颜照影熟练地朝一旁躲闪，然后走过去拍了拍车窗，关切地问车内惊魂未定的司机：“还好吧？没受伤吧？”
司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颜照影朝车内看了一眼，安全气囊及时弹了出来，司机看起来行动自如，应该没有受伤。
她便拨打了110，报了地点。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到了，来的交警还是同一拨人。
看到颜照影站在车旁，几个警察都沉默了，其中一个小声对颜照影说：“要不这段时间别出门了吧。”
颜照影：“我也这么觉得。”
这次的事故她只是目击者，在警车里简单录了口供便结束了，录完口供，两个交警一言难尽地对颜照影说：“我们送你回家吧。”
颜照影做了一个深呼吸，同意了。
回到碧水云天后，颜照影原本要坐电梯上去，站在电梯门口思考了片刻后，决定还是走楼梯上去。
她住的楼层在17楼，颜照影爬楼梯爬到一半，收到了物业的短信，通知六单元的所有住户，楼内的一个电梯坏了，需要维修，暂时不要去使用。
颜照影心道，果然如此。
第一次出问题的时候，她还怀疑是颜高辰动了手脚，接二连三地出意外，颜照影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但她又有些不能肯定，这些意外一定是因为见了何乔之后才导致的。
是“剧情”因为她发现了真相，强行要将她抹消，还是因为一系列的变故，触发了某个剧情节点，她必须要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真是没有活路了。
何乔口中的剧情里，她到底是自杀还是出了意外，就非常值得琢磨了。
目前来看，这些意外还不能导致她直接丧命，颜照影心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家，林寒露坐在客厅内等着她，颜照影穿过客厅，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径直回到了房间。
她给白英打了一个电话：“最近几天我不去公司了，你把文件送到我这里 ，我在家处理工作。”
白英道：“好的。”
挂断电话后，颜照影无心处理工作，索性躺倒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颜照影逐渐扩大自己的行动空间，一切安全，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颜照影暂时放下心来，照常去公司上班。
生活似乎平静了下来，平淡地进行了下去，但颜照影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在为母亲报仇的同时，她不仅要防着何乔，还要防着未知的“剧情”对她生活产生致命的影响。
唐棠去B市发展的计划，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下去。
处理这件事，颜照影松了一口气，有了休息的时间。
但她没有抓紧时间休息，反而更迫切地投入了工作，几乎日夜不眠。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埋头发展事业，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十多天来从早到晚都在公司，几乎没有和林寒露私下相处过。
白英拿着文件进来，通知她处理股份转增的事情，颜照影才意识到很久没见林寒露了。
“还有什么事？”
白英将文件递给颜照影，难以启齿地说：“颜总，林小姐说，呃，就是。”
颜照影问：“嗯？什么事。”
白英闭上眼，豁了出去：“林小姐说，借股份的事提醒您一下，该回家了！”
白英面带微笑地看着一脸震惊的颜照影。
如果不是钱多，这份工作她真的干不下去了。
颜照影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开车回到了碧水云天。
林寒露不在客厅，颜照影去了她房间，发现林寒露也不在她自己的房间。
万星筹备的网综开拍了，林寒露也是作为万星的签约艺人，也在嘉宾之列，现在应该是不在家。
颜照影回到自己的卧室，一推门，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Omega。
林寒露侧躺着，怀里胡乱地抱着颜照影的杯子，半张脸都埋了进去，闭着眼睡得正熟，看起来一直在等颜照影。
雪肤貌美的美人蜷缩成一团，眉眼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清冷，纯粹而又干净。
颜照影无声地走到了床边，低头打量起林寒露来。
她诧异地发现，许多天不见，她并未从林寒露身上感到任何陌生感。
自从十多天前从何乔那里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颜照影一直觉得同整个世界都有强烈的割裂感，每一个人都变得陌生起来，不甚真切。
看到林寒露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不安，悄然间消散了。
在颜照影陷入迷茫时，林寒露的干净，再一次温柔而有力地安抚了她的困顿。
或者说，安抚她的，并不是林寒露的干净，而是林寒露本人。
颜照影自己支撑起了自己的灵魂，林寒露驱散了她的疲惫。
颜照影抬手，抚摸着林寒露的脸，轻声冷笑了一声，对这件事，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从前的许多时候，好像都有过这样的时刻。
爱和恨都激烈地翻滚在心口，带起一阵不正常的热。
颜照影掐住了林寒露的脖子，渐渐收力，用上了两分力气。
林寒露呼吸受限，很快惊醒了。
Omega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意识到这是颜照影后，慢慢松开了手，她仰起头，修长脆弱的脖颈绷紧，宛如濒死的天鹅。
颜照影眉眼间一片疏冷，松开了手。
林寒露小口小口地喘息起来。
她尚未缓过来，便被Alpha一口咬住了腺体。
“呃！”林寒露手指蜷缩起来，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声。
颜照影咬住了林寒露的腺体，不紧不慢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玫瑰的味道缱绻着缠绕了上来，不死不休一般，林寒露咬紧牙，片刻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小声地求饶了起来：“颜照影，轻、轻一点。”
颜照影心里冷笑，觉得牙痒，咬得更狠了。
她慢条斯理地磨了磨牙，听到林寒露低泣了一声，将信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抬起头满意地笑了。
林寒露泪眼朦胧，眼角泛着嫣红的颜色，Alpha的信息素密密麻麻地裹着，她原本快要进入情热期，却被颜照影标记了。
林寒露有些不解，撑起身体想坐起来，被颜照影按着肩膀推了回去。
Alpha眉梢拉扯出一片张扬的美艳，桃花眼似笑非笑，撩起一阵令人神魂颠倒的艳丽来。
她悠游从容地看着林寒露，俯身吻了下去。
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交换着彼此舌尖的温度。
唇齿交缠间，颜照影压低了嗓音，蛊惑一般地问林寒露：“找我什么事？”
林寒露攀着她的肩膀，断断续续道：“你好久没有没有休息，想让你回家睡一觉。”
颜照影扯了一个笑，摸着林寒露的唇瓣，眼波勾人：“我提前标记了你……你会很清醒吧？”
林寒露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心跳如鼓，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颜照影的眸色深了下去，她扯了扯林寒露的嘴角，声音低沉：“那接下来……”
林寒露猛地瞪大了双眼。
……
最混乱的时刻，颜照影抬手，神情凶狠地掐住了林寒露的脖子，她冷着声音对Omega说：“林寒露，听好了。如果你再让我失望，你就自己滚出去，再也别到我面前。”
她露出一个森然的笑，问林寒露：“你听清了吗？”
林寒露死死盯着颜照影，一字一顿道：“颜照影，我听懂了。”
她问的是听清了吗，林寒露却回答听懂了，颜照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亲了亲林寒露的额头：“好。”
……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颜照影抱着林寒露朝浴室走去，林寒露伏在她的怀里，心里升起一阵无措的不安。
方才的抵死缠绵中，她抱着颜照影，模模糊糊中觉得，颜照影仿佛在爱她。
这种感觉十分清晰地落在心头，像一道穿透黑暗的光，明亮而耀眼，驱散了所有的阴暗和恐慌。
被爱的幸福和喜悦感充盈在胸腔里，于林寒露而言，如同即将渴死的人遇到甘霖降世。
但她不敢确认，总觉得云里雾里，仿若做梦。
洗完澡后，颜照影沉默着给她吹头发，林寒露低着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将花吞了回去。
颜照影抓着她的一缕头发，随口问：“怎么了？”
林寒露犹豫了片刻后转身扯住了颜照影的睡袍，小心翼翼地问：“颜照影，我以后可以在这住吗。”
颜照影关掉吹风机，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浅绿色的桃花眼里一片清亮的疏离。
林寒露仰着头，倔强地等着颜照影的回答。
过了许久，久到林寒露不安地抿了抿唇角，失落地松开了手，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颜照影才淡淡回应了林寒露：“可以。”
她的态度冷淡，说完了这句话，便拿起吹风机，开成小风，继续给林寒露吹头发，语气平静地说：“林寒露，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林寒露豁然转身，惊喜地抱住了颜照影：“颜照影！你再说一次！”
颜照影被她扑倒在床上，脑袋磕在了床头上，一时有些恼怒。
她正要推开林寒露，却被Omega一口咬在了锁骨上。
颜照影抵着林寒露的额头，语气冰冷：“林寒露，你属狗的？”
她推开林寒露坐起身，发现林寒露垂着泪，委屈地看着她。
林寒露乖巧地坐在床边，双手抓着衣角，垂着眼小声地哭泣着：“颜照影，我好爱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按着心口，眨着眼可怜地巴巴地看过来：“心里好满，但是我很不安，颜照影，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我不敢相信的。”
颜照影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意地说：“不相信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吧。”
“不行。”林寒露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走到颜照影的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腰，“可以用其他方式让我确认的。”
空气里弥散开淡淡的桃花香气。
颜照影：“……”
颜照影问：“你确定吗，我们刚洗了澡。”
“迟了，我已经进入情热期了。”
……
一直折腾到了早晨七点多，两人才洗了第二个澡，躺到了床上。
林寒露迷迷糊糊地抱着颜照影，时不时蹭一下她的锁骨。
颜照影看着Omega的睡颜，手指沿着林寒露的眉眼轻轻描摹着，林寒露不满地动了动，把脸埋到了她的肩颈处。
颜照影闭上了眼。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仍爱着林寒露。
但此时此刻，她确实需要浓烈汹涌的感情，来灌满心口的漏洞。
爱和恨都好，能将她从这片泥潭里拽出来就可以。
颜照影低声对怀里的Omega说：“林寒露，你可别让我再失望了。”
林寒露声音含糊地说：“不会的……颜照影。”
颜照影道：“嗯，好。”
话是这么说，但颜照影心里明白，她对林寒露没有任何期待，更不会失望了。
颜照影的心里一阵平静，爱恨都平铺直叙地沉在最下面。
她好像一直爱着林寒露，又好像一直不爱她。
矛盾的裂缝里，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颜照影一直恨着林寒露。
这是唯一清晰的事情，不容反驳。
第63章 颜照影，我只是害羞了
连日来忙得团团转脚不沾地, 自然也睡不好，一放松下来，颜照影顿时觉得困得厉害。
颜照影强撑着精神请了两天事假, 打了一个哈欠, 扯着被子,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颜照影一觉睡醒以后，天已经全黑了，时间的错乱感模糊了她的判断和记忆，颜照影以为现在是早上五六点，起身迷迷糊糊倒了一杯水, 打算再睡一会儿去上班。
她喝了半杯水,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才陡然间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来。
林寒露不在她的卧室，颜照影端着水杯走出了房门，在厨房找到了正在忙碌的Omega。
林寒露把手机架在了窗台上, 正认真地看着一个视频。
颜照影听了一会儿, 发现是一个教做饭的教程。
她抿了一口水，摇晃着玻璃杯, 忽然开口：“林寒露, 还是点外卖吧。”
林寒露关掉手机，转过身盯了一会儿颜照影，不甚熟练地学着她的样子露出一个微笑，语气有些别扭：“颜照影, 你醒了, 你都睡了十多个小时了。”
她极力想表现出自然的亲近姿态, 但两人多年来从没有这样温馨地相处过，此时便显得尴尬了起来。
“嗯, 这几天没休息好。”颜照影懒洋洋道，看到林寒露摆弄着调料瓶，随口问，“你在学做饭？”
林寒露点了点头。
颜照影环顾一圈毫无使用痕迹的厨房，笑了一声，她走了过去，随手将水杯放到了流理台上，亲昵地捧起林寒露的脸亲了亲：“还是点外卖吧，调料都分不清呢。”
林寒露低低应了一声，脸忽然红了，轻手轻脚地推了推颜照影，别过脸小声道：“颜照影，你不要凑这么近。”
颜照影瞥了一眼林寒露，隐约间想起，好像从很久以前起，林寒露就很抗拒她的接触，私下相处的时候总要悄悄坐远很多，唯恐避之不及。
她眼里浮出一起冷意，顿时没了谈话的兴致，松开了手淡淡到：“不喜欢就算了，随你吧。”
林寒露一瞬间慌了起来，无措地拽住了颜照影的衣角，磕磕绊绊地解释道：“颜照影，我不是不喜欢……”
颜照影想起过去几年的纠缠，有一些不耐烦：“那你是怎么了。”
林寒露轻轻抿了抿唇角，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我只是害羞。”
颜照影眨了一下眼，没反应过来：“嗯？”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林寒露白皙的脸上涂抹着一层薄薄的绯红，顿时一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林寒露哭着伏在她腿边，一声一声诉说着爱意时，她的心里毫无波动。
但林寒露低垂着眼睫，靠在流理台前，低声说自己害羞时，颜照影的心尖忽然颤了颤。
林寒露以为她没听清，深吸一口气：“我害羞，颜照影，你靠太近，我就会紧张，心跳得很快……”
她说着说着，猛地哑了声。
颜照影压了过来，贴在林寒露的耳边，呼出了一口气：“怎么不说了，嗯？心跳得很快，然后呢？”
Alpha的声音压得很低，清晰地落在她的耳边，低醇如酒，林寒露情不自禁地往后靠了靠，被颜照影顺势压在了流理台上。
颜照影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寒露，一向疏离冷淡如高岭之花的女人脸红得不像话，眼角都泛着一层嫣红的羞怯。
她忍不住逗了逗林寒露，抬着下巴露出一个灿烂妩媚的笑容，凑到了林寒露的面前：“是靠这么近吗？”
颜照影又凑近了一下，眯起眼含着笑问：“还是这么近？”
林寒露抬起头，咬了一口颜照影的唇瓣，哑着嗓子说：“都可以。”
颜照影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嘶”了一声，她扯了一下林寒露的脸颊，忽然想起那天发现林寒露的小秘密时的场面。
有一些微妙的反差。
颜照影想了想，对林寒露说：“那天你可不是这样的，我发现了你的照片以后，你可是不管不顾地说了很多话呢。”
颜照影顿了顿，补充说明：“很变态。”
林寒露半闭上了眼，不去看颜照影的表情，手指捏着桌面，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颜照影抓起她的手，亲了亲林寒露的指尖，满意地看到Omega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没底气了？”
明媚漂亮的美人压低了声音，把玩着她的手指，眼角眉梢处都挂着慵懒的味道，充满了魅惑，柔情媚态风情万种。
林寒露觉得自己此时神摇魂荡，人都快融化在颜照影的怀里了，她轻声说：“没有，只是觉得好像做梦。”
颜照影：“怎么了？”
林寒露摇了摇头，眉目中笼上了一层忧愁：“我还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忽然间……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呢？这样的机会来得太轻巧了，我心里很不踏实。”
颜照影笑了笑，心道你觉得不踏实就对了，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却敷衍地安抚了一句：“怎么会轻巧，我们寒露明明很可爱。”
颜照影扣住林寒露的脖子，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长，两人的动作都放得很轻，温柔而小心地拥抱着。
脉脉温情流淌着，两人都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那些爱恨交织的过往都不存在，彼此之间只有这个温凉的吻。
吻罢，林寒露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攀着颜照影的肩膀，仰着头看着颜照影妩媚的眉眼，一字一顿地道：“颜照影，我是孤儿。”
颜照影愣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寒露抚摸着她的脸颊，格外认真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和你说过，但你忘记了。”
这一刻，时间好像忽然放缓了。
颜照影垂下眼，缓慢而坚定地说：“对不起。”
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问题。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太能，”颜照影看向了林寒露身后的窗户，嘴角扯开一个笑，“当时可能太忙了，就忘记了吧。是我的错，对不起。”
