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收复历州
金焕登知道虞煜肯定会趁着安存德身死之际发兵历州,可他没想到,对方竟连一刻都等不了,本以为连夜离开锦州相近的水域,来到巨川的中心水域的他们可以暂时休整一下,可才刚吩咐士卒们暂停行船,生火捞鱼,却不料烤鱼还没入口,就看到后面追击而来的敌军。
看对方人数不多,又是一个女人带队,他本想在这里与他们对上一阵,好消一消自己在锦州渡满腹的憋屈,若能趁机将姜固之女,大雍的太子妃活捉,那么自己在戎狄的地位也势必会再上一个台阶,可其余人一见锦州来兵,就吓得开始仓惶而逃,害得先行拉开阵势的他被迎头一波痛击,虽然勉强从其枪下逃命,但由大汗亲自赐予他的巨弩却被姜泠夺了去。
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他也不敢再起将她俘虏的心思,趁着她追上其余反王与之交战的时机,迅速的向着历州逃去,没想到刚刚踏上明州的土地,就听到天下传扬太子歼灭众反王夺下历州的事迹,顿感死里逃生的他忍不住一阵胆寒,开始忧心起对方来日攻打明州的事情来。
陆战不比水战,他虽然自信陆地作战自己绝对不逊色于虞煜,但在锦州一役中他损失惨重,出征前所带五万兵马,随他逃回来的却不足千数,折损在其中的,不乏他从戎狄带来的勇士,若虞煜刚至历州,就要对明州发起攻击的话,他想了想对方那些神乎其神的武器,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胜算难测的,为求稳妥,当即就修书一封让亲信秘密带往戎狄,寻求大汗的帮助。
“太子妃夺下历州了?!”
刚刚被虞煜召集到议事厅商议事情的群臣也没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好消息,当初虞煜不顾劝阻质疑让姜泠带兵前往收复历州的时候,他们都颇不赞同。
虽然安存德的死亡确实是夺下历州的一个契机,但就算没了安存德,历州之中余留的守军也不容小觑,怎么也得在战后休整一二,修补战船整备大军前往夺城才稳妥,区区两万人还长途涉水,沿路还有逃亡的反王残部,让他们着实为这位才见面的太子妃安危担忧,偏偏虞煜和姜泽都对她信任有加,而本人更是信心满满的立下军令状,断绝了他们所有劝阻的途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凭借着这两万人马,夺下了历州。
“千真万确。”
虞煜将姜泠派人送来的书信递给他们一一传看,欣赏完众臣脸上的惊叹之色后,才将此次集议的事项道明。
“姜泠以少胜多夺下历州,同时荡除了前来围剿我军的反王残部,我欲下旨封她为左将军,金印紫绶,位如上卿,以彰其功绩显赫,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虞煜此言一出,莫说其他人,就连姜泽也有些发愣,倒不是因为姐姐的官职突然跃居自己之上,而是没想到虞煜真的会让女子入朝为官,虽然他在创办学府的时候就提过此事,但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因为入学的女子们大都是奔着医女去的。
不过他对此倒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自小与姜泠一起长大,他可从来没生生出过女子不如男的想法,反而觉得有些职位,让女子担任的话,远比男子来得合适。
“殿下,大雍从来没有过封轶女子为将军的事情,更何况太子妃身份特殊,有母仪天下,稳定后宫之责,您将她封为左将军是对她身份的贬谪和不认可,此举不可取。”
姜泽的同意在虞煜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不是傅泓而是卫衍,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只是在听了卫衍的反对意见后,他又忍不住满头问号,怎么一副自己给的职位配不上姜泠的样子。
他倒是想直接封她为大将军,让其与父亲肩并肩,可思及职务封轶不能太过随心所欲,还需要考虑到论功行赏,这才往下压了几个品级,虽然依旧惊人,但凭她为大军打开前往中原之路的这一功绩,也不为过。
“那封大将军?”
试探着问了一句,收获了卫衍一个克制的白眼。
“殿下,什么职务都不可取,太子妃乃臣子主母,焉能再为臣子,您大可请教一下傅司徒,是否于情于理都不合。”
卫衍并没有参与此次巨川之战,而是代替虞煜留守扶风,配合晏俭臣做好大军的补给,因此并没有亲眼见过他们这位太子妃的英姿,但从他人描述和摆在眼前的功绩来看,也能知道其能力绝不在胞弟姜泽之下,他倒不排斥女子为官,只是觉得后宫为官不妥。
“我不觉得啊,太子妃能力出众,又建此奇功,只要武将们无异议,那么殿下想封轶其任何职位,我都是赞成的。”
“傅老头,你!”
原本以为傅泓会和他意见相同,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
“大司农,殿下和娘娘本是一体,现今贼人四起天下分崩,正是齐心协力克复中原之时,娘娘有能力有战功,位处前朝要比深居后宅的作用更大,何必要计较这些微末细节。”
傅泓在此事上倒是看得极开,反过来劝说卫衍看开点。
乱世已经持续了三年,中原各地纷争不休,人口早已折损过半,遇到有能力者抢都来不及,哪里还有资格挑剔男女,危难起来,就连他这年近古稀的老者都要披挂上阵,哪能拘着能力出众的太子妃深居内宅呢。
“可殿下还没有后嗣啊!”
卫衍是真的着急,皇帝没有子嗣是很严重的事情,尤其还是太子这种处境,在嫡系血脉完全死绝的情况下,他要是一直没有一个继承人来安抚朝臣的心,会让大家觉得这个政权不靠谱,从而导致人才流失或政局动荡,也会让一些本来打算投奔的人因看不到未来而放弃效忠,所以他觉得太子妃的首要任务可不是开疆拓土,带阵冲锋。
“噗——”
“咳咳咳!”
