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追妻 有什么追求爱人的方式。


    “就是说你和你前男友分手之后, 在网上认识了一男的,聊了好几个月,结果今天见面才知道他是你的前男友?”


    利亚姆的女友说完, 一双眼珠子瞪得快要飞出眼眶。


    三个人在车里,利亚姆车开的很慢,留足了时间可以让他们对聊这件事。


    “上帝,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态度不太对, 竟然比我想的还要炸裂……”利亚姆啧啧两声,转头看女友,“你说呢?”


    “很难说, 说不准。”女生摇摇头, “挺变态的,这种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他心里有问题, 单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通过这种来获取满足感。第二个就是他可能还对你有感情, 但没有很好的方法来和你接触, 只能通这种方式来和你保持联系。”


    利亚姆:“这两种不过是变态和更变态的区别。”


    纪归在后座认真听着, 觉得女生说的跟在罗马坐车去机场的时候, 的士上的那位司机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蜷紧放在大腿上的指节, 面色倒是比刚出机场放轻松许多, 唇片也缓回些血色。


    女生许久没听见后面纪归的回复, 扭过头去看他, “你觉得有可能是哪种呢?”


    纪归这才张张唇片, 他真的不知道,所以略带茫然地摇头。


    “那你知道过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还有对方是什么样的反应。”


    利亚姆在旁边帮纪归说:“第一反应肯定是生气, 对不对?”


    “有跟你说话吗?”女生气得伸手捂住利亚姆的嘴巴,让他闭嘴。


    车子已经驶进了一处别墅区,灌木丛中的路灯也全部开启,光线并不明亮,将外头的所有景物都照得朦胧。


    纪归也眼睛已经看得泛酸,短暂闭了一瞬,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顺着女生的话,浮现出下午咖啡店里的情形。


    安静的,店内的一切都在缓慢的运行,从他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纪归就知道肯定是那个人来了。


    他满怀期待地压抑住站起来的心,直到人终于坐下来了,才抬眼去看。


    第一眼,是龚淮屿镇定的眼神,等终于让纪归迟钝地大脑反应过来什么后,龚淮屿瞬间就没有开始那样沉稳了,表现出的模样好像害怕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无措又惊慌的。


    纪归还是第一次见龚淮屿的眼睛能睁那么大。


    现在耐下心来想想,里面盛着的情绪,也是以前的龚淮屿从来未曾表现出的。


    龚淮屿好像是一台机,终于进化出了一点自己的感情。


    如果他们两人只不过是朋友的关系,他或许会为这样变化的龚淮屿高兴,但他们两不是,纪归也不希望龚淮屿的感情不要用在自己身上。


    纪归动动嘴唇,回答道:“不知所措愤怒,他,他应该是有点害怕的。”


    车停下来了,纪归也将后做上女生的大玩具给她递过去。


    她不着急走,在一时间显得静谧的车内思忖。


    利亚姆就见女友蹙眉苦想,“说实话,以我初步的判断来说,我觉得这种男性很不靠谱,千万不要有任何复合的想法产生,毕竟有很多男的得到手就不会珍惜,复合之后本性暴露,又会变成以前的那副德行。”


    纪归说:“你说的对。”


    “但又或许他不是那样的人呢,谁知道,你作为我认识第一天的朋友,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幸福。”


    女生走后,利亚姆重新发动车子离开,他笑眯眯地对纪归说:“她真的很可爱,我当初可是对她一见钟情。”


    纪归点头:“女孩是都很可爱,而且你也很幸运,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结婚了记得请我喝喜酒。”


    “一定的,我到时候把我小学一直到研究生的同学都叫过去。”


    利亚姆知道纪归心里肯定还在想着糟心事,这家伙从小就长着一张能让人激起保护欲的脸,利亚姆当初还跟纪归调侃说,就凭你这长相,不是分分钟把对象拿捏。


    但没想到,纪归唯一的一段恋爱竟然会这么坎坷。


    利亚姆车开得平稳,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去看纪归的神色。


    等纪归终于察觉,两人的视线在狭小的镜片里对上,利亚姆咧嘴,笑时露出八颗白牙。


    “纪,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你知道瑞士同性婚姻法还是很完善的,我听说在你那边还会被人瞧不起是不是?”


    被人瞧不起还真没有过。纪归想到一半顿了顿,还是有的。


    龚淮屿本人不就是这样吗,还有联姻的事情,好像他也不着急死了,竟然有时间放在自己身上,无聊到钓着自己玩了几个月。


    纪归被他的想法逗弯了弯眼。


    利亚姆和邹彦一样,都是想给自己介绍新的人。他目前不会考虑,或许未来的很久都不会考虑。


    车开出去几分钟,纪归头斜靠在玻璃窗上,依然已经半睡了。


    他在奔波一路,候机的时候又吞了颗药,一个多小时的飞机上,心情持续跌荡在谷底,脑袋中控制不住在想些纷乱的事情,闻到食物的味道就不适。


    纪归撑到现在已经属于电量完全耗尽了,直到被一双手拍醒,他才睁开厚重的一双眼皮。


    纪归原本以为是利亚姆伸手过来叫醒他,告诉自己已经到家了。


    入眼,母亲弯腰,半个身子探进来轻拍了三四下他的脸,见人这般迟钝,伸手在他额前探了探。


    高冉见纪归睁眼后愣愣地看着自己,还以为他在梦游。


    “小纪,下车回家。”


    利亚姆在后备箱帮纪归把行李箱拿出来,闻言上前,直接将纪归扒拉出来让人趴在自己背上。


    利亚姆道,“阿姨,他状态不太好,我先把他扛上去休息会儿。”-


    龚淮屿订了明天最早的一趟飞机,罗马直飞苏黎世。


    龚尘柏那边他吃完意面后,拨过去了通电话,说明自己还要在国外呆一段时间。


    对面自然不同意,说他明天再不回来直接冻结他名下的所有资产,还有他之前和纪归住的那套房子,也会叫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挂在网上低价出售。


    龚淮屿没有说话,走在长街上,听对面隐约传来表哥龚斐然的声音,应该是在劝说,但说的什么听不见。


    龚老喘着粗气,听那几句话明显安抚了下来。


    电话再继续下去也不知道要扯到哪边去,龚淮屿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讲完了,不等对面反应过来,径直挂断。


    国内的手机卡现在已经没什么需要了,他直接拆下来,随手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


    龚淮屿又去咖啡店买了杯卡布奇诺,步行到纪归的酒店楼下,里面的经理已经等候多时,拿着房卡带他去房间。


    房间是他叫沈易彻临时订的,很匆忙,也幸好他特意询问的那间房还没有客人入住。


    电梯停在六楼,龚淮屿出去,房间就在门口,经理帮忙刷卡躬身离开。


    龚淮屿在房间里前后走动两遍,最终拉开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罗马的夜景很美,一切灯光都切到好处,建筑也是不同于日间的那种氛围。


    他站在这儿,能想到纪归昨晚立在相同位置,边和自己发消息,边看外景的模样。


    龚淮屿久站在毛毯上,直到手机电话声响起,他才有所动作。


    对面先说喂,“淮屿?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龚淮屿低低应,“爷爷还好吗?”


    “没问题,这儿有我出不了乱子。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真的想好了,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承受的了就行。”


    龚淮屿没有说什么,“谢谢。”


    “不用,你这样我倒有点不习惯里,况且每个人都有会率先选择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我也不值得你谢。”


    龚斐然又问:“这次过去你和你对象和好了吗?”


    “还差点。”


    龚斐然了然,颇为沉重地嗯一声,“道阻且长啊,那就先这样吧,等哪天你回来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好去接你。”


    龚斐然的姥姥原本掌握着集团一半的股份,但后来被龚老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瓜分过去里。


    所以,有些东西、有些事情终究会落入谁手,又是由谁来掌控,或许很早就有定数。


    而龚淮屿从来不在意这些,他以前不看重,现在更不会。


    穿了一天脏掉的衣物,龚淮屿去盥洗室洗漱完,将沾有咖啡渍的衬衫脱下来,换了身自己晚上在服装店里随便买的衣服。


    龚淮屿和纪归恰恰相反,晚上一接触咖啡便会彻夜失眠,但他今晚就算不喝这东西也定然是睡不着的。


    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龚淮屿像喝水一样,两口将那一杯子饮完,随后,拖了椅子,端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


    目光停在广场喷泉上,瞧着那水流源源不断地涌出,时不时还会喷出特别的形状,这样持续了半小时,泉眼中的水才逐渐变小,直到只有涓涓细流。


    龚淮屿一时间百转千回。


    纪归就好像这口喷泉一样,原先赤诚而美好,但谁的感情都不是永动机,长时间的付出得不到回应,便如同逐渐安静下来的喷泉一样。


    而他迟钝到现在才开始眷恋那份热烈。


    他其实并不想依靠冯准这个身份来继续和纪归的联系,这是另一种欺骗,他不想这样做,在注册账号的那一天他矛盾地注册又注销,来回不下十次。


    站在公司顶楼的办公室,他最终选择给姚一湫拨去电话。


    对方给他提主意,说或许可能一直不见面也行,就单纯的只是网友。


    龚淮屿觉着,对方为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倒是显得他正大光面且体面点。


    于是那天,他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名为谎言的衣服,按照姚一湫发给自己的文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终于给纪归发过好友认证。


    龚淮屿回过神,拿出手机,给姚一湫编辑了短信发送过去。


    —情况很不好,明天去苏黎世,除了你之前说的,还有什么追求爱人的方式。


    第72章 背后蛐蛐你 祝你们也能在瑞士领上证^……


    现在国内已经凌晨三点, 没想到姚一湫回复的很快。


    —该教的姐一滴不剩都教了,后面就看你的悟性和运气了,加油龚少爷, 祝你们也能在瑞士领上证^_^


    龚淮屿一板一眼地回复。


    —好的,谢谢。


    —等一下,我老婆让我问你,纪归今天的状态怎么样?


    龚淮屿指腹在屏幕上一顿, 抬眼去看外面的夜景,眼前只瞥见到一点光影又低下头去,看着那行文字。


    他想, 纪归在看到他之前都挺好的。


    —你随身带药了吧, 他看到你八成气出病来,我老婆到现在还在蛐蛐你。


    纪归的药他一直放在身边, 刚换衣服了衣服, 东西现在还在原来的裤口袋里。


    —带了,他回酒店后吃过药。


    —你还真给人气出病来了, 行吧, 药带着就好。


    姚一湫太困了, 说完便下线便搂着老婆睡觉。


    明天八点的飞机, 龚淮屿关灯后在落地窗前站到腿麻, 趟上床, 直至天空染上通透的蓝调才闭眼强行清空脑中纷乱的思绪, 陷入短暂的休憩-


    纪归一早就和母亲去医院, 外婆这几天大半的时间都能清醒, 但今天他们过去太早了,外婆依旧还在熟睡。


    “凌晨两点和三点半左右醒来了两次,每次清醒的时间都有大概一个小时。”医生拿床尾的记录本看, 说完又上前检查外婆的状态。


    “幸好当时病发送医及时,现在药物干预还是有效果的,后面等人能动了,要一直做康复训练,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但起码不用一直卧床,对病人和你们都好。”


    医生去其他的病房检查,纪归和母亲便在独立休息室里对坐着各自做事。


    邹彦跑到楼上纪归的办公室摸鱼,说他的电脑网速很快,昨天刚下载了一个最近很火的电脑游戏在玩。


    —说真的,这个游戏的设计太牛了,动画也很哇塞,要不等什么时候我们也一起搞一个,听说做游戏很赚钱的。


    邹彦贴心地发来一段自己的游戏录屏,他的麦没关,纪归耳机里不断传出邹彦被怪血虐的时候的惨叫。


    纪归听到一半觉得自己耳鸣快受不了了。


    —不了吧,你对游戏一窍不通的,也不能知道哪儿有金子就茫挖,万一挖到毒气沼泽呢。


    —小纪,你这嘴才是毒气沼泽吧。


    邹彦又被怪打得血条清零,大叫一声,退出游戏后平复一阵心情,给纪归继续发消息。


    —怎么样,你今天心情好点没?


