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照影缴了费, 便折返了回去，在病房里等着林寒露做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林寒露折腾了一晚上, 但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恢复得还不错。
医生有些诧异, 边看着护士给林寒露扎针，边道：“还好病人没什么事，这几天好好住院，别再乱跑了。”
颜照影拿着结果翻了翻，淡淡地想, 这大概和林寒露几次无缘无故的昏迷一样, 是无法用现代医学来解释的。
扎好了针, 医生和护士便依次退了出去，病房里便只剩下了颜照影和林寒露。
林寒露换了一身病号服，宽大的病服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林寒露垂着头坐在床边, 清瘦雪白的侧脸笼了一层金色的阳光，看起来格外易碎脆弱。
两人各怀心事, 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 林寒露低着眉眼，轻声问颜照影：“颜照影，你刚才说有事问我，是什么事。”
颜照影从自己的心事里回过神, 扫了一眼林寒露：“何乔的事。”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林寒露猛地站了起来, 急切地解释道, “我、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我从没因为她才和你在一起。”
颜照影压了压手, 示意林寒露坐下：“不是这件事，这个事情不重要。”
林寒露睁大了眼，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了起来，她看着坐在对面面色平静的颜照影，喃喃自语着：“不重要了吗……”
颜照影点了点头，片刻后，林寒露像被抽了线的木偶，颓然地坐了回去。
颜照影依然目光平静地看着林寒露。
她翘起嘴角，讥诮地想，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啊。
慢慢来，林寒露总要从一件又一件的小事里，逐渐认清一件事的——
颜照影不爱林寒露了。
这样的小事堆积起来，在某一天，某一个微不足道的时刻，顷刻间就会雪崩一般压垮一个人。
林寒露要和她一样，在一个词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里摸索着，在每一个深夜里不断地咀嚼着“她不爱我”这句话，最终只能和着苦涩的眼泪将其囫囵咽下。
这是我曾经历过的，林寒露。
林寒露和颜照影对视着，最终捂住了脸，颤抖着祈求颜照影：“不要这样看我，颜照影，求你，求你。”
颜照影嗓音冷淡：“我要说的是，何乔和我的关系，你知道吗。上一世我的死亡，你参与了多少，何乔又参与了多少。还有，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林寒露捂着脸，半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颜照影便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而后道：“林寒露，我的耐心很有限，你可以等我的问话结束了，再去伤心。”
林寒露放下了手，露出了通红的眼眶。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颜照影，吐出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和何乔有什么关系，更没有参与这件事。我是在参加你的葬礼的时候忽然重生回来的，只知道是出了意外，那场车祸是不可指摘的意外——虽然没有任何人信这个结论。”
林寒露看着颜照影，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伤心的意味：“颜照影，我和何乔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牵连。”
颜照影道：“嗯，无所谓。”
“你不要不相信我。”
颜照影点了点头：“我没有不相信你。”
林寒露松了一口气，颜照影继续说：“当然，我也没有相信你，我说了，这件事无所谓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整个病房都通透干净，颜照影坐在阳光里，妩媚妖冶的面庞上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笑意不达眼底，Alpha美人慢条斯理地说：“原本我还会耿耿于怀，你为什么和我纠缠这么久，却还要如此羞辱我，但是现在看到你这副样子，我觉得这真的无所谓了。”
林寒露咬着牙，惶惶地看着颜照影。
颜照影说：“大概是因为我原本以为你不爱我，你只是把我当替身，我就可以理解你原本的忽冷忽热、冷漠和无情，但是现在你否认了何乔是你真正爱的人，对我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原来你并非不爱我才如此冷漠，而是你天生就是这样恶劣的人。”
林寒露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觉得从心口漏了一阵寒冷，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难以言喻的酸涩盈满了胸腔，一抽一抽得疼了起来。
林寒露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一声仓促的气音：“对不起。”
颜照影：“林寒露，这是你重生以来，第一次和我道歉。你也许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你最终表达的，并不是歉意。”
Alpha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起林寒露，扯着红唇，笑了起来：“这就是我恨你的理由。”
——你从来没有意识到，你不爱我这件事，并不能让我恨得如此咬牙切齿，我恨得是构成了这个结论的无数个小事，堆叠起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失望。
你无从解释的，所有来自我的失望。
林寒露看着颜照影走出了病房，目光落在病房的门口，一动不动地坐着。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林寒露吊完了点滴，护士来给她拔针，林寒露依然不能回过神来。
护士拍了拍她：“19床的林寒露，怎么了这是？一直在发呆。”
林寒露抬起眼看向了护士，护士顿时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哭了！”
护士连忙给她扯了纸巾递过去，Omega咬着牙一声不发，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病房的门口，眼泪不断地滚了下来，一滴一滴地顺着下巴落在了病服上。
美人垂泪，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美得勾魂摄魄，我见犹怜。
护士犯了难，只好问林寒露：“我是在这陪你一会儿，还是让你一个人待一会儿？”
过了许久，Omega抬起一张桃花般的娇靥，哑着嗓音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护士依言走了出去。
林寒露不知道自己在床边坐了多久，久到她手脚冰凉四肢发麻，久到病房里灿灿的阳光被黑暗取代，眼泪落下又干涸，她才终于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一件事。
颜照影真的不爱她了。
一直以来，被林寒露刻意忽略的事情，终于清晰无比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恐慌一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酸涩感饱胀地塞在胸腔里，让林寒露坐立不安。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颜照影给予的一切感情，但实际上，林寒露无法接受颜照影真的不爱她了。
她唯独不能接受这件事。
颜照影怎么可以真的不再爱她了？
林寒露垂落在床边的手渐渐蜷缩了起来，胸腔里如同破了一个洞，无数的冷风呼啸着从她心口穿梭而过，留下了一层僵硬的冷意。
欲念扭曲着纠结在一起，含混着痛苦，顺着这层冷意蔓延开来。
林寒露恍惚间想起了颜照影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意。
她蜷缩起的手指渐渐松开了，林寒露咬住口腔内壁的肉，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能再让颜照影生气了。
这些不能言说的扭曲欲念，她必须全部压制下去，压到心底最深处，永远不显露出来。
可以忍耐的。
她可以忍耐颜照影不爱她的。
她可以忍耐颜照影的冷漠和恨意的。
应该知足的，她还能见到活着的颜照影，就该知足的。
林寒露从病床上滑落到了地上，她蜷缩起身体，把身体里所有的苦涩、扭曲而阴暗的想法，都一点一点地缩了起来。
眼泪含糊着血气一起被她吞咽了下去，林寒露反复地告诫着自己。
可以忍耐的。
只要能留在颜照影身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忍耐的。
月色穿过云雾洒在了地上，银辉清亮如水，照亮了林寒露眼底暗沉沉诡异的情绪。
颜照影把林寒露送到了医院，第二天就叫白英通知林寒露：“叫她在医院好好待着，别没事跑出去了。”
白英抬了一下眼镜，折出冷漠无情的一道光：“颜总，这个属于你和艺人的私事，不属于秘书的职责范围。”
颜照影：“加钱。”
白英道：“这个钱我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挣的。”
“以后你兼任我的生活助理。”
白英又抬了一下眼镜：“好的颜总，但是我需要确认一下工作范围，对了，为什么颜总不自己去通知。”
颜照影拿着手机，笑了一声：“我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
白英：“……”
她抱着平板，面无表情地想，总裁文里面做这种杂活的精英助理和朋友们是真的喜欢夹在闹分手的情侣中间吗。
白英直接当着颜照影的面给林寒露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用公事公办地口吻转述了这件事。
出乎白英的意料，林寒露的反应非常小，几乎没什么情绪地接受了这件事，然后挂掉了电话。
和唐棠形容的一句三晕差别很大。
颜照影没想到白英做事这么直接，她按了按太阳穴，想了想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翻出了文件，处理完工作后，问坐在小办公桌前的白英：“前几天热搜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白英回答道：“现在网友的反应集中在林寒露综艺节目缺席决赛这件事上，觉得和热搜的事有联系，后面的讨论已经脱离了这件事了。”
她打开一个PPT，把平板递给了颜照影：“颜总，这个是调查结果。从一些营销号和水军公司那里拿到了一些证据，是热搜的另一个主角何乔做的。”
颜照影：“？”
颜照影：“颜家都有人给她包圆了，她居然还自己买了一部分水军？”
白英听了这话，眼里流出一丝好奇。
万星的人虽然都知道颜照影出身富豪，但鲜少有人听颜照影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一般来说，在现代社会用“颜家”这样的词汇，不是有病就是有权有势。
白英按住自己的好奇，点了点头：“最开始爆料的营销号嘴很紧，但是万星的公关出来后的那几个很轻易就松了口风。”
颜照影诡异地沉默了，有点不知道该对何乔说什么。
她有些难以接受自己上一世极有可能是死在了何乔手里。
何乔做这件事，颜高辰大概也觉得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所以帮何乔做了这件事，但后续对何乔的影响不大，他就没有浪费人力财力去打公关战。
何乔自己不甘心，又去找了水军公司。
颜照影问白英：“查了何乔了吗。”
白英摇了摇头：“查了，没结果。”
颜照影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楚千雪动了楚家的人脉，都查不到何乔，更遑论白英。
白英问颜照影：“颜总，这件事是就这么算了，还是……？”
颜照影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她淡淡一笑：“就这么算了，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毕竟加了班还浪费了那么多钱。”
白英没说话。
果然，颜照影下一秒对她说：“这件事我来处理，其他人照常工作就可以。”
白英：“好的，知道了。”
白英抱着平板从颜照影的办公室走了出去，扫了一眼颜照影旁边的房间。
这原本是林寒露的练习室，现在牌子已经撤掉了。
白英想起林寒露的反应，默默摇了摇头。
混迹娱乐圈的普通人，大多都是心思活泛的人，很多人的嗅觉格外敏锐，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公司。
白英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小明星拦住了，小明星殷切地恭维了她几句，便把话题渐渐扯到了林寒露身上。
“哎哟，颜总怎么把林老师的练习室牌子给撤了啊。”
白英面无表情：“这是总裁的事，我无可奉告。”
小明星有点急了，压低了声音问：“白姐，公司里现在传疯了，都说颜总和林寒露分手了……我没有机会见颜总，你能不能，引荐一下？”
白英皱起了眉，还没说什么，就听一道娇柔的女声呵斥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轮不到林寒露就能轮到你！我呸，癞蛤蟆长得丑想得美。”
白英和小明星转过身，一齐愣住了：“鱼婉儿。”
鱼婉儿气冲冲地别了一眼小明星，走到颜照影的办公室门口，敲了几声后推门进去了。