此言一出让虞煜和姜泽都大受震撼,当即一个喷茶一个咳嗽了起来,他们哪里想到卫衍反对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难怪之前一直想要迫切的寻找姜泠,只是两人都知道姜泠抱着解除婚姻的念头,他的想法注定一场空。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傅泓嫌弃的看了一眼失态的虞煜和姜泽,开始琢磨起卫衍话中的深意来,其他人也满脸都是赞同之色。
“天下未定,何以为家?我并不想在此时诞下子嗣,众卿不必考虑这许多。”
意识到即将大事不妙的虞煜急忙出言打断了他们的沉思和琢磨,为此还不惜抄袭了一下名人名言,力求让自己的话语更有信服度。
“殿下,万不可因噎废食,国事为重,但子嗣之事也不可轻待,河山千里,得有后继之人,两者大可并驾齐驱,无需分出先后。”只是闻他此言,不仅傅泓和卫衍,其他臣子都纷纷出言劝谏。
“就算此时我有子嗣又如何,稚子娇嫩,如何渡过这颠沛流离的乱世,诸位莫不是忘了太祖往事,孝穆皇后就因在战乱中连失三子郁郁而终,太祖晚年也因此数度垂泪,我不想重蹈先祖覆辙,孩子还是降生于太平之时为好。”
“殿下!”卫衍还想再进言,却被一旁的傅泓摇头示意,想想虞煜连太祖都搬出来了,想必是铁了心的,太操之过急只怕适得其反,反正太子妃已经回来了,留待日后再慢慢相劝,总能让他改变主意的。
倒是在此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姜泽让他多看了几眼,事关太子后嗣,按道理应该是姜家人最为着急的,却见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打量的目光后对他露齿一笑,暗叹果然没成亲就是小孩心性,不知其中的深浅,要是姜固在此听闻殿下此言,只怕再好的性格也要将桌子劈烂两张,让殿下知道他们姜家人不好惹,思及此,顿觉太子妃爱打战也是好事,太子对她职位的封轶也能侧面反应对其的重视,随他去吧。
想通之后的卫衍不再反对,行了一礼就退回自己的坐位处,岑柘等人虽觉虞煜在子嗣上的想法不妥,但战斗力最强的傅泓和卫衍都败退了,他们也就不继续讨太子的嫌了,表面应诺,心底的想法却和卫衍一样,反正太子妃已到了殿下身旁,只待来日水到渠成即可。
见文臣不再有意见,虞煜想起傅泓刚刚说的话,又再次询问了武将们的意见,面对姜泠独得一州的功绩,只在锦州小打小闹过的武将们哪敢有什么意见,一致认可了姜泠的功绩能封左将军。
他们对此虽有羡慕,却也不嫉妒,相信虞煜既能封赏有功的太子妃,也一定不会忘记他们这些臣子,中原各州郡散作一团乱麻,建功立业的机会还在后面。
经过众臣的全票通过,尚在历州还未回转的姜泠就获封了左将军一职,跃居成为虞煜军中武职最高者。
第112章 第112章 灭国之计
商议完姜泠封轶一事后,虞煜又继续和群臣讨论此次集议的第二件事情,迁军历州。
这倒是众人在得知历州被收复后最关心的问题,毕竟他们的主旨是光复大雍,锦州的日子虽好,却只是偏安一隅,要是一直困守在此处的话,对他们的事业并没有任何的推动作用,所以在听闻姜泠收复历州之后,他们每个人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大军迁移过去,牢牢把住历州这个据点,以此向北推进。
关于迁军一事,就算虞煜不提,他们也会主动进言,如今一听虞煜主动提及,再没有不答应的了,若是要拿下中原的话,历州的位置可比锦州好太多了。
只是,锦州位置特殊,外有百濮虎视眈眈,内有见风使舵的世家大族,若是他们的大军一旦撤出锦州,这二者必会趁着州内兵力空虚之时卷土重来,虽锦州之上多有利器加持,但也抵不住他们里应外合之力,而那时他们的大军又身处历州,前来援助又要数日之久,只怕赶到锦州渡的时候,自己手中修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已经开始防御自己了。
历时三年的精心图治之地,一朝转手于他人,这是想想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来日打天下,还需要锦州的矿山和粮仓来维持大军的用度,还有在太子手中才出现的学府、书籍和造纸术,也是今后他们在中原立足的一大根本,眼看人才和钱财都即将转化,哪能拱手送人。
迁军历州是势在必行之事,但锦州的安稳也是不可忽视的。
从可以重回中原喜悦中清醒过来的众人,又开始冥思苦想可以在大军离去后依旧能让锦州维持现状的方法,只是想来想去,都觉得州中世家易矣,外敌百濮却着实难除。
虽然对方在上次战败后就再无动作,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觑觎锦州之心不死,一旦他们将重心放在中原,对方趁虚而入必是定局。
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他们无法再对大雍出兵。
“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因姜泠此去只点了韩破山一将相随,骂人不如其难听的温荣就留在了锦州,现也坐在武将之列听令,见群臣对百濮有些束手无策,想起以前从家中藏书上看过的百濮风物,忍不住出言献策。
“不知温将军有何妙策?”
见温荣发言,虞煜和群臣都来了兴致,虽然都明白一般说“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大多都是不当讲的,但抵不住他们好奇太子妃的部下会献上什么样的计策。
“我年少时曾在一卷《风物志》上看到过有关百濮的描述,他们虽然共推女君为主,但其中大小部族林立,分管自治,很容易滋生出不臣之心,我看的那卷书中就有女君为了稳定政局,曾十日内以谋鸠杀大小首领数十人的记载,双方矛盾源远流长,只是百濮的女君一直牢牢掌控着兵权,而各部族又因文化和信仰不同,互不往来,导致他们一直无法形成联军对抗女君,若我们能派人去以重金为诱,串联部族们一起反抗女君,百濮必定陷入内忧之境,再无暇对外出兵,若觉得到此还不把稳,我们还可趁着他们内斗之际,派兵突袭将其一网打尽,直接将百濮也纳入大雍的版图。”
温荣说完,见众人皆不言语的看着自己,心头顿时有些打鼓,小心翼翼的请示虞煜:“不知殿下觉得此计如何?”
没想到他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虞煜的回答,要不是注视在身上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还以为自己被忽视了,正打算悄悄抬头当自己没有说过此话之时,却听在他献策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虞煜问道。
“请问温将军是从哪里得到的《风物志》,缘何会对百濮境内之事描绘得如此详尽?不知可能借给孤一观?”
不是在讨论对付百濮的事情吗?怎么话题突然转移到藏书上了?