林寒露沉默了片刻，而后跳过了这个话题：“颜照影，我是孤儿，我长到这么大，没有过任何和人亲密的经验，我是一个人活到这么大的。”
颜照影垂下眼，安静地听着。
林寒露继续说：“我没有和人亲近过，孤儿院的长辈们虽然负责，但对每个孩子都不够亲近，我也来不及去交朋友，只能匆匆地应付生活。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感情的具体表现，我只是凭借本能去逃避，又凭借本能去靠近。”
颜照影道：“嗯。”
她把林寒露从流理台上抱了下来，一路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而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林寒露：“喝点水吧。”
林寒露双手捧着杯子，感受到杯壁上温热的温度，忽而落下了泪，哽咽着骂颜照影：“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觉得……”
林寒露泣不成声，抹掉了眼泪，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水，也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而后捂住脸哭了起来。
骨子里的自卑作祟。
颜照影太温柔了，她的温柔和体贴是骨子里生出来的，总是恰到好处，让人既不会觉得过火，又不会觉得太过冷漠。
颜照影和林寒露完全不同，这种不同又隐隐包含着身份、地位的差距，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林寒露的自傲，也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颜照影明亮、自若、温柔。
她是最清澈的月色，是轻柔地落在世界的一阵风，代表着光风霁月，徘徊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寒露哭得伤心，颜照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给她倒了一杯水，从卫生间拿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了一下脸。
林寒露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对颜照影说：“颜照影，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那么做，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我没有任何苦衷。我只是，本性如此。你是我唯一亲近过的人，我连一个可供参考的例子都没有，只能先学会面对自己，再去学会面对你。”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父母亲生的，养父母的爱给的寡淡又吝啬，总是娇气地撒娇或者所有需求，是会给养父母带来麻烦的。
到了孤儿院，这种情况便更明显了。
她畏惧被抛弃，恐慌自己的情绪，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寒露就先学会了内敛情绪，又学会了淡漠。
她不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在最小的年纪塑造了这样冷漠的感情，长大后更学不会如何和人亲近了。
只有一件又一件漂亮的东西是自己的，是可以尽情把玩的，又不产生过多浓烈的感情，让她保持一个舒适的区间。
她需要稳定可控的生活，没有任何意外，又能笔直地朝着好的方向而去。
颜照影是她的人生里，唯一的变故。
林寒露被颜照影的美好吸引，也被颜照影的美好刺痛。
对感情感知薄弱的她，首先能感受到的，是从小到大一直都熟悉的自卑和排斥。
其次才是她内心汹涌的爱。
她在这一段感情里，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矛盾之下，做出的错误选择。
没有任何苦衷，只有可悲的现实和自我。
颜照影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林寒露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舌尖，一瞬间涌起的强烈感情几乎将她淹没了：“颜照影，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学会怎么做的。”
颜照影依然只是淡淡地应道：“好。”
林寒露闭上眼，绝望地想，颜照影真的不在乎为什么。
颜照影从没有想过原谅林寒露，自然不需要寻求答案。
两人做过世间最亲密的缠绵，却好像从未有一刻真正亲近过。
颜照影说爱她，说愿意给她第二次机会。
但这机会就像空中阁楼，海市蜃楼，毫无凭依，随时都会坍塌。
颜照影的爱也一样。
内心空荡荡的，不断有恶劣的声音冒了出来。
撕碎这种表面的平和吧，如果不能得到颜照影的爱，就和她不死不休地纠缠吧。
无所谓，反正永远都无法真正的接近，但不如发泄内心的痛苦，让颜照影和她一起挣扎。
林寒露垂下眼，对颜照影说：“好。那我现在先去做饭吧。”
颜照影摸出手机：“不了，还是点外卖吧，你刚刚看的视频是学认调料的，有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林寒露眨了眨眼，贪婪地注视着颜照影的每一个表情。
她舍不得将眼前的平和打破。
尽管这平和如虚幻的泡影，不知什么时候会消失，林寒露也舍不得打破。
她太需要抓住颜照影了，太迫切地想要和颜照影亲吻、拥抱，一刻都不愿意分开。
林寒露恨这个世界，厌恶所有人。
但她爱颜照影。
第64章 约会
林寒露的眼神太过炙热, 颜照影装作不知道，低头看起了手机，她一边看附近的外卖, 一边问林寒露：“要吃什么？”
林寒露仍然专注地看着颜照影, 随口说：“都可以。”
颜照影便按照两人的口味, 胡乱点了一家外卖。
她点好外卖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客厅里一时之间便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
林寒露试探性地伸手，握住了颜照影的手指，慢慢捏了一下。
颜照影没有拒绝, 林寒露便大着胆子, 将两人的手交叉在了一起。
颜照影垂下眼, 余光扫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
林寒露对这样的亲密举动乐此不疲，又悄悄将膝盖并了过去。
眼看林寒露打算更进一步的亲密，颜照影忽然觉得一阵没由来的烦躁, 将手抽了回来：“林寒露, 我不希望看见你和何乔有任何联系。”
林寒露愕然抬起头，眼底露出一抹伤心。
她没有想到, 颜照影竟然不相信她到了这种地步。
但她又无从辩驳, 只能僵着身体，对颜照影道：“好，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氛围僵了下去, 仿佛除此之外, 两人都再无话可说了。
颜照影神情冷淡地敲了敲桌子, 漂亮的眼眸中一片深不见底的情绪：“林寒露，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事情是你做的，承诺也是你自己承诺的，如果觉得难堪，不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分手的。”
林寒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咬着牙道：“颜照影，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林寒露哑了声，看着颜照影脸上淡淡的疲倦和厌恶，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来，松开了手：“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应该做，才能获得颜照影的原谅，把两人的关系从这样的泥潭中拉出来。
但过去的事无可辩驳，她只能将所有的心事都压在心里，沉默着面对感情中所有锋利的荆棘。
颜照影的态度非常明确，要么忍受下去，忍受来自她的报复和冷漠，要么分手，滚出颜照影的视线。
林寒露捏住衣角，在情绪的压迫下，收敛起所有的崩溃，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和颜照影聊天：“颜照影，我把股份转增回去了。”
颜照影敲打着手机屏幕：“嗯，白英和我说了。”
“我听说你把唐棠辞退了，换了白英来，因为什么？”
颜照影神情不变，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唐棠不合适，就换了人了。”
见林寒露神情低落，颜照影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有些不忍。
林寒露刚刚才倾诉了心事，她的态度就如此生硬，好像太过残忍了些，很是不近人情。
这么想着，颜照影便倾身压了过去，握住了林寒露的手指，曼声道：“你最近还有一个电影，是名导的，这部电影是冲奖的，可以试试。”
林寒露愣了一下，看向了颜照影。
暖灯光落下来，给Alpha的眉眼覆盖了一层极具迷惑性的温柔。
林寒露几乎溺毙在这样的温柔里，轻易就被蛊惑到了。
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颜照影的唇角。
颜照影没有动，默认了林寒露的行为，林寒露低低地说：“颜照影，我好喜欢你，不管怎么样，都好喜欢你。”
这是她漫长而昏暗的世界里，唯一见到的一抹亮色。
她从抗拒，到迷恋，再到依赖，无法失去。
反复认识到这一点，林寒露便更觉得自己不能忍受任何离别。
颜照影道：“好好听，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很忙，我记得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参演前世获得影后的那部片了。”
林寒露痴迷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目，听到这里，才回过了神：“对，但是拍摄的地点在国外，我得出去住很久。”
两人恐怕要分离很久，但不管是林寒露，还是颜照影都没有对此有太多可惜。
刨除爱情，生活还有很多事要做。
颜照影笑了笑：“那你这段时间会很忙，准备一下吧，到时候别太累了。”
“好。”
外卖很快送到了，吃完饭后，颜照影看了看时间，问林寒露：“要出逛街吗，简单地走走，有什么想买的也可以买。过段时间你忙起来就没有功夫去放松了。”
林寒露问：“这算是约会吗？”
她问出口后，就后悔了，何苦这样自取其辱。
颜照影好不容易缓和了态度，也愿意抽出时间和她相处，她这么一说，颜照影改变了主意怎么办？
林寒露没想到的是，颜照影沉默片刻后，竟真的点了点头：“算是约会吧，我们以前好像从来没有约会过，要化个妆打扮一下再出门吗？”
林寒露的心飘到了云端，晕乎乎地同颜照影说：“不用了，化完妆就不早了吧。”
林寒露说完，没等颜照影反应，自己就反悔了：“还是化个妆吧，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颜照影想了想：“算了，就是化妆了我们也得戴口罩，前段时间刚上热搜，被人拍到了不好。”
林寒露不假思索道：“被拍到就拍到了，我们大不了就公开。”
颜照影沉默地看着身侧坐的人。
她忽然意识到，林寒露好像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上一世的时候，也许是为了事业，也许是不想表现地太过亲密，总之林寒露一直不愿意公开两人的关系，在公司也非常抵触在人前和颜照影有所交流，更不愿意花时间和颜照影约会了。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林寒露在笨拙而迟缓地学习着如何表达爱。
为什么？因为她死过一次吗。
人死了才终于悔悟，这样的深情来得未免有些迟。
于林寒露而言，重生是修复一切的良机，但于颜照影，这一切都荒唐而可笑。
但她现在很需要转移注意力，也没有力气再用冷硬的态度对峙了，便浅浅一笑，不置可否：“算了，别冒这样的风险，再说了，被拍到才公开，总有人会说闲话的。”
“颜照影，可是我想公开的。”林寒露将手搭在颜照影的膝盖上，低垂着眼睫，声音沉闷，“我想好好爱你的。”
颜照影道：“嗯。”
她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索性问林寒露：“我们挑个商场吧。”
见颜照影不回答，林寒露勉强笑了笑：“那还要化妆吗？”
“不用了，换身衣服直接出去吧。”
时间不早不晚，两人挑了附近刚开的商业广场，步行过去了。
到了商业广场，隔了很远的距离，就能看到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挂着彩灯和各种装饰。
许多年轻人围在树下面，嬉笑着聚一起拍照，充满了节日特有的浪漫氛围。
还有许多人挎着花篮，蹿在人堆里推销鲜花。
颜照影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今天恰好是圣诞节，她感慨了一声：“时间过得好快，晃眼一年就快过去了。”
她想到还有一堆事等着自己，又叹了一口气：“后天又要回公司上班，不想上班。”
林寒露悄声道：“圣诞节商场打折的。”
颜照影说：“那进去看看吧。”
进了商场，节日的氛围就更浓了，两人一路走走逛逛，不知不觉逛到了顶楼，都觉得放松了许多。
商场顶楼是吃喝玩乐的休息区，林寒露见到角落的娃娃机，扯了扯颜照影的袖子，用眼神示意：“我想玩那个。”
颜照影走得有些累，刚好收到了白英的消息，一边回复一边道：“那你去玩吧，我休息一会儿。”
过了十分钟，她抬起头一看，刚好看到林寒露夹空了一次。
颜照影失笑，林寒露若有所觉，转过身看了过来。
商场的灯光明亮，恰好切了一首抒情的外语歌，和缓悦耳的女声里，商场的广播响了。
“今天是圣诞节，节日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暂时从琐碎的生活里抽出身，好好地陪伴我们爱的人，现在，请给您爱的人一个温暖的拥抱吧！”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外面下雪了，各位顾客回去的路上小心路滑，同时，也请不要忘记静下心来，享受生活最细微普通的美好。”
商场的广播还在响，周围有人嬉笑喊：“好浪漫哦！”
颜照影坐在长椅上，隔着走动躁动的人群，看到了林寒露丢下了手里的硬币框，穿过商场的设施、长椅、相拥的人，朝着她飞奔而来。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缓了，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周遭所有的景象和人都变得模糊无比，唯一清晰的，只有林寒露的身影。
颜照影站起身，接住了飞扑而来的林寒露。
两人抱了个满怀，Omega鼓噪的心跳声清晰地落到了颜照影的耳中。
两人相拥的一瞬，林寒露喘着气，雀跃而认真地说：“颜照影，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
颜照影听到自己含着笑说：“好。”
第65章 关系缓和
出了商场, 果然看到了洋洋洒洒飘落的飞雪。
广场的圣诞树上挂满了雪花，树上的点缀的彩灯映着雪色，格外晶莹美丽。
两人默契地站在商场门口, 抬起头静静看着鹅毛大雪。
颜照影说：“A市很少下这么大的雪。”
林寒露“嗯”了一声, 对颜照影说：“许个愿吧。”
颜照影笑出了声：“怎么对着雪也许愿啊？”
身侧的人握住了她的手, 嗓音里含着笑：“不是对着雪要许愿，是想站在你旁边和你一起许愿。”
颜照影静静看着橙色的灯光中飘扬飞舞的雪，莞尔一笑：“那你许吧。”
她只说自己，却不说林寒露，林寒露有些惆怅, 什么都没说, 双手合十, 闭着眼默念了一句。
颜照影站在她旁边，没有问林寒露许了什么愿。
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出了广场, 路上的积雪便多了起来。
林寒露生怕摔了, 走得小心翼翼。
颜照影却一反常态，踩着雪跳了几步, 她踩着雪走出了几米远, 才发现林寒露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招了招手：“快跟上啊，很好玩的。”
林寒露依然走得小心，提醒她说：“小心摔了。”
“雪踩起来咯吱咯吱的, 很好玩诶！”
林寒露见颜照影一脸新奇, 默默道：“我老家在B市, 虽然离得近，但B市气候更冷, 每年都下点雪。”
颜照影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林寒露接着道：“每年都会下这么一场大雪的。”
颜照影脸上的笑消失了，紧接着一个没走稳，摔倒在了地上。
“诶，小心。”林寒露去扶她，不料被颜照影一把拉住，也摔倒在了地上。
颜照影抓了一团雪，塞到了林寒露的脖子里，站起身冷哼了一声：“见过雪有什么用，不还是摔了。”
林寒露沉默了半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一针见血：“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上了十岁的小孩子就不会这么玩了。”
颜照影：“……”
颜照影恼怒道：“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还不许我兴奋一下吗？”
“你刚刚还那么冷静。”
“我刚刚又没看到这么深的积雪，都有三四厘米厚了。”
林寒露哑然失笑：“我明年四五月要去拍的那个电影在国外，一年四季只有七八月份不下雪，你喜欢的话可以一起来。”
“不用了，还有事要忙。”
两人边走边说，林寒露忽然轻声问颜照影：“你以前没有去旅游过吗？”
颜照影摇了摇头：“颜高卓不允许的，我上高中之前都没有智能手机，有了以后也只有两天能用一会儿，因为他觉得这样才能培养我的自控能力。”
颜照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但其实，我有了手机之后，因为想弥补自己之前没有手机的时间，报复性地没日没夜地玩了很长时间，结果暑假被关了半个月禁闭。”
林寒露诧异地转过头看她：“这么严格！我还以为……”
颜照影道：“对，虽然他自己沉迷酒色、贪图享受，但他这样要求我，也这样要求颜家的人。”
林寒露不知该说什么，从颜照影的只言片语里，她很轻易地便能感受到那样窒息而恐怖的压迫，一时觉得悚然。
“我以前总以为，父母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才是好事……”林寒露握住了颜照影的手，“也不全然是好事。”