    本来邹彦不提,纪归也没再去想了。他昨晚一觉睡到天亮,听起来睡眠质量还不错,但其实是他根本醒不过来。


    他好像陷入了梦魇中,梦中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变幻,其中多是大学时期和龚淮屿在一起的场面。


    纪归梦到最后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出处于梦境中的,因为梦中龚淮屿的面容离自己太近了,而他知道,龚淮屿基本不会主动靠近自己。


    但他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自己醒过来,最终还是母亲上楼叫自己起床洗漱,他在临走之前吃了颗药,身体不会发病,倒是没昨天那么虚。


    纪归想到这个脑袋又晕了两秒,才回复邹彦。


    —好多了,以后也别提了,就当没这个人。


    —好的兄弟,说到这我就忍不住了,樊宇扬你还记得不?上次跟你一起去看狗那个猛1。


    纪归有印象。


    —你特意设计我去看话剧,坐在我旁边位置上的人?


    —怎么说话的,你那也算是自愿去的,我可没你说的那么缺德。樊宇扬这几天给我发消息,说你联系不上,还以为你咋了。你没看到他的微信吗?


    纪归还真没看到陌生的微信消息,他前段时间还清了一批不认识的好友,很有可能是误删了。


    —没看到,他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我跟你说,一般人我还真瞧不上,但樊宇扬这小伙还真不错,二十七八了看起来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一根脑筋,对你很执着。


    —你别,要谈你跟他谈,你喜欢这种我不喜欢。


    —说你呢,我对他可没兴趣。


    玻璃窗对面的病床上有动静传来,纪归听见护工小跑过来叫他们,赶忙摁灭手机起身往那边去。


    “今天比以往醒的都早一点,老妇人精神气色瞧着也不错,下午说不定可以推着去后花园小转几分钟。”护工的声音温柔,站在病床边给高冉递过去干净温热的帕子。


    高冉拿过来,握住床上人的手腕,一点一点小心擦拭,“说的是,现在醒来的时间都很有规律,等下午五点多那会儿太阳没那么刺眼了,推她下去呼吸新鲜空气。”


    外婆在床上眯眼安静与高冉对视片刻,视线落在后面的纪归身上。


    高冉见状,将手中的毛巾换了一面,放到纪归手上。


    “跟外婆说几句话。”


    纪归和高冉调换位置,还没开口,未成想外婆率先说话,喉咙间还是呜呜咽咽的,但好歹咬字都是清晰的。


    他听外婆说:“昨天,怎么没来?”


    纪归一愣,给外婆擦拭手臂的动作慢了会儿,又继续动作。


    他还以为外婆对自己回来,可能都没记忆。


    纪归嗓子发哑,低头清了清,才发声:“昨天在罗马,晚上才回来。”


    外婆鼻子中还插着输氧管,纪归就听很重的两声鼻息,随后外婆的干瘪的唇片缓慢的开合——


    “受委屈了。”


    高冉也看向纪归,听他说没有,自己在罗马玩得很开心。


    外婆这次知道中午吃了半碗营养稀饭才又睡过去,纪归等护工在楼下吃完了,才和母亲一起下楼去吃点午餐。


    餐厅这个时候就餐的人很多,进去的时候就剩下最后一个空位。


    纪归点了店家推荐的牛排和面包,等餐上来的时候,低头又看起手机。


    “小纪,上午和你聊短信的是你男朋友吗?你瞧着心情还不错。”高冉开口。


    纪归抬眼对上高冉的目光,摇头,“邹彦,我大学同学和现在的合作伙伴。”


    高冉道:“我记得他,他是你大学舍友对不对,那你的男友呢?他是不是在罗马,或许你男友有时间的话,等你外婆病好点了,我们可以见个面或者你们在瑞士随便玩一玩。”


    纪归话堵在嗓子眼,面色浮现出几分不自然。


    他没有在与高冉对视,而是低下头看了眼黑掉的手机屏幕,犹豫半晌,道,“妈,我们已经分手了。”


    高冉也没意外,“是不是昨天和他闹矛盾,所以晚上就回来了?”


    纪归再次摇头,张口好几次,才将话说出来:“我们之前就分了。”


    对话好像在此就终止了,等到菜品上来,纪归拿刀叉,先埋头一块一块分好,再拿了个干净的盘子,放上去几块,推到母亲手边。


    “谢谢,我尝一块就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吃。”高冉将盘子又推回去,示意纪归赶快把里面的肉吃完。


    餐厅内谈话声不高,餐具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倒是频繁。


    纪归一声不吭将盘子里的食物都吃完了,量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他安静等待高冉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在高冉准备起身跟他说走之前,叫住人。


    高冉看过来,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妈。”纪归犹豫着,“如果爸爸突然以另一种方式和你示好,你会怎么做?”


    高冉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什么样的示好?”


    “就,千方百计的和你取得联系,关心你,表现的跟你之前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


    两人之间沉默了快有半分钟,高冉才缓缓道:“那我会直接报警,说有人恶意骚扰我,并且将这件事报道给国内最大的新闻报社,买通稿也要让他把脸丢光了。”


    纪归想,这确实是他母亲会做出来的事情,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跟母亲也绝对搭不上边。


    “但是每个人不一样小纪,你爸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产生过感情,但如果对方是我曾经很爱的人,我想我会犹豫。”高冉说。


    纪归闷声道:“会犹豫的是吗。“


    “会。”高冉伸手握住纪归的,感受到纪归指尖泛着铁餐具一样的凉意,“我会想,对方究竟还值不值得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后面进餐厅的人在门口排队,纪归两人起身让座,推门往出去走。


    这个时间外面行人多,都是从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病人或者是家属,纪归和母亲悠闲地走着,倒是与旁人格格不入。


    在一楼等电梯,高冉忽然说自己想去后面的花园走走,问纪归想不想一起去。


    “下午带你外婆过去,我们提前探探路。”


    纪归欣然同意,和母亲并肩朝长廊处走去。在经过大厅前台的时候,恰好遇见管理病房的护士,三人点头打招呼,护士开口笑着指了指前面。


    “那是不是你们的亲戚?刚进门的时候还叫住我,问住院部高女士的病房怎么走。”


    在瑞士他也没什么熟悉的朋友亲戚。


    纪归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转头朝那边看去。


    第73章 哪儿学的能言善辩 “龚淮屿,你给我过……


    两人背影神似, 其中一个让纪归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而旁边的倒很是眼熟。


    纪归回忆起自己刚到罗马入住酒店时,在前台看到的那个西装男人。


    高冉也瞧到了, 她刚想开口跟护士说自己不认识那两个人,转头就家纪归的脸色不对劲。


    “怎么了小纪?”高冉开口问,转头再度往那个方向看去。


    纪归拦着了高冉的视线,伸手轻拉上她的手腕, “没什么妈,我们去后花园吧。”


    但纪归没有拽动高冉,半步子踏出去, 就听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都追你到医院来了, 你就不怕他上去病房对你外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动作停滞在半空中,纪归脑中出现片刻空白, 半晌, 回头跟高冉说:“他不会那样做。”


    两人视线短暂对视,纪归说完便察觉母亲刚才为什么说那番话, 而他下意识的回答也微不可查地透露出点其他的情绪。


    高冉对此没有立刻再说什么, 而是看着纪归, 眼中闪烁的是只有对方才能读懂的内容。


    纪归余光重新朝大厅瞥了眼, 转身背对向那里, 这样让他有种安全感。


    “我了解他的为人, 他不会那样做。”


    高冉垂眼, 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走吧, 我们去花园。”


    中午时间, 这条就诊的长廊没有人,空荡荡的,也显得毫无生气。


    纪归和高冉顺着指示牌并肩走, 尽头刺眼的阳光将瓷地板照得有如跳跃金光的湖面。


    纪归盯着最远一块瓷砖,逐渐走近,也感受到外面的光线散发的暖意。


    走廊回荡的脚步声由原先的两三人纷乱,变成了独有一人的轻巧。


    高冉若有所察地回头,就见纪归停在了两步开外。


    她安静地看着纪归低头时,睫毛下垂,投在下眼睑处的浅冷色阴影。


    “妈。”纪归终于抬眼,高冉站在逆光处,让他眯了眯眼,瞧不清对方的神色。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想回去看一下。”


    高冉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指头摆摆,让纪归自便。


    做完手势,她也转身,一个人朝通往花园的大门去。


    直到母亲的背影消失在打开的栅栏处,纪归快步往大厅的电梯走。


    原先那处早就没了两个西装男人的身影。


    电梯很快下来,直达顶楼。


    前台的护士在打瞌睡,感受到一阵风拂过,这才有意识地睁眼,随即视线内被一张白净小巧的脸占据。


    护士一愣,开口问他有什么需要。


    “刚才有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经过吗?”纪归开口问。


    护士知道纪归口中的那两人,说他们刚才做了登记,是来看家属的,被另一位值班同事领过去了。


    护士道:“去的高女士病房,是不是你哥哥纪先生?”


    纪归摇头,径直快步朝病房走。


    外婆的房门虚掩着,应该最后一个进去的人没将门关好。


    他先是在门口静站了多时,却未听见里面传出半点交谈声。


    纪归有一瞬怀疑是不是人还没进去,抬手要去握上门把手。


    下一秒,房内才像是手机加载成功,终于有了细微的动静传出。


    但这动静要纪归一只耳朵贴在那条缝隙上,才能听清楚里面的大致谈话内容——


    “这段时间恢复的都挺好的,脑梗手术是不推荐做的,病人年龄大了,手术风险太高,好在现在药物干预很顺利。”


    护士说的是流利的美式英语,纪归听得出来,这是之前在国内一直与自己电话联系的那位女护士。


    他们竟然在聊外婆的病情,乍一听起来,就好像真只是病人的家属来探病。


    这让纪归想不通,难道对方大老远跑来苏黎世,就是为了避开自己,来看望和自己丝毫没有关系的一位老人。


    手柄被自己掌心的温度捂热,纪归一动不动地立在门板和门框之间凹进去的一小块空间。


    熟悉的嗓音传来,还夹带着感冒一样的鼻音:“病房设备都升级到最好的了?”


    纪归眼眸一动,攥着把手的指节颤了颤。


    “是的,本来还想给副卧室换一张新床,但纪先生说不用麻烦,让给了隔壁病房的一对夫妇。”


    里面响起脚步声,听着样子或许是在两间独立的休息室门口转了一圈。


    “两张床都换一下,定期消毒没有,纪先生说不准哪天晚上就会住下。”


    “好的,床是每天早上都有专人过来消毒换床具。”


    一问一答的,谁听都像是上司与属下的对话。


    “老大,纪先生他们应该快上来了,李司机在楼下等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


    “我送二位。”


    纪归松开手,整个人往后退一步。


    病房内的脚步声又骤然停住,龚淮屿的声音低低的,似隔了层纱,在冲别的方向说话,用的还是中文。


    “听说纪先生给你了不少小费,以后要是再收,你就自己另寻一份好差事吧。”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


    厚重木门从内打开,病房内光线极好,竟比在走廊上还通透几分。


    纪归眼前先是发绿,但眼睛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直到对面人说话声戛然而止,纪归才终于看清站在正中间的人。


    而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


    纪归眼前太花,看不明白一瞬间,那双眼睛划过的复杂清楚。


    两厢静默良久,站在龚淮屿身后的沈易彻面露茫然,仿佛在说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旋即立马回过神,去看自家老大的表情。


    龚淮屿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一步,纪归便往后退半步。


    “龚淮屿。”纪归说的也是中文,在场的只有护士听不懂,“你给我过来。”-


    沈易彻跟在龚淮屿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地下楼,出医院大门,过马路去对面街道。


    纪归两步并作一步,身后的龚淮屿跟着丝毫不费力,始终与自己有一个手臂的距离,紧凑地跟着。


    步子停在一家基本没人的咖啡店外。


    沈易彻看了眼店名,没记错的话,里面的饮品说是全苏黎世做的最难喝的,能够经营下去纯粹是老板有钱。


    “你可以在外面等着吗?”