温荣疑惑的抬头,却正对上虞煜饶有兴趣的目光,其他臣子同样也是兴致勃勃的看向他。
没办法,要不是听温荣此言,他们还真不知道百濮女君和部族首领间还有这种往事,如若此言非虚的话,倒是值得去利用利用,不过将其灭国他们倒是不想,挑起内斗让他们无暇他顾就行。
“……就家传的,只是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有些仓促,在青州的日子也多为悬心,一直没有来得及将它整理出来,殿下若有兴趣,待我修书一封带回青州,让犬子送来即可。”虽然疑惑他们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温荣还是谨慎的回答了虞煜的问题,只是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这书到他这辈确实算是家传的,但实际是他爷爷那辈不知从哪里打劫过来的,绿林出身不喜文墨,劫到家中就随意搁置,他也是闲极无聊才从一堆破烂中将其翻了出来,读过之后便束之高阁了,如今见太子感兴趣,断没有不献上的道理,还可借机让儿子前来效力。
“那孤就谢过温将军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不白要你家藏书的,万书阁抄录完毕之后,自会将原卷奉还,你闲暇之际,也可到万书阁五楼中挑选几本没有流传在外的典籍,让阁中人为你抄录之后带回家中翻看,这也算……”虞煜想了想,接着说道,“知识共享吧。”
“多谢殿下恩典。”温荣虽对典籍不感兴趣,但也知世家大族对此多有看中,五楼都是太子属臣和锦州世家贡献的藏书,比他一本《风物志》贵重不知几何,虽是抄录本,但也是当世难求之物,眼见虞煜并没有对自己让儿子前来的事情提出异议,当即欣然应允。
只是依旧不知太子对他的献策有何看法。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虞煜紧接着就说道:“将军此计甚妙,只是不得为之。”
“不得为之?”温荣更疑惑了,对待这种敌国难道不该是一灭了之吗?怎么还能不得为之?他本以为大小国之间就和他们山寨的倾轧一样,现在看来,好像又有些不同。
不过他向来好学,也不怕别人因他寡知而耻笑,当即就向虞煜询问了不得为之的原因,只要弄懂了其中的门道,他以后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听到温荣相询,虞煜也不藏着掖着,看着天色还早,就将其中的原因和他细细说了一下,这下受益的不止是温荣一人了,其他或有所感但一知半解的人也弄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傅泓一边听虞煜所讲,一边捋着胡子微笑,对面的姜泽无意看了一眼,发现他开心得胡子都要飞到眉毛上了。
难得见到他这幅模样的姜泽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傅泓还真的会有满意的表情出现,将虞煜话中所讲和自家世代相传的藏书对比起来,发现的确如此。
毕竟百濮和锦州还隔着龙眠山脉,中原朝廷想要掌控它实在太难,现在的百濮虽然会和他们起些争端,但对比北方的戎狄,这些争端的次数少得简直都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每次都是趁着大雍有难之时才敢出击,又每次都渡不过巨川就被打回去了,他们除了对锦州有威胁外,就再威胁不到其他的州府了,要是将他们灭国,自己的手又很难伸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管理,时间一久,再被其他彪悍成性的人将它占领,那大雍岂不是除了戎狄之外,又要再多了一个恶邻,听说它的邻国乌蛮,可是不好相以,相较之下,留着它还比较好一点,这个是百年前那一战大雍没有将他们直接灭国的原因。
不过他们殿下还真是越来越有为君者的风范了,竟然可以自己琢磨透这一点。
完全不知道原书中百濮对锦州连年发动攻击的姜泽如是想着。
其余人边听也边感叹温荣不愧是太子妃麾下第一人,第一次向殿下献策就这么有干劲,一张口就是灭国之计,要不是因为多番考虑觉得还是留着百濮比较好,他此计绝对可行。
“那我们就只能采取重金以诱的方法让他们展开内斗了?”听了虞煜的解释,温荣恍然大悟。
“这个方法确实是目前解决百濮之祸的最佳方法,只是使臣人选还需斟酌,我们对百濮的情况不熟悉,一旦被女君发现,此计就会付之东流,反而得不偿失。”而且此计耗时较长,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实施完成的,所以锦州还是会有一段危险的时间出现。
后面的话虞煜没有说出来,因为在此形势下确实难解,如果想要锦州安稳如现在的话,他就需分兵行动,留下一半兵力镇守锦州的同时,还要留下能力足够出众的大将调度,但他们前往中原是奔着逐鹿去的,他手中的兵力和将领虽较之前有所增加,但在中原各势力面前还是不太够看,就算前段时间的巨川之战俘虏了整个船岛近十万的士卒,他也不敢直接让他们来协助镇守锦州,还得带回中原多加训练才可投入战斗。
十万的士卒刨除两万左右的戎狄人直接丢到矿山上做劳力外,也还有八万的人员,要将他们带回历州,就意味着他一同前往历州的人马绝对不能少于十万,加上姜泠温荣带来的两万余人,他现在的兵马总数也只在十四万不到,所以锦州的防守确实很让人头疼。
再加上州内的世族,忍不住敲了敲桌案,想起刚刚臣子们所言的州中世家易矣之言,他突然有些好奇,忍不住出言问道。
厅中唯一的锦州世家之人翁佑麟听他发问,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只是他虽然知道这些同僚对锦州世家憋不出什么好处,但也没想到他们的主意竟然是一杀了之。
“我也要被杀吗?”觉得此法虽然没人性但十分好用的他忍不住出言问道。
“你可以选择被杀。”
“今晚就向百濮投一封投名状。”
“那你真的就该死了。”
看着他们突然画风突变,温荣也遭遇了任何一个正经人初至太子麾下的不真实感,在心中惊叹了无数句“这是能说的吗?”,还来不及细看虞煜对此的态度,就听到外面有人前来报信,说接到南安郡急报,有事关百濮的文书要上呈太子。
一霎那,整个厅议事厅都安静了。
第113章 第113章 百濮求援
这是说百濮百濮至。
听到通传的厅中众人皆沉默了,纷纷把目光投到主位的姜泽的身上,等待着他下一步举动。
听到南安郡有百濮的新消息递来,虞煜也是心中一跳,暗自祈祷百濮可别在这个时候又生出事端,那就真的要难办了。
虽然姜泠夺下了历州,但依靠两万人想要兼顾守城和降服俘虏实在太过勉强,而且历州还没有锦州这么多的防御工事,他虽忧心锦州会被别人偷家,但历州也是复国的转折之地,无论最终对锦州的安排如何,他都会派出不低于的五万的人马前去历州协助姜泠守城。
但若是百濮在此时再次北上进犯的话,历州那边就有些危险了。
“让他进来。”
思忖着,虞煜传了南安郡送信之人进殿。
只是来人一进殿他就有些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臣拜见殿下,殿下万安。”
来人恭敬行礼之后,抬起头对虞煜龇牙一笑,正是南安郡都尉凌得明。
“因情况特殊,曹郡守正被冬肥的事情拖住脚步,刚好郡中也无兵事发生,我就厚颜代他来走这一趟了。”
听他这样说,厅内众人心中顿时一松,但又好奇起来,若不是百濮再度入侵的话,他们又有何动向需要一郡的都尉前来送信,而且听凌得明所言,要不是曹桂才事务繁忙的话,这一趟该是他亲自前来的。
这一下,更好奇了。
“说说吧,百濮那边又有什么事情?”
安排他落座之后,虞煜问道,他这下倒没有了刚刚的担忧,也和其他人一样好奇起来,百濮除了打战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惊动他们的。
“禀殿下,前日我军在龙眠山脉巡逻时,抓获了一队来自百濮的人。”
听到这,虞煜默默的把身子向前倾斜了一下,以便能更好听到凌得明接下来的话语。
“抓获这群人后,士卒不敢耽搁,火速将他们带回城审问,本以为他们是为了窥探边防而来,没想到他们却言自己是女君的使臣,有国书想要亲呈殿下。”
“什么国书?”