“因养孩子，是要很注意分寸的，小孩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但父母有对孩子来说，有着绝对压制的权力，总会不小心把孩子当做是自己的摆件。”
两人踩着雪，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颜照影看着马路边缘泥泞的雪，垂下了眉眼，忽然对林寒露说：“对不起，我一开始……”
她正想说一开始喜欢林寒露，是喜欢她的纯粹和干净，雪一样晶莹透寒。
如今才发现，雪碾落成泥，也是一片污黑。
一个人的伤痛，是不能寄希望于另一个人可以完整地弥补起来的。
但想到她如今和林寒露走在一起，还是这个原因，颜照影便将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林寒露疑惑道：“什么？”
颜照影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和厌倦：“没什么。”
她猛然间意识到，她和这个世界一样，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
推己及人，颜照影便顺其自然地想，那林寒露呢？林寒露是否真的在改变？
一时之间，颜照影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无聊，索然无味。
回到碧水云天以后，林寒露换了一身黑色的真丝睡裙，搬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敲了敲颜照影卧室的门。
林寒露低着头，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颜照影……我能搬进来吗？”
颜照影刚洗漱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见状挑了一下眉：“不用带枕头和被子，我这里一直有备好的。”
林寒露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压着嘴角的笑乖巧地跟着颜照影进了房间。
转眼就到了二月份，这一段时间，林寒露都觉得像做梦一般，轻飘飘的，不甚真切，随时都会惊醒。
从圣诞节过后，颜照影的态度便软和了下去，和林寒露相处时，再也没有流露出过任何冷意。
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之从前更亲密无间，更温情脉脉。
颜照影无疑是个完美的恋人，体贴温柔且面面俱到，恰到好处地爱着林寒露，又尊重着她的意愿和感受。
但两人的感情越顺利，林寒露越惴惴不安。
她的心头上始终压着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颜照影实际上并没有原谅过她，颜照影的爱来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堪称一个完美的陷阱。
林寒露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维系下去，她心里焦虑无比，却也只能就这样将计就计地和颜照影相处下去。
另一件事，就是何乔的事。
何乔从被她删掉后就没了动静，真得安静了下来一样，但认识这么多年，林寒露很清楚何乔是个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的人，她越安静，说明接下来闹的动静就越大。
但林寒露不清楚何乔要做什么，何乔身上有许多古怪，又疑似世界的宠儿，她生怕何乔闹出来的事自己无法处理。
颜照影说过，如果她再联系何乔，两人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林寒露尝试着和颜照影说这件事，发现颜照影依然什么都听不到。
林寒露出道一年，在娱乐圈多多少少也结交了一些人脉，林寒露便只能背着颜照影，在私下里借助这些人脉慢慢调查何乔。
调查的进度缓慢，林寒露越发焦急，但毫无头绪。
近日来她忙着拍网综和背下一部电影的台词，愈发忙碌，进度便越拖越缓了。
颜照影也在调查何乔，却不是直接调查何乔本人。
颜昭玉自从在酒吧闹过一场后，就被颜高卓禁了足，一直关了快两个月，期间始终被限制同外界的联络。
颜昭玉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出来后势必会联系何乔。
颜照影从颜游那里得知颜昭玉解禁，立马开始调查她。
不出颜照影意料，颜昭玉开始频繁地外出，但她似乎长了心眼，不仅学会了绕远路，还学会了迷惑他人，一天去很多地方，坐一两个小时后才出来。
颜照影一时便无法判断她的目的，只好先这样放着。
下午的时候，她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调查资料，白英敲门进来了，脸色难看：“颜总，我们前段时间接触的那个投资，合作人刚刚打电话来说不用再接触了，不考虑我们。”
颜照影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她敲了敲桌子，冷笑了一声：“这是这段时间来第三次这样的事了吧。”
白英点了点头：“对，半个与内，这是第三次拒绝合作的合作方。”
“也是转头拒绝了我们，又公布了新的合作方，对吗？”
“是。”
颜照影垂下了眼。
生意被截胡的事常有，但被人大量截胡却不是常事。
傻子也能看出来，万星是被人针对了。
看来颜高辰那里，已经结束了和颜高卓的缠斗，终于能腾出手来收拾她了。
毕竟颜老爷子还活着，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闹得太厉害的。
对此，颜照影早有准备。
她打了一个电话：“喂？我想举报有人偷税漏税……”
等颜照影打完了电话，白英目瞪口呆：“颜总，我们就直接举报吗？”
颜照影点点头：“对啊。”
“什么都不做吗？”
“是的。”
白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这样，给对方添堵都够呛吧？”
颜照影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闲闲地翻了翻，抬起头露出一个自在的笑，眼底凌厉的光一闪而过：“谁说只是给他添堵了？我这不还有证据呢？”
颜照影的性格是不肯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从颜高辰和颜高卓争斗开始，她便开始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早早开始准备了。
颜高辰偷税漏税的事当时闹得很大，他不仅偷税漏税，还是和自己的情人一起，两人分手后，情人心有不甘，纠缠许久未果，索性拿着证据去自首了。
颜高辰一辈子没跌过这么狠的跤，还是在自己最瞧不上的情人手里跌的，饶是他很快处理了这件事，还是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料。
颜照影对此印象很深，便提前接触了颜高辰的情人，高价收购了所有的相关证据。
她看着文件，想起来前世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心里觉得好笑。
颜高辰和颜高辰不愧是兄弟，两人做事真是如出一辙，一样的路数。
白英蓦然瞪大了眼：“证据？颜总，这是……”
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白英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收敛了吃惊的神情，老老实实问颜照影：“那颜总，前面那三个合作？”
“去年年底网综上线以后，短短两个月就超过了万星两个季度的收益，而且还在不断上涨，不合作就不合作了。”颜照影把手里的文件合上，态度随意，“网综半直播半剪辑的方式，成本低收益高，来钱又快，有很多导演都有意合作，我们不如专注这个。”
白英点了点头，颜照影接着道：“通知负责网综项目的几个部门，明天开个小会，现在网综的方式爆红，很快就会有大量的模仿者，我们要专精质量和内容，领先所有人，才能真的站稳脚。”
颜照影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财务报表，感慨了一声：“钱真多啊！”
白英移开了眼，有点不适应颜照影这副样子。
这和颜照影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形象差得太远了，非常不符合霸总的身份。
不适应之余，想到了自己的奖金，白英还是觉得非常感动。
不谈恋爱的颜总，可靠得吓人。
白英点了点头：“颜总，还是安排后天吧，明天事情多，大家可能应付不来。”
颜照影看了看时间表，略一颔首：“那就后天吧。”
霸总不仅能力强，还听劝，白英更感动了，主动揽了一个活：“颜总，那这份文件我帮您寄出去或者发传真吧。”
“不用了，我自己处理。”
处理完工作以后，颜照影给还在录制节目的林寒露发了一条短信：“我今天去颜家一趟，迟半个小时去接你。”
林寒露大概还在录节目，并没有回复。
颜照影便驱车去了颜家的宅子，她拜访的突然，颜家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几个侍从训练有素地给她倒了茶：“三小姐，我们已经通知了管家了，您稍等片刻。”
颜照影喝了二十分钟的茶，管家才急匆匆从楼上下来，擦着汗给她赔不是：“哎哟，三小姐，我这有事耽误了，您忽然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颜照影瞥了管家一眼，发现他裤腿边湿了一大片，还沾着一片茶叶梗。
她心里了然，抬起头看了一眼三楼的方向，看到颜高卓的续弦纪信弯着腰从书房里退出来，距离很远，但颜照影仍是看到了他的头发扯乱了，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凌乱。
颜照影扫了一眼管家：“怎么了？”
管家顺着颜照影的视线看了上去，迟疑了片刻后才拍了一下手：“哎哟这，三小姐，是我刚刚倒茶不小心，把茶壶摔了，把夫人吓了一跳，摔了一跤。”
颜照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是么，那还真是不小心，是摔了那个一千万的古董茶壶？一摔就是二十多分钟。”
管家擦了擦汗，神色悻悻。
颜照影懒得看他的脸色，提着文件上了三楼，刚上三楼，她在走廊的角落里看见了正躲在雕像后面抹眼泪的纪信。
颜照影叹了一口气，走上去低声问他：“纪叔叔，颜游呢？”
纪信啜泣着道：“出门了，不在家。”
“颜高卓发火了？”
纪信犹豫地看了看她，含着泪点了点头：“嗯。”
离得近了，颜照影才发现他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头发上都黏着几个茶叶梗，特别狼狈。
颜照影说：“他还真是爱砸东西。”
纪信抹着泪：“三小姐，别这么说，他是你的父亲。”
颜照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说：“纪叔叔，你先回去洗漱一下吧，一会儿颜高卓万一看见你没换衣服，又该发火了。我给他找点事干，你回你父母家住几天吧。”
纪信抽噎道：“哪能回去，嫁给了豪门，娘家就不是娘家了，是仇家。”
颜照影默然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恍惚间，她从纪信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
相似的柔弱怯懦，有些优柔寡断，一模一样的忍气吞声、孤立无援。
纪信比她的母亲更胆小，处境更差。
当年她的母亲还能攒下一笔钱，给她留下一些遗产，现在颜高卓管纪信的钱财管的很死，纪信还要接济娘家人，手头几乎没有任何钱。
越没有钱，越要接济娘家人，他越要仰仗颜高卓鼻息，活得越辛苦。
颜照影不说话，纪信便催促了她一声：“三小姐，你有事快去处理吧，别耽误了，我自己去洗个澡就好。”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颜照影收回视线，来到颜高卓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砰——
杯子砸在了门上的声音炸在了耳边，颜高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滚出去！别几把烦我！”
颜照影的火气腾得就蹿了上来，她一脚踹开门，顺手端起门口矮柱上的花盆砸了下去：“颜高卓！你发什么火？失心疯了就去跳楼，朝别人撒什么气！”
颜高卓就坐在离门口不远的长椅上，一身儒雅的唐装上溅一身泥，他的脸色马上就阴了下去，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颜照影，你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几个月不回家，一回家就忤逆我？我就说你那个女朋友不行，你和她在一起后越来越不像话了！”
颜照影把文件啪一声甩在了他脸上：“还不是你废物，和颜高辰斗了那么久没结果，放他出来咬我，他偷税漏税的事都查不出来。”
“他针对你？你那个小公司，他都不要脸去下手？你不行就回家吧，在外面倒腾不出名堂来，净给我丢人。”颜高卓脸色的怒气更重，不客气地教训颜照影，“你看看谁家的孩子像你一样，放着家里的事不做，出去捣鼓这些小生意，和你妈一样，上不了台面。”
颜照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来心里的怒火。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和颜高卓一样，如同一头野兽，只会啃咬身边的人。
颜照影对颜高卓说：“你自己看文件吧。”
颜高卓翻了翻，神情顿时变了，有了几分诧异，欣喜无比：“你是怎么查出来的？好！不愧是我颜高卓的孩子！今天留下来吃饭吧，咱们父女俩好好聊聊。”
颜照影不想留下来挨骂，便扯了一个笑：“不用了，我还有事，公司最近很忙。”
颜高卓哈哈一笑：“年轻人多闯荡闯荡也是好事，其他人还在接触家里的业务，你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爸爸刚才话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话颜照影全当放屁，维持着脸上笑，转身就走了。
颜高卓喊人送她，也被颜照影拒绝了。
出了颜家的门，颜照影打开手机，看到了林寒露的消息，于是和林寒露抱怨了起来：“一回颜家就折寿，再回两次我就直接气死了。”
林寒露很快回了她：“别说胡话，今天来剧组接我吗？”
颜照影：“接。”
自从两人关系缓和后，越来越像一对普通的情侣，恩爱又黏腻，林寒露跟组录制节目，只要不太忙或者有假，都会缠着颜照影来接她。
一来二去，很多人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颜照影开车朝节目剧组赶去，算了算时间和剧组的人数，一时心血来潮，订了三百份蛋糕和奶茶，填了剧组的地址。
路过花店的时候，颜照影将附近所有花店的玫瑰都买了下来，塞满了后备箱和车座，花店的老板提议：“女士，你要是不介意，再在车顶放一堆，我给你几个气球，走路上拉风的很呢。保证能讨你心上人的欢心。”
颜照影道：“不好吧，是不是太夸张了。”
然后她说：“给我安排上。”
带着玫瑰去剧组探林寒露的班，还声势浩大地请所有人见证，前世有一段时间，颜照影一直想做这样夸张的事，听起来就觉得又好玩又浪漫，能给人许多惊喜。
可惜前世的时候，林寒露对“公开关系”这件事非常抗拒，探班都不肯，更别提让颜照影带着玫瑰去了。
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颜照影便想好好享受一次，体验一下是什么感受。
顺带也缓解她从颜家出来后压抑的心情。
到了剧组，颜照影没有停车，而是开着车停到了门口，林寒露早就等在了门口，身后聚了一群人。
还在车里，颜照影便听到他们叽叽喳喳嬉笑着打趣林寒露。
“哎哟，点蛋糕和奶茶的人这不来吗！”
“颜总好阔气，一口气点了那么多，现场的人都吃不完，还分出去点呢！”
“车顶上全是粉色的玫瑰，还有气球呢，好可爱。”
颜照影抱了一束玫瑰下了车，走到林寒露面前，歪着头从花束后探出头，精致的眉眼间一片和煦温柔的笑意：“林寒露，我来接你回家。”
几个人夸张地欢呼了起来。
“好大一束玫瑰花，颜总也太会了吧！”
“这是什么惊喜时刻啊！”
“我以为只有车顶上有玫瑰呢，还说怎么这么幼稚，原来车里还有啊！”
林寒露眼眸极亮，矜持地接过了玫瑰：“嗯，我们回家吧。”
动静闹得很大，剧组的人一时都放下了手头的事，聚过来凑起了热闹。
颜照影把车门和后备箱打开，笑着对林寒露说：“先别答应，还有呢，”
周遭的惊呼声很给面子，喧闹了起来。
“今天是你们的纪念日吗？”
“情人节都还没到呢，哎哟我的天，林老师是平时就能享受这么多惊喜吗？”
惊呼声里，林寒露红了脸，凑到颜照影耳边，小声对颜照影说：“太夸张了吧。”
颜照影反问：“不喜欢吗？”
“很喜欢。”林寒露定定地看着她，异常坚定地说，“最喜欢的是你。”
她脸颊通红，一张美人面如嫣然绽开的桃花一般，林寒露眼睫颤了颤，声音十分小：“但是真的好夸张，我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
颜照影也用非常小的声音说：“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这样子嘛！”
第66章 热烈而浪漫
节目组拍摄的地方是一个影视城, 剧组的人都挤了出来，纷纷围观颜照影和林寒露，很多人手里还端着一个小蛋糕。
附近的几个剧组也有人一时好奇, 跑出来看。
来围观的人有些多, 林寒露将脸埋到颜照影的怀里, 闷声说：“快走吧，我心跳的不行了。”
颜照影笑眯眯问：“害羞了？”
林寒露犹豫了片刻，小声道：“是有点。”
“只是有点吗？”颜照影理了理林寒露耳边的碎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塞到了车里, “这样呢？”
凑热闹的人配合得发出一阵欢呼声。
林寒露的脸顿时一片绯红, 她捂住了脸：“快走吧, 可以了可以了！”
颜照影嫣然一笑，将车门关上，自己上了主驾驶, 丢下门口一堆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的人, 开着车扬长而去。
林寒露躺在副驾驶位置上，捂着脸背过身体, 不愿意看颜照影。
过了一会儿, 林寒露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颜照影叫她：“林寒露？”
林寒露不动。
颜照影又叫：“寒露？”
林寒露依旧不动。
颜照影想了想，将车停到了路边，解开安全带，探过身体戳了戳林寒露：“寒露？”
林寒露动了动肩膀, 避开了她的动作。
颜照影顿时笑了起来, 索性压过去, 半揽着她的肩膀乱叫了起来：“宝贝，宝宝。”
看着Omega一动不动地靠在座椅上, 颜照影微微眯起了眼，忽然凑到了林寒露的耳边，含着笑道：“乖孩子？”