    沈易彻蓦地回神,见玻璃门前的纪归回头看过来,视线穿过老大,径直落在自己身上。


    忙不迭点头,他就见龚淮屿也若有所察地转身,抬抬下巴,示意他走远点。


    咖啡厅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走进去才看见原来是店家自己在弹奏,别有一番雅致。


    “二位想要喝点什么?”


    老板是个小老头,见有人进店不紧不慢地起身,笑眯眯,拿菜单给他们看。


    纪归站在前台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那一定要尝尝我现磨现做的黑咖啡,喝过的客人都很喜欢,里面有我特制的一种原料,你们绝对没有在别人那里尝到过!”


    “来一杯。”


    身后递过来一张卡,连纪归都还没反应过来。


    老板长眉一扬:“只需要一杯吗?”


    “是的。”


    老板接过,拿出pos机正准备刷,就听后面的男人开口:“再拿一份提拉米苏。”


    不过说的是英语,老板依稀辨认出来,指了指菜单上的一个德语名字,念出蹩脚的英文。


    “稍等,你们找位置坐,一会儿就好。”


    纪归转头看了眼玻璃门,外面没有龚淮屿的那位助理跟着了。


    他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四人软座,落座的时候,龚淮屿在对面莫名其妙地站了会儿,像跟被罚站一样,半分钟后才坐下去。


    这个位置看不到外面的街景,久坐就觉得透不上气。


    纪归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消息,问她花园怎么样,说自己晚点再回病房,现在在楼下处理点事。


    从中午饭到现在,邹彦在对面给自己发了一长串消息,纪归囫囵扫一下,退出前在邹彦的聊天框上表了个未读。


    做完这些,纪归本想抬头去看一眼老板的咖啡做得怎么样了,不料视线对上了龚淮屿沉静如深潭的一双眼睛。


    纪归就与人对视一眼又移开目光,见吧台后面的老板拿着个铁棒不知道在敲什么。


    他是特意带龚淮屿来这家店的,上次和前台的护士聊天,说到医院对面那些餐厅好吃或者难吃,她们第一个就提到这家咖啡店。


    说喝一杯,两天舌尖都是那种奇怪的味道,形同吃了口裹着芥末酱的面包。


    老板断了餐盘过来,让他们慢慢享用,自己又去弹那架钢琴。


    “你吃。”龚淮屿将放在中间的杯子和碟子推到纪归面前,又从衣服口袋里找出包湿纸巾放在旁边。


    “你买的,你把这些都吃完。”


    纪归没看一眼,盯着龚淮屿顿了几秒后,伸手又将东西拉到自己面前,先是低头啜了口咖啡。


    纪归见他神色不变,有抬头朝自己看过来,“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原以为龚淮屿会选择沉默,不料对方点头:“有。”


    “我不该顶着别的身份靠近你纪归,我知道这么做卑鄙无耻,没有一点下限,我这么做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小人……”


    龚淮屿不知道从哪边学的能言善辩,说出的话像是提前背过一样流畅,听得纪归一口气堵在胸口。


    纪归蹙眉看着龚淮屿,开口打断他:“别提这件事,我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第74章 追求 “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纪归?”……


    咖啡厅内只有三人坐着, 老板沉醉在自己的钢琴曲中,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龚淮屿话被打断,很快应道:“有。”


    纪归看着他。


    “外婆的病房是我联系这边医院帮忙升级的, 主刀医生是从美国请来的,护工在出事那天想换雇主,我给了点钱让她留下来。”


    龚淮屿知道纪归想听什么,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完, 留纪归一个人听后久久不言语。


    店内开着冷空调,手边的黑咖啡冒着温热的雾气,龚淮屿低眸去看纪归搭在桌上的玉白指尖。


    修剪圆润而修长的甲盖, 内里透出的肉色红中泛白。


    龚淮屿知道纪归肯定是觉得冷了, 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药,捏住瓶盖的棱角后动作一顿, 犹豫再三, 还是没有将东西拿出。


    龚淮屿将那杯黑咖啡推到一半,重新放回自己面前, “你冷吗纪归?”


    对面人不答应, 从听完他方才的一番话后便再没有反应, 像被空调的冷气冻住了, 只有一双大眼中闪着沉默的微光。


    龚淮屿转头叫了声远处老板的背影, 问他店里有没有好喝一点的热水果茶。


    “我做的肯定都好喝, 你们等着, 我去做一杯我们店昨天刚眼发出来的新品, 就当送给你们免费品尝!”


    老板一口德语语速过快, 龚淮屿只听懂一小半,对面人率先回复了一句谢谢。


    龚淮屿立马转头,对上纪归的眼眸。


    “给我个理由龚淮屿。”纪归说。


    给我一个你做这些事的理由。


    从昨天知道根本没有冯准这个人的时候, 他从开始的愤怒再到平静,中间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来始自己接受这件事。


    可能是龚淮屿曾经对自己做过更过分的事情,他的反应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自我释然了太多太快。


    也幸好他没有对冯准这具空壳有过太大心动,那不就另向说明了他其实是对龚淮屿又产生感情了。


    幸好这种事情在萌芽前就被快速掐断。


    纪归想,自己昨天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最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又一次被龚淮屿耍了。


    他之前跟龚淮屿很明确说过两人不要再有过多纠缠,龚淮屿这般行径,就好像将两个完全不同人设轨迹的人,又硬生生掰出了相交的交叉点。


    昨天还在罗马咖啡店见面,今天又在另一座城市表面心平气和的面对面。


    纪归觉得这一切真的都很荒唐。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等纪归回过神来,龚淮屿依旧没有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纪归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复古时钟,已经下午快两点了。


    不出意外外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会醒,其实还早,但纪归不想在这边耗太多时间了。


    老板请客的饮品端上来,纪归搓了搓干燥的指尖,拿起杯子先是闻了闻,在老板期待的目光下喝一口。


    “好喝。”纪归点头。


    老板欢快地走了。


    纪归舌头抵着牙齿,用力反复磨几下,直到舌头麻了,味觉也没那么灵敏。


    面前咖啡杯的里是是一汪清澈的粉色水。


    颜色粉的不正常,味道也奇怪,纪归其实没尝出来这里面用的是什么水果。


    他想着应该也喝不出问题,干脆仰头,一口将剩下的半杯喝了个干净。


    纪归又看了眼时间,他要走了。


    在起身前,龚淮屿才终于若有所觉地抬头,反正过来纪归准备离开,猝不及防地伸手,摁紧了纪归的手背。


    “别走。”龚淮屿一双唇片干的不成样子,明明刚才还润过一口咖啡,现在乍一眼看起来,似沙漠中痛苦万分寻找水源的人。


    龚淮屿在纪归将手抽出前放开,声音也干涩的要命。


    “我不能说,我说了你只会更厌恶我,我不想那样纪归。”


    纪归被龚淮屿此时的眼神看得静不下心,他仓皇避开对方的视线,背过脸去重重喘口气。


    咖啡杯壁被龚淮屿无意识叩地叮叮作响,龚淮屿跟这辈瓷杯一样,也开始哆嗦,“让我追求你好不好?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纪归?就这一次,你就给我这一次机会,你回国前,不,两个星期,你想什么时候喊停就什么时候……”


    纪归抬手,掌心捂住杯口,耳边叮叮的碰撞声才终于停滞。


    纪归眼里划过一抹浓重的深色,复杂到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他还是绷劲下颌,忍耐般张口:“我想现在就停。”


    迈脚走之前,纪归骤然想到什么,站在龚淮屿所坐的沙发旁,背对他说:“vip病房的钱我自己缴,之前所有漏的我也会补上,请医生的钱劳烦让助理短信跟我说一下,我到时候直接打你卡上,还有不要再去打扰我外婆清静。”-


    病房内围了一群白衣护士和医生,纪归看到这一幕心跳骤然停住一拍,慌忙去推开挡在面前的人。


    他人本来就瘦,钻空隙挤到前排,见母亲正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低声跟躺在床上的外婆低声说话。


    两人低语用的中文,纪归刚松了口气,下一秒,两步上前盯盯望着外婆一开一合的唇。


    虽然谈吐间,某些词语出口依旧不流畅,除此基本与常人说话无异。


    高冉率先看见人,眼神示意外婆朝另一边看。


    外婆眼底一派清明,好像往常睡了一场好觉,精神抖擞着醒来,正准备起床。


    “小纪。”


    外婆叫高冉把自己扶起来,周围的女医生赶忙上去帮忙扶着,病床靠背自动折叠起,往外婆背后塞了个软垫子,外婆伸手牵住纪归的。


    “怎么这么凉,刚才去洗手了?”外婆右半边身子依旧只能小幅度动作,只能左手枯燥的指节一下一下的摩挲着纪归的手背,“旧病没有复发吧?”


    纪归愣愣地摇头,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终于迟钝地感受到手上外婆攥紧自己的力道,反手将那只手握的更紧。


    “我没事。”


    主治医生手上抱着记录本,开口说明情况:“基本可以确定高女士已经完全清醒了,等会儿再让去做进一步的检查,情况好的话,再住院观察几天,可以开始考虑将康复训练排上日程了。”


    高冉和一众人道谢送出门,病房内留下两位护士准备带外婆去留下的检查室。


    “小纪,等外婆做完检查回来,你和妈妈带我去后花园转转?”病床缓慢朝门口滑动,纪归就听人问自己。


    “好,等外面太阳小一点,我再去买点南瓜粥,你之前最爱喝的。”


    四楼检查室外面的走廊,可以直接看到医院大门外来往停靠的车辆。


    纪归双手拄在铁栏杆上,等待外婆昨晚项目出来,一双眼原先盯着自己放在铁杆上的手,看久了,又抬头漫无目的地去瞧外面的光景。


    医院大门口还停了辆救护车,有医护人员陆续小跑着坐上车,纪归盯着车顶的灯开始闪烁,随即车身快速消失在车流中。


    没了救护车遮挡,后面停靠的一辆沃尔沃出现在视线内。


    那辆SUV停在中央停车位,纪归看了会儿,正想收回视线,就见街对面一个西装身影走近到车旁。


    车驾驶座的门开了,下来一位穿着休闲服的男子,瞧着是可以做龚淮屿父亲的年纪,笑着和来人握了握手。


    纪归正了正身,目光放在那头没有收回,他今天戴了隐形眼镜,能将车旁两个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龚淮屿原先干涩的唇片竟白了几分,外头高照的日头也没将他照得红润几分,面容竟比在咖啡厅对坐时,瞧着还要憔悴。


    “在看什么?”


    纪归没反应过来高冉也下楼来了,他被吓了一激灵,扭过头去看人,见母亲已经顺着自己视线看了过去。


    高冉问:“他要走了?”