白英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身侧表情难堪的小明星，心里了然。
颜照影分手的消息一传出来，狂蜂浪蝶们都顺着这一点味儿冲着颜照影这株玫瑰而来了。
公司最近有的热闹了。
办公室里，颜照影看着鱼婉儿，挑了一下眉：“什么事？”
鱼婉儿进来时还气势汹汹，进来后便低下了头，红着脸吭吭哧哧说：“姐姐，公司最近的那个网综，可以让我也去吗，我档期空着呢，还可以带个朋友。”
颜照影温声问：“嗯？怎么想起来参加网综了。”
她最近渐渐想起了很多三年前的事，自然也想起来了鱼婉儿的事。
鱼婉儿是女团出身，却不是万星一手捧起的艺人，她和前任公司合约到期后主动签了万星。
万星当时正是上下一团乱的时候，鱼婉儿来了之后颜照影在财务进账上松了一口气，无疑帮了她很多。
之前她认不出鱼婉儿来，唐棠和林寒露的诧异也是因此而来。
鱼婉儿是主动来签万星的，自带经纪人和流量，合约条款优厚很多，哪怕是万星自家的网综，也是不必上的。
鱼婉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道：“姐姐，我知道你因为这个和股东会闹了一架，我想支持你的决定。”
颜照影先是一愣，而后笑了出来，逗了逗鱼婉儿：“你的身价上网综，可是大制作了。”
颜照影说的是时候，眼下娱乐圈的主战场还是上星节目和电视剧，网络平台并不打眼，鱼婉儿这样的明星鲜少会主动参加网综。
没想到鱼婉儿脱口而出：“我和我朋友都不要钱的！”
颜照影：“……”
颜照影说：“我开个小玩笑，公司高层现在没有反对我的计划，你不用去上这档节目，什么效果还不一定。”
鱼婉儿失落地“哦”了一声，脚尖在地上划拉着，低着头不肯出去。
颜照影道：“怎么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
鱼婉儿垂着头，还是不说话。
颜照影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心里估算了一下播出的效果，最终妥协了：“你去找唐棠和你的经纪人说这件事。”
鱼婉儿猛地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看见白英和进门前看到的小明星还站在原地，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从小明星身旁走过去了。
白英耸了耸肩，心道这不会是下一任总裁女友吧。
她抱着平板到了秘书办公室，就见到鱼婉儿手里比划着兴奋地和唐棠说着什么，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鱼婉儿找颜照影是为了抢着上网综。
白英：“……”上网综值得那么骄傲吗。
第52章 林楚修罗场
鱼婉儿从办公室离开后, 颜照影坐在办公桌前，翻了一遍关于热搜时间的汇报。
时间过去还没多久，关于“白月光和替身”的讨论度仍居高不下, 网友的猜测五花八门, 但大多脱离了何乔所预期的方向。
这场公关战, 不管是对万星还是对颜照影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难度不大，但是非常麻烦，浪费了人力物力，还不能彻底澄清整件事。
颜高辰护何乔像护眼珠子似的, 颜照影一时半会儿除了打电话去骂, 也没有其他可以对付何乔的办法了。
恐怕何乔就是依仗了这点, 才如此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
颜照影用笔敲打着桌子，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没办法对何乔直接下手，但不代表她不能给颜高辰找点小麻烦。
颜照影打开了电脑, 从楚千雪上次发的资料里截取了关于何乔身世的部分, 发给了颜高卓。
颜照影动作轻快地按下回车键，嘴角的笑意不减, 轻声地哼唱了起来。
她是颜高卓的亲生女儿, 非常了解这个人。
不管颜高卓对他的前妻是何种态度，他都绝对会将这件事当做是颜高辰对自己的挑衅，恼羞成怒之下反过去给对方找麻烦，视为警告。
说不定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颜高卓愤怒之下, 报复的手段会极端激烈, 持续的时间也会非常久。
颜高辰就这么和颜高辰狗咬狗去吧。
颜照影将邮件发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颜高卓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颜照影接起了电话：“喂？”
“你发的那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颜照影道：“你自己查一下不就知道真假了，顺便你还可以看看热搜，颜高辰的女儿可是狠狠摆了我一道，这丢的可是颜家的颜面，你不管管？”
“这件事你别多管。”颜高卓的声音沉了下去，颜照影甚至从中听出了几分狼狈的味道。
颜照影笑了笑，心里淡淡地想，这大概是因为她知道了颜高卓不堪的一段经历，让他觉得有些下不来面子吧。
颜高卓这个人，尽管颜照影十分了解他，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他很奇怪。
颜高卓甚至不避讳将她带到情人的家里去，却会觉得被Alpha继承人得知了和兄弟抢Omega是丢人的事情。
他的脸面和自尊，只是凭心情决定罢了，而不是真的凭借真实的道德标准。
这个人自我到了极点。
颜照影淡声道：“随你。”
颜高卓将电话挂断了。
颜照影看着电脑屏幕，不禁嗤笑了一声。
白月光和替身的热搜不到一周的时间，热度就散了下去，网友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娱乐圈其他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热搜的事过去了，颜照影便按部就班地处理起工作，同时开始准备将唐棠送到B市去的一应事务。
她重生了一次，自然要比上一世做的更好。
颜照影正忙碌着，没几天以后，楚千雪亲自来万星拜访了颜照影。
大厅的接待不认识楚千雪，听楚千雪是来见颜照影的，将她挡在了一楼，挡了十多分钟，工作人员下来说：“这位女士，我们没有找到颜总，要不您明天再来？”
楚千雪无奈，拿出手机给颜照影打了一个电话，颜照影才知道楚千雪来找自己了。
一听接待把楚千雪挡在大厅，颜照影顿时笑了起来：“楚千雪，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怎么还真等在楼下等人上去找我，我在开小会，不在办公室，接待找不到我的。”
“我想在大厅站一会儿，不行？”
颜照影问：“你不会是突发奇想，想试试那种总裁朋友被接待拦住的剧情，结果没想到我正好在开会，真的被拦住了吧。”
楚千雪恼羞成怒道：“就你话多！还不快点下来接我。”
“大小姐，还得我下楼亲自接？”
“快点下来。”
颜照影浅浅笑了一声，懒洋洋道：“好嘛，大小姐，我马上就下去接你。”
颜照影挂了手机，坐电梯下了楼，楚千雪坐在接待前台对面的沙发上，看到颜照影走过来，冷哼了一声。
颜照影走上前，将手递给楚千雪：“你自己没通知我，也不打电话，怎么还自己生起气来了。”
楚千雪握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闻言道：“倒不是生气，是见你这副风流样子就生气。”
颜照影疑惑地问：“我怎么风流了？我刚开完小会。”
楚千雪扫了一眼颜照影。
最近的天气冷了下来，颜照影穿了一件版型宽松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腰带系得很高，完美地凸出了她的身材比例和腰线，萧萧肃肃，清逸又矜贵。
加上她有些轻微的近视，工作时会戴上眼镜，用发夹挽起一头长发，衬着明艳的眉眼，愈发显得优雅干练，风情万种。
楚千雪又哼了一声。
颜照影被她哼得莫名其妙：“找我什么事？上楼说吧。”
楚千雪转过头，忽然愣了一下，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颜照影。
颜照影抬眉：“这么看我做什么，不会又要骂我风流吧？”
她顺着楚千雪的视线看过去，一转身便撞上了林寒露的目光。
林寒露离两人只有两米多远的距离，Omega微微抿着唇角，眼底流露着失落的神色，不知道看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颜照影：“……”得了，这下真坐实了楚千雪骂的了。
她隐约间记起来，今天好像是林寒露出院的时间。
这段时间颜照影忙着公司的事，还顺带时不时给颜高辰添点堵，一直没有管林寒露，更没有联系她。
碧水云天的门锁密码颜照影一直没有告诉林寒露，也没录入她的指纹，林寒露大概是被关在了门外，只好来公司找她了。
好巧不巧的，就这么刚好撞上了楚千雪。
更为巧合得是，林寒露和楚千雪穿了相同的衣服，黑色的毛衣裙，外搭一件短外套，是某个品牌的当季新款。
两人虽然长相完全不同，但气质相近，外貌上都是乌发雪白的美人，乍然一看，竟有几分相像。
三人站在大厅的角落里，诡异粘稠的气氛流淌在三人之间，仿佛能拉出丝一般。
颜照影看了一眼楚千雪，楚千雪仍然眼神古怪地看着她，眼里的疑问几乎凝为了实质。
颜照影知道她想问什么，发起了愁，用眼神先示意楚千雪安静，不要出声。
林寒露静静看着两人之间的眼神官司，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用力地掐住了大腿上的一块肉，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颜照影视线转向了林寒露，态度冷淡：“林寒露，你怎么来公司了，有事找我？”
林寒露垂下鸦羽般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嗯，有事情找你。”
颜照影了然：“我和千雪有一点事要聊，你这段时间耽误了一些行程，先找经纪人处理一下吧，我忙完了再去找你。”
颜照影称呼林寒露，是直截了当地喊名字，喊楚千雪，却是亲昵的“千雪”两个字。
林寒露抬眼，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她深深看了颜照影几秒，而后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颜照影说完，便拉着楚千雪朝着电梯走去。
林寒露转过身，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自己心里是何种滋味。
没走出几步远，楚千雪和颜照影就拉扯起来，楚千雪压低了声音骂了颜照影什么，颜照影则拽着她的袖子，使劲儿将人拖到了电梯里面。
电梯的门即将合上，林寒露隔着遥遥的距离，死死盯着颜照影。
颜照影嘴角扬着一抹灿烂的笑，正低头温柔地看着楚千雪。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说说笑笑。
电梯的门关上了，最后一秒，林寒露隐约看到楚千雪踮起了脚尖，仿佛索吻一般。
一股寒意兜头浇了下来。
林寒露怔愣在原地，心底破碎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很久之前，她和颜照影初初在一起，她察觉到颜照影似乎更喜欢她身上的某种特质，而不是她。
颜照影爱她，但更爱用赞叹的声音感慨——“林寒露，你好干净。”
这种“干净”，同样得出现在了楚千雪的身上。
林寒露在某一个时刻，是怀疑过颜照影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像楚千雪。
虽然颜照影很快就给予了她异常纯粹而热烈的爱意，打消了林寒露的这个疑问，只是她的心底始终留了这么一个疑影。
疑影和着她的种种自我矛盾、自卑和自傲，总在失眠的深夜里，死死地缠绕住了林寒露，成了一道可怖的心魔。
林寒露本以为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但如今，这个心魔又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
林寒露眨了一下眼，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
颜照影不会记得她是个孤儿，没有生日。
颜照影也不会带她去见家人。
颜照影会经常性地遗忘一些她曾经说过的话，有些话前一天刚说，第二天她就忘记了。
可是，楚千雪知道她全部的过去，颜照影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给楚千雪留一个专属客房，会让楚千雪插手她的一应事务，也会亲自下楼来接楚千雪。
楚千雪和颜照影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是并肩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人。
而林寒露，不过是颜照影误入花园时，留作纪念而随手带走的一支花。
对比的结果惨烈且残忍。
林寒露崩溃得掐住了掌心，死死咬住了牙，她哪怕是崩溃，也不愿表现出任何外露的情绪，维持着冷漠而镇静的表象。
林寒露的心里，是一片荒芜和寂寥。
——她找不到任何胜算，也找不到任何颜照影选择自己的理由。
颜照影……应该是喜欢楚千雪的吧，也许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也许只是颜照影不想和身为Alpha的楚千雪在一起。
林寒露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以为她把颜照影当成了何乔的替身。
但好像，她才是那个影子般的替身。
林寒露抬起手，捂住了胸口，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汹涌的绝望和难过淹没了过来，她淹没在其中，几乎喘不过来气。
人来人往的大厅，她生出了一股天旋地转的恐惧感。
电梯里，颜照影看了一眼踮起脚尖的楚千雪，笑着道：“你每次坐电梯都要这样。”
楚千雪说：“这样可以缓解头晕的，我不晕车，但是晕电梯很厉害。”
颜照影“唔”了一声：“你踮起脚和我一样高诶。”
楚千雪：“？”这人怎么这么烦。
楚千雪：“你最好少说两句，你和林寒露怎么回事，不是分手了吗，不是要解约了吗，怎么她还过来找你。”
颜照影清了一下嗓子，心虚地移开了眼：“我不好说。这个是私事了。”
楚千雪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你还是喜欢她，是不是。”