温热的气息落在了耳后的腺体处，林寒露浅浅尖叫了一声，立马转过身，伸手用力捂住了颜照影的嘴：“叫宝贝宝宝也就算了，叫乖孩子做什么，这也太！”
颜照影勾唇一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从面颊烧到耳后的一片红，挑了挑眉：“太怎么了？”
林寒露揪住她的衣领，将脸埋了进去，大声抗议：“太不像话了！颜照影，这也太不像话了！”
她比颜照影还大一岁，颜照影这么喊她，真的太不像话了。
林寒露暗暗瞪了颜照影一眼。
颜照影逗完了林寒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回家吧。”
颜照影自己闹完，就开始转移话题。林寒露从她怀里抬起头，正要骂她，被颜照影堵了回去：“别闹了，回家再闹吧。”
林寒露性子一向冷淡，脸皮也薄，被她这么一脸正经地一说，顿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抱着手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颜照影启动车子，扫了一眼身旁粉面含春妖桃艳李的美人，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低沉温润：“乖孩子。”
林寒露身体一僵，愤愤地拍了一下颜照影，而后立马背过了身体捂住了脸，不肯再理一下她。
颜照影愉悦地笑了起来。
……
晚上临睡前，颜照影捧着林寒露绯红的脸，咬着她耳后的腺体，压低了嗓音吐出了一口气：“乖孩子。”
林寒露低泣着骂道：“闭、闭嘴！”
……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直到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去上班，林寒露也没有再理颜照影。
到了公司，颜照影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文件，时不时抬起手机看一眼。
林寒露一条消息也没有给她发，颜照影见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手拍了一张自拍，发给了林寒露。
林寒露扣了一个冷漠的“1”过来。
颜照影笑出了声。
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她联系了去调查颜昭玉的几个私人侦探。
私人侦探回复道：“目标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宅子那里我们进不去，暂时没有有用的线索。”
颜照影“嗯”了一声：“不急。”
她看了一眼日历，距离情人节还有十多天的时间。
上一世的时候，何乔选在了情人节当天将林寒露约出来，这样一个特殊的节点，应该是和“剧情”有关的。
这一世虽然有了许多意外，但何乔只会更急着去触发“剧情”。
最近的几天时间里，何乔一定会有所动静的，只要有动静，她就能顺藤摸瓜将何乔抓出来了。
颜照影吩咐了下去：“最近几天盯得死一点，尤其是另一个目标人物。情人节前找到她的踪迹。”
联系完私人侦探后，颜照影搜了一下B市本地的新闻，颜高辰涉嫌偷税漏税的事已经上了头条。
她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和上一世一样，也是颜高辰的情人举报的。
恐怕是颜高卓怕颜老爷子怪罪，不敢亲自动手，选择了借刀杀人。
颜高卓的动作这么快，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颜高辰，才能迅速地锁定了他的情人。
颜高辰大概会像上一世一样，推一个下属出来挡枪。
他即便能成功脱身，也掉一层皮，等他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必定不会放过颜高卓。
届时，颜老爷子就有的气了。
亲兄弟闹成这样，实在可笑。
但颜家兄弟互相构陷争斗的这段时间，她就自由了许多。
不仅自由，两人也会腾不出手，她就可以趁虚而入，收集更多关于颜高卓犯罪的证据。
颜照影用笔点了点桌子，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这两个人曾经是颜高卓安排给她母亲的保镖，她母亲去世后，两人就被另安排了职务，远调外地，两人的工作地点也被分得很远。
上一世她查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这两个保镖已经先后因为意外去世了。
颜照影凭直觉认为，他们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颜照影垂下了眼，眼底凌厉的寒光一闪而过。
如今这两个人还活着，趁着颜高卓的注意力全在颜高辰身上，是时候去找这两个人了。
她得亲自去。
颜照影将两个人的名字从纸上涂黑，撕碎了丢在了垃圾桶里。
随后，她挂了虚拟地址，换了一个邮箱，给李照云发了一封邮件，按照前世的记忆，详细地说了颜家总公司的一单大生意，接下来会出现的重大纰漏。
颜高卓的注意力已经彻底转走了，这个时候正是李照云立功、进入颜家总公司内部核心的时候。
有条不紊地处理完这一切，颜照影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现在没有事可做了。
工作的事情忙完了，调查的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李照云那边的事她会自己处理好，她今天彻底闲了下来。
颜照影打开微信，页面还停留在和林寒露的聊天框上，她看了一眼那个变扭冷漠的数字1，忽然觉得自己有事干了。
跟孔雀开屏似的去送礼物给惊喜，顺带高调地秀恩爱，颜照影对这件事隐隐有些上瘾。
她还想再来几次，下午接林寒露的时候，再给林寒露一个大惊喜。
颜照影问微信通讯录的几个富二代的：“假如你们正在追娱乐圈的一个明星，想在探班的时候给对方一个大惊喜，会怎么做？”
几个富二代心里有点郁闷，但还是回复了她：“颜小姐，你开个大点的敞篷车，后面再跟一辆车放喷花，挂个大横幅，写上你们俩的名字，她指定能感动哭了。”
颜照影：“不是我，我是说你们会怎么做。”
“害！你如果不喜欢这样的，再拉个音响放歌，后面那辆车用跑车，装上大件的奢侈品用礼盒打包装好，当众和她说这一车都是你的，这个车也是你的，你对象指定能感动哭了。”
颜照影摸了摸下巴：“很浮夸，我很喜欢。”
她一时好奇，问了一句：“你们平时也这样吗？”
富二代开朗地说：“哪能啊这多丢人啊，都是和霸总偶像剧学得！颜总您放心这么搞吧！”
颜照影关掉手机，把如今兼职她生活助理的白英喊到了办公室，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白英的脸僵着：“颜总，礼物和玫瑰，还有横幅、喷花，这些好说，跑车不好找的，您有吗？”
她一面说，一面绝望地想，老板谈恋爱真的很吓人，并且非常折磨人。
以前白英还能安慰自己，虽然老板年轻貌美，谈恋爱很恋爱脑，但起码闹得动静不大，也没有那么夸张，偶尔波及一下她的下属们，也在正常范围。
现在倒好，颜照影不闹则已，一闹就是这么大的阵仗。
以后的阵仗只会更大。
白英正深感绝望，就听到颜照影沉吟着道：“我还真的有跑车，颜色也不错，是粉色的。”
白英认命地点了点头：“好，颜总，这个算加班吗？”
“三倍加班费。”
“好的颜总，保证完成任务。”
接林寒露下班的时间一晃就到了，颜照影期待地拍了拍手，在微信问林寒露：“我去接你下班？”
颜照影转念一想，怕林寒露恼羞成怒，提前打车跑了，直接给林寒露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林寒露，节目今天收工了没有，我去接你？”
林寒露的声音有些疑惑：“你不是微信问我了吗，我正要回你，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急着见你嘛。”
林寒露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嗯，你来吧，今天收工早。”
白英怕颜照影惹出的动静太大，又闹上了热搜，将几辆车停到另一条街，颜照影戴开车过去换乘跑车。
颜照影到了地方，发现她的要求太多，两辆车装不下，白英甚至多准备了一辆加长跑车。
颜照影看着最后面那辆车，问白英：“租的？”
白英点了点头：“颜总，不仅是租的，而是是时租的，你最好快点。”
颜照影：“……”
颜照影道：“少车你和我说，我可以去借用的，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颜总，我觉得‘拉一车礼物正常去接女朋友下班’这件事已经花了很多冤枉钱了，您快点上车吧，一会儿时间到了加点挺贵的。”
颜照影：“……”
她艰难地问：“总不能真的只租了一小时吧？”
“三小时，但是建议您还是快点。”
颜照影戴好口罩和墨镜，坐上车驱车前往剧组去接林寒露，后面跟着两辆跑车。
前面一辆商务豪车，车外堆满了红色玫瑰，后面跟着两辆跑车，中间那个还是敞篷的，堆满了礼物盒，还架了喷花礼炮。
后面那辆车挂了横幅，车窗全降了下来，透过车窗，里面堆在玫瑰里的礼物盒一览无余。
阵仗不算大，但价格不菲的跑车上还堆满了礼物和鲜花，甚是惹眼，一路上引得无数人侧目。
等到了影视城，颜照影将车开进去，就听到后面的礼花砰砰放了起来，音响适时地播放起小夜曲《爱的致意》。
柔缓的音乐里，横幅刷得举起了：“爱的致意，送给你。”
礼炮开始往外喷玫瑰花瓣。
颜照影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
影视城仿建的是上世纪欧洲的街道，充满了异国风情，三辆车停在街道边上，浅色的建筑群里，音乐舒缓地流淌着，红色的玫瑰花瓣飘飘扬扬落下来，整幅画面看上去浪漫而热情。
影视城的街道上围了一群人。
颜照影打开车窗，看到附近有人举起了手机拍摄，便不敢摘下墨镜，而是探出车窗，在人群里寻找林寒露的身影。
她没有找到林寒露，反倒是看见鱼婉儿站在门口，咬着唇死死看了过来，看起来有些伤心。
颜照影别开视线，给林寒露发了一条信息：“嗯？怎么不出来？”
林寒露说：“等等我。”
片刻后，林寒露从门口奔了出来。
她没有做任何伪装，还穿着拍节目的礼服，跑到一半，干脆脱了高跟鞋，丢到了一旁。
清冷疏淡的美人穿过人群，穿过飘扬的玫瑰，一头长发飘扬，赤着脚就这样朝着颜照影飞奔而来。
距离还远，颜照影随手拿了一只玫瑰，走下了车，示意林寒露站在原地。
林寒露乖巧地等在原地，喘着气遥遥看着颜照影，等她缓了气，便勾起唇角，绽开一个格外灿烂纯粹的笑容，朝颜照影挥了挥手。
白净清瘦的美人站在夕阳下，影子拉得很长，迎着光嫣然含笑，夕阳的照耀下，她的一双狐眼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闪烁的群星。
颜照影的心脏怦然跳了起来。
她跑到林寒露的面前，将手里的一只玫瑰递给了林寒露，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林寒露小声说：“颜照影，怎么今天还来？”
隔着口罩，颜照影低下头亲了亲林寒露的额头：“昨天不够。”
林寒露挂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了一瞬后问：“是没玩够还是没送够？”
“都没有。”颜照影笑了起来，险些没抱稳林寒露。
林寒露连忙抱紧她的肩膀，将脸埋了进去：“颜照影，我没脸见人了，这已经不是夸张了。”
颜照影问：“那你脸红什么。”
昨天喧闹欢呼的人群都噤了声，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时不时感叹地惊呼一声，等颜照影将林寒露抱到了车上，人群才响动起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颜照影将林寒露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给她系好了安全带，一抬头看到林寒露闭着眼屏住呼吸，满脸通红。
颜照影摸了摸她心脏的位置，认真地说：“林寒露，你心跳的好快。”
林寒露呼吸放得很轻，手捏紧了两侧的衣角，眼睛死死地闭着，不理会颜照影。
颜照影：“乖孩子？”
林寒露猛地睁开了眼，抓起颜照影的手腕，咬了一口，气恼极了：“颜照影，你等着！”
颜照影笑吟吟地抽出手，轻轻吻了一下手腕上两排浅浅的齿痕，而后站起身，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了。
颜照影坐上了车，扭头一看林寒露，便看到她低垂着头捂住了脸，颜照影将她的手拨开，发现林寒露眼角坠着两滴晶莹的泪。
清艳姝色的美人面如桃李，含羞带怯，眼角泛着泪光，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颜照影问：“怎么哭了？”
林寒露闭上眼：“因为太羞耻了。”
颜照影略微不解：“嗯？我闹得太厉害了吗？”
林寒露摇了摇头，咬住唇什么都不肯说。
颜照影看着她，再三确认：“没事吧？”
林寒露：“别问了，再问我就真的要哭了。”
颜照影扬起眉，忽而想到林寒露可能因为什么“羞耻”，自己也沉默了下来，一踩油门，启动了车。
颜照影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面的两辆车朝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
车内的空气有些凝滞，颜照影问林寒露：“怎么不戴上个墨镜口罩之类的，就这么下来了。”
林寒露的声音清冽，透着一股固执：“我想公开，我不走偶像路，只专心拍好戏，参与综艺节目也只是背景板，我只要演技好，就不会没戏拍、没人看。”
颜照影没说话，她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认真且执着的林寒露。
林寒露扭过头，静静地看着她：“颜照影，比起顾虑事业上的一些小挫折，我更想大大方方地公开我们的关系，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颜照影保持着沉默，喉咙吞咽了一下。
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林寒露郑重的眼神，在心里淡淡地想，这段关系真是永远在重蹈覆辙。
她给了林寒露盛大、热烈的爱，归根结底，不过是心底的恐慌和寂寞作祟，想寻求安抚。
因为恨着林寒露，她便很轻易地做了这样的选择。
眼下林寒露神情真挚地表白心迹，颜照影冷漠地发现，她的心里一片空荡荡的岑寂。
林寒露等不到颜照影的回复，慢慢朝后退了一点，视线转到了窗外。
她勉强笑了笑，笑意悲凉，若无其事地问：“颜照影，后面的那两辆车开去哪了？”
颜照影：“绕远路去了，车上的玫瑰发给路过的人，礼物白英一会儿叫人送回来，我们现在也得绕几圈再回去，别被发现了。”
话题又回到了遮掩公众视线上面，和公开关系扯上了联系，林寒露并未再提这件事，失落地垂下了眼，指尖用力地掐在了胳膊上。
等回到了碧水云天，白英已经将礼物送了回去，大大小小的堆在了客厅里，像一座小山。
颜照影和林寒露说：“我们一起拆礼物？”
林寒露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神，眨了眨眼：“嗯？为什么要一起拆，你不知道你送了什么吗？”
颜照影：“我临时起意的，问了几个朋友，在礼物册子里选的，没有看到实物，不知道效果。”
两个人便面对面坐在了一起，开始从小到大拆地上的礼盒。
礼盒都包装得十分精细，层层叠叠的，两个人一边拆一边看，拆了两个多小时才快拆完。
颜照影从生活用品到高定服饰都买了一通，一个不够就买两个不同颜色的，林寒露一开始拆到了电动牙刷，还觉得有些好笑，拆到袜子的时候，已经近乎麻木了。
颜照影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圣诞节的时候，我看到圣诞树下堆满了礼盒，以为买一大堆东西堆在一起拆会非常温馨。”
林寒露有气无力：“拆一堆不同的礼物很温馨，但是拆到拆不完就有点累了，我手发酸了已经。”
颜照影不去看她，咳了一声：“下次不会了。”
还剩二十多个没有拆，两人都拆累了，躺在羊毛地毯上一动不动。
林寒露忽然发现角落不知什么时候滚了一个很小的盒子，看大小应该是手表之类的东西。
她爬起来，打开盒子一看，忽而怔住了。
里面是一枚戒指。
戒指上嵌着一枚欧泊石，泛着瑰丽绚烂的颜色，格外美丽。
一刹那间，林寒露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这个戒指应该是颜照影求婚用的。
她摇了摇脑袋，将这个想法甩了出去，按住了鼓噪的心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戒指递了过去：“颜照影，这个是什么？”
颜照影扫了一眼，神情不变：“欧泊石的戒指，看着样子不错，就买了回来。”
“只有一个吗？不是成对的吗？”
颜照影道：“只有一只，这种石头容易失水，失水之后颜色就不太好看了，所以没多买。”
林寒露将戒指戴上，给颜照影展示了一下：“我也给你买一个类似的，怎么样？”
颜照影摇了摇头：“这样的欧泊石不太好买的，有价无市，而且戴上了别人可能会误以为是结婚戒指。”
林寒露心脏一紧，嘴边的笑意凝固住了，她艰难地维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遍体生寒。
这段时间以来，颜照影对她很好，仿佛爱得炙热。
但一些细小的细节里，颜照影不经意间就会泄露出一丝冷意，让她心生绝望。
就像现在。
第67章 楚千雪说她喜欢颜照影！
林寒露强压下心里的酸涩和苦意, 轻轻“嗯”了一声，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拆剩下的礼物。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具行尸走肉，身体机械性地拆着礼物, 魂儿早就被人一条条撕碎了。
林寒露背对着颜照影, 颜照影皱了一下眉, 忽然意识到她刚才的话有些过了，林寒露听在心里，恐怕会很难过。
颜照影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抱住了林寒露，含着笑道：“我买了一套情侣装, 我们明天上班可以一起穿, 怎么样？”
林寒露垂着头, 手里局促地翻看着礼盒，过了一会儿才强提起精神，惊喜道：“好呀。”
林寒露的长发垂落下来, 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颜照影侧过头看她的表情，什么也没看到。
颜照影心知林寒露此刻情绪消沉, 只是笑了笑, 什么都没有说。
“我去做晚饭，你想吃什么？”她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自然地询问林寒露。
颜照影的厨艺水平还不如林寒露, 一开始连煮速冻饺子都会又夹生又破皮, 林寒露顺着声音看向了她, 神情沉重：“吃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外焦里生。”
颜照影顺势道：“那你点个外卖吧, 我和你吃一样的，我先回房间处理一下公务，工作还多。”