    “可能吧。”纪归答。


    走了才清静。


    胳膊被母亲轻顶,纪归不明所以地看她。


    就听见母亲说:“他看过来了。”


    纪归脖颈僵直一瞬,没有按照母亲说的转头再去看楼下,而是抬脚,走到检查室门口安静站着等里面的人出来。


    外婆的报告在晚上全部出来,左脑血栓处被药物清理疏通好了大半,右身依旧不能自如动弹,但是后期训练回一点点好起来。


    下午六点,纪归推着外婆在后花园闲逛。


    他原先以为这一片区域顶多不过操场大小,但未想到花园平坦小路众多,每一条都通往不同的地方。


    纪归推着轮椅低头和外婆说话,没留意,最后都不知道两人到哪儿去了,问了人,才终于弯弯绕绕回到大厅。


    高冉去给外婆买她爱喝的南瓜粥,纪归带着人闲逛了半个钟头才慢慢悠悠,搭坐电梯会病房。


    前台那位中午站在龚淮屿身边,和他汇报情况的护士,纪归从下午就没有再看见人。


    他随意问了嘴值晚班的护士,才知道那位护士是美国外派来的,和主刀医生同一个医院,明天准备回国,后面就不来了。


    纪归重新回到病房,就见护工在帮外婆按摩右小腿。


    纪归上前,用中文跟她说:“我来吧。”


    护工让开位置,让纪归坐下,自己推门出去打水。


    纪归的按摩技术是专门从护工那儿学的,一双手有力。


    “听妈妈说,我昏迷期间是你一位朋友帮忙才联系上她的,我想请人到家里来吃一顿饭,当面感谢他。”


    纪归顿了顿,反应极快:“他不在苏黎世。”


    “怎么可能?”外婆拍了一下纪归的手,不相信,“我刚醒那阵问你妈妈,中午来我病房看我的是不是你那位朋友,你妈妈还说是的,怎么可能人这么短时间就不在苏黎世了。”


    “后天外婆想出院回家里小住,你晚上或者第二天中午邀请他过来。”


    第75章 一起吃火锅! 纪归剜了他一眼


    龚淮屿在到苏黎世的第二天接到纪归母亲的电话。


    对方邀请他第二天下午六点来家里吃饭。


    沈易彻就住在龚淮屿隔壁, 半夜被敲门声吵醒,一打开门就见穿着西装的龚淮屿站在外面。


    沈易彻发懵着被人扯走,大晚上坐在沙发上看老大在自己面前玩变装游戏, 还是不是问自己这样看起来怎么样。


    “老大,”沈易彻忍不住打哈欠,眼泪顺着眼尾往下淌,“明天是要开什么重要的会议吗, 需要我也准备一下吗?”


    龚淮屿说明天下午去纪归家吃饭。


    沈易彻瞪大眼睛,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开始格外认真的给龚淮屿的着装给出意见, 还顺便在网上搜, 男生第一次见家长该穿什么衣服。


    最终两人研究到凌晨快两点才各自入睡。


    翌日五点半出发,酒店到纪归家开车只要二十分钟。


    龚淮屿坐在后座, 左手虚搭在带来的袋子上。


    三份包装精致的礼物, 龚淮屿昨天晚上才收到纪归母亲的电话,没有太多时间准备, 只能今天一早就让沈易彻开车, 带自己去商场购买些实用的东西。


    低调SUV停在一处花坛旁, 往前再拐个弯就是纪归的住址。


    龚淮屿偏头, 透过防窥玻璃看外面的房屋, 这一块靠近立马特河, 楼房从立装横精致, 每栋居民楼距离不过一条单行车行道, 邻居来往方便, 显得生活气浓重。


    这也是纪归从小就生活的地方。


    沈易彻在前面看准时间,等钟表进入倒计时,他开口询问后排龚淮屿的意见, 启动车子,在六点刚到时,停车在移动围着栅栏的三层别墅外。


    栅栏门是大开着的,能看到花园里已经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太太,左手还拿着小型的浇花桶,动作颇为吃力。


    龚淮屿心跳如擂鼓般,身体受不住下一秒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猛地低头喘息片刻,才准备伸手推门,想下车去花园帮老人一把。


    开门的动作一顿,龚淮屿喉结滚动,即将碰到车把手的指尖滞留在空中,转而又收回。


    视线内,是一道身影在同一时刻出现于门口。


    那人今天一身米色,穿的是一套的休闲装,长衣长裤,衬得人眉目慵懒,四肢修长。


    印象中,龚淮屿看过纪归穿这一身,那衣料的材质柔软,是夏季透气的布料。


    龚淮屿就在车内端望了良久,直到前面沈易彻转头提醒他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龚淮屿才回神,去拎身边的袋子。


    院子内两人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外婆坐在轮椅上看了会儿纪归浇花,见人直接把盆栽浇透,水顺着土壤源源不断从下流下。


    “不是你这么浇的,这样容易吧它们浇死。”


    纪归收手:“就是这样的,之前我住在中国也是在这样养花的,它们活得好好的。”


    “那边气温湿度和这边都不一样,你放那儿等会儿我来浇。”


    外婆摆动轮子的控制器,往纪归身边去,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他:“几点了?你朋友该来了吧?”


    纪归背对着大门,手上的动作停住,不留神被外婆拿过浇水壶。


    “小纪,有车停在门口,你快去接一下人。”高冉身上围围裙,双手戴着隔热手套,冲大门处抬下巴。


    护工从侧面出来,下几阶矮梯,双手把上轮椅的推手,“夫人,我推你一起过去。”


    外婆点点头,走到一半察觉纪归没有跟上来,脖子不太灵敏地向左小幅度转动,叫人。


    “来了。”


    栅栏外停了许久的车子,在三人靠近后,车门才缓慢开启,一条长腿率先伸出来点地。


    纪归走在最后面,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低头出车子的人,等人抬头往这边看过来,那人也第一时间望进自己的眼睛。


    身体内一瞬间被微弱的电流穿透,纪归动作开始有些僵硬,好像获得了短暂自由的提线木偶,现在又被缠缠丝线束缚住。


    纪归别开视线,目光下移,看着外婆头顶发白的短发。


    外婆心情很好,开口问人路上堵不堵,好像两人之前便认识一样,没说两句叫人进屋子里,晚餐都准备好了。


    “小龚,你叫司机也下车进去一起吃,晚饭准备了很多,吃不完浪费就不好了。”


    龚淮屿躬着身,从善如流地回答好,随后站直了,抬手叩两下车窗。


    “我推您进去。”


    龚淮屿说完,等外婆笑呵呵地颔首,让身后的护工松手去接对方手上的礼物袋。


    屋内都是北欧风格的原木家具,餐厅和客厅连着,房子空间很大,一眼看去温馨有情调。


    晚餐准备的是火锅,准备了三种底料,高冉见人都进来了,开火招呼人落座,随后又走到电视机柜旁,打开CD机。


    “小龚有什么想听的钢琴曲吗?”他们家习惯吃饭的时候放些舒缓的音乐。


    龚淮屿见纪归转身去厨房,自己站在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表面看不出来,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将后面跟来的沈易彻也挡在外面。


    高冉随手挑了张卡农,等CD在中央转动起来,音乐声传出,高冉转头看龚淮屿依旧伫在门口,低头犹豫的看玄关出的鞋柜。


    “换鞋进来,鞋柜里的拖鞋都是新的。”高冉笑了笑,上前打开柜子门,“小纪估计忘跟你说了,人跑厨房拿食材去了。”


    高冉从最上面一层取了双深蓝色的,“小纪昨天去超市买的,换下来的鞋子放在门口就好。”


    龚淮屿道谢,低头仔细去看那两只纪归专门给他买的拖鞋。


    “老大,你换好鞋没?”


    身后沈易彻忍不住开口,探头看龚淮屿到底在干什么。


    就见人盯着脚前的拖鞋认真看了许久,嘴角还勾起点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神志不清。


    “进来前换鞋。”龚淮屿扔下一句,朝餐桌去。


    隔了老远就能闻到火锅的香味,外婆已经坐在桌前,面前是单独制作的晚餐,还是烫的,护工在一旁帮忙搅拌降温。


    外婆见龚淮屿放不开,还以为他不习惯在别人家,左手抬起来叫人找位置坐,纪归他们马上过来。


    “我去厨房帮忙。”龚淮屿要往厨房去,转身见纪归双手端着个大盘子,上面放的都是处理干净的食材足足叠了快两层,堆到纪归胸口的位置。


    纪归也看到人了,又往前走几步,犹豫着开口:“过来忙我一下。”


    食物太多了,高冉又讲究摆盘,一份肉偏放两个盘,纪归还是高估了自己,没走五米手臂就开始发酸。


    下一秒,纪归就感觉一道如墙般的高影出现在面前,旋即,手上便是一轻。


    “辛苦了,你去坐,剩下的我来。”


    不带纪归开口,龚淮屿转身,稳稳地往餐桌迈步,离开前还带起轻风,纪归嗅到其中淡淡的沉木香。


    龚淮屿现在怎么这么奇怪。纪归想,车里有车载香薰,身上还喜欢喷香水。


    但是这种味道确实蛮配他的,不知道是谁给他选的。


    高冉在厨房看到了,又叫纪归回来拿菜盘:“别叫客人拿,你一次少端点。”


    纪归点头,拿了东西又要走,转身就见龚淮屿过来,还没来得及避开人,手上又是一空。


    他抬头愣愣地看龚淮屿的背影。


    沈易彻也忙不迭过来,一次直接把厨房剩下的盘子都端过去,搞得好像家里来了两个身子挺拔的服务员,上菜效率提高不少。


    肩膀被母亲拍拍,“别发呆了,再发呆等会儿你就和他坐一块儿了。”


    纪归猛地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还在放菜盘到桌上的沈易彻身边,“我来吧,劳烦你把两个托盘放在旁边的推车上。”


    沈易彻忙不迭道好,再返回来的时候,纪归已经坐在他原先占的位置上了,还是离龚淮屿最远的。


    现在只有老大右边的两个凳子空着。


    沈易彻看一眼对面垂眸,不动声色喝了口水的人,干笑两声问纪归:“纪先生,你坐这儿等会儿会不会夹不到菜?”