颜照影看着电梯显示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不好和楚千雪解释真相，只好含混了一句：“没有，过一段时间就会分手的。”
楚千雪轻轻道：“你最好是。”
第53章 迷幻般的温柔
颜照影把楚千雪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厅的暖风没有其他楼层的暖和, 颜照影一进办公室，就觉得有些热，脱下了风衣。
颜照影转身, 给楚千雪倒了一杯水, 示意她坐下：“找我做什么？”
楚千雪抬眼, 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Alpha。
颜照影张扬明艳，素来有玫瑰美人之称，但楚千雪时常觉得，颜照影更像云和月，光风霁月。
眼下Alpha脱了风衣, 穿着高领毛衣, 眼底含着笑坐在她的对面, 姿态端正挺拔，楚千雪愈发觉得她温柔而明亮。
楚千雪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她有些慌乱地端起杯子, 抿了一口水。
不知为什么, 楚千雪总觉得有些心虚，看到颜照影并未发现她的失态, 这才松了一口气, 和颜照影说起正事来：“从我妈妈那听到的，颜伯伯和你二叔最近闹了起来，互相给对方下绊子，颜老爷子现在很不高兴。”
颜照影摸了摸下巴, 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楚千雪：“嗯？你做的吗？”
颜照影道：“何乔是我二叔的女儿, 前阵子热额的那个事情, 就是我二叔替何乔做的，我对付不了我二叔, 颜高卓可以，我就把何乔的事告诉他。”
颜照影称呼颜高辰为二叔，称呼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却直呼其名，楚千雪注意到这一点，微微蹙起了眉。
她犹豫再三后，问颜照影：“你和颜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次我就想问你了，但是你把话头扯远了。”
颜照影和楚千雪对视着，她沉默了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好说，千雪。”
楚千雪凝视着颜照影，观察着她的神情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言：“颜照影，也许可以和我说一下，哪怕得不到解决，也可以倾诉心事，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我们是好朋友的。”
颜照影缓缓开口：“颜高卓谋杀了我妈妈。”
楚千雪一惊，下意识道：“怎么会，颜伯伯不是那样的人。”
颜照影按了按太阳穴：“我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也许是误会？”
“不是。”颜照影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件事你当没听到过吧。”
Alpha敛着眉眼，眼中含着淡淡的厌倦，仿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楚千雪第一次在颜照影身上看到这样极端的疲倦，这样的疲倦不带任何可以打量的美感，只是最纯粹的疲惫。
楚千雪呆呆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无端端觉得颜照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面前的人扯走，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找寻不回来。
楚千雪心里慌乱，连忙道：“颜照影，你可以说说为什么，我们一起分析。”
颜照影摇了摇头：“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的，算了吧。”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导致她渐渐患上精神病的，不仅仅是颜高卓、颜家的人，还有周围认可颜高卓的想法的人，和颜高卓同一个温层的人。
他们的表述或许没有颜高卓那样激烈，但同样不理解她为何痛苦，也不觉得她应该痛苦。
日久天长，颜照影便失去了表达欲。
她只觉得漫天的疲惫，已经把她整个人压垮了，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楚千雪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氛围，小声和颜照影说：“那我先回去了，我今天有事，路过万星，就想着亲自和你说一下颜家的事，免得你不知道。”
颜照影：“嗯，我送你下去。”
一路无言，颜照影折返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林寒露站在已经撤了牌子的练习室门口，直愣愣地盯着练习室的门。
颜照影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唤道：“林寒露？”
过了几秒钟，林寒露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了颜照影，她的声音有点闷，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颜照影，你怎么把牌子撤了。”
颜照影的眉眼间忽然漾开了一抹笑，她走到林寒露的面前，抬起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了起来：“嗯？不高兴了？”
她的掌心贴着林寒露的脸颊，传来了温热的温柔，林寒露眨了一下眼，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寒露脑子发懵，迟钝地点了一下头，下意识地回答了颜照影的话：“我不高兴。”
颜照影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既然我们寒露不高兴了，那我就再把牌子挂回来，怎么样？这样会高兴一点吗？”
林寒露听清了颜照影说的每一个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随后，一阵令她头晕目眩的欣喜争先恐后地涌到了心头。
“我们寒露”这样的字眼，是两人尚在表面的热恋期时颜照影经常用来打趣林寒露的称呼，从两人第一次冷战之后，颜照影便很少这样称呼林寒露了。
乍然听到这个字眼，林寒露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一般。
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切还好，还没有因为她的自卑和冷淡作祟，陷入爱恨交织、不断纠缠的地步。
颜照影把全部的温柔和爱意都给了她，永远坚定地朝着她而来。
林寒露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而后用力握住了颜照影的手，她小声对颜照影说：“会的，我会很高兴。”
颜照影柔声说：“那我一会儿叫人挂上，真的很高兴吗？”
面前的美人摆出款款的柔情，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林寒露仿佛被一汪暖融融的春水包裹住了。
林寒露整个神思都沉浸在这样动人的柔和里，陷落在其中，难以自拔，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顺着颜照影的话，飘忽忽地回道：“真的非常高兴，非常高兴。”
颜照影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她嘴角勾着愉悦的笑意，拉着林寒露的手，十分体贴地说：“别在这站着了，一会儿该被人看到了，先回我的办公室吧。”
林寒露晕乎乎地跟着颜照影进了她的办公室。
进去以后，颜照影给林寒露接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渴了吗，喝点水吧。”
林寒露接过了水杯，心里不断冒出滋滋的幸福感，她压低了声音，颇为害羞地说：“谢谢，麻烦你了。”
林寒露正要喝水，忽然扫到了茶几上摆着的另一个水杯，水杯不是满的，只剩了一半的水，安静地摆在桌子上。
刚刚在颜照影办公室坐着的，还能在颜照影的办公室自若地喝水的，也就只有楚千雪了。
鬼使神差的，林寒露假意去拿纸巾，装作不经意间般地碰了一下另一个水杯。
杯壁温热，颜照影倒的是热水。
她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水杯，垂下眼怔愣了许久。
颜照影没注意林寒露的小细节，温声询问她：“怎么了？”
林寒露捧着水杯，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不甚真切，又格外清晰。
她咬了咬舌尖，将脑中的眩晕感驱赶走，而后抬起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忽然想起了其他事。”
林寒露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勾起了唇角，觉得这股凉气顺着指甲直达心头，让她发懵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颜照影给楚千雪倒了一杯兑好的热水。
但却给她倒了一杯冰水。
林寒露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也不要去想这背后代表的含义。
但她胸腔的那颗心，还是不断地往深处坠了下去，让她觉得如坠寒窟，通体冰冷。
颜照影这样细心体贴的人，是不会不小心倒错水的。
除非她倒的时候，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只是随手倒了一杯。
第54章 一头栽进了陷阱
颜照影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单手撑着下巴，声音无限柔了下去：“哦？你想起来什么了？”
林寒露勾起唇角，勉强地笑了起来, 她本不该表现出任何异样的, 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装作无事一般说：“你一直都很体贴。”
颜照影挑了眉, 林寒露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仔细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颜照影。
Alpha漂亮的眼眸里是细碎的温柔，深情切切地凝视着她：“怎么了？”
林寒露的声音轻了下去：“连给我倒水，都会兑好水温。”
颜照影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晃了晃手：“是我应该做的。”
颜照影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倒的是热水还是凉水了, 所以顺着她的话就讲了下去。
“嗯。”林寒露垂下了眼, 捧着杯子一点一点将杯中的冰水咽了下去, 水含在嘴里，满嘴的苦涩。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落在了胃里，冷得林寒露打了一个颤。
那种让她晕头转向全然的幸福感已经消失了, 余下一股盘亘在胸口的阵痛。
颜照影看着林寒露发着呆, 一口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神情问林寒露：“身体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和神色都十分自然, 非常关心林寒露一般, 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几天她一次都没去过医院，也没联系过林寒露。
林寒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没有舍得戳破这层虚假的温情，扯着嘴角僵硬的笑说：“一切都好, 差不多恢复了。”
“嗯, 这样啊……”颜照影站起身走到林寒露的面前, 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慢慢俯下了身, “那你是不是可以搬回来住了？我们算是分居很久了。”
凌厉的锋利感压了下来，林寒露几乎能感受到心脏被细细切开的感觉，她有些慌乱地避开颜照影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道：“嗯，你记得把我的联系方式加回来。”
“微信、手机号，还有什么？”颜照影数着，声音和语气都暧昧了起来，“还有门上的密码，今天回去就把你的指纹录上，好不好？”
Alpha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滑了下来，林寒露眼前的光顿时暗了许多。
“好，还有一些事……”她盯着颜照影领口的位置，极力地放松自己的神经，不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紧绷。
她只能凭借着直觉做出下意识的选择。
颜照影抬起了林寒露的下巴，强迫林寒露和自己视线相对，她的指尖抚摸着林寒露的唇角，万般怜爱一般。
两人离得太近了，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林寒露捏住水杯，手指不安地动了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太近了。
不仅距离太近，心跳得也太快，林寒露整个人都陷在了紧张里，脸上很快抹开了绯红的红晕。
每每和颜照影独处，她总是不敢靠颜照影太近，重生了一次，她依然改不了这个毛病。
好像整颗心都挂在了颜照影的身上，不由自主地为她的一举一动鼓噪雀跃。
林寒露看着Alpha浅绿色的眼眸，吞咽了一下。
Alpha浅笑了一声，眼中浮出令人沉醉的缱绻情意，她歪着头贴到了林寒露的脸颊旁，呵出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呢？”