虞煜疑惑了,书中可没有提到过任何有关百濮国书的事情。
“这……”听闻此问,凌得明有些尴尬,“臣等也没能问出来,来者的嘴非常硬,又是使臣的身份,再加上带队的还是个女子,她们直言说不见到殿下就不会透露国书的内容,我们也不好太过拷问,这才前急来回禀殿下。”
“她们现在人在哪里?”
看凌得明这个样子,再加上他亲自前来,虞煜已经猜想到百濮之人多半和他同行而至了。
“禀殿下,她们说事情紧急,强烈要求同臣一同动身,现在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
说完,凌得明头都不敢抬,深知自己此举的不妥,但那个领队的女人实在太烦了,只在郡中待了一夜,听闻他要独自前去回禀虞煜之后,闹得他和曹郡守的皱纹都多了几条,迫不得已,才带着她们一起上路。
“凌得明!你怎么能如此糊涂,百濮乃是敌国,他们的使臣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你竟敢先斩后奏,直接将她们带到了殿下的身前!”
果不其然,他一说完,卫衍第一个就跳了起来,一边吩咐府中甲士向外加派人手,务必看住那队和凌得明一起来的人,一边指着凌得明的鼻子狂骂,骂得厅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骂得不知他以前是太子家令的温荣在心中直喊“乖乖”,暗中提醒自己以后不能轻易惹他,太子都还未言语,一郡都尉都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了,他这种还没封轶的杂牌将军上去还不是一个死,不过这个凌都尉此举确实太过不妥了。
“好了,卫卿,事急从权,也不怪凌将军,还是先让百濮使臣进来说说她们为何而来,弄清他们此行的意图为妙。”
“殿下!这些臣子整日里没上没下的都是您惯出来的。”卫衍见虞煜打圆场,气道。
“哪有,我这不是心系百濮之事吗?现在可是关键时期,更需要对其谨慎。”
“那也不能让她们全部进来,人多眼杂,谁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思,让人传令正使觐见就可。”
“可。”
听着虞煜和卫衍的对话,还不知道历州已被己方夺下的凌得明满头问号,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关键时期,只是眼见虞煜宣百濮使臣觐见,卫衍又在恼怒的瞪着自己,再多的疑问也只得压下来等着过后询问。
“太子千岁,我代女君向您问好。”
看着被甲士包围着进来的百濮正使,虞煜忍不住感叹一句,看来那位女君的处境和他差不多啊,手里来来回回折腾的也就这几个人,这个正使他认识,当年陪在女君身侧一同对战大雍之人,只不过一回合就被姜泽挑飞了,好像是叫米芝,是女君的侍卫长,亲信中的亲信,看来百濮女君对国书上的事情也很看重啊。
“同问女君好,不知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虞煜见她见自己并不参拜,而是只行了一个百濮的日常礼仪,也不打算和她有过多的交流,直截了当的询问起她为什么事情而来。
看着对方脸上因觉得受到冷遇浮现的一丝愤怒,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要不是知道百濮的实力并不能和现在的自己掰腕子,他还以为百濮女君要效仿他此前世界的一个皇帝,以使臣之命成灭国之事,只是这侍卫长的脾气,确实挺适合做那个事情的,要不是他大度,就她刚刚的蔑视之举,一进门就要被被人当场斩杀了,他刚刚都看到自己的文臣武将准备抄家伙了,围着她进来的甲士们也都目光凉凉的看着她。
好在她虽狂妄,却忍住了,没有将自己的脾气发泄出来,反而举止恭敬的呈上国书,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要不是看到对方又要急眼的样子,他们真的想把她的想法看个究竟,百濮到底是有何事要和他们相商,才让这个一看就不好惹,且看不起他们的女子如此压制脾气。
怕不是有求于他们吧?
一想到这,众臣对视一眼,心中“嘿嘿”一笑,要真是这样的话,也算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可不能怪他们信口开河的提条件,毕竟身为敌国能够心存仁义的帮助你,你怎么还能对别人的要求挑三拣四呢。
这么没诚意,担心不帮哦。
虞煜看着米芝前倨后恭的姿态,也大概猜到了国书的内容必定是对己方有利的,而且是百濮凭借自身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自己肯定有解决的办法,不然百濮也不会拼着脸面不要,求到身为敌人的他面前。
心中有底的他缓缓展开竹简,一行娟秀的字体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虽百濮都以女子为官,但一眼之下他就能肯定,这是百濮女君的亲笔所书,字里行间的王者风范,不是寻常官宦可以写出来的,将目光移到落款之处,果见落款的是“爨姝”二字,百濮国姓为“爨”,又以女子为尊,这想必就是那位女君的名字了。
确定而来这一点的虞煜才折回去详看国书的内容,只是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直皱眉,要不是为时已晚,他真的要命人把米芝连同这份国书远远的丢出去,有多远丢多远,丢出大雍的国境最好。
哪有人千里迢迢来投毒的,还美名曰求援,可去他的吧。
想想府门外还候着百濮的使臣队,当即下令把她们通通拉去隔离,又派人前去通传巫蕤和乌金,让他二人亲自前往查看,使臣之中是否有人携带瘟疫。
众臣一看虞煜这个举动,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事情,一边狠狠的盯着米芝,一边掏出自古渡郡之后就养成习惯随身携带的面巾系上,凌得明则是整个人都傻了,兢兢业业干了几年,唯一一次先斩后奏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整个人呆坐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荣虽没有亲历过瘟疫,但也是江湖漂泊多年的人,见这个阵仗哪有不懂的道理,只是他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还是一旁的姜泽递来一条,才着急忙慌的系在了脸上。
他就觉得这百濮该灭,偏偏其他人还说留着它为好。
米芝见虞煜看完国书后未置一言就要囚禁她的下属,哪里肯依,当即就要闹了起来,却不防被一侧的甲士掏出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面巾覆在脸上,整个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想要将其扯下喝骂,却被虞煜的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尽管扯,但凡巫蕤查出你们有一人携带瘟疫进入我的国境,那么你们就只能以尸体的形式回去,而你们女君书中所求之事,孤断无再应允的可能。”
“太子息怒,我等都是从未接触过病患之人,才被女君派来出使,绝无刻意投瘟之意。”
见虞煜如此愤怒,大雍群臣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到国中近半人员都在怪病的折磨下生不如死,因地位崇高刚强了一辈子的米芝,也不得不低下她的头颅解释。
他们国中巫者对此束手无策,直言天下间能治此怪病者,唯有虞煜手下那名治好了古渡瘟疫的巫医才有可能。
“你所言之字,孤一字不信,等巫蕤的结果出来,我们才能继续下一步的对话,来人,将她也隔到旁边的空房中去。”
第114章 第114章 (二更)怪病……
“殿下,我们真的无此意图!”