    纪归看他,摇头:“不会,我一直坐这个位置。”


    沈易彻又抿唇笑了一下,去到龚淮屿身边,“龚总,你不是不能吃辣吗,要不你坐旁边,那边是菌菇和番茄底料。”


    纪归放筷子的姿势顿住,就见龚淮屿从善如流地坐在了自己对面。


    弯腰坐回位置上,高冉也来了,手中拿了一听啤酒,还是中国的牌子。


    “吃饭前我就说几句,”高冉站在最前面,“小龚帮我们家这么大忙,而且还是纪归的朋友,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昨天问纪归他说你很喜欢菌菇汤,我就想着直接吃火锅或许会让你感觉亲切一点……”


    高冉在前面说,龚淮屿在听到‘纪归说’的时候,便忍不住偏头,去看对面人。


    纪归好像也在看自己。


    意识到这个,龚淮屿心头一动,但又不确定,侧脸自以为不经意的又去瞄纪归。


    龚淮屿对上纪归的视线,对方眼中盛着点不耐,瞧清楚了,其中还带着点无措,一双眼睛挣得大大的。


    龚淮屿回不过神了。


    随即,他又见纪归动了动眼皮,剜了自己一眼。


    第76章 你结婚了? 我已经有要结婚的对象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外婆和龚淮屿很聊的来,觉着他礼貌有内涵,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小纪你要不带着人去外面转转, 小龚第一次来,你作为东道主要好好招待人家,给人家介绍介绍本地的风土人情。”外婆晚上吃的不多,就光看饭桌上的小辈将火锅吃了干净。


    纪归准备起身收拾碗筷, 闻言去瞥对面的龚淮屿。


    他不太想出去转,而且还是带龚淮屿出去。


    纪归没第一时间接话,外婆就抬头去看人。


    “今天就不多做叨扰了外婆, 晚上回酒店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等明天我再过来拜访。”


    外婆闻言笑眯眯应好,身后的护工俯下身来提醒她该休息了, 这才挥手作别。


    纪归晚上还跟邹彦连麦说晚餐的事情, 说龚淮屿表现的很奇怪,很多话和动作都不是他之前能做出来的。


    “他不就是在你面前当惯冯准了, 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你可千万别这种人被迷惑了。”


    邹彦过分警觉了, 纪归也没说自己会对龚淮屿再有什么感情出现, 对面就好像生怕自家羊圈的肥羊要被怪物叼走了一样。


    纪归第二天在花园搭了一个大遮阳篷, 中间遇到了刚和女朋友约会回来的利亚姆, 对方顺手帮忙一起捣鼓好。


    外婆看着好生喜欢, 在花园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下午, 直到日落时分, 听见外面的小路上有车声,探头出去,看见一辆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车, 缓慢靠近。


    纪归被外婆叫的时候,还拿着扫帚在收纳树下的落叶,原以为外婆要让他过去是教他怎么浇花,没想到人指头一指。


    “小龚来了,你快回屋收拾一下,等会儿和外婆一起带人家在咱们这儿逛逛。”


    纪归原本以为龚淮屿昨天说的‘明天再来叨扰’不过是句场面话,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人还真就厚着脸皮来了。


    纪归脸色当即沉了沉,嘴角的笑敛起,绷成一个僵硬地弧度。


    “他昨天不是来过了吗。”纪归开口。


    “你这话说的,他家在苏黎世谁都不认识,人生地不熟的,你和他关系不是挺好的?带着小龚随便玩一玩又没什么。”


    纪归还真不知道,外婆是怎么看出他和龚淮屿关系还不错的。


    昨晚两人面对面吃火锅,对话总数不超过十句,在场可能也就外婆没察觉他们半生不熟的像陌生人。


    外婆可能还在想着自己当时留在罗马,请人吃饭的事情。


    龚淮屿来的时间正好,好像掐着秒表到的,下车后先是看向树下的纪归,看人神色不好,半蹲在外婆面前,和人开口问好寒暄,瞧着竟有几分随和温柔。


    “小纪,快上去换身衣服我们就走了。”


    纪归无奈,拗不过老人,只得垂眸低低应一声,上楼换了条干净的牛仔五分裤。


    推门正准备出去,高冉从一楼上来,给他递过来递过来一个小袋子,说里面装了些吃的,等会儿他下去直接给龚淮屿。


    “是什么?”纪归打开袋子看里面的还有几个精致的包装盒。


    “你外婆今天早起和我一起包的几个粽子,虽然早就过了端午了,但你外婆说想让人家尝尝家里的手艺。”


    看得出来老人确实是很喜欢龚淮屿了,纪归下楼,走出院子。


    龚淮屿依旧半蹲着,面对纪归的放方向,看见人出来了,视线却也没前几次那样控制不住,只看了纪归一眼便收回,起身准备抬手把上轮子推手。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袋子,拎着东西的那只手白细,龚淮屿能清晰瞧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有几道微微鼓起,落在龚淮屿眼里透着几分性感。


    “给你的。”


    温雅而简短的一句话,在龚淮屿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袋子已经塞在自己手里了。


    “是什么?”他没看一眼手里的东西,开口问纪归。


    “你回去看。”


    龚淮屿点点头,到了声谢。


    今天龚淮屿是一个人开车过来,他将车副驾驶座门打开,东西放在位置上,转身问外婆去哪儿逛逛。


    “后面就是立马特河,我们沿着那条街走走,那边夜景很不错。”


    纪归说:“那边晚上人很多,万一撞到摔了就不好了。”


    “不会。”外婆左手拍拍龚淮屿的手臂,“这不是你们俩个都在吗,谁能挤着我。”


    晚间出来散步的人确实多,喧嚣繁华。


    纪归记得小时候自己不开心了,外婆就会带他来河畔的一家手工巧克力店,但现在那家店子已经搬走了。


    纪归慢走在桥上,往那家店的放向看了好几眼,那一家店面已经被茶啡厅取代。


    “想喝咖啡?”


    龚淮屿的声音蓦地从身侧传来,纪归视线移开,转头去看立马特河河面,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龚淮屿。


    龚淮屿还在说:“那我去给你买一杯果茶?”


    什么咖啡果茶的,他这几天都喝腻了,龚淮屿很烦人,纪归只得在他再开口问别的之前说:“不用。”


    桥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擦肩,拍照合影的不在少数,外婆也看见了,坐在轮椅上叫纪归。


    “叫别人也给我们拍几张,小龚在国内工作忙不经常出来玩,多拍点照片留念,等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


    龚淮屿说好,看向纪归。


    这都拒绝的话倒显得刻意,纪归没在说拒绝的话,他伸手,示意龚淮屿把手机给自己。


    龚淮屿在口袋里找了会儿,摸到裤兜的时候,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纪归,小心道:“要不然用你的手机拍?方便吗?”


    纪归说不方便,视线落在龚淮屿的裤子上。


    他今天穿了一条黑色宽松运动裤,布料偏薄柔,能瞧见右侧口袋印出长方形的手机轮廓。


    龚淮屿又在口袋里摸了摸,半晌,只得拿出,屏幕朝上放在纪归手中。


    手机壳应当是一直贴着龚淮屿的皮肤,摸上去有与手温差不多的暖意。


    纪归点开相机,将轮椅把手接过,将外婆护在自己身前,确保没有行人会擦碰到,才抬头指挥龚淮屿站在围栏前摆好姿势。


    路过的人都很自觉的绕开走,纪归专注看着取景框,找到一个最好的角度,再去看手机里的龚淮屿。


    龚淮屿真的很不会摆姿势,不自然的像只木偶人,纪归快门按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叫龚淮屿身子侧一点,头也低下去。


    “小龚长得是真不错,他之前谈过朋友没?”外婆安静看着不远处,手扶栏杆的挺拔身影,问后面的纪归。


    纪归哽住,一时间被外婆的话弄的猝不及防,“……之前听说他要结婚。”


    外婆哎呦一句,“都结婚了?看不出来啊,还这么年轻呢。”


    外婆理解错了,纪归只得再说:“不太清楚结没结。”


    不过要是真结了,龚淮屿的爷爷应当会派人来给他送一封邀请函的,当做是他知难而退后的一份诚心礼物。


    拍了几张纪归就将手机摁灭了,龚淮屿一直盯着纪归的动作,见他结束了,迈大步上前,伸手在纪归面前。


    龚淮屿这动作很奇怪,跟他身上的若有若无钻入自己鼻间的香水味一样。


    “先不着急,再叫别人帮我们三个也拍几张,小纪,你去找个人。”


    纪归发现他今天特别不乖,表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听外婆的话,所以他跟外婆说:“我们就不用拍了吧。”


    “一起出来玩,你们小年轻不就喜欢拍很多照片吗,小龚你说是不是?”


    外婆在某些方面特别执拗,纪归只得再揣着龚淮屿的手机,左右看了眼,看到一对情侣朝这边走过来,上前希望他们能帮忙。


    龚淮屿悬在半空的手放下去,看纪归的背影,在外婆叫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推着轮椅回到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


    “小龚,我听纪归说你结婚了,你不是今年才二十四吗,很少有年轻人这么早就结婚了。”


    龚淮屿眉目间闪过片刻空白,确定外婆口中那个结婚的人说的是自己,干涩的两片唇张了张,才迟缓道:“小纪说的?”


    余光中,纪归和那对情侣往这边来,等到纪归将手机交到女生手里,转身,犹豫片刻,站在自己身边,隔了半米的距离。


    女生看了眼,还没把手机打开,就冲那边站的着两个人道:“后面的男士靠近些,不然挡住后面河了。”


    纪归只得往龚淮屿身边又迈了一小步,紧接着,手臂便贴上一处热源,隔着两层薄不料,两只手臂若有若无地挨一起。


    “可以了。”女生拿起手机,口中念着三二一。


    纪归看向镜头,视线碰上手机壳的一抹淡色,莫名觉着觉着十分眼熟。


    “后面两位可以适当笑一笑,或者说一个笑词也可以。”


    纪归没带隐形眼镜,眯眼想看清楚一点,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他想多了。


    直到身边龚淮屿叫了一声外婆,纪归不懂他这是干哪出,‘外婆’这两个字难道能让他对着镜头笑。


    就听龚淮屿用平常的语调,解释般道:“我没有结婚,目前一直是单身,但是已经有要结婚的对象了。”


    第77章 烟花 “我觉得那孩子对你有点意思。”……


    周围嘈杂, 外婆没有听清龚淮屿的话,只有身边的人能够知道他在说什么。


    或许在龚淮屿和外婆独处的时候,二人说了什么, 反正纪归龚淮屿肯定是故意说出来的,还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纪归没理龚淮屿,他结不结婚跟自己又没关系,莫名其妙。


    他继续眯着眼, 看对面拍照女孩手中的手机壳。


    女孩半屈膝站了半分钟,在纪归脸要快要笑僵之前,终于说声好了。


    纪归立马退开半步, 余光见龚淮屿上前, 道谢后从女生手机里接过手机,看也没看一眼, 塞进了口袋。


    “给我看看刚才的照片。”龚淮屿走过来, 纪归伸手在人面前。


    龚淮屿的样子样子有些犹豫,垂手在空荡的左口袋摩挲半天, 好像转头就忘了方才自己是把东西放在那一侧了。


    纪归也不耐烦了, 双手放在外婆的轮椅把手上, 作势要往前走了。


    龚淮屿叫住人, 双手在两个口袋来回摸, 终于是将手机解锁伸到纪归面前。


    屏幕上是三人背对立马特河站在栏杆前, 明黄的灯光照在身上, 龚淮屿脸上竟难得露出笑意, 虽然看着不太自然, 跟旁边矮他半个头的纪归一样。


    这还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合照。


    第一次照相还是在大学毕业那会儿,两人穿着学士服站在学校门口,纪归拜托邹彦给他俩拍的。


    纪归扫了一眼, 伸手拿过手机,反过来看手机背面——是线条小狗的手机壳。


    指腹在微凸起的团案上擦过,纪归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传出:“从哪儿买的?”


    龚淮屿也垂眸,视线没有落在手机上,而是看手机壳两侧,露出来的四只圆润指尖。


    纪归的手指呈现出淡粉色,看上去气色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上的暖色光线照得。


    “不是买的。”龚淮屿回答,眸光一直移到纪归耷拉在眼尾的几簇短发上。


    发质也是柔软的,龚淮屿手心发痒,动了动指节,忍住没有抬手触碰上去。


    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起。


    纪归听龚淮屿继续说下去。


    “是你送我的。”龚淮屿见纪归没有反应,试探着小声问,“你的还在吗?”


    连手机都换了,留着那个东西还有什么用,于是纪归说:“早就扔了。”


    说完,他将手机递回给龚淮屿,推上外婆继续往长桥的前面慢走。


    只留龚淮屿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匆匆跟上。


    他想从纪归手上接过轮椅,见纪归半点没有离手的意思,讪讪收回手安静保持着和纪归半臂的距离,跟刚才站在一起拍照一样。


    纪归开口和外婆用德语聊些别的,龚淮屿安静听了会儿,只能懂里面一些简单的词语。


    他放慢脚步,重新拿出手机,朝向纪归的背影按下快门。


    夜间,河道两侧的步街道散步人众多,可能是今晚有烟花表演,早早就有人围在栏杆前。


    教堂这个时间早就关门了,外婆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去里面转转坐坐。纪归推着外婆在外面看了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其实这一块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纪归小时候来这边次太多,以至于虽然离开这么些年了,故地重游,依旧没有眼前一新的感触。


    “我给你再买一个?”冷不丁身边传出这么一声。


    龚淮屿这么大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跟在身边,就纪归都快忘了他,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才转过头去。


    不明白龚淮屿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是在说什么:“买什么?”