耳鬓厮磨间，颜照影嗓音中的笑意愈发明显。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激起了一层颤栗，林寒露紧抿着嘴角，神志失守，许久说不出话来。
颜照影直起了腰，抬手将林寒露耳边的碎发撩起，捧着她的脸言笑晏晏道：“我们寒露怎么一言不发呀？性子这么冷，我还偏偏觉得你很可爱。”
林寒露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仰着脸仔细捉寻着颜照影眼底的情绪。
Alpha形状姣好的眼眸中干干净净，只有浅浅的温柔笑意，见林寒露似乎很是不安，颜照影眼中的笑意愈深了：“这几天不见你，我忽然觉得很想你。”
林寒露睁大了眼，难以置信、欣喜、挣扎，种种情绪一时都涌到了她的眼底，化成了一滴一滴乱了线的眼泪。
颜照影笑吟吟地看着林寒露：“林寒露，我们重归于好吧，我好爱你的，我不想这样浪费我们的时间。”
她的声音如一阵吹过的春风，吹得林寒露心旌摇曳，暗生春意。
林寒露抬起手，颤抖着一把抱住了颜照影，将脸埋在了颜照影的腰间，她胡乱说着：“好，颜照影，我爱你的，我最爱你了，不要离开我……你做什么都好，不要离开我。”
颜照影抚摸着怀里Omega的长发，耐心而和煦地安慰她：“不会的，我最喜欢我们寒露，怎么会离开你。”
林寒露哽咽着应了一声：“嗯。”
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颜照影的名字，每一声都透着莫名的凄切和欣喜：“颜照影、颜照影、颜照影……”
颜照影便一声又一声地应着，动作轻柔地拍着林寒露的肩膀，哄着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林寒露从她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颜照影：“我不哭了，对不起。”
颜照影将她眼下的泪轻轻擦掉：“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想哭就哭吧，这段时间是我委屈了寒露。”
隔着一层眼泪，林寒露看得不甚真切，却仍看到了颜照影深情款款的眉眼中，暗藏了一丝讥诮的冷意。
林寒露咬紧了牙，死死抓住了颜照影的衣角，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酸楚顷刻间吞噬了她，揪心一般的疼。
她知道的。
她知道颜照影在恨她，颜照影想骗她，假装原谅了她，然后重归于好。
等她沉溺在这片迷幻般的幸福时，颜照影就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给予她最惨烈的疼痛。
这是颜照影的报复。
Alpha面带微笑，温柔如水，却将一把剜心的刀抵在了她的胸口。
林寒露眨了眨眼，眼中的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却仍固执地抬着眼，痴迷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Alpha。
分明知道这是明晃晃带着恶意的陷阱，颜照影只是用温情的表象诱哄她，林寒露却连一丝拒绝的意愿都生不出来。
颜照影仅仅是露出一个笑，她便神志昏惑地一头栽了进去。
不仅是心甘情愿，更是甘之如饴，甚至求之不得。
林寒露抓住颜照影的手，轻轻咬住她的手指，暧昧地舔着Alpha的指尖，颤抖着喘息着：“颜照影、颜照影，我好爱你。”
只要颜照影不离开她，只要颜照影还愿意给予她爱意，哪怕只是虚情假意的爱，她都可以将心底所有的痛苦和欲念统统压下去。
只要颜照影爱她。
不管是假的、饱含恶意的，还是不屑一顾的，只要是颜照影的爱，就可以了。
颜照影眼神平静地看着林寒露，Omega眼眸湿润，姿态小心而虔诚，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颜照影嘴边露出一抹笑，笑意不断地扩大，心中的畅快和亢奋也一层一层地扩大。
她很满意林寒露此刻的模样，甚至因为新奇，有些喜欢林寒露此时的模样。
Omega明明意动，却依旧隐忍和克制地敛起所有旖旎，温驯地伏在她的手中，不敢更进一步。
一向禁欲冷漠的人不受控制地情迷意乱，眉眼中泄露的每一丝情意，都勾得人心痒难耐，想要更过分一点，更彻底地将眼前的高岭之花攀折下来。
看林寒露苦苦挣扎，沉沦不醒，痛苦而崩溃。
同样的，这株生长在冰天雪地且淡漠疏离的高岭之花也要经历一次她曾经的痛苦。
她要翻来覆去地折磨林寒露的神经，将自己所受一一还给林寒露，加倍还之。
只有这样，颜照影滔天的恨意才能消散下去。
颜照影用舌尖抵住了自己的上颚，高昂的情绪混杂着愉悦，令她有些陶醉其中。
第55章 她很喜欢这样的林寒露
阳光通透的办公室里, 林寒露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伏在颜照影的怀里。
颜照影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用指尖缓缓地描写着林寒露唇瓣的轮廓。
林寒露乖巧地仰着头, 颜照影能清楚地感觉到林寒露的身体在微微地发着抖。
颜照影压下了长长的眼睫, 投下了一小片阴影，盖住了她眼底莫名晦暗的情绪。
颜照影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古怪而愉悦的笑，她抚摸林寒露唇瓣的动作变得愈发温柔，她缓缓开口，嗓音悠扬悦耳：“寒露, 我也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 从第一次见你开始。”
林寒露僵着身体, 眼中含着泪，一动不动地看着颜照影。
颜照影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吻住了Omega眼下的一滴泪。
林寒露受到了惊吓, 猛地抓紧了颜照影的衣角。
颜照影浅绿色的眼眸眸色渐深, 她吻去Omega眼角的泪，捧起对方的脸, 喟叹道：“我好喜欢你。”
精神在这一刻紧绷了起来, 亢奋感不断地高升着，抵达一个又一个高度，拉扯着颜照影的理智，带来一片让她极为舒适的柔和。
一直以来死气沉沉、萎靡不振的心脏, 渐渐地砰砰跳了起来。
颜照影捧起林寒露的脸, 俯身吻住了Omega的嘴唇。
她很喜欢林寒露此刻的模样, 仿佛被人逼到了临界点，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忍耐到了极致，却又强迫自己继续忍耐下去。
她过去所遭受的一切，都会加倍偿还给对方，报复的快感和畅意充盈在了颜照影的胸腔中。
颜照影情不自禁地迷恋如今的林寒露，清寂如雪的美人裹着一身的风和月，为了索求她的一丝爱意不可自拔，情迷意乱，又不断地克制自己，隐忍欲念。
这样的林寒露能带给她无限的愉悦感和餍足感。
两人唇舌相依，气息交缠。
颜照影起身，笑吟吟地看着怀里面色绯红的Omega。
林寒露眼神迷离，嫣红的唇微微张着，急促地喘息了起来，她紧紧攥着颜照影的衣角，扯得她的毛衣几乎变形。
颜照影并未生气，只是抬起手暧昧地揉着林寒露脖颈处的腺体。
房间里悄然弥散开淡淡的桃花香气，颜照影带着信息素隔离贴，并未受到影响。
颜照影浅笑了一声，戏谑道：“寒露，怎么又进入情热期了？”
距离上次林寒露情热期不到一礼拜，因为是用抑制剂度过的，这一次的情热就来的愈发汹涌和快。
林寒露喘息着，咬着牙道：“颜照影，你说起码有三次情热期，你不会标记我，我也不能用抑制剂，你才不会和我分手。”
“嗯？”颜照影压低了声音，疑惑地拖长了尾音，她垂下眼，看着林寒露清艳的双眼，“我说了呀，我爱你的，这句话就当……”
林寒露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不能作废，这句话不能当没说过，颜照影，你提出的要求，我会一丝不苟地完成的。”
Omega抬眼看着她，眼中清光流转，异常执拗。
颜照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林寒露坐在沙发上，被颜照影挡住了路，她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低声道：“颜照影，你让一下，我去你办公室的小卧室里去，等情热期缓解以后，再回家。”
颜照影让开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寒露踉踉跄跄朝着小卧室走去的背影。
她心里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林寒露这个时候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并且严格遵守了颜照影的规定。
发现林寒露进入情热期的那一刻，颜照影原本是打算做一个简单的临时标记，然后以此为由和林寒露分手的。
她还没满意，自然不会真的和林寒露分手，只是想借此逼迫林寒露一步一步走向崩溃。
规定林寒露不能被她标记，然后又去标记她，再以此为由提出林寒露眼下最惧怕的分手。
颜照影撩起了耳边的碎发，觉得自己有些缺德。
林寒露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
颜照影依然挂着笑，并不在意这件事。
林寒露发现与否，都没有关系，甚至她发现了颜照影的虚情假意，更让颜照影兴奋了起来。
声称爱她的林寒露，莫非真的可以不断地退让下去，直到一败涂地，输得不能再输吗？
颜照影舔了舔Alpha特有的那颗尖牙，胸腔里涌出一阵暴戾恣睢的恶意。
她很想看看，林寒露的底线在哪里。
林寒露躲在了颜照影办公室用于休息的卧室里，卧室里拉着窗帘，一片昏暗，她只能看到眼前事物大致的轮廓。
林寒露一进门，便靠着门，滑坐到了地上。
情热汹涌而来，林寒露狼狈地喘息着，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来。
颜照影说爱她，但颜照影并不急着将她的联系方式加回来，也依然佩戴着防止被带入易感期的隔离贴。
坐在地上的Omega苦笑了一声。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颜照影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她曾经被颜照影用最炽热真挚的真心深切爱过，只消一眼，就能分出来颜照影眼里的爱意是真的，还是为了迷惑她的表演。
林寒露抬起手，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失去了颜照影，也失去了颜照影的爱。
爱上颜照影的那一刻，林寒露没有意识这一点。
一直到那一刻延缓且痛苦地降临到她身上，她才震惊于自己的感情，开始后知后觉地认识到爱的形状。
如她这般感情淡漠的人，只有失去和别离才是刻骨铭心的，只有经历了抽筋拔骨的失去，林寒露才明白了失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失去颜照影的自己，内心是多么难看且荒芜。
那些藏在她心里对颜照影的爱意，她畏惧却不以为意的爱意，庞大而汹涌，在失去的那一瞬间，便将她整个吞噬掉了。
林寒露的胸腔里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呜咽，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难耐地面对着激烈的情热。
她不能再失去颜照影了，一定、绝对不可以。
为此，林寒露不愿意冒任何风险，一星半点都不可以。
颜照影收拾了一下被林寒露扯得有些变形的毛衣，她正想照常处理工作，想到自己的卧室还藏了一个正在情热期的Omega，顿时觉得十分变扭。
颜照影按了按额角，冷静下来之后，就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
回到家再开始骗林寒露也不迟，为什么偏偏在公司就这么做了。
实在过不去心里这道坎，颜照影只好搬着东西到了小会议室，给白英发了消息，将就着处理工作。
没办法，她不能将正在情热期的Omega从卧室里拽出来，在人来人往的公司拖着走丢到其他房间，只好这样委屈一下自己了。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颜照影捏着鼠标，恨恨得想。
快下班的时候，颜照影收到了颜游的消息：“颜小姐，今晚有空陪我喝一杯吗？”
颜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过她了，颜照影想了想道：“发定位。”
收到定位后，颜照影回复颜游：“等我下班以后。”
颜游：“你几点下班，晚上十点半之前我就要回家洗澡上床睡觉的。”
颜照影无语半晌后问她：“你出去喝酒就是单纯地喝酒吗。”
颜游道：“对呀，喝酒就是喝酒，去跳舞就是去跳舞，而且不管做什么都不可以打乱我的生活步调，这些都是娱乐我的东西，不可以控制我。”
“虽然你是精神病，还是个疯子，但是你的精神状态确实非常好。”
颜游：“别说没用的，几点下班？”
“七点左右，晚一点吧，我今天有点事。”
“嗯。”
颜照影将小会议室的东西收拾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敲了敲卧室的门：“寒露，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如果不舒服的话，不要硬撑着，我给你做一个临时标记就好了。”
门内传来林寒露的声音，沉闷无力：“不用了，我现在情热期已经过去一阵了，贴上隔离贴应该就可以正常出门了。”
颜照影将门推开一小条缝，将早已准备好的隔离贴塞了进去。
林寒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过隔离贴，一边贴一边咳：“你随身带着隔离贴吗？”
颜照影淡淡一笑：“对。”
林寒露沉默地敛起眉眼，什么都没说。
一股酸涩的痛楚，呼啸着从她的心底掠过。
颜照影帮她调整了一下隔离贴翘起的边角，温言道：“公司不太方便，要不先回家里？”
林寒露点了点头：“嗯。现在还在上班时间吧？现在就送我回去吗，回去以后……”
“送你回去以后我再回公司，”颜照影打断了林寒露，晃了晃手机，然后打开手机的通讯录，熟练地输入了林寒露的手机号码，“我再把你的微信加回来，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就好。”
“好。”林寒露这么说着，扯出了一个略显疯癫的笑。
第56章 她彻底爱上了颜照影
颜照影扫了一眼林寒露, 发现她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破了一个口子，就从小卧室的衣柜里翻出来一件林寒露的衣服，递给了林寒露：“换一身吧。”