见虞煜直接拒绝下一步的对话,虽自知没有接触过病患但不确定自己是否染病的米芝慌了起来,但对方却毫不理睬她,挥手就让甲士将她带到一旁的空房等待巫蕤的检查。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看着百濮使臣被甲士拉了下去,岑柘忧心的问道,他是扶风郡的郡守,现今有可能携带瘟病之人出现在他的治下,想起古渡郡当时的惨状,由不得他不慌张,当即把巫蕤曾说过的每种疫病都不一样的话都想起来了,要是百濮的瘟疫和古渡郡不同,那就意味着当时治疗古渡郡的药方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殿下,臣万死!”
凌得明也赶忙跪地请罪,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百濮前来是为了瘟疫求援,不然也不会让她们踏足锦州的土地,现在好了,因他之故,有可能携瘟之人不仅跨过了三郡土地,还直抵了殿下和重臣面前,这要真的有点什么,他就是大雍千古的罪人,难怪那女使臣咬紧牙关不松口,他如果还能有一下,一定让她们尝遍府狱的刑讯。
其他人虽未言语,但也是一脸凝重的看向虞煜,看他准备如何处理此事,谁也没想到,大好日子里居然会有瘟神临门。
“众卿不必如此忧虑,情况未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我观米芝并无病态,如果她们中有人染病的话,断无可能一路行至锦州都未发作,而且百濮有求于我们,应该不敢在这上面做手脚,我将她们隔离,只是以防万一,同时趁机打压一下她们的气焰,不要有求于人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有利于后续条件的商定。”
听他这样说,众人想想也对,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刚刚乍闻瘟疫的时候,是真的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这么说,殿下已有想让她们履行的条件了?”
群臣好奇。
“想到了一点,其余的还需众卿集思广益。”
虞煜没有否认,关于百濮,他一直有个东西很想得到。
一转眼看到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凌得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心知其是没有其他的心思的,只是时运不济,又遇到胡搅蛮缠之人,才捅下这个篓子,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端看结果如何,但此风不能助长,只能让他多跪些时刻长长记性,等巫蕤结果出来了再寻处置。
跪地请罪的凌得明明显感到虞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定了一瞬,却没有出言处罚他,心中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准备等到结果出来再寻处理,也是变相的给他从轻的机会,感激的同时也暗恨自己的不谨慎,本来还想借此次差事在太子府蹭饭一顿,现在看来不吃断头饭都算好的了。
“殿下,太医令巫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
因不知使臣是否染病,只能暂时坐在厅中等待的众人,听到巫蕤求见的通报,终于有了将要云开见日的感觉,虞煜也迫不及待的将他宣了进来,虽然他觉得百濮使臣团并未有人染病,但也怕出现万一。
“臣巫蕤拜见殿下,殿下万安。”
“别多礼了,快将结果道来。”
眼看巫蕤进来还慢条斯理的行礼,一向最重礼仪的卫衍都忍不住打断道。
“大司农,莫心急,殿下不是说过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看巫蕤依旧不急不慌,还有心思调侃自己,卫衍也松了一口气,大概知道百濮使臣身上没有携带瘟疫了,但他脾气摆在这,可不是能任人调侃的,当即就回怼了巫蕤一句:“滚滚滚,我可不喜欢吃豆腐,你还是快收了这幅嬉皮笑脸,好好将殿下安排你的事情一一道来,不然小心我参你一本。”
“您都当着殿下的面说要参我了,和直接参我有什什么区别吗?不过话说豆腐这么好吃的东西,您真不爱啊,我还以为他们乱讲的呢。”巫蕤无语,但又忍不住好奇。
豆腐是巨川之战前殿下新琢磨出来的美食,他们几人吃着都觉得味道不错,唯独听闻卫衍不太喜欢,再加上太子当时戏言的这句俚语,导致他一直想当面调侃一下卫衍,可惜他代殿下留守扶风郡,自己也在古渡郡教学无法脱身,此次遇上,还多亏了他以随军军医的身份回到扶风郡,这不抓紧时间调侃一下,时间久了就不好玩了。
心满意足的收获了卫衍的一个白眼后,他才将百濮使臣的情况一一道来,听了一大堆独属于巫蕤的复杂医学用语后,众人将他的话总结成了一句话,就是这队从百濮来的娘子军,啥事也没有,除了有些舟车劳顿外,都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
听到这里,跪在一旁不敢言语的凌得明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惹下滔天大祸,不然到时他自己到是死不足惜,可这锦州数十万的百姓就要遭罪了。
“殿下,那百濮正使是否可以提回来继续商议国书之事了?”
确定百濮使团无事之后,众人默默地将脸上的面巾扯下,又积极建议虞煜快让百濮的正使回到厅中,刚刚恨到咬牙的时刻,他们可想出了很多有益于两国关系加速融洽的条件呢,就等着她来详谈了。
“巫大人,那个正使那里你看过了吗?有没有问题?”
就在虞煜正打算下令将米芝带过来之时,一直不说话的姜泽突然出言问道,见众人不解的看向自己,解释道:“那正使是百濮女君的心腹之人,也是这次前来的使团中唯一一个可以接触到殿下的人,我觉得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还是要多加防范才好。”
姜泽和百濮女君交过几次手,深知这个女子的狡诈狠辣,因此半点都不敢对她派来的人掉以轻心。
“看过了,她倒是有些问题。”巫蕤自是听懂了姜泽的言下之意,这是在问他那名正使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毕竟他们在古渡时就知道,疫病的传播不仅是人和人的,还有患病之人的贴身物品也能进行传播,虽感叹于姜泽的细心,但在他的检查之下是没有发现这种东西的,而且根据使团中人给他描述的发病症状,他觉得那个病状不像是瘟疫。
只是看所有人都竖着了耳朵听,他忍不住想要大喘气一下,果然看到所有人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大有又要将面巾带上的意思,才接着说道:“她除了舟车劳顿外,火气还特别的大,所以我以百金的报酬给她开了一副清心降火的药。”
“巫蕤,瘟疫大事你也敢开玩笑,我看你越来越不着调了!”被其大喘气吓到的卫衍暴躁了。
“殿下,巫蕤随意索贿,我建议罚他一年的俸银,并没收违法所得。”跟上卫衍步伐的是因听到清心降火药感觉嘴里一苦的傅泓。
“好了,能不能别贫了,巫蕤,好好汇报工作,不然孤就真的按照司徒所言处罚你了。”
看着越教书嘴越欠的巫蕤和明显是要新仇旧恨一起报的傅泓卫衍,虞煜有些哭笑不得,为了防止事情走偏,警告性的看了巫蕤一眼,不过也暗叹米芝好骗,那样一副狗闻到都要跑的苦药汤子,她都舍得用百金来购买,看来百濮还是很富足的,和他们提条件的时候也可再稍微大胆一点。
“是。”见虞煜发话,巫蕤也不敢在贫嘴贫舌的了,当即端正态度,把他对百濮怪病不是瘟疫的猜想说了出来。
心中却在感叹,要不是学院太无聊,学生太笨蛋,他哪里犯得着跟个才从监狱放出来的人一样,拿着同僚死命打趣,从百濮正使那里坑得的百金也弥补不了他空虚的内心,但百濮的怪病他倒是挺感兴趣的,再加上从乌金那里看到的一些产自百濮的特殊药材,让他不由得对百濮心生向往,暗自思忖着要怎么才能让虞煜将他派过去。
“不是瘟疫?”听了巫蕤的推测,虞煜也疑惑了,根据爨姝的国书所言,此病来势汹汹,不过月余,国中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这居然不是瘟疫?