    龚淮屿喉结滚动,看着纪归又回过去,只留给自己的后脑勺。


    “线条小狗的手机壳。”龚淮屿说,“还有一款白色的。”


    纪归已经有手机壳了,而且他现在一点也没有要再换一个的准备。


    他这次都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让龚淮屿没有下句可接。


    虽说是出来放松随便转的,但龚淮屿没有半点精力分神去看四周的夜景,脑力还在想有什么万能话题可谈。


    坐在前面的外婆也听后面两人没有一点动静,抬手拍拍轮椅扶手,含糊着跟纪归说:“小纪,怎么不跟小龚介绍介绍这些建筑?一路都不听见你们说话。”


    “说话的。”纪归回答,“我们声音小,您没听见而已。”


    “那刚才在说什么呢?”


    纪归面色不改地回,“小龚说他后面一段时间有事情,就不过来叨扰了。”


    外婆啊一声,下意识转身要去看龚淮屿,但身体动不了那么大幅度,只得开口叫了声笑龚。


    龚淮屿也没料到纪归会这么说,愣怔一瞬,接的很快:“后面几天确实有点事,只要有空我就过来看您。”


    外婆口中应着好,“有什么事,叫小纪过去帮忙,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听着,龚淮屿还真看了眼纪归,收回视线笑着说:“好,有事情我联系他。”


    “……”纪归瞥眼人,不置一词。


    “等会儿烟花表演开始,我们再往前逛逛,等时间马上到了再往这边走。”


    越走到后面,散步的人越少,一转头,人群几乎都挤到前面去看马上开始的烟花秀了。


    以前看的时候哪里碰到过这么多人。纪归顺着人群的方向去,想推外婆到一个视野还不错的小露台,中间差点撞到一个闷头夜跑的本地人。


    手臂上忽地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将自己拉了过去。


    下一瞬,轮椅把手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掌控住,在轮椅上的外婆都没感觉到后面的动静,更不知道推自己的人已经换成了龚淮屿。


    还在问纪归还要不要看烟花秀,人太多了,她怕出现踩踏事故。


    “没事的外婆,”龚淮屿另一只手改拽着纪归的衣角,在被人甩开的下一秒,搓了搓发凉的指腹,继续低头和外婆说。


    “旁边咖啡店外面还有位置,可以坐在那边看。”


    顺着龚淮屿指的方向,确实有一家露天台还空着位置的咖啡店。


    纪归率先走到剩下的双人座位前,占了位置。


    晚间的苏黎世气温不及白天高,河面还是不是吹来点风。


    纪归从轮椅后背拿出薄毯子,披在外婆腿上保暖,外婆不太能动弹的右腿上还绑着按摩器,纪归重新调了个档位。


    抬头,却不见龚淮屿哪儿去了。


    “他去咖啡店买喝热饮,说怕你觉得冷了。”外婆跟纪归说,“小龚人挺好的,你是不是和人家闹变扭了,都不怎么跟人说话聊天。”


    外婆现在才看出来,纪归摇头,说两人只是不太熟。


    “我看他对你挺熟的。”外婆眯眯眼,不太相信纪归说的,“他刚才在桥上说的,有没有说他结婚对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没想到拍照的时候,龚淮屿那一句话外婆竟然也听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纪归感觉两颊发热,内心暗说龚淮屿当着外婆说那番话真是莫名其妙。


    “我也不清楚。”纪归说,“您怎么问这个,他看着不像是同性恋,之前在国内订过婚。”


    外婆琢磨着,“在国外待久了,就是有种感觉,我感觉那孩子对你有点意思。”


    纪归心脏砰砰跳,低头捏住毯子,又掸了掸两角,“您想多了,我跟他都不熟。”


    这话他说了两遍,除了这个纪归好像没有更好的借口来掩盖一下。


    纪归给外婆按了按手臂,等到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示意着烟花表演正式开始。


    对面的咖啡店内进出的人繁多,纪归瞥过去,没见透明玻璃内有龚淮屿的身影,便收回目光朝正中央的烟花方向看。


    手机在口袋中嗡嗡作响。


    纪归安静看了会儿远处变幻的光景,伸手在口袋中拿出来看——是邹彦打了视频过来。


    这时间国内已经凌晨了,纪归发现邹彦这段时间,老是喜欢半夜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弹视频,好像他压根不睡觉一样。


    “怎么了?”接通后,纪归见邹彦背景纷乱,看来这家伙晚上又去酒吧通宵喝酒逍遥快活去了。


    纪归问他,“祁聿川怎么不在你身边?”


    “好好地提他干什么!他管不到我!”邹彦冲镜头喉,生怕纪归听不见自己说话似的,嗓门极大,“太久没见你了!跟你打个视频慰问一下!你在干什么呢!!”


    纪归将镜头转向,让邹彦也看看这边的烟花:“在外面散步。”


    “真好看!我下次去苏黎世你带着我玩!”


    纪归发觉邹彦的声音比他这边的烟花声还要大,张嘴将人嗓门小点,自己听得见他说话。


    “不行!”邹彦摆摆手,“我声音太小了我自己听不见!”


    “……”纪归哑然,将自己手机音量键摁到底,虽然现在已经是最小的了。


    “你看我旁边是谁!”邹彦将身边一个男的拉过来,那男人的脸比邹彦的大一圈,这么看着邹彦竟然显得娇柔小巧。


    纪归看着眼熟的一脸,听那人与自己打招呼。


    “樊宇扬?”纪归叫他。


    “好久不见小纪。”樊宇扬有些不好意思,又冲镜头挥手。


    邹彦笑嘻嘻的,“下次可以我们几个一起去苏黎世玩,到时候纪归当导游!”


    对面人太闹腾了,纪归想把电话挂了,自己安心陪着外婆看烟花。


    纪归歪头靠在外婆肩上,外婆也偏过头来看他这边的动静。


    “冷不冷?”外婆伸手摸了摸纪归的脸,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凉意。


    纪归刚想说还好,另一侧脸颊便碰上温热的东西。


    感觉像是纸杯的触感。


    纪归抬眼,就见龚淮屿俯身,望进了自己的眼睛。


    第78章 坏人 “纪归,他是不是说我坏话?”……


    “小纪你人呢?怎么不说话了?”对面邹彦背景已经有人开始嚎叫了, 更像是在KTV一样的场所,反正周围人很多。


    手机摄像头向上,让邹彦只能瞧见苏黎世漆黑的夜空。


    脸颊的暖意让纪归产生片刻恍神。


    龚淮屿背对利马特河, 路灯光线洒在身后,将他的五官半明半昧地隐没在黑暗中,瞧不清,但对方的眼睛乌黑明亮, 就像旁边闪烁彩光的烟花。


    就这样蹲着,不知道和龚淮屿对视了有多久。


    直到脸上虚贴着的热纸杯终于拿开,温暖的热源消失, 只留下还未消散殆尽的一点余温。


    “果茶。”龚淮屿说, 将杯子拿开些,杯身又碰了碰纪归没拿手机的那只手背。


    “暖暖手, 别的顾客说味道也不错。”


    纪归确实有些冷, 也没拒绝,伸手从龚淮屿手上拿过来。


    “烟花很好看。”龚淮屿在纪归身边的空位坐下来, 转头看了会儿河面上不断闪烁的光亮, “明天也会有吗?”


    他这么问, 如果说明天也有的话, 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纪归思忖一秒, “没有。”


    虽然他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再有烟花秀。


    龚淮屿说好。


    手机叫了好一会儿, 这头烟花和周围的聊天声太响, 纪归低下头来喝了口温热的果茶才骤然想起。


    拿起, 屏幕上是邹彦愤怒的面容, 还有旁边樊宇扬小酌一口后,笑着又冲纪归打招呼。


    邹彦冲着纪归挥拳,“你在和谁看烟花呢?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吗纪归?!”


    纪归往旁边看了眼, 龚淮屿也早有所觉,看着纪归的手机,在纪归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又收回。


    不知道为什么,纪归竟有几分心虚,说:“在陪我外婆。”


    “怎么可能!”邹彦嘴上蛐蛐,“我手上那杯饮料是个男人给你买的,你没闭麦,刚才我可都听见声音了!”


    外婆听见手机的动静,转过头来问纪归对面是谁。


    “国内的朋友。”纪归起身,要去栏杆前接视频,犹豫几秒,小声嘱咐龚淮屿照看一下外婆。


    “放心。”龚淮屿目光随着纪归到几步外。


    身侧外婆叫小龚,问他知不知道在和纪归视频的人是谁。


    “和小纪合作开工作室的同学,人不太正经,但很关心小纪。”龚淮屿边说,从轮椅侧面口袋拿出保温杯,在杯盖中到一半温水,拆开咖啡店内多拿的吸管,放在外婆嘴边。


    外婆点点头,温和道:“和小纪关系好的,肯定都是和你一样好的小男生。”


    这边,利马特河对面的林立的一排中欧建筑,灯光明亮,热闹繁华。


    纪归后悔没有带耳机出来,因为邹彦和这边的一家烟花声一样喧嚣,站得离纪归近的几位女生不约而同转头看了纪归一眼。


    “给你看会儿烟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纪归将摄像头反转,手机抬高,冲河面中央举。


    邹彦先勉勉强强说好吧,随后:“卧、槽!”


    纪归被他一惊一乍弄地神经要绷不绷,骂他神经病。


    “你把手机往左边照一点!”


    纪归听话往左侧去,“这样视角好一点?”


    “我看看,”邹彦声音小了点,像是在思考,“……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纪归没听清,不明白邹彦一会儿咆哮一会儿又文静是不是午夜的酒精上脑了。


    纪归问:“什么?”


    “……龚、龚淮屿!!”邹彦在对面尖叫,“你小子——”


    话说一半,纪归直接挂断。


    对面半蹲在地上的人应该是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了,朝纪归这边看过来。


    随后,纪归皱眉回来,龚淮屿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本不想作声,但在纪归重新坐在椅子上后,还是出声问:“邹彦找我?”


    “没有。”


    简洁的话,龚淮屿知道现在最好不要在跟纪归说话,回头看了半天烟花,但还是忍不住偏头:“他说我什么?”


    纪归不耐烦,闭口没接龚淮屿话。


    “他说我坏话?”