林寒露愣了一下, 接过了颜照影手中的衣物, 沉默了半晌, 才换了上去。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半垂着头，露出雪白姣好的侧颜，仿佛一具漂亮的人偶。
颜照影道：“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
“嗯。”林寒露没有抬头, 低低地应了一声, 跟着颜照影的脚步一起下了楼。
路过大厅时, 林寒露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角落的沙发，楚千雪和颜照影站在一起说笑的画面立时从脑海中浮出来。
林寒露嫣红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她看着走在前面离自己几步远的颜照影, 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
她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地质询, 颜照影给她换了一身衣服，是否是因为楚千雪今天和她穿了同一件衣服？
以前颜照影和她走在一起, 从不会将她甩在几步远后, 而是并肩一起走。
林寒露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像一把绷紧的弓，随时都会崩掉那根代表理智的弦。
明知不应该，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和颜照影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从这些细节里推测出让她愈发崩溃的结果。
颜照影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 都仿佛别有深意, 佐证了“颜照影不爱林寒露”这一结论。
林寒露攥紧了手指, 头昏脑涨地跟着颜照影回了碧水云天。
林寒露还在情热期，不方便录入指纹, 颜照影便只告诉了林寒露门锁的密码。
将林寒露送回去，颜照影连房门都没进，扭头就匆匆离开了。
林寒露正要和颜照影说话，转头一看，发现颜照影已经走远了。
她站在门口，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颜照影的背影，眼中翻滚着莫名晦暗的情绪。
一直到颜照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许久，身体里的情热再次袭来，林寒露才敛起眉眼，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深秋初冬的季节，天黑得很早，客厅里一片昏暗。
林寒露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借着窗外的光，她摸黑走到了书桌面前，打开了书柜上的灯。
啪得一声，暖色的灯光亮起，照亮了书柜上照片和摆设。
照片用镂空的燕尾夹夹在细绳上，每一张照片的主题都是颜照影，Alpha容貌极盛，暖灯下，这些照片便看起来熠熠生辉。
林寒露平静地扫过每一张照片，纤细白皙的指尖轻柔地抚着照片上的Alpha，眉目间一片柔和。
林寒露端详着照片上的颜照影，忽而皱起了眉，将照片扯了下来。
照片上的颜照影，容颜妖娆娇媚，处处精致，完美得仿佛一件艺术品。
但感觉不对。
林寒露冷着脸，在书柜前驻足了片刻，而后将照片一一摘下来，仔细地翻看着寻找着。
林寒露翻过每一张照片，动作越来越快，等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她喜欢不断地收集漂亮的东西，为此曾打了很多份工，只为了买到合心意的收藏品。
在遇到颜照影之后，她便渐渐得只拍摄颜照影的照片，将这些照片挂起来，仅仅是看着，就能获得巨大的满足感，填满她的心脏。
而现在，照片上的颜照影依然有着世间最令人惊艳的美貌，无疑是最让林寒露痴迷的艺术品。
但林寒露忽然发现，这些精心收集的照片已经不能带给她任何喜悦和满足了。
她不喜欢照片上漂亮却死气沉沉的颜照影，准确来说，是林寒露不愿看到颜照影这般模样。
林寒露扶着椅子坐下，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彻头彻尾地爱上了颜照影。
林寒露终于明白了，多年前在舞台上看到台下的颜照影，那一刻心尖乍然的颤栗，是为了什么。
她终于一点一点摸清了自己心里藏着的爱意的全貌。
如此热烈、如此庞大。
爱上颜照影的那一刻时产生的无数情绪，隔着漫长和模糊的时间，隔着无数爱恨纠缠的记忆，终于完整地降临到了她的心上。
莫名的，林寒露泪流满面。
过了许久，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看着桌子上散落的照片，随手抽出了一张。
这是她刚认识颜照影时拍摄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颜照影虽然笑着，眉眼间却沉淀着疲倦和郁气，即将枯萎一般，透着死亡腐朽的气息。
这是她刚认识颜照影时拍摄的一张照片。
林寒露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猛地将手里的照片摔了出去。
林寒露努力回忆着当时和颜照影相处的种种细节，她忽然推测出一个可怖的结论。
——颜照影曾心存死志，意欲自杀。
第57章 林寒露的白月光可快回国了
窒息感和后怕密密匝匝地笼罩在林寒露的心头, 她不断地回想着往事和细节，一些当时忽略的疑惑重新涌了出来。
性格张扬明亮的颜照影，眉眼间一直笼罩着阴郁的死气。
颜照影会时常盯着教学楼的楼顶、川流不息的车发呆, 也会时常忘记一些发生不久的事情。
她会定期去医院看, 带回来一些没贴标签的药物分装, 林寒露询问起，她都会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
颜照影床头柜的最上面，是药效非常强的安眠药。
最开始的一年，即便是吃了安眠药，颜照影有时还会睡不着, 一整晚都不合眼。
还有时候, 明明没有人说话, 颜照影会突然问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颜照影认真写过一份遗书，甚至规划了遗产。
林寒露生日时，颜照影又将万星的全部股份都划到了林寒露的名下。
在颜家, 颜照影曾用讥诮地口吻说, 在这种地方待着，很难没有精神病。
颜游也和颜照影说过, 她们是同一类人。
林寒露闭上眼, 心口的痛意一抽一抽的。
这样明显的事，颜照影身边的人包括她，这么多年来居然都一直视而不见，忽略过去。
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颜照影的好、索取着颜照影的爱和体贴, 却又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她一切反常的表现。
外面的夜色更浓郁了, 情潮涌起, 林寒露趴到了桌子上，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觉得喉间似乎弥散起了一股血气。
自责、后悔、怨恨一时之间盈满心房，混杂着情热期的症状，令林寒露备受折磨。
与此同时，她不受控制地想，现在的颜照影，是不是仍然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前世颜照影出车祸，真的是一场意外吗，这其中，到底有没有颜照影的默许？
林寒露的额头碾在冰凉坚硬的桌面上，无力地呼出了一口灼热的吐息。
所有的事情都乱糟糟地压在她的面前，林寒露被困在其中，困兽一般团团转着，却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
不论是颜照影不再爱她这件事，还是她刚发现的，颜照影多年来的精神病，林寒露统统手足无措。
前路暗无天日，她的挣扎和苦涩都显得无比苍白。
颜照影并不知道林寒露此时的纠结，她驱车想要赶往颜游发的酒吧地址，恰好撞上了晚高峰，堵在了路上，足足堵了一个多小时。
七点半的时候，颜游打电话催促颜照影：“颜照影，你怎么还不来？”
车鸣声和人声过于喧哗，颜照影第一时间没有听清颜游的话，她拔高了声音问：“嗯？你说什么？”
听到她那边嘈杂的车鸣声，颜游顿时明白颜照影是堵在路上了，她沉默了几秒钟后道：“到了给我打电话。”
说罢，颜游自己挂断了电话。
等颜照影赶到酒吧，比约好的时间晚了近两个小时。
颜游站在酒吧门口，穿着一件印了白猫的黑色卫衣，一见到颜照影便抱怨道：“你再不来我就回家了，怎么不坐地铁过来？”
晚上风有些打，颜照影扫了一眼鼻尖通红一看就等了许久的颜游，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地铁我就挤得上去吗？我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找不到。”
颜游：“堂堂颜三小姐，还能被晚高峰堵死？”
颜照影拉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什么人都得被堵车打败的。等不上就进去，站在门口别吹感冒了。”
颜照影说罢，刚进酒吧，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颜昭玉。
颜游拍了拍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脸，揶揄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站外面了吧。”
颜照影揉了揉额角，声音无奈：“我知道了。”
酒吧的场地不算大，但装修干净雅致，设施豪华，据颜游说，平日里来这个酒吧的，都是一个社交场的富二代们。
酒吧老板是圈内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几个月前颜游带颜照影来酒吧放松心情，颜照影加了一批纨绔子弟的联系方式，酒吧的老板也在其中。
眼下，见颜照影进来，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寒暄过后，老板指了指颜昭玉，态度诚恳地说：“颜三小姐，知道你今天要来，为了让你宾至如归，我特意邀请了颜二小姐过来。”
颜游把卫衣的兜帽戴上，顶着两个大大的猫耳，嘟囔了一句：“真是太宾至如归了，在家多难受在这就多难受。”
酒吧的音乐声有些吵，老板没听清颜游的话，仍旧热情地招呼着两人：“颜三小姐，来座，今天是包场，来的都是仰慕三小姐许久的人，等你很久了。”
颜游压低了声音和颜照影说：“可以把颜昭玉赶出去的。”
颜照影想到何乔曾经联系过颜昭玉，兴许能从颜昭玉这里获得一些关于何乔的线索，便摇了摇头，跟着老板来到了酒吧最大的卡座前坐了下来。
卡座的设计是下沉式原型沙发，早已围了一圈年轻男女，颜照影一坐下，便发觉身边的人顿时神情一变，坐直了身体，难掩脸上的兴奋。
颜照影对面的一个女性Beta站了起来，热情洋溢地朝着颜照影招呼：“颜小姐，你过来坐我旁边！我这里离吧台近！”
颜游嗤笑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女Beta旁边的人把她扯了下来：“诡计多端！你给坐下，就你心眼最多是不是！”
其余的人受到启发，招呼颜照影。
“颜小姐，不如坐我旁边，我这光线好！”
“坐我这，我这空气好！”
颜照影再一次被铺天盖地的热情淹没了，她应接不暇的同时，还有些好笑，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坐这里就好。”
她说话时微微歪着头，一手撑着下巴，桃花眼里含着笑意，灯光下眼波流转，转出万种风情，动作随意潇洒，带着颜照影特有的从容和慵懒。
对面的Beta看直了眼，半晌后朝着颜照影伸出了手，扯着嗓子几乎破了音：“颜照影，你真的太好看了！你这么好看真的犯法你知道吗！”
她旁边的人小声道：“快坐下，别丢人了。”
所有人都别开了眼。
颜照影：“……”
她按了按额角，忽然觉得对面的人有些眼熟：“你是隔壁班的年宁？”
年宁眼睛一亮，感动地捂住了嘴，夸张地压低了嗓音尖叫了一声：“对，就是我，高一的时候我长跑晕倒了，你把我送到医务室的，还给我讲题，我高二就转学了，颜小姐居然还记得我吗？”
颜照影情不自禁地后仰了一下，迟疑道：“嗯……因为你当时也这么活泼，所以我印象很深。”
年宁：“哎呀，害，我一直都是个尖叫鸡，改不过来了嘛。”
谈到上学时的话题，在场的氛围顿时热闹了起来，恰好调酒师上了酒，老板将音乐声调小，众人纷纷放松了下来，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我高中那会儿明恋过颜小姐的，唉，送情书都排不到队，太难了。”
“没办法，颜照影又好看又大方，我也喜欢。”
“谁不是呢，现在想想真怀念青春的时候啊，虽然不懂什么是喜欢，还憧憬最优秀的那个Alpha，期待那种校园爱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太美好了这种感觉。”
颜照影默默数了一圈人数，除了她和颜昭玉，场内一共十六个人，她诧异地挑起眉问：“真的这么多人暗恋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年宁隔着一张大桌子拔高了嗓音回答颜照影的问题：“是的，就是有这么多人！”
颜游押了一口酒：“可能还更多吧，路过的狗都暗恋你三天的，大家也不是对你念念不忘，当时也未必真的懂什么是喜欢，但你代表了很多人青春期时的美好回忆，大家怀念闪闪发光的时候，就自然想起你了。”
“说起来，之前还有一对AO，都暗恋颜小姐，结果两人打着打着在一起了，到现在还没分手呢。”
颜照影：“还有这种事。”
“大家不说真心实意地喜欢过颜小姐，起码也是被吸引过的，年少轻狂，这样的事也正常。”
她旁边的人哈哈笑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实话实说，我当年情窦初开，是真的喜欢颜小姐的，我现在也很喜欢颜小姐，不求能得颜小姐的喜欢，能有机会追求颜小姐就心满意足了。”
颜照影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举杯遥遥一敬：“谢谢大家的喜欢，我的荣幸。”
她身旁的Alpha失落地移开了眼。
众人笑了起来，将话题聊到了现在，聊得正起劲儿，坐在颜照影斜对面的颜昭玉她如此受欢迎，心里不是滋味，越想越气，便忽然冷笑了一声。