“我在给使团之人做检查的时候,仔细询问过她们病人的状态,虽然这些人都说她们没有亲眼见过病人,但根据旁人所述,染病者都是腹痛腹泻,严重者还有便血之症,且腹大如鼓,而一些接触过他们的人,在进行隔离之后,却又没出现相同的情况,行立坐卧更是与常人无异,这是瘟疫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也是由此判断,这个在百濮肆虐数代,每次都不到尸横遍野不罢休的怪病,绝不是瘟疫。”
“肆虐数代?”虞煜又惊讶了,这一点爨姝也没在国书中提到,不过这个病症的描述,他怎么听起来觉得有些耳熟,他肯定是在哪里听说过的。
“国书中没提吗?”巫蕤也皱了下眉:“难怪我问起来的时候她们还支支吾吾的,要不是我以我是唯一可能治好此病之人的身份威胁,她们还不告诉我这点。”
“殿下,这百濮心不诚啊,这突发的恶疾和根深蒂固难以治疗的老病价格可不一样,等下和他们谈的时候,可要再多提一些条件。”
群臣一听百濮求人还搞隐瞒这一套,纷纷要求谈判加码。
“谈什么谈,我对此症从未听闻过,也没有什么研究,还不定能治好,拿什么去谈?”相比于明显激动起来的群臣,巫蕤此时到冷静了下来,他虽然很想去了解并治疗这一病症,但也知现在的自己对此毫无头绪,他此前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治好瘟疫,得益于古渡郡的瘟疫和青州同出一源,他有研究基础,而现在百濮的怪病虽在他们国中绵延数代,确实他闻所未闻的,哪里能够相提并论,他们国中的巫者那么团结的向女君推荐自己,多半是威逼之下想出来的脱身之法,想让自己去给他们当替罪羊呢。
“大雍不食生食,你没听过此症很正常,若症状真如她们的描述,我或许知道此症是什么了。”
见巫蕤虽向往却没信心,从听闻此症就一直觉得熟悉的虞煜翻遍记忆,也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病了。
“殿下,您知道?那快和我说说这是个什么病,怎么还和生食扯上关系了。”
这下激动的不止是觉得狮子大开口有望的群臣了,还有巫蕤,他们倒是不好奇虞煜从哪里知道的,反正他们殿下总有些神异在身上,几年相处下来他都习惯了,只是着急的催促着虞煜快和他讲讲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第115章 第115章 谈判
“血吸虫病?”
听到从虞煜口中说出来的这个陌生病名,群臣都忍不住出声复述,相顾一眼确定,他们是真的没有听说过此病,又目光灼灼的看向虞煜,期待着他的讲解。
这要是真的要把这个怪病治好了,他们不仅可以从百濮身上获得丰厚的利益,还可以让之前想要迁军历州却担忧百濮进犯的问题迎刃而解,虽然现下百濮大多数人都被这个病给干趴下了,很难再对他们出兵了,但也难保百濮记恨他们不给帮助,破罐子破摔前来锦州搞一波大事,要是放在以前打就打了,现在的他们根本无需惧怕一个小小的百濮,只是他们现处于即将挥师北上之际,能和邻国友好谈判的事情还有以谈判解决为好。
“把米芝带上来,我询问她一些事情,就能确定是不是这个病症。”
见群臣看向自己,虞煜也不着急和他们讲解,而是吩咐甲士先将米芝带上来问话,要不是百濮这一遭,他都没有想到此症也是能威胁到百姓生命的一大恶疾,虽然大雍的百姓不喜食生食,但劳作在外还是有喝生水的习惯,再加上前不久士卒们才在巨川之上经历了一场恶战,就连他自己也喝了不少生水在肚子里,怎么也得借此机会,将血吸虫病的预防治疗工作做起来。
“哼!现在放心了吧?”
再次被甲士请到厅中的米芝自然也知道自己无事了,一国正使的脾气又拿了起来,她身为正使,自然代表着她们百濮的尊严和气度,自然不能让人随意看轻了去,刚刚之所以配合大雍的检查,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拿不准才产生的心虚,现在确定自己等人并未携带瘟疫入境之后,自然要让他们给自己赔不是,虽然她们前来的确有求于人,但也不是空手上门的。
“事出紧急,我们也是为百姓安危考虑,怠慢了使者,还望海涵。”
见米芝一来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群臣当然不能让虞煜出来给她赔不是,本来此误会就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但谈判还要继续,所以接到傅泓示意的凌得明当即站出来周旋,毕竟百濮的使臣团是他一路带来的,由他出面也最合适。
在刚刚甲士前去通传米芝入殿之时,他就被虞煜赦免坐回原位了,虽然得到了罚俸一年的惩罚,但已让他感激不尽,也心知这个虞煜仁慈才会如此轻轻放下,否则他这个罪过,到哪里都只有赐死流放的份。
“不知殿下可有意助我百濮?”见凌得明出来周旋,虽不满意大雍以这样的方式就将折辱使臣的不礼之举轻轻揭过,但也知形势不由人,她要是在这里耽搁的久了,国中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去,凌得明出面让她也有了台阶可下,米芝也只能见好就收,直接向虞煜问出了此行想要达到的目的。
“使者此举不妥,哪能如此直言相逼于我们殿下,世人皆知殿下仁厚,自是看不得百姓受苦的,只是百濮此前与我们多有误会,若应下此事的话,只怕天下百姓会因此愤怒,责怪殿下有襄敌之意,而且我们尚未得知贵国境内详情,又如何能轻易作答?”
面对米芝的直言相询,虞煜没有出声,而是一旁的岑柘迅速出言回击,他们刚刚已做好分工,若是百濮一直不能给出让他们满意的条件作为交换,那他们就绝不会让米芝直接和殿下对话。
“不就是要谈条件吗?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总喜欢绕着弯子说话,我们百濮没有这个习惯,也听不懂这许多的答非所问,要谈条件也行,咱们丁对丁卯对卯的直接谈就好,用不着拐弯抹角。”
“使者坦荡,如此,还请就坐详谈。”
米芝对岑柘的话嗤之以鼻,但目的达成的岑柘对此并不以为意,示意侍者布下席位,让米芝就坐。
“来了这么久,终于喝上第一口水了,喝死我了。”
面对米芝落坐后的阴阳怪气,众人皆当没有听到,反而言笑晏晏的和她讲解起了她所饮用的是虞煜亲手研制的清茶,和外面的茶饮不同,若喜欢,他们也可以忍痛割爱的让她带一点回去。
“不知我的下属们可有茶水招待?”