    纪归原先舒展开的眉头又绷住,“你是什么好人吗,说你坏话不是很正常。”


    心里有准备纪归会回答什么,但听后者毫不犹豫说出来,龚淮屿还是心头一滞,缓了缓接话:“嗯,我知道,以后我都改。”


    跟我有关吗。纪归心想,缄默不言,又安静去看表演,但就感觉衣摆被不轻不重扯了一把。


    是外婆,正仰头瞪他。


    外婆这个姿势会很不舒服,纪归下意识伸手去扶她的脖颈,手掌被果茶杯暖的温热,帮外婆揉捏几下。


    “怎么说话的小纪,快给小龚道歉。”外婆小孩似地撇嘴,冲龚淮屿点头。


    刚才他那一句话说的中文,忘记外婆在旁边能听懂了。


    纪归徒劳张嘴,伸舌头舔过唇片,刚想听外婆话,跟龚淮屿说点什么。


    不料,后者快他一步说:“关系好的朋友都这样,偶尔会互相调侃。”


    龚淮屿说的一本正经,纪归站在一旁安静听他扯。


    烟花秀在二十分钟后结束,人流太多,纪归三人在露台等街道上来往的人少大半,纪归起身,推外婆往回走。


    路上一阵静默,外婆也累了,难得没有开口跟龚淮屿聊这聊那。


    从利马特河走到家不需多时,纪归老远就见龚淮屿的车停在大门口,路边的夜灯亮着,隔壁利亚姆家更是灯火通明,瞧着是利亚姆父母回来了。


    一道惹眼的身形站在车子旁打转,低头连续扫好几眼手机,又侧脸看过来。


    沈易彻见着龚淮屿,快步走上来,率先躬身与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打招呼。


    纪归奇怪,出门之前好像没有见着沈助,人现在过来了。


    龚淮屿要送纪归进门,沈易彻也跟在后面,没开口说他这么急匆匆从来有什么事。


    “小龚明天还过来玩吗?”护工出来,接过轮椅,推着外婆上门口的缓坡,外婆说了声等一下,调整轮椅的方向,对着两步开外的龚淮屿。


    龚淮屿收回一直看着纪归后脑的视线,与外婆笑笑:“明天不一定,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后面有空一定过来探望您。”


    沈易彻也来了,看样子肯定是不小的事情,纪归散步的时候借口说龚淮屿后面没时间来,现在还真一语成谶。


    “好,你有空就过来玩。”


    目送纪归紧随其后上了台阶,纪归双手撑在木门边缘,关门前抬眼与龚淮屿对视片刻。


    龚淮屿总觉得他好像是有什么想跟自己说的,迈腿上前一步,但下一秒,“咔哒“一声,关门后紧接着便是落锁声。


    花园内的小路灯照着脚下的石板路,内里栽种的植物繁多,但看着没有日光下那么鲜艳夺目。


    纪归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之前同居的时候将家里的花园专门留出的一角打理的很好,他每次出门前都能看到那一片鲜活靓丽的光景。


    自从纪归离开之后,龚淮屿试着打理过,但养死了几株红玫瑰,龚淮屿便专门请了个园艺师过去,但是后面他也很少回家了,也不知道现在纪归的植物被养护的如何。


    “老大,我们走?”沈易彻出声叫龚淮屿,见人抬脚朝大门口走,匆匆跟上。


    车内闷热,沈易彻坐上驾驶调节车内温度,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击几下,递给后坐的龚淮屿。


    “龚老知道我们拉投资准备单干的事情,现在放话,不让行业内任何一家公司再与我们谈合作。”


    龚淮屿大致扫了眼短信内容,将手机关了放在一边,示意沈易彻开车回酒店。


    “之前的合作商下午点电话过来,有一家意思是不愿意冒险跟我们继续谈下去。”沈易彻透过后视镜看龚淮屿,后者面上没有半分拨动,他不由得再叫人一句。


    车内空调打的有些低了,龚淮屿降点车窗,外头的风徐徐灌进车内,吹得额前发丝纷乱飞扬。


    一时间,车内唯有风与物碰撞摩擦声,龚淮屿吹了会儿,将车窗重新升上去,方寸内又陷入寂静。


    “没事的。”龚淮屿摩挲口袋里的一板药片包装,淡然开口,“有人在想该什么帮我们,该怎么做就继续,不是多大的难题。”


    沈易彻一说便明了,点头,继续安稳开车。


    龚淮屿自从晚上出现,面上便一派松弛温和,瞧着心情很不错,想开今天晚上和纪先生相处还算愉快。


    半晌,沈易彻问人:“那你明天还来吗老大?”


    “来。”纪归不太想看到他,而且这么短时间内频繁出现在纪归面前就怕适得其反反遭纪归厌烦。


    他明天来远远看一眼就走。


    “老大,我刚在站在门口,住在纪归对面的那家邻居正好开车回来。”沈易彻看了眼车外的后视镜,继续道,“他们给纪归母亲带了些东西,我远远还听着,他们这周末还约纪归一家出去健身聚餐。”


    “健身?”龚淮屿顿了顿。


    “说是语气去游泳,纪归母亲答应下来了。”


    龚淮屿垂眸思忖片刻,听沈易彻在前面很自觉开口询问:“需要我帮忙准备一套泳衣吗老大?我知道一款,是那种上下连体,但穿上雄性荷尔蒙爆棚的。”


    “老大你穿上,纪先生肯定一直盯着你看。”


    前面等红绿灯的功夫,沈易彻又在手机上找了他说的泳衣,给龚淮屿看。


    沈易彻知道的花样还挺多。


    龚淮屿低头往自己的腹部瞟一眼。


    纪归说过,他很喜欢自己的身材。龚淮屿抿了抿唇,心口一阵燥热。


    龚淮屿良久才说,“买一套,谢谢。”


    第79章 溺水 这俩人光看着,还真挺配的。……


    高冉想让纪归下周就回国内工作, 家里有护工帮手,照顾外婆的也不需要纪归操心,高冉溯纪归需要以工作为重。


    外婆也跟纪归这样说, 想来两个人是私下也商量好的。


    纪归定了四天后直飞上海的航班,虽然中转的机票会便宜很多,但纪归不想在路上耗费太多时间,他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半个月,不着调的邹彦把工作室弄成什么样子了。


    在走之前,隔壁利亚姆一家邀请他们周末一同去外面游玩, 地点在一处室外游泳池, 听说那边设施齐全,运动累了还可以在一旁野炊或是做些别的活动。


    两家人都喜欢中餐, 利亚姆父母便在出发前一天晚上, 过来帮忙准备了不少便当。


    翌日一早在门口清点完要带的物品便出发。


    纪归找不到自己的驾照,高冉又很久没开车了, 所以纪归家里的车是利亚姆过来开。


    到地方, 拿了柜子钥匙便进室内换泳衣。


    从单面可视玻璃后, 可窥见外面几个形状不一的巨大游泳池。这个点外面竟然没人, 只有几位安保员坐在草坪上打瞌睡。


    “等会儿比一比?”利亚姆已经迅速换好了衣服, 脑袋上顶着个墨镜, 腰间一条豹纹短裤衩, 看着有些非主流。


    纪归摇头, “我小时候在深水区溺过水, 后面游的少了,况且你天天健身,我可比不过你。”


    包里还装了一瓶防晒霜, 纪归想了想,还是拿出来挤在身上抹开。


    “你也该多健健身,你看你这瘦的。”利亚姆捏捏纪归的胳膊,啧啧,“你可能一拳都打不过我女朋友。”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至少很健康。”纪归不为所动,低头涂防晒。


    利亚姆股着自己手臂上的肱二头肌,肌肉线条壮实显眼,他问纪归:“你是伟大的艺术家,快看看我的身材怎么样?”


    纪归观赏后认真评价:“我觉得蛮好的,能看出来你一天起码十个小时泡在健身房。”


    “谢谢,虽然你有点敷衍。”


    纪归摇头:“每个人这方面的喜好都不一样,所以每个人都是艺术家,你的身材只要你和你的女朋友喜欢就好。”


    利亚姆琢磨着纪归的一番话,最后点头,右手打了个响指:“我女朋友确实很喜欢!”


    利亚姆的父亲在出口叫他们俩换好衣服就出来,纪归再往脖子上涂了一层防晒,披了块长浴巾在身上,和利亚姆并肩往外去。


    外头的阳光直晒在皮肤上,暖暖的,跟冬日里温度消散一半的热水袋似的。


    利亚姆没有被这太阳刺到眼,反而偏头去看纪归时,被他裸露出来,白到快发光的皮肤晃了一晃。


    他想到刚才和纪归说的那个话题,又开口问纪归:“那你喜欢什么身材的?”


    纪归还真仔细思忖起来,目光看向水池,应当是在回忆什么。


    “那种脱衣服有料,整体肌肉线条不夸张的流畅,有点类似米隆的雕塑。”


    说完,利亚姆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个掷铁饼者?”


    纪归说是。


    他们选的这块池子不深,水位一米七上下,游泳池里就利亚姆吭哧吭哧来回游,纪归下水两秒觉得凉,很自觉上岸,重新披上毯子,开始给利亚姆计时。


    水里的人浮出头,喘息问纪归几点了,说话的时候还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快十点了。”


    “奇怪了,今天怎么没有一个人来,难道我们是买了包场?”话音刚落,视线内便出现陌生的一道陌生身影,“搞错了,来人了。”


    纪归见利亚姆双手撑着泳池边缘,利落起身,拿旁边的毛巾随意擦擦脸上的水。


    他将手边的运动饮料递过去,“阿姨说让你多喝点,他们前几天网购买多了。”


    “好吧谢谢。”利亚姆接过,很是无奈地耸肩,随后向后面的遮阳伞抬下巴,“咱们去哪儿躺会儿。话说这种感觉真爽,跟在海边度假一样。”


    纪归应声,一只脚撩过依旧冰凉的水面,攥紧肩上快要滑落的浴巾。


    后面利亚姆突然开口:“唉纪,你看那个男人,感觉跟你喜欢的掷铁饼者是一个类型。”


    利亚姆说的太抽象,纪归懵着转身,寻利亚姆说的方向看——


    男更衣室门口,两个身量不一的人朝这边走,稍微矮点的穿着这边的工作服,抬手示意身边的男人跟他走。


    慢一步跟在后面的男人身上披着跟纪归一样的浴巾,虚搭在宽肩上,内里穿的是修身的黑色连体泳衣。


    肌肉与胸腹肌蕴藏在一块单薄的布料下,曲线优雅柔和,并不显得过分结实,但一眼便能瞧见布料凹凸产生的浅淡阴影。


    这人穿得严实,但被包裹住的皮肉引得人不住遐想。


    纪归在下一秒收回视线,迈出的脚收回,时间在他身上倒流似的,重新坐回了泳池边缘。


    “你怎么又坐回去了?”利亚姆不明所以。


    纪归脱下浴巾,脚指尖又触了几下水面,说了句我随便游会儿,一鼓作气,鱼一样滑进水池里。


    扎进水用力过猛了,纪归潜在最底下,前胸几乎是贴在泳池瓷砖上往前游。


    刚开始水压瞬间席卷全身,让他胸口窒息。


    纪归咕噜咕噜吐出一连串泡泡,又在水底安静沉了会儿,直到那种刚下水的不适感消逝,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憋段时间,双手双脚狗刨一样的慢慢往前进。


    身后的水发出“咚”一声巨响,纪归浸没在水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种岸上的人往泳池里抛下一块巨石的动静。


    纪归有些憋不住了,张嘴,又是咕噜咕噜地吐气,手臂开始向上划,想着浮出水面呼吸口新鲜空气。


    冰冷的水中忽然冒出了一股热意。


    那温度竟还是移动的,纪归清晰地感受到热源正往这边靠过来——


    脚腕碰到了一只钳子,那力量转瞬即逝,在纪归昏头转向的时候,东西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腰腹上。


    旋即,一阵突兀的大力猛地将自己往上提!


    “噗!”


    纪归这场面吓得内心一慌,脑袋浮出水之前灌了口水,但他没下意识咽下去,而是等自己终于接触到空气后,朝着面前喷去。


    水扎眼睛。


    纪归半天睁不开,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抹去他眼睫上挂着不断滚落的水珠,纪归才呼着气眯开眼。


    入眼是龚淮屿放大的一张模糊脸,刚才看像是特意凹过造型的头发现下全湿了,紧贴在额角和两鬓,几绺还嘀嗒掉水。


    纪归清晰地感受到几滴微凉的水珠落到自己肩上,接触到地方不冷,取而代之的竟是滚烫的温度,跟龚淮屿还扶在自己要上的手一样烫。


    纪归想到这儿,浑身一个激灵。


    他倏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就像他贴在面前人怀里一样。


    烫手般立马推开龚淮屿,纪归不解气,在水底下的脚抬起,踹到龚淮屿的小腿上。


    纪归下意识骂道:“神经病吧龚淮屿!”