“哼，你们这么追捧颜照影有什么用，”颜昭玉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声音尖利，“你们前段时间没看热搜？都把颜照影当成白月光，颜照影自己上赶着去当别人的替身呢！可不可笑！”
场内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除了悠扬的音乐，一时之间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围成一圈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大家自然都看过这个新闻，不能说毫不好奇，心里没有过羞恼或者可惜，但当着颜照影的面，无论如何都是问不出口的。
颜昭玉堂而皇之地捅破这层窗户纸，在场的富二代神情便微妙了起来。
颜游面无表情地盯着颜昭玉，眼神无比阴沉，她正要起身，就被颜照影拦住了。
老板哭丧着脸，起身给颜照影赔礼道歉：“颜三小姐，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纨绔子弟也是分高低的，平时无恶不作花天酒地的是一个圈子，身份尊贵作风干净，只是好玩好闹的是另一个圈子。
像颜昭玉这样的，就属于哪边都不沾的，高不成低不就，既不是家族的顶梁人，又融不进去其他圈。
因此在场的人都无视了颜昭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颜照影，神情不一，但都等着颜照影的反应。
颜照影神情淡淡，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颜昭玉，眼神倨傲而轻蔑，浅笑一声：“不碍事。”
颜昭玉被众人忽视，本就觉得难堪，见颜照影这副模样，立马被她的态度激怒了，恼羞成怒了起来。
她啪得站起来，吵了起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算什么啊！还有你们，你们现在哄着颜照影有什么用，啊？颜照影，我告诉你，我可是认识何乔的，她马上就快回国了，何乔可是你那个女朋友真正喜欢的人，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吧！”
第58章 只求一个拥抱
颜昭玉的话宛如一记惊雷砸在了众人面前, 酒吧内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起来，音乐声还在响，却无端端给人一种寂静无声的错觉。
颜照影灿灿然浅笑了一声, 一张妖妍的美人面上徐徐绽开了风情无数。
她撩了一下滑落在耳边的碎发, 声音低沉温润, 极具蛊惑性：“颜昭玉，你认识何乔？”
颜昭玉抬起下巴，哼笑了一声：“是又如何！”
颜照影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如何，真是缘分。”
颜高卓寿宴时，她曾怀疑过联系颜游和颜昭玉的人是何乔, 但一直以来都找不到证据, 虽然后面证实了何乔是颜高辰的女儿, 但这事一直在颜照影心里留了个疑影。
现如今颜昭玉自己承认了这件事，就省事了许多。
颜照影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决定今天回去就让人调查颜昭玉, 顺藤摸瓜, 总能将何乔摸出来的。
她现在仍不知道何乔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正愁没有线索, 颜昭玉就送上门来了，颜昭玉可不是何乔，调查颜昭玉就简单了许多。
她似笑非笑地说完话，便没了下文, 悠哉悠哉地敲着桌面, 丝毫没有把颜昭玉放在眼里一般, 颜昭玉被她的态度嫉妒，哼笑了一声, 得意洋洋地说：“颜照影，我可等着看你的笑话，我倒要看你到时候怎么办！什么颜家的继承人，不还是上赶着倒贴别人！”
“颜昭玉！”颜游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她抬起头，露出兜帽下那张苍白的脸，“你还没关够禁闭？”
颜照影余光扫到身旁，酒吧昏黄的灯光下，一点刺眼寒光折射了出来。
颜照影心里一惊，转头去看颜游，发现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颜游紧绷着身体，蓄势待发，看起来随时会一跃而起，踩着桌子就刺向颜昭玉。
一阵寒意从脊梁骨蹿了上来，颜照影忽然意识到，颜游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疯子，且随时随地都会失控。
颜照影伸手，按住了颜游握着匕首的手，颜游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颜照影，腮帮子绷得非常紧。
颜照影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颜游，你要连我一起捅死？”
颜游死死盯了颜照影片刻，才按下一个开关。
匕首自动收了回去，颜游低下头，将匕首藏到了袖子里。
颜照影这才注意到，她手上一直有一个绑带，平日里就随身携带着开了刃十分锋利的刀。
一抹异样的情绪轻轻从颜照影心头划过，她再次清晰地意识到，颜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颜游刚刚的那个眼神，分明是想攻击她的。
颜照影叹了一口气，随后敛起笑意，将视线移到了颜昭玉身上，意味深长：“颜昭玉，你是很嫉妒我吗？”
颜昭玉咬牙切齿：“谁嫉妒你了！”
颜照影从容优雅地站起身，一把将身边的颜游提拎起来，朝着酒吧老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今天让大家见笑了，我和颜游就先走一步了。”
年宁脱口而出：“让颜昭玉走就可以，你走什么。”
颜昭玉本就羞愤难当，听了这话后更是怒气冲冲，她下意识想掀面前的桌子，发现掀不起来后，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砸向了年宁。
年宁登时尖叫了起来：“颜昭玉，你做什么！”
酒水四溅，杯子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周围的几个人也或多或少被砸了一身酒，面露不虞。
颜昭玉犹觉不足，接二连三地砸起了东西。
颜照影隔着一张直径四米的桌子看着颜昭玉疯了似的地打砸东西，眼中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颜家的人，情绪都十分不稳定，不管大事小事都会突然开始发脾气，发脾气的方式就是打砸东西。
和颜高卓一模一样。
酒吧老板一脸晦气，叫服务生和保安按住了颜昭玉，颜昭玉挣扎着咆哮：“去死，都去死，颜照影，你等着吧！”
周围被砸了一身酒水的人忍不住出言骂起颜昭玉来。
颜照影冷着脸，对酒吧的老板说：“不好意思，砸坏的东西你把账单发给我，我两倍赔偿。”
她转过头，又对其他人道：“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堂姐心情不好，最近和我闹了一些矛盾，出了这样的事，损坏的衣物报价给我，我两倍赔偿。过几天我会包下玛丽游轮，请大家再聚一次。”
每家都有争夺家产这样的事，也有颜昭玉这样的糊涂人。颜照影又承诺了双倍赔偿，玛丽游轮日租价极高，这样的赔礼实在挑不出什么错。
众人闻言知雅意，都想卖颜照影一个面子博个好感，纷纷打着哈哈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在场的人走后，颜照影给颜家的管家打了个电话，通知他来接颜昭玉，等管家来了以后，她才拉着颜游一路上了车。
一上车，颜照影就轻轻叹了一口气：“颜游，你刚刚想干什么？”
颜游戴着兜帽垂下头一言不发，两个黑色的猫耳戳在她脑袋上，看起来十分可爱。
颜照影敲着方向盘，斟酌着用词道：“你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吧？何况你刚刚……”
“我刚刚想连你一起杀了。”颜游哑着嗓音低声道，“我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刚刚只是生气了，不会真的去杀人的。”
颜照影看着她，尖锐地问：“你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吗？”
颜游沉默了。
颜照影按了按太阳穴，十分头疼。
颜游忽然问颜照影：“颜照影，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联系我了，也不会来找我。”
她抬起头，露出兜帽下一双漆黑的猫眼，神情冷静无比。
四目相对，颜照影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实际上，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危险，刻意回避着你，上次寿宴之后我们才有了联系。”
颜游用柔媚婉转的声音直白而平静地问：“你现在觉得这样的联系是错的，对吧。”
颜照影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你只是喜欢我，想安慰我而已，这其中你付出的心意，没有对错可言，我很感激你。”
颜游静静看着颜照影，眼中忽然落下了两滴泪，顺着她苍白昳丽的面庞落了下来。
颜照影接着道：“你或许不是喜欢我，只是喜欢你想象中那个我，颜游，我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区别——我甚至和颜昭玉都没有区别。”
颜游笑了一声：“颜照影，你这样太狡猾了。我会因为这样的话内疚，会想着以后从此别再纠缠你，你是这么想的吧。”
没等颜照影说话，颜游便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出几步远后，她又折了回来，隔着一层车窗看颜照影。
明知道这是单向窗户，颜照影还是产生了一种被人打量的错觉。
颜游在窗外站了几秒，恶狠狠地用头砸了一下玻璃，颜照影听到了她用凄厉的哭腔嘶吼着道：“颜照影，我不会放弃，绝对不！我要缠着你，缠到喜欢我，无条件为我奉献！”
颜游沿着街道走了，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很大，颜游走在夜幕下，摇摇欲坠。
颜照影的心情一时沉了起来，她按了按眉心，开始反省自己。
放任颜游的接近，无疑是做错了。
时至今日，看到颜游捏在手里的匕首，颜照影才惊觉颜游可能真的喜欢她。
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疯子的突发奇想，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也许颜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喜欢。
一个疯子的，不经意间从心脏里抽出的一丝真心。
颜照影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疲惫，索性开车回到了碧水云天。
她一进门，险些绊倒，打开灯便看到林寒露蜷缩着身体坐在玄关处，门口弥散着浓郁的桃花清香，不知道林寒露坐了多久。
颜照影问：“林寒露，你怎么在这？”
林寒露钝钝地仰起头看她，过了几秒后，她用微弱的声音唤颜照影：“颜照影……”
她被情热烧糊涂了，眼神迷离朦胧，面色酡红，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被融了一般，露出柔软和魅惑的林寒露。
颜照影皱了皱眉，抬脚正要走，发觉自己被林寒露扯住了衣角。
美人从背后用力抱住了她，可怜兮兮地蹭了蹭她的衣领，低泣着说：“颜照影，抱抱我吧，抱抱我吧。”
颜照影不答，林寒露便变本加厉地蹭着她的肩颈，美人蛇一般。
颜照影试图扯开她，一时之间竟扯不开，便冷着嗓音警告林寒露：“松手。”
林寒露见她不为所动，昏惑的大脑中浮出颜照影冷笑着说“求我”的画面，将脸死死埋在她的肩膀处，小声地哼着：“颜照影，求你、求你……抱抱我吧，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你害怕什么？”颜照影终于扯开了林寒露，转过身后退了两步，蹙着眉道，“怎么了？”
林寒露抿了抿嘴，别过了眼神，不依不饶地迎了上来，想再抱住颜照影。
没等Omega抱上来，她便呆住了，声音轻飘飘的：“你身上有酒味，你去见颜游了吗？”
“嗯，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林寒露猛地扑了上来，将颜照影按倒在地，她的动作太过突然，颜照影被她结结实实地按了下去。
饶是玄关处铺了厚羊毛毯，颜照影还是被磕得有些疼，也不知道正在情热期的林寒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颜照影气极反笑，坐起身拔高了声音警告林寒露：“林寒露！你别胡闹！”
甫一听到“胡闹”两个词，林寒露眼中就流露出一抹疯魔的颜色，她死死抓着颜照影的手臂，猛地吻了上去。
Omega胡乱地吻着Alpha的唇瓣，吻着吻着，颜照影便尝到了咸味。
林寒露停下动作，将额头抵在颜照影的额头上，含混着说：“颜照影，你不要丢下我去喜欢其他人。”
“林寒露，”颜照影眼神冷漠，“你不要无理取闹。”
林寒露咬住了颜照影的嘴唇，接下来的动作却柔缓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啄吻着颜照影。
颜照影伸手推开林寒露，林寒露便乖巧地顺势抬起头，蹭了蹭颜照影脖颈处的腺体，声音颤抖：“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就抱我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可以了……我真的太害怕了。”
Omega的身体微微抖了起来，眼泪随着温热的吐息一起落在了颜照影的脖颈处。
颜照影察觉到林寒露的肌肤滚烫，看来林寒露的情热异常汹涌，但林寒露却将所有欲念都隐忍了下来，只贴着颜照影，留恋地伏在她怀里。
林寒露真的只求一个拥抱。
第59章 标记
林寒露将自己埋在颜照影的怀里, 双手用力地抱着颜照影的腰，不断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颜照影，我好怕, 我真的好怕……”
林寒露到底在害怕什么？