不等林寒露反应，颜照影就端着水进了自己卧室里的书房，却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去处理工作，反倒是站在落地窗前，打量着玻璃上的人影。
夜色沉沉，玻璃窗上虚虚倒映着她的脸，颜照影看着自己的眼眸，冷漠地审视着自己，也审视着和林寒露的这段感情。
最迷茫的那一段时间，她把林寒露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当做了一片净土。
林寒露走进了她混沌而泥泞的人生，像一片雪轻飘飘地落下来，干干净净地来，平息了她内心的狰狞和疮痍。
但林寒露并不是真的雪，她带来了平静，提供了一个容颜照影逃避的净土，也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颜照影荒芜的人生并不是因林寒露而起，更不会因林寒露而结束。
她痛苦、腐烂的精神，最终只能由她自己支撑起来。
不需要林寒露，也不需要任何人，只需要颜照影自己。
被颜高卓塑造扭曲的人格，只能由颜照影自己一点一点重新拼凑起来，修剪成她满意的样子。
她会寻找到怡然自得的步调，他人会提供给她一定的帮助，就如林寒露，林寒露给了她可以喘息的时间，却不会是她的救赎。
人的救赎只能是人自己。
林寒露有属于她的惨痛和困境，同样的，颜照影无法带她走出来。
和林寒露的这一段感情，每一次的开始都是她想寻求安抚，上一次的结果无疑是惨痛的。
而这一次，颜照影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下去。
平心而论，当林寒露为了这段感情痛苦挣扎的时候，颜照影心里是非常畅快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林寒露脱离了痛苦的范畴，开始患得患失，咬着牙隐忍自己的情绪，努力地粉饰太平，假装两个人有未来可走，并开始憧憬这个未来的时候，颜照影并未觉得痛快。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对此该作何反应。
这已经超出了她最开始的报复范围了，也超过了她的心理预期，对此，颜照影毫无准备。
颜照影心里沉默了下来。
她不能否认自己真的不爱林寒露，也不能否认她的恨平息了，真的原谅了林寒露。
正因为爱林寒露，才会如此痛恨前世林寒露的那些漠视，才会一想到两人分分合合的纠缠，就感到一片刺痛。
颜照影由衷地烦躁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试图在一团乱麻里找到那个线头，却发现她不能容忍自己因为爱而原谅林寒露，也绝不会因为恨而消解对林寒露的爱。
爱和恨就这样在她的心头旗鼓相当地对峙着。
从始至终，颜照影都格外钟意林寒露。
她心里隐隐有一直预感，她的恨意迟早会向爱低头的。
人都会选择更容易的那个选项，颜照影也不例外。
但现在的颜照影，并不甘心这样的结局。
她看了一眼窗外零星的星星，一个想法渐渐地浮现在了心头。
她恨林寒露，希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并没有精力再复刻一遍这五年的时光。
颜照影抚着自己的倒影，随意地想着，也许是时候和林寒露了断了。
她坦然面对自己的爱，而林寒露也会因为失去她而长久地难过。
颜照影又驻足站了许久，一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颜照影才回过了神。
林寒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颜照影，外卖到了，我端进来还是在外面吃？”
颜照影打开门：“在外面吃吧，我书房只有一张桌子。”
林寒露神情平淡地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余光扫到了门内。
她顿了一下，侧过头不着痕迹地朝门内又看了一眼。
颜照影的书桌上空空荡荡，笔记本电脑合着，旁边只放了一个水杯，就连椅子也严丝合缝地放在桌子下面，一点处理过工作的痕迹都没有。
林寒露别过眼，本想问一句，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是多想。
但更怕颜照影说去处理工作，只是不想和她相处的借口。
倘若颜照影只是想自己静静也就算了，如果颜照影是厌烦了她……林寒露不敢再想下去了。
吃饭的时候，颜照影发现林寒露有些心不在焉，猜测她大概还因为刚才的事情难过，当做没有发现。
两人今天闹了一顿，在家拆了一晚上过度包装的礼盒，各怀心事，洗漱之后就直接睡下了。
颜照影有失眠的毛病，睡前吃了两粒安眠药，睡得还算沉。
深夜的时候，床头的夜灯幽幽地亮起了。
林寒露坐起身，幽暗昏黄的灯下，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躺在身侧熟睡的爱人。
这么多天来，那样汹涌而又细水长流的温柔爱意，难道全部都是颜照影伪装出来的吗？
颜照影给了她最真诚最美好的浪漫，仅仅是因为颜照影想将她高高捧起，摔得更惨烈一些吗？
心里翻江倒海地痛，胸腔处好像破了一个洞，呼呼地凉风灌了进来，林寒露无声地流着泪，连问清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被颜照影毫无保留的爱宠坏了，已经没有了失去的勇气，提不起一丝力气。
林寒露枯坐了一宿。
第二天颜照影醒来的时候，发现林寒露歪着脑袋靠在床头上睡着，靠她那一侧的夜灯亮着，床边丢着几张揉成团的纸巾，不知林寒露坐了多久，又哭了多久。
颜照影有些发愁。
林寒露半夜爬起来哭的事情这么明显，她不好装看不见，也不好直接问林寒露，万一林寒露破罐子破摔，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怎么办？
颜照影仔细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把问题丢给林寒露。
她把林寒露晃醒，关切地询问：“林寒露，你晚上哭过了？怎么回事呀？谁给我们寒露受委屈了？”
林寒露揉了一下眼睛，哼了几声，拍掉了颜照影的手。
见她没醒过来，颜照影不依不饶地继续晃她：“林寒露？别这么睡，小心着凉了。”
林寒露总算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怔忪了好一会儿，还有了反应，她打了一个哈欠，亲了亲颜照影的嘴唇：“颜照影，早上好。”
颜照影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团，又看了一眼林寒露，诚恳地问：“林寒露，你是不是晚上哭了？谁给你委屈了，你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林寒露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颜照影平时说话根本不是这个样子，林寒露很轻易地就看出来眼前的Alpha只是在装模作样。
她勉强笑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哈欠：“晚上睡着睡着醒了，结果睡不着了，找了一部电影看，看哭了。”
颜照影“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林寒露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没有接着问下去。
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是在装傻，说穿了平白闹没意思。
颜照影笑了笑，起身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回来以后，就看到林寒露靠在床边正在刷手机，颜照影问：“在看什么？”
林寒露道：“昨天的事上热搜了，而且有很多视频。”
颜照影“嘶”了一声：“我看看。”
她凑过去，林寒露把手机递给了她。
昨天的事很早就被人发布到网上了，格外自媒体和营销号也纷纷转发，讨论度非常高。
先是三辆豪车大张旗鼓地开在路上的视频，背景音里有人操着口音问：“我操！好几个几千万在路上走，这是谁啊，有人认识吗？”
下面的评论纷纷猜测。
【哎！我昨天下班也看见了，是拍节目吗】
【感觉是拍偶像剧吧，太土了，现实谁这么干啊】
不到两个小时，另一段视频流传了出来，将这个话题的讨论度推向了高-潮。
视频里，颜照影穿着一身飒爽的西装，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递给林寒露一支玫瑰，将赤着脚跑来的林寒露打横抱起，一路抱到了车上。
Omega从被她抱起来之后就将脸埋到了她的怀里，一直没抬起来。
这一段视频版本非常多，角度也很多，甚至还有一段完整视频，从三辆车开到了影视城开始，完整地记录了全过程。
颜照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面无表情的林寒露：“我们社死了！”
林寒露点了点头，虚弱地笑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我社死了。虽然这是我意料到的，但是……算了，你看评论吧。”
颜照影低下头，接着看了起来。
【演的吧，不像真的】
【视频里这个Alpha姐姐虽然看不到脸，但她一出来，我还是坠入爱河了，谁懂啊，立场强大又飒又美的Alpha姐姐，谁懂啊】
【这是林寒露吧，全职演员这个综艺节目播出以后我就粉上她了，平时沉默寡言的高冷美人，演技还好，是当之无愧的实力派】
【笑死我了，林寒露笑得好甜，跑过来又被抱走，虽然真的很甜也很浪漫，但是真的好土啊！为什么还有横幅啊，横幅配上古典乐，又土又优雅，Alpha姐姐看着是个霸总，怎么品位这么独特啊！】
【只有林寒露社死的世界达成了，虽然真的很甜，那两车玫瑰和礼物真的很浪漫，但是也真的很社死，我是林寒露我就再也没脸出门了】
【别说，还挺偶像剧】
评论和转发区里一堆人都在嚎叫着太甜了磕到了，但网友的注意力，也渐渐地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嘶，别关注甜不甜了，这个Alpha是谁啊？】
【啊这，林寒露前段时间不是才说自己单身吗？这是炒作还是真的啊，上次的事加上综艺，她已经火出圈了，现在这算小塌房吧？】
一夜的时间，#林寒露土优雅霸总#这个词条已经被顶上了热搜第一，各大平台的自媒体都在猜测视频里的神秘Alpha是谁。
颜照影看着屏幕上“土优雅”三个字，陷入了深深的羞耻感。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形容词：“找公关，我必须找万星的公关，一定要把这件事压下去，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视频里的人是我，绝对不能。”
颜照影咬了咬牙，杀心顿起：“要不把知情人都灭口了吧，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林寒露幽幽地说：“我已经和土优雅这三个字绑定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
眼看林寒露又要把这三个词说出口，颜照影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我求你了。闹上了热搜，你今天出门恐怕有不少人会拍，我叫万星的人来接你吧。你戴好假发墨镜口罩，穿好增高鞋，出入小心点。”
颜照影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你上下班都叫万星的专车来接吧。”
林寒露“嗯”了一声，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等颜照影到了公司，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白英就杀了进来。
白英站在颜照影的办公桌前，看了一眼办公桌前妖娆绝色的Alpha，深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地：“颜总，昨天的事，虽然晚上我提前联系了各大媒体和营销号，从他们手里买视频，但是还是有路人发了出来，已经上热搜了。”
颜照影道：“嗯，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白英道：“要如何处理，颜总，现在网上到处都是猜测你身份的人，谣言已经扩散开了，您看看。”
她把平板递给颜照影，颜照影翻了翻截图，才发现自己出门前因为羞耻，看得比较急，漏了很多内容。
【还是别吹了吧，这个应该是林寒露的团队炒作的，那个加长版的跑车是限量的，A市只有楚家的一个商场出租，林寒露总不能是在和楚家集团的董事长在恋爱吧？要么就是节目组租的，来炒作的】
【诶，但是前面两辆车也不是租的吧，我是在楚家商场上班的，昨天有个客户把整个商场的商品都包了一圈，同款的买好几个颜色，感觉不是编的，而且楚家董事长虽然已经快六十了，但是她还有一个Alpha女儿呢】
【我去，莫非视频里的那个Alpha是楚家的继承人？】
【好像也能对上号】
【难怪林寒露前段时间说白月光替身都没有关系，撇的那么干净，和楚家继承人恋爱，我也害怕被误会】
很多媒体也纷纷猜测了起来，言之凿凿，几乎定死了“土优雅的神秘霸总”是楚千雪。
网友和自媒体扒真相的潜力非常强，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有人扒出来了林寒露和楚千雪曾经共同参加过一个品牌的慈善拍卖会，且流传出了两人模糊的同框照片。
这下，楚千雪和林寒露关系几乎被锤死了。
颜照影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白英友善地提醒颜照影：“颜总，比谣言更恐怖的是，谣言传错了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您的好朋友。”
颜照影拍着桌子站起了身：“快，喊公关部的人来，买水军买通稿控评，可千万别让人坐实了这个谣言！”
白英道：“公关部已经赶出了几个计划，把A市现在还在的年轻Alpha们都拉出来猜测一遍，但是这个计划非常冒险，很容易把人都得罪了。”
颜照影道：“还有呢？”
“叫林寒露和公关部的人澄清，昨天是万星即将开拍的网剧的预热活动，只是一个预告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传出去了，虽然还是有疑点，也会被人骂炒作，但总比网友深扒下去好。”
颜照影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坐回了椅子上，敲打着桌子，思考着对策。
时间太赶，事发也很突然，这几个计划都不够完美，但好歹免去了谣言之苦。
她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闹大了真的不好收拾，公关费又是一笔钱。”
白英克制着抱怨了一句：“老板，后悔已经晚了，我昨天就说了别这样，花冤枉钱的。”
颜照影道：“我找几个熟识的朋友，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两个计划一起执行吧。”
“老板，欠人人情很麻烦的，我个人还是建议您就采用第二个方案，再给其他明星买点热搜，把这件事压下去就可以了。”
颜照影迟疑着说：“我是怕舆论一直牵扯楚千雪，牵扯过多了就不好了。她无辜被牵连，也会影响她的生活。”
颜照影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按照楚千雪的脾气，恐怕会非常生气，说不定会闹出更大的事来，早处理了这件事早完事。
颜照影正这么想着，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颜照影见来人是公关部的副部长，直觉不好，蹙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
副部长对颜照影说：“颜总，涉及艺人林寒露的热搜，另一个当事人楚千雪出面了，她开号在网上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副部长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脸色，为难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白英，又看了颜照影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颜照影的眉心突突跳了起来，她抬起手，示意副部长接着往下说：“嗯……你说。”
副部长咬牙，心一横，将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楚千雪说她是Omega，喜欢万星的总裁颜照影很多年了！”
一刹那间，颜照影在心里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白英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偏过头无比震惊地看着颜照影。
颜照影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刚刚说什么？”
副部长又说了一遍：“楚千雪说她不是Alpha，而是Omega，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万星的总裁颜照影，希望网友不要需要猜测她的感情生活，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颜照影哽了一下：“她说喜欢谁？”
白英从“楚千雪居然是个Omega”这件事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对着颜照影说：“颜总，楚千雪公开说她喜欢你，颜照影。”
颜照影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茫然地想，楚千雪怎么会喜欢她？
她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险些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又强行咽了回去。
颜照影冷静了一会儿，对公关部的副部长说：“按照炒作那个计划执行，多买几个明星的热搜，把这件事尽快压下来。”
她想到楚家并不涉及娱乐行业，补充了一句：“还有，把楚千雪的事也一起压下来。”
副部长好奇地看着颜照影的表情，仿佛想透过颜照影猜出她和楚千雪的关系来，满脸写着八卦的意味，被颜照影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才收回了视线，恭恭敬敬对颜照影说：“颜总，我们这就去办。”
等白英和副部长都退出去后，颜照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下。