    “你感觉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纪归瞪着龚淮屿,后者低下头,胸前起伏剧烈片刻,又慢慢重回平静。


    纪归气的不轻,转身朝岸边划水往前走。


    龚淮屿见状紧随其后,毫无防备地看到纪归背后大片裸露的纯白,蝴蝶骨随着他双臂的动作,有规律而性.感地起伏。


    在目光混浊前不自然偏开头,龚淮屿咳嗽一声清嗓子,语气镇定地与前面毫不知情的纪归道:“对不起纪归,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溺水了才这样。”


    纪归还在奋力地往前划。


    他耳朵有点进水了,朦朦胧胧地只能听见杂音绕耳。


    真是倒霉。纪归想,和龚淮屿遇见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泳池里两人一前一后出水,利亚姆带着墨镜,手中端着饮料杯在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还冲上岸的纪归吹一声悠长的口哨,像是哪个地痞流氓。


    “纪,感觉如何?”


    纪归拿过搭在椅子上的毛毯,又将自己过了浑身个严实。


    “什么。”纪归不去看后面跟上来的人,瞥一眼仰视自己的利亚姆。


    “那男的是不是挺有料的,你刚才在水里摸到他没?跟掷铁饼者区别大吗?”


    纪归缄口不言,喝了酒水,压下心里那阵慌乱过后产生的气,开口问利亚姆:“他下水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一下?”


    利亚姆做了个阿门,“上帝,我也不知道他是去救你的,而且他当时‘欻’一下扎水里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利亚姆撅嘴,冲纪归身后:“来了,你的艳遇。”


    好在龚淮屿听不懂德语,纪归和利亚姆一字一句说:“他是我前男友。”


    难得利亚姆石化了,墨镜后面的眼睛瞪大,挺尸一样直起身,视线在纪归和后面人身上来回瞟。


    “不得了了,他怎么还追你追到苏黎世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背后龚淮屿小声叫纪归的名字,整个人淌水,泳衣不料紧贴在皮肤上,身形轮廓线条更加明显。


    利亚姆来回看了良久,没开口说出来,只是心里分神想。


    这俩人光看着,还真挺配的。


    第80章 关心 我跟他说,你上高中打过群架……


    谁都没想到龚淮屿竟然也来游泳, 而且还提前把场子包下来了。


    纪归知道后心里竟也没多大意外,感觉这会是现在的龚淮屿能干出来的,固执无聊, 总爱干一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他坐在高冉身边避阳光喝冷饮,就听龚淮屿离得不远,在和外婆聊天,说话声音小, 纪归听不清。


    本来外婆是不该来的,行动不便,怕中途出意外, 但拗不过老人喜欢热闹, 众人都像保护国宝一样小心。


    苏黎世今天出着大太阳,但气温一直徘徊在二十度上下, 不冷不热。


    纪归出水后还觉着有些凉, 坐在躺椅上,感受身体一点点回温。


    刚才水里那出动静不算大, 出了就在池子旁边的利亚姆, 其他人都忙着将带的食物摆在野餐布上。


    龚淮屿的声音恭恭敬敬的, 纪归听久了有些烦, 偏头试图清清耳根子。


    纪归闭着眼, 脑海中划过众多杂乱场景, 从罗马的咖啡厅, 想到十多分钟前的景象。


    泳池的水太冷, 但龚淮屿身上很暖, 后者将自己搂着的时候,他慌乱中好像右脚踹到了什么硬物。


    纪归仔细想了想,半天都猜不出那是什么, 睫毛微动,睁眼朝外婆的方向看——


    龚淮屿正接过护工手里的玻璃杯,往温水里插了根吸管,递到外婆嘴边。


    顿了顿,纪归去看高冉,不想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纪归一时间有些愣怔,下意识朝龚淮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你外婆的毯子,给她拿过去盖上。”高冉转头示意纪归起身,又问,“你怎么脸这么红?”


    接过东西抱在怀里,纪归抬手,指腹碰脸颊,还真有些发烫。


    “游热了。”纪归说。


    “游了几分钟就累了?要经常运动,等过几天回国你在附近健身房办张卡,每周去跑跑步。”


    纪归想起之前邹彦给自己办了□□身房的年卡,前面邹彦每天都提醒他,后面这家伙和祁聿川混到一块儿去了,每天不催他了,自己也就开始变懒了。


    身上的长毛巾已经半湿,披在肩上不舒服,纪归摘下来,从脚边的筐里又拿了块新的重新披上。


    “我们小纪后天要也要回国了,你们到时候可以一起走,路上相互还有个照应。”纪归听见外婆说。


    “后天的票?他没跟我说,小纪是几点的飞机?”


    纪归快步上去,想开口打断这两人关于机票的话题。


    但外婆快自己一步,道:“一早上的,我也不太清楚是哪躺,我把人叫过来你问他。”


    外婆说完一转头,就见纪归正朝这边过来,脸和脖子还有些红。


    “小纪。”外婆招手,“刚刚还在说,你后天几点出发?”


    龚淮屿给纪归让开位置,自觉走到旁边,看着纪归半蹲下来,将怀里的毛毯给外婆披在腿上。


    纪归一截白净脖颈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有水珠闪烁,龚淮屿安静低头看着,等纪归开口。


    “怎么了外婆,你要去机场送我吗?”


    纪归抿唇笑了笑,微抬下巴,看着外婆的眼眸亮亮的,唇片也是刚运动过后健康的红色,俯视角度看过去,显得年龄更小了。


    外婆右手现在能小幅度动弹了,攥住纪归放在自己膝上的手指,摩挲几下:“外婆倒是想一直送你到上海,你在路上的时间太长了怕不安全,刚好小龚过几天也要回去,想着你们两个可以路上做个伴。”


    纪归抬眼又去瞥龚淮屿,外婆在场,他不好说些什么别的话,只是:“龚淮屿跟我不是同一天出发,而且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坐飞机,很安全的。”


    龚淮屿在旁边打岔:“我也后天走,机票还没买。”


    “我买的那一班航班没几张票了。”


    龚淮屿道:“下午直飞的那一班?”


    纪归没开口理,歪头靠在外婆腿上闭眼假寐。


    “小龚去前面吃点东西再游泳吧,他们昨天做了很多吃的。”


    龚淮屿说好,走之前又看眼纪归。


    下午纪归只在旁边小孩子玩的潜水池里来回走了几圈,上岸回换衣间套了件短袖,回躺椅上睡觉,中途利亚姆经过,给他鼻梁上架了个墨镜。


    “你前男友还挺厉害,刚才你去换衣服,他竟然赢了我两局。”


    利亚姆高中的时候是校游泳队的,说这忍不下真的口气,跟纪归道:“等着纪,我一定帮你赢了他。”


    纪归想说算了,出来玩随便一点好了,然而利亚姆转身就走,走到龚淮屿身边,用带着点口音的英语跟龚淮屿说比赛。


    利亚姆父母喜欢看戏,晒着太阳跟站在岸上的两人加油。


    “纪你过来当裁判。”


    纪归其实不太想过去,龚淮屿的眼神总让他变扭,但利亚姆转头来对自己眨巴眼睛,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让纪归不好拂了好友的热情。


    纪归打开手机的秒表,在两人同时跃下水后开始计时。


    “年轻人啊,争强好胜。”利亚姆爸爸在后面品酒,站起来看泳池里的两位,跟纪归说话,“你那位朋友还挺厉害,利亚姆都游不过他。”


    “确实。”


    纪归想到龚淮屿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式教学,好像确实什么都会一点,加上他聪明,什么都能学的拔尖。


    “你朋友刚刚还问我你小时候的事情,对你挺关心的。”


    纪归愣怔一瞬,想到外婆让龚淮屿去吃点东西,他们应该是在那时候说的,道:“问我什么?”


    “你上学的一些事情,比如你小时候乖不乖,在学校有没有什么趣事,他听得很认真。我跟他说你上高中和利亚姆一起打群架,你还记得不哈哈哈哈。”


    纪归扶额,“当然记得,您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好丢脸。”


    高中班里转来几个社会学生,看纪归是班里唯一一个黄种人,故意趁班里没人的时候往纪归桌上扔垃圾,纪归跟老师说,放学那几个人专门在纪归回家路上堵人。


    利亚姆天天跟纪归上下学,高中的时候人就长得牛高马大,二话不说冲上去揍人,对面人多,纪归报了警也闷头冲进去拿书包砸人。


    高冉当时不在家,最后还是利亚姆父母过去接他们俩回家。


    利亚姆父亲哈哈笑,“除了这个想不到别的有什么更值得讲出来,而且我觉得你们做的很好。”


    纪归有一搭没一搭和人聊天,知道小腿感受到水花溅射,才低头去看泳池的状况。


    泳池边,带着黑泳镜的龚淮屿率先浮出水,站直身体,水面只到他的胸部,水下波动起伏,其实龚淮屿的泳衣遮住了大多皮肤,只有两双长腿裸露的肉色多些。


    直到人利落的从水中出来,膝盖上的一小块淤青在纪归视线内闪过。


    纪归反应过来,上午和龚淮屿在池子里,他好像踢到的是龚淮屿的腿 。


    “又输了。”纪归就听利亚姆父悠悠评价说,转身又往回去,“这下人估计就老实了。”


    利亚姆手刚碰到池壁便抬头看旁边的人,游的时候他就感觉到纪归前男友这次好像卯足了全身力气,比开始比的那两场认真多了,好像是特意要再纪归面前表现一下。


    技不如人,利亚姆摘了泳镜去寻找已经不在池子里的人。


    龚淮屿到终点都没看后面的利亚姆,撑着身体起来,两步就走到还在发懵的纪归面前,身上带着寒气,离纪归半米的距离,对上纪归的视线。


    “能看一下时间吗?”龚淮屿开口,视线落在纪归手上的手机屏。


    纪归只得低头看了眼,念出来:“三点半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几秒,纪归莫名其妙地再瞥了眼龚淮屿,不知道这人怎么还不走,就听龚淮屿说:“好,那我这一圈游了多久?”


    纪归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龚淮屿原来是在问他计时的时长。


    顿了顿,纪归复又垂眼,频幕上秒表数字不断增加,眼看着已经到五分多钟——他忘记掐秒表了。


    “可能,”纪归随口,“两分钟左右吧。”


    龚淮屿说好,站在原本利亚姆父亲站的地方不动了,和纪归一起等利亚姆上岸过来。


    “你别站我身边。”半晌,纪归开口,说完还往旁边挪半步,两人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


    “我带了桂花糕,外婆说很好吃,等会儿你去尝尝?”


    “不想吃甜的。”纪归拒绝。


    龚淮屿说好,“还有准备了点小龙虾,让这边的工作人员拿去热了,蒜蓉味的,你之前很喜欢吃。”


    上大学那阵,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开了家小龙虾店,纪归有时候等龚淮屿下课,就拉着人去那家排很长的队。


    龚淮屿想到,那时候在点在外面等久了,纪归无聊就会拉着他的手指,攥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


    龚淮屿说:“味道和之前学校旁边的那家店一样,等会儿你尝尝?”


    “我现在不喜欢吃龙虾了。”


    纪归觉得跟龚淮屿说话很费劲,他难道不知道,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会拒绝吗,上赶着来贴冷凳子,这让纪归想到自己之前面对龚淮屿时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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