颜照影心里疑惑, 耐着性子一下一下抚摸着林寒露的背, 放柔了声音问她：“你怕什么？”
林寒露死死咬紧牙，摇着头不愿意说。
颜照影抱着她，继续问：“嗯？你在怕什么，和我说一下我们一起解决，怎么样？”
颜照影感觉怀里的人动作僵了一下, 片刻后, 林寒露一边摇头, 一边哽咽说：“颜照影……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就好。”
Omega说着说着，攀着颜照影的肩膀, 将自己送了过去, 温柔地亲着颜照影的下巴。
她的动作渐渐变得急切了起来，仿佛急于将她心里的恐惧统统都甩出去一般。
颜照影避开了她的动作, 扫了一眼林寒露。
林寒露半闭着眼, 面上布满了红晕，空气里轻甜的桃花味道几乎凝为了实质，饶是如此，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规矩得不像一个烧断了理智处于情热期的Omega。
颜照影避开她的动作, 林寒露也仅仅是低垂下眼睫, 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颤抖着一言不发。
颜照影站起身, 看着坐在地上的Omega，声音清润而平静：“现在冷静一点了吗？”
林寒露仰起头，颜照影看到了Omega湿漉漉的眼眸，宛如寒冽的夜中最明亮干净的星子。
Omega身形纤细，只穿一件白色的吊带裙，眼里含着朦胧的水雾看向颜照影时，看起来脆弱而单薄。
在颜照影的注视下，林寒露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分明是无比狼狈的时刻，她身上却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傲。
颜照影忽然想起最初爱上林寒露的时候。
一开始，她执着地迷恋着林寒露与众不同的冷清，从始至终都能给予颜照影平静，安抚她被恨意和痛苦肆虐的心脏。
逐渐的，颜照影也爱林寒露。
从前颜照影有多爱她的干净，此后便有多么恨她的干净。
她好像一缕风，轻轻从这世界上吹过去，无欲无求，淡漠得令人觉得寒切切得冷。
此时此刻，被欲望和恐惧折磨着，执拗地索求着颜照影这个人，林寒露也依然如此。
她执着地去追寻颜照影，就像从前疏淡而冷漠地路过所有人时一样，有一种理所当然天生如此的坚定。
林寒露依然带着一身通透的空净，澄澈如镜，不染尘埃。
颜照影别开眼，将心里的情绪淡淡地压了下去，后退了一步，轻声对林寒露：“回房间吧。”
颜照影说罢，转身走在了前面，林寒露尚在情热期，浑身无力，踉踉跄跄地跟在颜照影的身后。
她走得很急，生怕颜照影一转头不见了似的。
颜照影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轻轻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刚刚林寒露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扑救命稻草一样。
林寒露正处于情热期，颜照影自然不会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便径直将林寒露带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颜照影推开门，房间内一片漆黑，不知林寒露什么时候将灯的智能开关给关掉了。
她不想多问，侧过脸懒洋洋地对林寒露说：“寒露，你回房间休息吧。”
颜照影正要转身离开，便看到了一片阴影扑了过来。
颜照影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寒露用得力气极大，扑了颜照影一个满怀，她勉强扶住了林寒露，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房间里。
颜照影推开林寒露，呵斥了一声：“林寒露！”
林寒露一声不吭，黑暗中颜照影看不清林寒露的神情，她想到今天刚和林寒露说仍爱着她，便缓和了声音：“你吓了我一跳，怎么了这是，情热期难受的话……我标记你吧？”
林寒露后退两步，用身体将房间门关上了，并挡在了门前。
房间里顿时更黑了，一丝光线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颜照影蹙起了眉，心里升起了一丝诡异的不解：“这是怎么了？”
林寒露的声音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颜照影，不要走。”
她慢慢走了过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一把抱住了颜照影：“不要走，不要抛下我，颜照影，求求你了，别走……”
Omega满身清甜的桃花气息迎面扑了上来，颜照影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被林寒露拽住了。
林寒露神志不清，走路都没多少力气，往日里一向淡定从容的人，忽然一而再再而三拉着她死也不肯撒手，颜照影不由得有些诧异。
她按下心里的疑虑，拍了拍林寒露的脑袋，安抚了一句：“我不走，我回我的房间睡觉，你先松开我。”
林寒露蹭了蹭她的肩膀，将脸颊贴了上去，嘟囔着喟叹：“好凉。”
她还不忘拽起颜照影的手，贴到了另一边脸颊上，自言自语着：“不要走，我真的好害怕，你走了，就会……”
“就会什么？”颜照影敏锐地从她的喃喃自语中捕捉到关键词，顺着林寒露的动作拍了拍她的脸颊，极为耐心地问，“会怎么样？”
林寒露昏昏沉沉地挂在她身上，低低地喘息了几声，才委委屈屈地说:“你走了，就去找颜游，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这明显是胡话，颜照影抬了抬眉，知道是从此时的Omega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在满屋浓郁的桃花味道中嗅到了一抹玫瑰香气。
和被自己彻底标记过、处于情热期的Omega共处一室，颜照影不可避免地被林寒露带入了易感期。
偏偏林寒露还不知死活地蹭起了她的脖颈，小猫崽子似的。
“颜照影，我好爱你，第一次见你就好喜欢你……不会让你走的。”
温香软玉在怀，狭小的房间里，温度节节攀升，暧昧的旖旎落了一地，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极具侵略性的玫瑰味弥散开来，混合着雪松的味道，泛着冷冽的锋利感。
一股难以言说的躁动蹿了上来，蔓延到了口腔，蠢蠢欲动地诉说着Alpha心底最恶劣的一面。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包括颜照影胸腔里的暴虐。
她舔了舔口腔内最尖利的那颗牙，感觉舌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兴奋混杂着难以抑制的侵略本能，颜照影捏住了林寒露的下巴，凶狠地吻了上来。
她的吻并不温柔，连啃带咬，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的同时，也有暧昧到了极致的恨意牵扯着，拉出无数恶毒的欲念。
林寒露被动地承受着她这个吻，视线里一片黑漆漆的，她有一种神志也被人强硬地拖到了黑暗中的错觉。
Omega本能地想要逃跑，却被仅剩的理智勾住了本能，极力克制住了自己，颤栗着张了张嘴。
颜照影的吻愈发激烈了起来。
她慵懒地睁着一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眼中流出一丝病态的邪气。
唇舌相接，林寒露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含混地说了一声什么。
似乎是告饶，又似乎是邀请，颜照影听不清，也没想听清，她放开林寒露，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林寒露的唇瓣，另一只手危险地轻轻蹭着林寒露耳后的腺体。
林寒露颤得更厉害了，声音无助又茫然：“颜、颜照影。”
颜照影轻轻笑了一声，掰过Omega的头，露出她纤细白皙的一截脖颈，而后低下头，一口叼住了腺体处那块脆弱的皮肉，磨了磨牙。
林寒露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不肯发出一声声响。
Alpha抬起头，亲了亲林寒露的耳尖，拉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地说：“你心跳得好快。”
林寒露垂下眼，眼睫轻轻颤了颤：“嗯。”
缱绻的氛围盖了过来，一切都乱了起来。
……
颜照影翻身走下床，捞起地上的衣服，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摸索着将房间内的灯打开了。
光亮起的一瞬，她有些不适地眨了一下眼。
林寒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嘶哑无力：“颜照影。”
颜照影回过头，淡淡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Omega坐起身，看了她许久，才踌躇着道：“你不会和我分手吧。”
理智回笼后，林寒露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怕涌了上来，她一面怕颜照影发现了什么，一面又怕颜照影践行自己的规定，和她分手。
颜照影浅绿色的眼眸注视着坐在床边的林寒露，林寒露目光躲闪了起来，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某处地方，似乎不敢和她对视一般。
颜照影想了想，勾起一抹笑，走到了林寒露面前，嗓音宠溺：“怎么会，我说过的，我爱你，想和你重新开始的，难道你不相信？”
“不会，”林寒露回答着她，视线仍旧落在其他地方，心不在焉地说，“我不会不相信你的。”
颜照影冷不丁问她：“林寒露，你在看什么？”
林寒露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颜照影转过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林寒露摆在角落里的书桌。
“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东西吗，你忽然这么紧张？”颜照影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她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问，“不会是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吧？”
颜照影朝着书桌走去，林寒露低低喊了她一声：“别过去！”
颜照影顿了顿，却没停住脚步，径直走了过去。
她看到了书桌上散落的东西。
灯光下，林寒露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第60章 照片被发现后
暖灯光下, 无数张照片堆积在桌子上，有几张甚至掉在了地上。
颜照影随手捡起了一张照片，端详了片刻, 又放了回去。
她的大脑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空白。
颜照影在桌子前立了长达一分钟, 才猛然间意识到了桌子的东西是什么。
密密麻麻堆叠在桌子上的照片, 每一张都赫然印着她的脸。
颜照影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又捡起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戴着无框的水晶眼镜，坐在图书馆的书桌前敲打着键盘，神情平静而专注。
这张照片……看打扮和环境，拍摄时间应该是她和林寒露刚认识的时候。
悚然感一瞬间蹿了出来, 颜照影举着手里的照片, 转身看向坐在床边的林寒露。
她看了看照片, 又看了看惨白着脸欲言又止的林寒露，一时之间竟失语了。
颜照影对此毫不知情，她走过来前, 还以为桌子上的东西是和何乔有关的, 才让林寒露这么紧张。
没想到是一大堆主题是她的照片。
颜照影心里觉得有一丝世事无常的崩溃，她恨不得时间倒回到两分钟前。
重来一次, 她绝对不会仔细观察林寒露的表情, 更不会发现林寒露的不对，这样就不会转身走到书桌面前，亲手揭开了这样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颜照影扯了扯嘴角，别开眼不去看林寒露的表情, 迟疑了片刻后问：“林寒露, 你……做这件事多久了？”
林寒露捂住了脸, 她的声音透过手掌传了过来，听起来格外的沉闷：“一直。从认识你开始, 一直都在做这件事。”
颜照影又瞄了一下手里的照片，一阵迷茫的恍然。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气氛尴尬，空气都仿佛冻住了。
颜照影僵硬地转过身，将照片放回了桌子上，她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几张照片捡起，起身一抬头，便看到了书柜上摆放的两个亚克力的立牌。
颜照影手里的照片又掉到了地上，她倒吸一口凉气，豁然转身，指着立牌，拔高了声音异常震惊地问林寒露：“你还弄了这个东西？”
林寒露放下手，轻轻点了点头：“还有海报。”
颜照影：“还有海报？”
颜照影一张明媚艳丽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惊恐和震惊交织的表情。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同林寒露道：“一直是，从前世到现在，一直都在做吗？”
林寒露：“对。”
颜照影迟迟没有反应，她打量了几遍林寒露，忽然眼前的人无比陌生，不敢相认了。
林寒露忽然站起了身，一双漆黑清艳的狐眼凝视着颜照影，款款朝着颜照影走了过来。
颜照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腿猛地撞到了书桌上。
林寒□□了过来，她凑到颜照影脖颈处，古怪地笑了一声：“颜照影，我不仅做了海报，还做了音乐盒、日记本、剪贴相册。”
颜照影心里一紧，退无可退，顺势坐到了书桌上。
林寒露抬起手，温凉的指尖抚摸着颜照影的脸，动作轻柔而爱怜。
她呵出了一口气，抬起眼，专注而痴迷地看向颜照影浅绿色的眼眸。