她冷静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
这都是什么事！
楚千雪自爆自己Omega的身份不说，居然还隔空表白了。
颜照影想到这件事后一连串的连锁事件来，恨不得时空倒回到昨天，把那个开着三辆豪车大摇大摆的自己一榔头敲死了。
她扶着头正头疼，已经出去的白英去而复返，直接推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颜总！”白英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颜照影听到动静，正疑惑白英怎么会不经同意就推门而入，还如此失态。
她一抬头，就发现开门的人竟然是楚千雪。
白英站在楚千雪后面，尴尬地笑了笑。
颜照影看着门口的楚千雪，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比楚千雪出手更糟糕的事来了。
楚千雪亲自上门来找她了。
第68章 颜照影是不是要丢开她？
楚千雪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 洒利地站在门口，定定看着颜照影。
两人离得有些远，颜照影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看到金色的阳光笼罩下, 楚千雪莹白的半张脸。
颜照影连“楚千雪公开声明暗恋颜照影已久”这个消息都没消化掉, 更别提做好面对楚千雪的准备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楚千雪，神情严肃地问：“楚千雪，你怎么来了。”
颜照影说完后，有一点后悔。
楚千雪同她多年好友，颜照影并不想这么生硬地同她说话。
尤其是在楚千雪刚隔空表白的这种情况下。
楚千雪并不在意颜照影语气中的冷硬, 而是转过头对白英说：“把门关上, 别让别人进来。”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 仿佛这里不是颜照影的公司，白英是自己的秘书一般。
白英被楚千雪自然且理所当然的态度震住了，为难地看了一眼颜照影, 挤了挤眉眼, 用眼神询问颜照影。
楚千雪口吻淡淡的：“不用问她。”
白英没想到楚千雪会直接点破这一点，尴尬地笑了一下, 再次用眼神向颜照影求助。
颜照影抽了抽嘴角, 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对白英说：“出去吧，别让其他人靠近或者进来。”
白英：“……”
她看向楚千雪的眼神不自觉带了几分古怪，她的老板恋爱脑多年, 林寒露也从来没有过放肆的时候, 更不会越过颜照影指挥万星的其他人。
和林寒露相比, 楚千雪才像个堂堂正正的老板娘。
白英退出去，即将关门的一瞬间, 她又扫了一眼楚千雪。
从她的角度看，楚千雪清瘦雪白，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冷美人，隐隐的，和林寒露竟有几分相似。
白英心里一惊，一个大胆地猜测冒了出来。
莫非，真正心有白月光、还找了替身的人，是她的老板颜照影？
白英连忙将门关死，思考再三，找了秘书组的一个实习生过来：“你守在颜总的办公室门口，站远一点，也别让其他靠近。”
实习生毫不知情，乐得不用干活，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白英解决了这个问题，也舒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颜照影站在办公桌后，看着自己楚千雪，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多年来亦敌亦友、青梅竹马的好友，隐瞒了自己的性别不说，摇身一变，还变成了暗恋她多年的Omega。
颜照影心内五味杂陈，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楚千雪走了过来，嗓音冷冽干脆：“颜照影，我喜欢你。”
颜照影张了张嘴，答非所问：“你怎么忽然对外公开自己不是Alpha的身份？”
楚千雪静静看着颜照影，面上毫无波澜，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失望，她别开眼，说道：“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颜照影，我不想让任何人在心里猜测我是不是喜欢哪个Beta或者Omega，尤其是他们猜测的这个人还是林寒露，你的女朋友。”
颜照影看着桌子的一角，斟酌着用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Alpha，会不会产生一些麻烦？”
“颜照影，我能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颜照影的目光始终落在角落里，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你身份证上是不是Alpha，如果是的话，办手续也很麻烦吧？”
楚千雪冷冽的声音拔高了一分，她叫了一声颜照影的名字，异常执着地问：“颜照影，我问你，我能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颜照影终于抬起眼看向了楚千雪，面前的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看到心底一般。
颜照影很了解楚千雪，楚千雪是个非常固执，很认死理的人，得不到颜照影的回答，她就会一直问下去。
颜照影叹了一口气，温和地说：“楚千雪，我确实关心你，你是我最好、甚至是唯一的朋友，我自然会关心你。”
楚千雪动了动，似乎在努力地将眼泪憋回去：“颜照影，只是朋友吗。”
颜照影倒了一杯温水，又扯了两张湿纸巾递给楚千雪，颇为无奈地说：“楚千雪，不要哭。”
楚千雪接着湿纸巾，抽了抽鼻子：“我还没有哭呢。”
“看你马上就要掉眼泪了。”
颜照影话刚落，楚千雪的眼中就落了两滴泪下来，她擦了一下眼泪，心情复杂地看着颜照影，笑了一下：“那你真的好了解我。”
颜照影不语，楚千雪接着道：“我也很了解你，你是不是想说，楚千雪，不要为了朋友这么伤心？或者是，楚千雪，你喝点水再哭？”
颜照影道：“你把我的话都说了，我没话可讲了。”
楚千雪的肩膀剧烈地抖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们就只能是朋友吗？”
颜照影从桌子后绕了过去，她拍着楚千雪肩膀，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发现这件事，让你伤心了。”
楚千雪抓住了颜照影的手，抬起头露出泪涟涟的双眼，露出张皇伤心的神情：“颜照影，如果我没有装作是Alpha非要和你争个高低，你会不会，会不会喜欢我一点？”
楚千雪一向孤冷自持，颜照影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狼狈，力竭声嘶地寻求一个早就明了的答案。
颜照影垂下眼，缄默了许久，不忍说出那个答案。
楚千雪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平日里高傲冷漠的人一哭，更显出十分的脆弱和可怜来。
她咬着牙，执拗地问着那个答案：“颜照影，你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喜欢我一点？一点也不会吗？”
颜照影茫然地看着近乎苦苦哀求的楚千雪，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浮现出有些难过的怜悯来。
颜照影摸了摸楚千雪的头，声音稳稳地落在了房间里：“不会。楚千雪，我对你的喜欢，是喜欢朋友、喜欢竞争对手、喜欢家人，但不是爱慕。”
楚千雪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颜照影，嗓音嘶哑：“是我不够好吗？是我不够优秀吗？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
她捂住脸，崩溃而又无声地哭了起来，钻在这个死胡同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真的很努力了，我一直努力追上你的脚步，我以为只要我追上你，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忽然就离开了？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是Alpha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的Omega吗？”
颜照影轻声道：“楚千雪，被人爱是不需要很优秀的，被人爱是天生就有的权力，不需要争取的。一个人也不会因为另一个人优秀就不去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颜照影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惘然，缓慢而坚定地说：“因为我厌恶颜家，也厌恶和颜家的一切，厌恶这个框架里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楚千雪呆呆地重复她的话：“厌恶颜家？还有你自己。”
“对，我恨颜高卓，恨一切和他有关的人。”颜照影擦掉楚千雪眼角的泪，浅浅地笑了起来，“大概也不全是颜高卓的错吧，他就是这样被教育着养大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这样养育我——所有人都一样。”
楚千雪的眼眸颤动了起来，异常震惊地看着颜照影：“可是，可是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会承担这些……”
颜照影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耐心地说：“不是这样的，楚千雪。为了一点小事去打骂家人、严苛地责罚孩子、出轨等等一切，都和家庭没有关系，不管什么身份的人做这些看起来都很合理，只是颜高卓手握钱权，就更容易。”
楚千雪说不出话来。
颜照影继续道：“我不会说我不想出生在豪门这种话来，这是一种傲慢而不自知的话。但我会痛恨颜高卓给予我的一切，痛恨他信奉的这种教育，望子成龙又不是只有豪门会有，楚千雪，你一直执拗地想和我争个高低，难道是完全出自内心、自愿而为吗？”
楚千雪讷讷地说：“我不知道。”
颜照影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小学的时候你因为考了第四被楚阿姨骂，初中的时候你来我家住，楚阿姨亲自上门抓你回家上补习课。楚千雪，我一直以为你不是自愿的，你只是找到一个目标，假装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被压迫，而是你这么想。”
两人相对无言，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来，楚千雪问：“这就是很早之前，你面对我的挑衅却付之一笑的原因吗？颜照影，如果一开始我挑衅你，你没有包容我的话，我们是不会成为好朋友的。”
“不要钻牛角尖。”颜照影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很想和你成为朋友呢？”
楚千雪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只是，只是顺从地去满足其他人的期待，即使心有不满，也会说服我自己，然后继续努力。”
颜照影道：“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看不起我，才不喜欢我的吗？”楚千雪问颜照影，她总想找一个理由，从自己身上寻求原因，好像这样就还有希望，就还能通过努力而得到颜照影的爱。
颜照影摇了摇头：“楚千雪，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是作茧自缚、又仿徨徘徊了很久，才终于开始反抗的，我不会瞧不起我自己。我不喜欢你，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曾经确实厌恶我的过去，迫切地想和过去一刀两断。”
“还有呢？其他原因呢？”
“因为我确实没有喜欢过你。如果我正常地长大，没有被窒息的生活包裹过，我也不一定会喜欢你。”
“是我们太熟了吗？”
“楚千雪，没有原因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是喜欢我，没有犯什么错，必须要寻找出自己的问题来。”
楚千雪用手臂挡住双眼，哭了起来。
她哭了很久，颜照影就一直守在旁边，隔一段时间给她换一条热毛巾擦脸。
楚千雪坐在颜照影的办公室里，一直坐到了下午，大部分时间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时不时说几句话。
楚千雪问，颜照影答，然后两人再陷入沉默之中。
门外隐约传来一些动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楚千雪站起了身，一直保持一个动作坐了许久，楚千雪的四肢有些僵硬，她扶着沙发靠背低声说：“颜照影，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的温柔，也讨厌你的残忍。你活得太用力了，在其他人都麻木或者妥协的时候，你在很坚定地寻找自我，喜欢自我，也很温柔地对待所有人。大部分人喜欢你，都是喜欢你的人格魅力和温柔。”
颜照影的眼睫颤了颤：“我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我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难注意到别人用什么眼光打量我。”
楚千雪：“我回去了，今天打扰你了。”
颜照影叹了口气：“那是真的打扰了，本来中午就有一个会的，我推到了四点，你再不走我们就只能加班开会了，这么缺德是会被员工诅咒的。”
“……”楚千雪说，“颜照影，有的时候你坦诚过头也很讨人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没事，”见楚千雪扶着沙发，颜照影道，“我扶你出去吧。”
说是扶，颜照影也只是虚虚地搀着楚千雪的胳膊，防止她不小心摔了。
两人刚出门，就看到离门口三四米开外的地方，林寒露和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秘书正对峙，林寒露和秘书的对话清晰可闻。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林老师，这是颜总让白秘书吩咐的，不让任何人靠近，哎呀您别为难我了，要不您自己给颜总打个电话？”
林寒露没有说话，而是又重复了一遍：“里面的人是谁？”
“这我哪知道啊！我刚才就和您说过了，唉，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您自己给颜总打电话嘛。”
从刚才开始，门口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点动静，颜照影和楚千雪都没注意到，出了门以后颜照影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林寒露被拦在了门外。
楚千雪偏过头，问颜照影：“你的手机静音了？”
颜照影说：“嗯，一直没看手机，不知道这回事。”
“把我送到楼梯口就行。”
颜照影朝着林寒露的方向看了过去，想叫住林寒露，让她在办公室里等一会儿。
颜照影还没开口，林寒露的视线就扫了过来，Omega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眼眶倏地红了。
林寒露退后了几步，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她今天刚到剧组，就被鱼婉儿拉住，从鱼婉儿的口中，林寒露才知道了自己竟然和楚千雪扯上了绯闻关系。
鱼婉儿厉声警告她说：“我知道昨天那个人是颜总，但你最好自觉点，别和颜总在一起还不干不净地和别人闹绯闻！”
林寒露皱了皱眉，直觉情况复杂了起来，于是没有理会鱼婉儿的挑衅。
由于节目出于保密的目的，进剧组前，她的手机就被没收了，没法第一时间去看发生了什么，林寒露只能强忍焦急，录完之后到了和观众互动的部分，她连忙请了假，急匆匆地赶回到了万星。
路上的时候，她翻热搜看到万星的公关部一口否认了她有恋情，咬死了昨晚的事仅仅是一场电视剧预热。
公关部这么做，必定是经过了颜照影的授意。
林寒露的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着。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个被网友误会的人是楚千雪。
和颜照影青梅竹马关系非同小可的楚千雪。
且她和楚千雪，在某些地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林寒露不免在心里猜测起来，颜照影选择了一口否定她有恋情，除了不愿意公开以外，是否也有不想让楚千雪被卷进来的原因？
从前颜照影和楚千雪没有在一起，会不会是顾忌楚千雪Alpha的身份，现在楚千雪自爆了Omega的身份，颜照影没了顾忌，是不是会迫不及待地丢掉她，和楚千雪在一起？
越是这么想，林寒露越慌张不安，无法克制脑子里翻滚的想法。
酸涩的滋味在五脏六腑搅动着，让林寒露坐立不安，难以平静。
等到了公司，急匆匆地赶到了颜照影办公室门口，她却被秘书组的实习生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林寒露不是喜欢胡搅蛮缠为难别人的性格，这个时候却一再忍不住反复询问，甚至好几次想硬闯进去，都被实习生拦住了。
她到底顾忌这里是公司，不想闹得太难看，让颜照影心烦。
但来往的人好奇地看过来的视线，已经让林寒露如芒在背了。
——是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里面的人是谁，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还自不量力地守在门口？
此时看到颜照影扶着楚千雪出来，林寒露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悬在她头顶的那把达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
颜照影下令把所有人都拦在门外，是因为在办公室的人是楚千雪。