米芝叫他们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出言问道。
“自是有的,使者对此无需忧虑,我大雍乃礼仪之邦,是不会慢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卫衍接过她的话头,一边说一边吩咐身后的侍者:“来人,使者不喜欢清茶的味道,换一壶清水来。”
“……”米芝人都懵了,她就是想要嘲讽一下大雍待客不周,好打压他们谈判前的气焰,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这清什么茶了,这糟老头子乱讲话,随即一想清水也好,水味纯净,里面加不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像这茶味苦涩中略带回甘,让从未喝过比味的她到底有些心慌。
“我们喝不惯这清茶,劳烦这位大人将我下属的饮品也一起换做清水即可。”
“自以使者要求为重,何来劳烦之语。”卫衍面上笑得礼貌,动作却极为迅速的安排侍者前去跟换茶水,他们总共也没多少的东西,百濮人不识货,正好留着自己喝。
唯有正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的使臣团因茶水被换而感错愕,正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焦虑之时,前来更换茶水的侍者才言明这是她们正使的要求,让她们在焦虑中又添了一点小小的疑惑,然后深藏功与名的带着换下来的茶水离去。
这个小插曲米芝自然不知道,她现在正聚精会神的和大雍群臣谈判呢,虽然女君来时说过可以任由对方提出三个条件,只要不是有辱他们国格之事,或让他们臣服的话,都可以斟酌着答应。
只是她觉得对方既然可以解决瘟疫,那么解决她们国内的怪病也应该不费事,不想让他们获得那么多好处,想要拉扯一番争取己方的利益最大化,只是大雍的臣子真的太难对付了,说话之间滴水不漏,她和他们周旋半天,所有的问题又回到原点,自己也被绕得有些头冒金星。
“你们到底想从百濮得到什么才肯让人前去治疗我国的怪病?”气极了米芝直接问道,她已承认了耍心眼自己不是中原人对手的事情。
“那要看百濮为了得到我们的帮助愿意付出什么?”群臣们依旧滴水不漏。
“我们女君愿让贵国任意提出一个我们可以做到的要求作为报答,只要不是有辱百濮国格或是让我们直接臣服都可以。”咬咬牙,米芝决定慢慢放出筹码,她就不信有人在面对可以对一国提出一个任意要求的引诱下会不动心。
“一个?那我们可看不到贵国的诚心。”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向她证明了,还真有人会对此毫不动心,却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全部。
“两个!两个如何,如果你们愿意让巫蕤神医与我们一同上路前往百濮,我可以提前预支一个要求给你们,到了国中女君看到神医到来,应该也能应允。”
见对方一副这么穷酸,完全没有谈判必要的表情,米芝咬了咬牙,继续加码,同时告诫自己要将此次加码成为最后一次。
“什么?两个?还是没有经过女君的预支?我这么不值钱吗?”就在对面沉默不语她以为就要成功之际,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一连四问,气得她当场就想拔剑砍人,可惜剑在南安郡的时候就被卸了,只能恶狠狠的向说话之人看去,企图用眼神杀死他,只是一看之下又飞快的移开视线,说话的竟让是刚刚帮他检查身体的巫蕤,正是他们此行想要请回去的救命神医,这可不能得罪,不然就算谈好了,他因记恨故意延缓治疗进度,就会让他们的许多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我治好了一个小小的瘟疫,我们殿下都特意为我创了太医令一职,高官厚禄的奖赏于我,怎么你们百濮想让我帮你们治疗一个远比瘟疫还要严重的,且是累世存在的不治之症,却只想付出两个条件这样微薄的报酬,不觉得很可笑吗?就算殿下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知道其中的艰险和痛苦了。”
说完,巫蕤冷哼一声,高傲的将头一偏,瞪着屋顶拒绝交流。
这一番做派下来,不仅成功唬到了米芝,还让其他人也叹为观止,要不是碍于时机不对,他们都想给他鼓掌了,演得太好了,不愧是经常和乌金在一起的人,也算是得了他的真传了。
首次见识到太子群臣战斗力的温荣默默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这朝堂上的唇枪舌剑实在太可怕了,等他傻儿子到了以后,一定要给他加强培训,不然一个不小心撞在他们的枪口之上,他觉得就算有太子妃力保也很难收场。
完全不知道已经吓到新同僚的众人还在持续输出,围绕着巫蕤提出质疑的一二三点开始和米芝拉扯,让她再加筹码,因为现在是神医本人不同意,他们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你怎么知道这是百濮累世的怪病?”米芝此刻没有心思和他扯上这许多,而是紧紧盯着巫蕤问道。
“我要是不知道,那还值得你们来请吗?”巫蕤依旧高傲的抬着头,嗤笑道。
学以致用的本事,让虞煜决定事成之后给他的脖子颁一个工伤,赐点好东西给他。
“你!”从进来还没见过下属的米芝自然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她们透露出去的,还以为是巫蕤通过她的描述中推断出来的,虽觉得他的确不负神医之名,但还是气愤其不端的态度。
“你什么你?我一天堆积着多少事你知道吗,整个州中还有三千的弟子还等着我教导呢,若不是殿下极力相邀,我都抽不出空来搭理你们的事情,时间不等人,再定不下来我可就不奉陪了,弟子们今年都等着出师成为造福一方的医者,我得多去教导他们,才能让这世间的怪病都荡然无存。”
见她还在犹犹豫豫,巫蕤就知道她还有保留,当即又下了一副猛药。
只是话中真假参半,让配合他演出的众人险些破功,今年确实是医学院第一批学员毕业的时间,只是毕业的都是学的普通,勉强能医治一些常见小病的学生,学得好的还需要继续在学院中深造,哪里有三千之众,全部加起来都只到三百。
要不心系谈判,他们都要骂巫蕤在夹带私货给自己添金,但这也太假了,对方怎么可能相信。
第116章 第116章 (二更)龙眠之盟……
“三千!”然而米芝是真的相信了,上一战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大雍太子在锦州建医学院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居然的规模,但想想他们能把骑兵打造得那么威武,自然也是不差钱的主,锦州人口那么多,招得三千弟子也不是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情。
她不知道学院还有年龄和年级划分这种事情,不是说招得三千就能毕业三千的,还有一些实在朽木不可雕的,他们也不能让他毕业去祸害百姓,几种原因相加之下,正常毕业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我这种身份,出行肯定是要带弟子随行的,不然那么多病患,仅靠我一人怎么处理得过来,我们前去救治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不仅我把身死置之度外,就连我们刚刚培养出师的弟子也是这样,你们给的太少了,不值得我们付出这么多。”
见她相信,巫蕤趁热打铁,可不知是不是他哪里出了纰漏,从一听说他能治此病就脑壳失灵的米芝突然清醒过来,疑惑的扫视他几眼问道:“你这么积极,不会是治不了我们国中的怪病,而是想要骗取我们的东西吧?”