Omega一边抚摸着颜照影，一边咯咯地笑着：“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好漂亮的人，我好喜欢，但是好可惜，没有拍下来。”
颜照影捏住了林寒露的手，嘴唇颤了颤，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寒露蹭了蹭她的肩颈，低声接着道：“颜照影，你真太漂亮、太明亮了，我真的好喜欢你……”
桃花的味道飘散开来。
林寒露似乎进入了情热期。
颜照影抽了一口凉气：“林寒露，你不要因为我过于震惊没有反应过来，就破罐子破摔开始反过来恐吓我。”
林寒露痴痴笑了一声，含住了颜照影的喉结，她顺着Alpha修长的脖子，亲吻着她的下颔线、耳尖，而后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缓缓道：“我没有恐吓你，是忽然很想告诉你，我爱你。”
林寒露想了想，态度诚恳地补充了一句：“你的反应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你，不是破罐子破摔。”
颜照影：“……”头一次感觉她很无助。
林寒露还要说什么，颜照影忽然抬起头，揉捏起她耳后的腺体。
Omega抖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惑人的笑。
颜照影眯起眼，扣住了林寒露的脑袋，强迫林寒露仰起头，露出修长脆弱的颈部。
Omega刚经历了一场混乱的正式标记，从颈部到锁骨深处，都蔓延着暧昧的痕迹，整个人都呈现出献祭一般楚楚可怜的姿态。
颜照影眼波一动，凌厉感铺天盖地地压向了林寒露，她的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笑着问林寒露：“林寒露，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何乔呢。”
林寒露怔怔地看着颜照影，只觉得一股寒意和痛意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搅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揪成了一团，火烧火燎得疼。
颜照影扯着笑，漫不经心地问：“哦？刚认识我就想拍我的脸，这么喜欢何乔的长相吗？”
“颜照影，不……”林寒露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她喉咙发紧，哑到颜照影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嗯？”颜照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压低了声音，幽幽地问，“林寒露，你想说什么呢？”
林寒露咬紧了牙，努力平稳气息，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喜欢过何乔，那不是喜欢……是有人强塞到我脑子里的一段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颜照影，我喜欢你、爱你，我能分清的。”
她说到后面，已然有些哽咽，眼中泛起了泪光。
颜照影轻轻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怎么，无话可说吗？”
林寒露豁然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颜照影，她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张了张嘴：“颜照影。”
她接着道：“我没有喜欢过何乔。”
林寒露说罢，小心地观察着颜照影的神情，看到Alpha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讥诮冷漠的态度，陷入了一阵深深的绝望。
颜照影听不到她的话。
为什么？
林寒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她迷茫地看着颜照影，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无比陌生。
她视线所及，依然清晰无比，和往日里没有任何不同，忽然间却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林寒露的牙齿打起战，全身上下都泛着一层刺骨的寒意，混杂着恐惧，直钻骨髓。
这股恐惧来自灵魂深处，深深镌刻在她的心底，既熟悉又陌生。
仿佛过去的无数天里，她都被这样的恐惧淹没着，逐渐失去了理智，陷入癫狂的崩溃。
颜照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短短的一分钟时间，林寒露的脸色便白得如同死人，抖得不像话，她甚至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
颜照影拍了拍林寒露的脸，询问她：“林寒露，怎么了？”
Omega的眼瞳颤动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失了血色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没什么。”
颜照影松开了桎梏林寒露的手，她被林寒露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很是疑惑，忽然没了兴致继续问下去。
她勾起唇，自嘲地笑了一下。
“何乔的替身”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咬牙切齿地痛恨着。
时至今日，和林寒露纠缠到如此地步，她依然无法释怀。
一同无法释怀的，还有林寒露在这段感情里的忽冷忽热、视而不见。
后者比前者更令她痛恨，但前者她同样难以放下。
颜照影推开林寒露，从书桌上下来，打算去卫生间洗一个澡。
林寒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动作虽然突然，却极其无力，虚虚地握着她的手腕，随时都要握不住，好像虚脱了一样。
颜照影心里升起一丝古怪，她抽出了手，林寒露猛地吻了上来。
林寒露闭上了眼，眼泪不断地落下来，颜照影便尝到了许多咸涩的滋味。
桃花的味道骤然间浓郁了起来，丝丝缕缕地缠绕了上来。
林寒露主动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情热涌了上来，颜照影捏住Omega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
情意正浓时，林寒露一遍遍亲吻着颜照影的嘴角，哽咽着一遍遍地说：“颜照影，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相信我，求求你了。”
……
天蒙蒙亮时，颜照影才从凌乱的床铺上坐起了身。
她扫了一眼林寒露，对方被折腾得太累，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
方才的混乱里，林寒露反复纠缠着她，不肯放手，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凭空消失了一样。
颜照影揉了揉眉心，心里充满了种种疑惑。
关于何乔的问题她没有得到答案，现在倒好，反而还多了许多问题。
但林寒露一直不肯说，她也只能将疑惑压下来，先把注意力放到何乔那边。
颜照影将睡得死沉的林寒露抱到了卫生间，打算给两人都冲洗一下。
林寒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困得直点头，还不忘拽着颜照影，小声呢喃着：“颜照影，颜照影。”
被念叨的颜照影叹了一口气，她扫了一眼林寒露，看到Omega伤痕累累的腺体，心虚地移开了眼，避开伤口小心地擦洗起来。
浴室里水汽蒸腾，林寒露躺在浴缸里，念着念着，嘴里的词换了话：“颜照影，小心何乔。”
颜照影的动作顿住了，她关掉花洒，摇了摇林寒露。
林寒露迷迷瞪瞪地看过来，颜照影见她醒过来了一点，沉着脸神情严肃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寒露晃了晃脑袋，口齿不清：“我不知道，是梦话吧。”
颜照影把水开到最凉，花洒对准林寒露，兜头浇了下去。
林寒露猛地惊醒，狼狈地顶着一头水：“颜照影？”
颜照影面无表情地问：“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不记得了。”
颜照影看着林寒露，良久后道：“你刚刚说，颜照影，小心何乔，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林寒露睁大了眼，捏紧了浴缸的边缘，愣了片刻后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说了这个，有关何乔的事，我知道得都不多。”
颜照影依然冷着眼看她。
林寒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颜照影的手急切地解释：“颜照影，你的死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颜照影抽出手，淡淡道：“那你还记得吗，情人节的时候，何乔回国，你连家都没有回，跑到机场去接她。”
林寒露的手僵在半空中，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她低下头，小声地说：“何乔和我说她出车祸了，原因是开车时左手忽然抽痛，没打稳方向盘，才撞到护栏上。”
颜照影“嗯”了一声：“所以？”
“她的手是因为救我才割断了韧带的，在A市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也没有钱……所以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去了。”
颜照影忽而笑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寒露：“林寒露，你知道吗，何乔是我二叔的女儿，目前为止，我没调查到她考了驾照，她会缺钱，还是会缺人，要在情人节给你打电话？”
林寒露闭上了眼，声音苍白无力：“我不知道……”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半晌后，颜照影打开了热水，沉默着给林寒露和她清洗了身体。
洗完后，她潦草地擦了一下头发，推开浴室的门，走出了林寒露的房间。
临走前，颜照影扫了一眼书柜上的东西，用力地别过了眼。
林寒露的房间，她实在待不下去了，还是先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再说。
颜照影刚走出几步，林寒露便追了出来，她扶着墙叫住了颜照影：“颜照影！”
颜照影脚步未停，林寒露凄厉地喊了一声：“颜照影，你说过你爱我，你爱我，不能把我抛下的！”
颜照影的脚步顿住了，林寒露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跌坐在了地上，惨淡一笑。
绝望狂乱地裹挟住了她，林寒露咬住手指的指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无法冷静下来。
颜照影出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理智便绷断了。
哪怕知道颜照影说爱她，只是别有目的的折磨，林寒露也忍不住以近乎要挟的方式挽留颜照影。
失去的恐惧无边无际地蔓延着，她迫切地想留住颜照影，不论以何种方式和姿态，只要能留住颜照影就可以了。
林寒露心里非常清楚，这样势必会引起颜照影的不满。
但无所谓，只要能留住颜照影就可以了。
她要提醒颜照影，你还想折磨我的话，现在就不要离开我。
林寒露太害怕颜照影离去了，只要能抓住颜照影，哪怕是暂时的，她也心甘情愿。
颜照影走到了林寒露的面前，林寒露惊喜地抬起眼，神情期待。
“林寒露。”顶着林寒露希冀的目光，颜照影蹲下身揉了揉林寒露的头，声音无限温柔了下去，饱含了愉悦的情绪，“我很爱你，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原谅你啊。”
林寒露眼神猛地黯淡了下来。
这是新的折磨和报复。
林寒露忽然用力地抓住颜照影，她的表情透着一股癫狂，声音从唇齿间挤了出来：“那你就一直不要原谅我，一直和我纠缠下去。”
没关系。
没关系的。
林寒露在心里反复说。
这是新的报复也没关系的，她会提醒颜照影。
——来报复我，来恨我。只要你不离开我，做什么都好。
颜照影笑了一声，一双浅绿色的桃花眼中忽而落满了残忍的兴致，她俯下身，在林寒露耳边淡淡地说：“不会的。”
意识到颜照影要说什么，林寒露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颜照影猛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落了出来，她擦着眼角挤出的泪水，正色道：“林寒露，我不会一直和你纠缠下去的，我迟早会玩腻这种游戏的。”
林寒露茫然地眨着眼，似乎反应不过来颜照影的话。
颜照影半眯起眼，笑吟吟地道：“我对所有的伤害，都是一个态度，那就是——我绝不原谅。”
颜照影站起身，将林寒露丢在走廊里，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转过身时，便敛起了笑容，面上笼着一层冷意。
从小到大，颜照影总是被教育着，要原谅别人的伤害，也要包容别人的错误。
她的母亲也是被这么教育着的。
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伤害持久地对她产生难以磨灭的负面影响，成为夜晚时整夜整夜睡不着的元凶。
这些伤害不该被原谅。
劝解人原谅伤害，却不教人如何排解痛苦、不要去伤害他人，这是一种罪恶。
她要记住这些伤害，记在心里，绝不忘记。
哪怕所有人都说忘记和放下对自己好，颜照影也绝不忘记。
逃避有用，但如果无法骗过自己，真正地将伤口从大脑中挖出来，这些逃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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