空茫的盲音贯穿了林寒露的心脏，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有那么几秒钟，她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只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回避的动作。
退回去，就当今天没有来过，就当今天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楚千雪不是Omega，她也没看到两人举止亲密地从办公司里走出来。
林寒露强撑着身体，用力想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不叫颜照影看到。
“你在办公室等我。”
颜照影丢下这句话，扶着楚千雪直直离开了，并没有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寒意蔓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林寒露怔忪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旁边的实习生说：“林老师，我给你拿两张纸过来？”
林寒露抬起手摸了摸眼角，这才发现她竟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她牵起唇角想笑一下，发觉自己唇边的肌肉死死地绷着往下拉，她根本笑不出来。
颜照影没有看她也好，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实习生小心翼翼地问：“林老师，要不进去吧？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
林寒露低垂下眼，盖住了眼底黯淡的神色，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寒露走进了办公室，坐到了沙发上，整个人如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直直坠下去，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一层楼也有开放式的工位，颜照影的办公室对门就是茶水间，许多人隔着遥遥的距离，若有若无地打量起林寒露来，眼中都流露着好奇的神色。
还有人低下头窃窃私语交流了起来。
“诶，怎么回事啊？”
“楚千雪不是Omega吗，还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不会是我们Boss吧？”
“别说，林寒露和楚千雪有点像……”
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林寒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魂被抽走了似的。
实习秘书有些不忍，帮她将门关上了。
他挥了挥手，压低了声音和其他人说：“别看热闹了，快干活吧，总裁电梯灯是亮的，马上就上来了。”
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这才收回了视线，接着工作了起来。
颜照影将楚千雪送下楼，见她缓了过来，便直接坐着电梯又上去了。
她想起自己的手机开了静音，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音量调了回去，打开电话记录一看，果然看到二十分钟内，林寒露打了三四个电话。
颜照影打开微信，发现林寒露倒是没有给她发微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想到方才林寒露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颜照影便头疼了起来。
林寒露一看就是误会了什么，一会儿两人独处，气氛怕是不会好。
她虽然决定了要断掉这段关系，但还是不希望林寒露产生这种误会的。
颜照影正想着着，顺手翻了一下自己的邮件。
负责调查颜昭玉的人有了新的进展。
【老板，最近我们跟踪A和B两个目标人物，发现了一些A目标人物的踪迹，但是她身边还有人在调查，我们顺手查了一下，调查A目标人物的人，是一家娱乐公司下的艺人，叫林寒露】
第69章 点击就看掐脖子
颜照影看着屏幕上短短的几行报告, 不自觉地敲打起了屏幕。
她思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做出这样的小动作，等意识到这是手机屏幕而不是桌子的时候，那条报告已经被她不小心删了。
颜照影恢复了记录, 给对方回了一句：“知道了, 继续跟进。”
她手头没人, 为数不多的势力都集中在了调查颜高卓上面，因此调查颜昭玉和何乔，是挂了空账号找了私人侦探。
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打趣了一句：“看来前段时间A市闹得风言风语的白月光和替身是真的咯。”
颜照影回道：“好好工作。”
私人侦探的报告字数不多，只图说清楚事情, 邮件里附带几张标了时间的照片, 前面的照片是另一批调查何乔的人, 后两张是林寒露私下和这些人见面的照片，拍的有些模糊，但颜照影一眼就能认出照片里的人是林寒露。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颜照影再次感慨着想, 这段感情还真是不停地在重蹈覆辙。
她不断地为了那一丁点可怜的情绪依赖林寒露, 而林寒露也不断地接触何乔。
这好像是一个不断循环的怪圈，圈里的人永远都会回到起点。
林寒露应该还在办公室里等着, 但颜照影懒得回去找她了, 电梯门即将打开，颜照影按下关门键，直接坐电梯到了一楼。
她正不知该做什么，接到了颜游的电话。
颜照影接起电话, 颜游柔媚地声音从另一边传来：“颜照影, 要来玩吗？”
“可以。”
颜游似乎有些吃惊, 痴痴笑着道：“不过今天的场子有点乱，乌七八糟的, 你确定要来吗？”
“不是你叫我的吗？喊了又说有问题。”颜照影说，问了一句，“你还会去乌七八糟的地方？”
她从前对颜游的印象就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疯子，后来觉得颜游这人疯是疯，但大体是个作风干净的疯子。
颜游的声音又媚又轻：“我的事你不知道的东西很多，也不止这一件两件了，你在哪呢，我去接你。”
“我公司。”
颜游很快开着车过来了，颜照影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颜游别了她一眼，嗔怪道：“为什么不坐副驾驶上？”
车里弥散着甜腻的香水味，颜照影闻不惯，皱了皱眉才回答说：“有点累，懒得说话。”
颜照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颜游却笑了起来，语气轻佻而活泼：“因为什么累，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Omega，还是那个纠缠不清的女朋友？”
自从上次颜照影拒绝了颜游，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这次见面，颜照影意识到，颜游似乎又变成了从前那副模样。
颜照影的声音冷了下来：“颜游，你如果真疯了，现在就停下来让我下车。”
颜游“哼”了一声，扫兴地说：“颜照影，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车还开在路上，颜游便转过头看了颜照影一眼，笑眯眯地说：“你不想我发疯，就和我在一起啊？你和我在一起，我肯定不会发疯的。”
眼看车快开到马路牙子上，颜照影呵斥了一声：“看路！颜游！”
颜游回过头，坐直了身体，打了半圈方向盘。
前世出车祸的场景猛地浮现在了脑海里，贯穿身体的疼痛恍惚间回到了身体里，颜照影脸唰的就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问颜游：“颜游，你知不知道你在开车！”
颜游吹了一声口哨：“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颜照影眉心突突直跳，很是后悔答应了颜游出来玩。
颜游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颜照影，发现她脸色惨白，诧异地眨了眨眼：“颜照影，你是真的害怕？”
“你是真的害怕这个？”颜游语气古怪地又问了一遍，不等颜照影回答，她便自言自语道，“你害怕就和我说嘛，我下次不会了。”
颜照影靠在座椅上，不理会颜游，闭目养神。
车停到了一家酒吧外面，颜照影下了车，从外打量了一眼。
时间不过刚过下午，酒吧门口就有人陆续进入了。
颜游下了车，甜腻的香水扑面而来，熟稔无比：“现在还早，人比较少，到了晚上才热闹。”
颜照影这才发现颜游不像往常一样穿着卫衣，而是换了一件紫色的挂脖深v连衣裙，随着她的动作，裙子上的流苏折射出晶亮的光来。
她的一举一动里都给人一种烟视媚行的感觉，妖妖调调又格外轻浮。
不仅如此，颜游还化了十分艳丽的浓妆，苍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原本就昳丽的容颜愈发秾艳，更添了几分诡异的脆弱。
颜游像是被蛛网缠住的蝴蝶，纤细而瑰丽的翅膀轻轻颤动着，渐渐便停止了挣扎，被蜘蛛的毒液完全麻痹了。
颜照影直觉觉得，眼前的人更疯了，一丝残存的理智都没有了。
另一边，林寒露坐在颜照影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颜照影。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寒露眼眸一亮，打开了门，见到门外的人白英，顿时失望了起来。
白英问林寒露：“颜总呢？颜总在不在？马上就要开会了，怎么找不到她人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林寒露哑着嗓音道：“我不知道。”
“林老师，要不你给颜总的私人号码打个电话？”
林寒露抿了抿嘴角。
她打电话，颜照影更不会接吧。
白英又催促了一声：“林老师，您试试呗，我们现在实在联系不上颜总了。”
林寒露不语，犹豫了半天，才拿出手机，给颜照影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忙音响起，没有人接电话。
林寒露正要关掉手机，却看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她之前拍戏认识的一个Omega，担心地说：“林寒露，我在花巷叫黑匣子的酒吧里，看见颜照影了，还带着一个Omega，恐怕是来玩的，里面有信号屏蔽器，我找了个借口出来和你说这件事，你要不和她分手吧，我觉得这个Alpha不是良人……这个酒吧其实就是……我也是被经纪人骗进来的。”
林寒露的呼吸一窒，脑子一片空白，焦急地推开了白英，一路跑到了楼下。
她听说过这个酒吧，是娱乐圈的“欢乐营”，多是达官贵人们聚众拿娱乐圈明星取乐的地方。
颜照影跟着颜游进了酒吧，通过了长长的走廊，才到了酒吧内部。
等进了酒吧，颜照影才发现颜游口里的“乌七八糟”还是说轻了。
酒吧的场地很大，整个场子里弥散着烟味酒味，混合呛人的香水味。
灯光昏黄，灯球闪烁个不停，在刺眼的光里，颜照影勉强能看清里面男男女女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兴奋。
颜照影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发现里面有不少人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
这些人身边都坐着几个恭敬谄媚的人，不乏有娱乐圈名气很大的明星。
见到颜游带着颜照影进来，好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调笑起来，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哟，这不是颜三小姐吗？”
“三小姐洁身自好，也跟着来这种地方？”
“我们可都听说了，三小姐可是给人做了替身呢！”
“听说那个白月光最近要回国了？这可是大事，多少人等着看三小姐的笑话呢！”
这些人里，有的是素来和颜家不合的，也有纯粹等着看笑话的人。
颜照影笑了笑，随着颜游落座，点了两杯酒，并不回应这些话。
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颜照影身上，酒很快被端上来，她动作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敲打着酒杯的杯壁，姿态神情悠然自得。
容貌夭妍的Alpha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眼尾拉着一抹勾人的弧度，眼波一动，妖冶又风流。
她的手指轻轻敲点着手里的高脚杯，清脆的声音被酒吧嘈杂的音乐淹没了，却仿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将在场所有的心神都蛊惑住了。
颜照影抬起高脚杯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有几个人的眼神紧张了起来。
她又将酒杯轻轻放回去了，不打算喝。
这酒里明显放了东西。
坐了一会儿，颜照影听到角落里隐约传来了暧昧的声音。
她扯了一下颜游，压低声音问颜游：“这不仅是乌七八糟了吧，说是乌烟瘴气也不为过了，你来这里做什么？第一次来吗？”
颜游没骨头似的靠在桌子上，眼角眉梢挂着媚态：“颜照影，这一条街都是这种酒吧，这就是我说的红灯区，我就不能是想家了回来看看吗。”
颜照影立马明白过来颜游话里的意思。
颜游说她出生在红灯区，在红灯区长大。
这里就是她口中的红灯区。
一个暗流涌动，隐藏着更深一层罪恶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颜照影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十分惊愕的表情来。
颜照影压低了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游自己倒是不避讳，用正常大小的音量说：“来看看有些东西，怕我在这出事，喊一个人一起来。”
旁边有人哈哈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着颜游：“颜小姐可别害怕，你这么漂亮的Omega，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颜游耸了耸肩，对颜照影说：“你看，就是这样。”
颜照影半晌说不出来话，许久后才问颜游：“你不怕我和你一起折在这吗？你直接和我说，我好歹带几个人过来。”
颜游娇媚地别了她一眼：“你是颜家继承人，这些人不敢真做点什么。”
颜照影把自己的酒杯推到了她面前：“那这杯酒你敢喝吗？”
眼看颜游举起了杯子，真要一饮而尽，颜照影连忙拦住了她，头疼着说：“你还真敢喝？”
“这也算药？一场标记就解决的事。”
颜照影：“……”
颜照影说：“你发疯不要带上我，有点变态。”
她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场子里醉生梦死、寻欢作乐的人，将身边的颜游一把拎了起来：“行了，跟我回去。”
颜游不肯，挣扎了起来，她看着纤细苍白，力气却不小，颜照影只能别住她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警告颜游：“别动了，现在就走，以后你想查这里，我借人给你查。”
颜游不服，张口就咬到了颜照影的肩膀上，用尽了力气试图踹她：“颜照影，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她一边挣扎，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踝，颜照影知道这个疯子随身都带着锋利的刀，担心颜游摸到了刀，连忙捏住她的手腕，制止颜游的动作。
颜游是真疯了，犹如发狂的困兽。
她往日里虽然疯，却更像蛰伏在黑暗里的蛇，阴冷地盘旋着，时不时出来刺人一下，从未有过这样不管不顾的时候。
颜照影心里不安，总觉得颜游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扣住她的双手，一面拖着她往外走。
酒吧里的人看着两人，表情不一，都没有插手。
门口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有人大声骂道：“硬闯什么啊！都说了这不是能硬闯进来的地方。”
颜照影无心外面的声音，只想将不停挣扎的颜游带走，却听到门口传来林寒露冷冽的声音：“放我进去！”
颜照影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内疑惑起来。
林寒露？
她怎么会在这里？
门口的喧哗声更大了，一行穿着保镖制服的人涌了进来，林寒露带着颜家的管家走了进来，身后还坠着神情淡然的颜昭玉。
见到颜家的人，颜游挣扎的动作更大了，尖叫了起来：“放开我！颜照影，你放开我！”
酒吧里的人纷纷停了手里的动作，卡座里走出了一个人，看样子是酒吧的老板，他不满地问颜家的管家：“颜家这是什么意思，来砸场子的吗？”
管家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态度恭敬地说：“李老板好，颜家怎么会来砸场子，我们只是来带走离家出走失踪好几天的大小姐而已，这就走。”
“那就快点走。”
“打扰李老板的兴致了。”
颜游忽然安静了下来，乖巧地站在颜照影身旁，一言不发。
颜照影听到管家的话，不禁蹙起了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在这样混乱的场合，她不好多说什么，便带着颜游，在颜家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酒吧。
颜家的车停在外面，管家朝着颜照影微微鞠了一躬：“三小姐，您要一起回家吗？”
颜照影捋起耳边因为和颜游打斗落下的碎发，神情淡淡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死死盯着她的林寒露，顿了顿问：“怎么林寒露也在这？”
林寒露抢在管家前面解释了起来，声音低沉，十分无力：“今天你还有个会，一直没回来，有人和我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刚好撞上颜家的人。”
管家适时地插进去话道：“三小姐，前段时间大小姐就失踪了，到处找不到人，先生正生着气呢，恰好查到大小姐来这里了，赶紧过来了。”
颜照影总算知道颜游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地来这里了，八成是算准了颜家的人会找过来。
看来颜游只是疯，没有傻了。
颜游躲在颜照影身后，颜照影扫了一眼她，淡淡地问：“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管家脸上挂着恭敬的笑，浅浅瞥了一眼林寒露，并不说话。
这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家事的意思。
颜照影发现，往日里最聒噪的颜昭玉站在后面，眼神平静地看着几个人，一言不发。
颜照影想起最近调查颜昭玉的人说她反侦察意识很强，生出了一丝疑惑。
她瞥了一眼颜昭玉，挑衅了一句：“怎么堂姐也来了，还没被关够吗？”
颜昭玉躲开她的视线，低下了头说：“我知道错了，所以来给妹妹道歉的。”
早不道歉，晚不道歉，这个时候来。
颜照影蹙起了眉，心里不对劲儿的感觉更浓烈了。
颜昭玉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即使是颜家找颜游的时候顺手发现了她，颜昭玉这个游手好闲整天上蹿下跳的人怎么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还跟了过来？
颜游从颜照影身后走了出来，同往日无异：“现在就走吧，颜昭玉，你别恶心人了。”
颜游微微抬着下巴，朝着颜家车的方向走去，路过颜昭玉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上了车，砰得将门关上了。
颜照影更疑惑了。
颜游一向喜欢逗弄他人，更看不起颜昭玉，怎么会对着颜昭玉这么明显地发脾气？
颜昭玉好脾气地笑了笑，对管家说：“大姐还是这个脾气。”
管家不敢搭话，示意颜家的其他人一起跟上，最后到颜照影跟前问：“三小姐，这片不太平，要不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林寒露生硬地截住了话头：“不用了，万星的人就在前面等着。”
“那我们就先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只留下了颜照影和林寒露两人站在街边。
颜家的车刚走出街，颜昭玉便叫住了时间：“我想起来还有事和三妹说，拐回去吧，就停在路口，反正车里就我一个人，也不耽误事。”
司机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街边，颜照影问林寒露：“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非常淡，似乎带着一丝谴责，林寒露看着她，勾起一抹惨淡的笑：“颜照影，你来欢乐场，我不能来找你吗？”
颜照影并未看她，而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随你吧，万星的车停到哪了？”
她一见林寒露，便想到手机上那几行短短的报告，和证据确凿的照片，觉得可笑，不想和林寒露多说。
林寒露敏感地听出颜照影话里的讥诮之意，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颜照影！”
颜照影脚步顿了顿，回过身微微蹙起眉：“怎么了？”
林寒露喘了几声，隔了几步远的位置，清晰地看出颜照影脸上的冷意。
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渐渐染上了疯癫的颜色。
“你为什么要来这？”林寒露问。
“这不归你管。”颜照影立在原地，语气冷淡，“林寒露，是不是最近的生活太和平了，让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有任何资格过问我的事吗？”
“你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和楚千雪在一起？”林寒露上前了一步，眼底露出深切的悲哀和难过，“颜照影，到底我们两个谁在把对方当成替身！你对外让公关部说我根本没有恋爱，又亲亲热热地和楚千雪从办公室里出来，和我说在办公室里等一会儿，结果去了酒吧！到底为什么！”
Omega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又朝前走了一步，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跌倒一样。
颜照影一言不发。
她想把手机里的证据甩出去，甩到林寒露脸上，让她好好地看看到底为什么，又按捺住了这样的想法。
她想查清楚何乔到底要做什么，林寒露恐怕和她也有一定的干系，再过三四天就是情人节了，她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打草惊蛇。
林寒露更崩溃了，她哑着嗓子，哀求地看着颜照影：“都是假的吗，颜照影，你一点没有爱过我吗？一点，哪怕是一点，颜照影，一点都没有吗？”
颜照影冷眼看着，忽而笑了一声：“林寒露，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过去一幕一幕从眼前飘过，那些颜照影本以为忘记的回忆，再次清晰了起来。
她恍惚间想起，某一次林寒露错过她的生日，或者是其他的纪念日，她也是这样，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续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等夜深人静，林寒露回来的时候，哑着嗓子问她：“如果你不爱我，何必呢？”
这样的事好像发生了很多次，她已经忘记了当时林寒露是怎么说的了。
恨意在心脏里叫嚣着，浸满了她整个心脏。
林寒露看着颜照影眼里的冷意，忽然觉得眼前飘起了一阵阵的黑。
心里有什么地方迅速崩塌了，剩下无边无际空白的痛苦塞在胸腔里。
颜照影默认了。
颜照影不爱她。
或许连同前面的所有质疑，颜照影都一同默认了下来。
她笑得愈发凄凉，难以承受这样的现实。
林寒露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颜照影的脖子，眼泪不断地从她面上淌了下来，她死死地扼住颜照影，一声比一声凄厉：“颜照影！颜照影！颜照影——”
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许多。
颜照影被Omega用力掐住脖子，并不慌张挣扎，反而露出了一个随意而凉薄的笑。
林寒露掐着颜照影的脖颈，但泣不成声的人是她，笑意凉薄浅淡的人却是颜照影。
一双多情风流的桃花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异常的平静、笃定。
林寒露猛地松开了手，跌坐在地上，闭上眼苦笑了起来。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她嘶哑着说：“颜照影，你好笃定。”
颜照影说：“嗯，被爱的那一方会有这样的自信，也不奇怪。”
第70章 （增加）我们是亲姐妹
时值傍晚, 夕阳大片大片地染红了半边天，橙色的暖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
颜照影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目光冷淡。
夕阳落在她的眉眼上, 如同映了一片火, 跳动着灼灼光彩, 映着颜照影眼底的冷漠和疏离。
林寒露脱了力，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怔忪地看着颜照影，喃喃自语着：“我后悔了，颜照影。”
林寒露后悔什么呢。
是后悔为了留在她身边应了颜照影所有恶劣的要求, 还是后悔了她过去的冷淡？
亦或是林寒露后悔认识了颜照影, 在那个泛着秋意的下午, 答应了帮颜照影拍一张照片？
她们两人谁也想不到，从那个下午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开始滚动, 将两人卷向了一场血肉模糊的爱情中。
颜照影不在意林寒露后悔什么, 思维随意地转了一圈便收回了，她朝着了林寒露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道：“我知道了。你不回公司的话, 我就先回了，我还有个会要开。”
林寒露还未说什么，颜照影便打了一个电话，同白英确认了公司的车的位置后, 径直离开了。
Alpha身姿挺拔, 黑色的风衣垂下来, 衬得她清俊秀逸，清风朗月一般。
林寒露闭上了眼, 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后悔刚才没有下死手。
太痛苦了，被自己所爱之人折磨着，全部的心神都被她偶尔泄出的一丝冷意一点爱意牵扯着，从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里寻找“她爱我”和“她不爱我”的证据，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样实在太痛苦了。
不知道答案前，她神经质地寻找着答案，迫切地想知道颜照影每一个举动背后藏着什么。
然而在知道了最终的答案以后，林寒露并没有一种尘埃落定感。
她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在急切而忐忑地寻求证据时，她想要得到的结论，是颜照影爱她。
不能是颜照影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能是偶尔流露出的一分一毫的爱，必须是绝对的，反复确认推敲后依然绝对的结论。
或许，在她寻求这样的答案时，心里早就有了结论，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罢了。
林寒露一点一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用力咬住了下唇。
颜照影不爱她。
这个认知一次一次得到了证实。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不如拉着颜照影一起死，不如颜照影死在自己的手里，从此她再也不必在这样的苦涩中徘徊，咽下所有锋利的痛苦，将五脏六腑都划破。
颜照影再也不会露出那样冷意岑岑的目光。
但同样的，她自此就会失去鲜活而漂亮的颜照影。
林寒露捂住了脸，身体颤抖了起来。
理智回笼后，她克制不住心底毁灭的欲望，死死压抑着内心冒出来的无数想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有任何举动。
与此同时，林寒露更无法面对想杀掉颜照影的自己。
颜照影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不能再看颜照影死一次。
这是她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她自己却忍不住去碰这条底线。
不能这样，林寒露在心底反复强调着，警告自己。
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也承受不了颜照影死亡的痛苦，便绝不能丧失理智，被这件事蛊惑了心神。
街角的一辆车上，颜昭玉看到这一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没看到想看的东西，可惜了。
她对司机说：“回去吧。”
司机疑惑地问：“嗯？不是还有事吗？”
颜昭玉闭上了眼：“刚刚想起来，是我记错了，回去吧。”
司机心里直犯嘀咕，想到颜昭玉和颜照影素日来一向不和，更觉得此事诡异了起来。
颜照影找到万星的车，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看到驾驶位上的白英，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白英踩下油门，埋怨了起来：“老板！你提前约好的时间，也不说一声就取消了，大家的时间也是时间，耽误了时间不说，还会影响你的形象，听说过烽火戏诸侯吗？老板的时间观念也很重要啊！以后这么下去，一开会所有人都不来了！”
颜照影朝边坐了坐，老老实实地挨着白英的骂。
没有办法，重要会议她给忘了，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非常离谱的事。
颜照影道：“辛苦你补救了。”
白英顿了一下：“害，我是你的秘书，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就编了一个原因说会议推迟，加班费另算，倒没影响大家的工作进度，就是加班很烦人。”
“嗯，你处理的很好，下礼拜我给你放两天假。怎么会打不通我的电话？里面吵我也不该接不到电话啊？”颜照影皱了皱眉，拿出了手机，这才发现酒吧里是屏蔽信号的。
她想起酒吧门口还站了很多酒保，恐怕一些被迫来酒吧的人，进出门都会被检查手机和身上的设备，极有可能还会没收手机。
她转而想到了颜游。
颜游说她出生在这条街上，这样的红灯区，想必也不只有明面上的场地。
颜游当时不过十岁的孩子，怎么有能力从里面跑出来的？
再联想到颜游的异样，颜照影隐隐觉得不对劲儿了起来。
车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亮起了红灯，白英踩下油门，忽然开口问颜照影：“等等，老板，林寒露呢？你不会把林寒露丢在后面了吧？”
颜照影道：“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老板，她现在已经红了！”白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没在街上闹吧？这要是被拍到就麻烦了，公关部已经加了两天班了，放过他们吧。”
颜照影嘴角勾起一个心虚的笑。
白英：“……”
白英：“所以你们在大街上闹了，对吗？”
眼看白英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要调转车头回去接林寒露，颜照影阻止了她：“放心吧，那边街上没有人拍明星的，你叫个车回去接林寒露就可以。”
白英疑惑了片刻，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片是著名的娱乐圈“欢乐场”，里外都有人守着，狗仔娱记们确实过不去。
她扫了一眼身侧的颜照影，咂摸出一些不对味来。
公司内部私下是很喜欢八卦颜照影和林寒露的恋情的，什么替身上位，什么深情总裁终于熬出了头。
但目前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真的和所有人想象中的都不一样啊……
白英道：“这样，那我给公司那边打给电话去接林寒露。”
颜照影应允了一声，翻阅起一会儿开会要用的材料。
回到万星以后，她急匆匆地赶到了小会议室，和被耽误了时间的员工道过歉之后，开始了会议。
“如今，万星正式跻身进入了娱乐行业的前列，是在座的各位有志一同，顶着极大的风险，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一同努力而得到的成果，但我们不能止步于此，要制定更完善的计划……”
会议结束后，已经到了晚上九点，颜照影收拾东西打算下班，网综项目的主管私下敲了颜照影的门。
“颜总，刚才在会议上不好说，我觉得我们公司不仅需要新的项目，也需要新的血液。”
颜照影的动作顿住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给主管倒了一杯水，挑了挑眉：“说说你的想法吧。”
这正是她近日来的打算。
但顶着董事会和股东会的压力，颜照影并不好单枪匹马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启用了公司一批有想法有能力，但因锐意进取不得重用的年轻人后，她的手头正式算有了自己的心腹。
由这批人支持，她牵头开始，去冗除杂便会容易许多。
和主管聊完，时间更是不早了，颜照影给主管叫了一个车，这才出了公司。
她来到停车场，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纤细的影子抱着膝盖，坐在她的车旁。
颜照影走近了，才发现是颜游。
早春的天气，A市的夜晚带着寒意，颜游仍穿着白天的裙子，冻得脸色惨白。
听到动静，颜游抬起脸，语气平静地问颜照影：“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一晚上了。”
颜照影扬眉，对颜游说：“我在开会，开会的手机一直是静音，你等不到我也打不通电话，就留个消息明天再来找我，在这等着干什么。”
“不行，颜照影，只能是今天。”
颜照影皱起了眉，打开车门对颜游说：“你上车再说吧，车里有空调起码暖和一些。”
颜游从地上爬起来，白天化的浓妆已经有些斑驳了，夜色里她顶着这样一张脸看着颜照影，像是马戏团里的笑脸小丑，有些滑稽和可笑。
她不肯上车，踩着红色的高跟鞋，穿着单薄的蓝色短裙，固执地站在夜风里。
风一吹，她裙摆上的流苏便跟着动了起来。
颜游看着颜照影：“颜照影，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颜照影眉心微动，正要问为什么，便听到颜游一字一顿道：“我们是亲姐妹，我是颜高卓亲生的孩子。”
颜照影惊得说不出话来，颜游妆容斑驳的脸上渐渐绽开了一抹极轻极温柔的笑：“我是你的亲姐姐，我不能这样。”
夜风打着旋灌进停车场里，颜游似乎冷得有些受不了了，跺了跺脚，语速飞快地和颜照影说：“纪信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颜高卓是，他以前流连黑匣子那样的……高级红灯区，强迫了一个小明星，才有了我，小明星在黑匣子生下我，因为条件恶劣，没多久就死了，黑匣子的老板懒得调查我爸是谁，就这么把我留下了。”
“我不是运气好才跑出来了，是我爸和我的亲生母亲关系很好，多方调查后得知了这件事，攒了几年的钱，花了大价钱把我买了出来。”
颜照影从“关系很好”四个字，听出了一丝未尽之语。
一个未婚的Omega，愿意花大笔的钱，散尽家财收养好友的孩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仅仅是“关系很好”。
也许是夜风太冷了，吹得颜游烦躁了起来，也吹得颜照影打了一个哆嗦。
颜游的父母……和颜高卓，一个被颜高卓折磨死了，另一个被颜高卓折磨成了活死人。
颜照影张了张嘴，想对颜游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我被我爸收养了，用了我妈的姓，给我取名梁游。颜高卓后面遇到了他，随便调查了一下，就知道我是他的私生女，正好对我爸感兴趣，索性连我和我爸一起接回来了。我在黑匣子受了刺激，对那段时间的事一直记得很模糊，就以为是我自己跑了出来。”
颜游咯咯笑了起来，猫一样的眼眸没有一滴眼泪，笑眯眯的，却更像是再哭：“我应该叫梁游的，颜照影，我老是喜欢说你记不得事，其实我才是那个什么都记不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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