“好了,殿下,谈崩了,可以不去了。”
见她突然醒悟过来,巫蕤心下一慌,但面上却还是平静如水,对着虞煜上方的虞煜摊了摊手,一副正合他意的样子,这让米芝又有些慌张了起来,说实话他们来找巫蕤也是病急乱投医,毕竟这天下间也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巫者了,要是放任国中情况不管,任由百姓如同历代史载那样死去,直至怪病终结的话,他们女君的处境就危险了。
“两国谈判,怎能谈到一半就毁约的?”
“可你不是我救不了你们吗?那也没办法了啊,是我没本事吃下你们的酬谢。”
“我们付出这么多条件你们都不满意,又如何能让我根据你的口说无凭来相信你可以治疗此病,盟约不是要双方都拿出诚意来谈才能建立的吗?诚意到位了,报酬自然也能到位。”
看着巫蕤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米芝压了压怒意,再次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低头深呼吸调整情绪的她没看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巫蕤得意的向虞煜扬起了一个邀功的笑容,然后又在她抬头之际迅速收敛了。
“你这样的想法也正常,我能理解,若你们能将条件加到四个,我就可以和你大概讲述一下此病的来源和可治疗的程度。”
巫蕤故作为难的沉吟了一下,其实是在偷看虞煜给他的暗示,看清之后才不甘不愿的说道。
听闻此言,米芝眼中一亮,但又迅速暗淡下来,因为女君只给了她三个条件的权限,对方要求提到四个是她做不了主的,但是对方所说的又太过诱人,几百年来,他们百濮人一直都陷在这个怪病的圈子中挣脱不出,从来没有人能如此信誓旦旦的说能讲清此病的来源,更不要说视情况轻重进行治疗了。
巫蕤这个条件,成功的打动了她,想想女君的处境和国内的哀鸿遍野,她觉得对方真的能为她们彻底杜绝此病的话,多一个条件,似乎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们,只是第四个条件,只有你们能彻底帮我们杜绝此患,我们才可以履行,若你们连简单的治愈都做不到的话,就要反过来无条件答应我们一件事情,我们同样不会涉及有辱国格或让你们臣服。”
纠结了半晌,米芝抬头,极为认真的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但也言明了己方的底线。
“你想什么呢?是你们有求于我们,我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你们,怎么还想反过来和我们谈条件,萤烛之光如何与皓月相提并论,你们能做到的条件和我们能做到的可不对等。”
此次出言的是傅泓,米芝能来出使,自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也知道身为太子师的他一旦发话,那么和太子本人所言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欺人太甚!米芝捏紧了拳头,刚要掀桌,就听巫蕤接过话头继续说道:“你不用生气,我们锦州的能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而且你也可以想一想,若是我们没有绝对把握治好此病的话,怎么可能冒险同意你的邀请,百濮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惦记的东西,说句难听的,你们一国之人的性命放在大雍人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如我这个神医来得重要,你们有什么值得我舍命也要去骗取的东西吗?”
“……我可以相信你们,但要在听完你刚刚说的条件之后。”米芝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后深呼吸力了一下,放弃了要让大雍反赔偿的条件。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盟约都不签就想空手套白狼,我们看起来很傻吗?”
“那你们还想怎样?”一字一句都从牙缝挤出。
“来,签了这个,我们答应你的,通通都作数。”一直在一旁奋笔直书的翁佑麟适时插了进来,将写好盟约的卷轴放到她的桌案上,一式两份,并贴心的奉上笔墨朱砂,只等她用印签字。
米芝初见卷轴,还以为是绢帛,只是拿到手中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材料,想要出言相询,又怕自己漏了怯,只得按捺下此想法,仔细查看着卷中的文字,见她忍住没问,倒让翁佑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你们上面写了四个条件不说,凭什么还让我们额外同意一个他的要求,这不就变成了五个条件了吗?出尔反尔,恕我不能用印!”米芝静下心来查看对方递过来的卷轴,正在思考自己能不能签的时候,冷不丁看到一条没有商议过的条款,气得直接拍案而起指着虞煜问道。
“大胆!殿下万金之躯,岂是你可以冒犯的!”卫衍见此举动,气得声调都变了。
姜泽也第一时间挡在了她和虞煜的中间,防止她突然暴起伤人。
“是你们言而无信在先!”看到姜泽,米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此人上一战中给她的阴影太大了,想她虽不是国中一等一的好手,但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让自己一招都挺不过去的人,但事关国家利益,她绝不能在此退缩。
“使者无需太看重孤加上的那一点,因为它的履行,势必是在我们双方达成友好共识之后,而且关于它的相关事宜,孤也不会和你谈判,因为你不够格,这是你们女君前来才能敲定的合作,也是孤给你们的一个机遇,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自己是否有拒绝孤的资格。”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虞煜屈指敲了敲桌案,“而且,你今日哪怕用上印章,签订的盟约也只是一纸草书,有关其中的条件细节,在和你达成初步共识之后,我将邀约你们女君于龙眠山上立下正式的盟约。”
见群臣不忿,虞煜举手示意他们安静,平静的和米芝说了她第二次进殿以来的第一句话。
看到虞煜开口,米芝沉默了一下,知道自己确实是没有资格代替女君拒绝大雍太子的,而如他所言,这个盟约只是暂时的,那么签了也无妨,于是她从随身的革囊中掏出女君的印信,将其印在其上之后,又用笔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当下的日期,看她签完,翁佑麟迅速将卷轴收起,转而呈至傅泓的身前,让他同样代为签署。
“现在可以将我想知道的告知于我了吧?”签都签了,就意味着双方此刻已经是临时盟友的身份了,米芝也不想自己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主动出击让他们履行诺言。
“关于此病,在你未来之前,我已和我们殿下详细汇报过,这样吧,为了以示我们对这个盟约的尊重,就让我来请求殿下,让他亲口告知于你吧,殿下,您看可以吗?”
说完,巫蕤满含期待的看着虞煜,丝毫不睬同僚们暗暗投来的鄙视目光。
“既如此,就让孤代为转述吧。”虞煜自然不会拒绝巫蕤的所求,本来这一场局也是他刻意布下的,只为米芝能够同意他们的条件,而真正知道此病和治疗方法的也是他,巫蕤是他扯出来的虎皮罢了。
毕竟相比一个太子能治疗这种闻所未闻的怪病,在南疆早有神医之名的巫蕤似乎要更具权威性一点。
在听虞煜的讲述过程中,米芝几度惊呼出声,她是万万没想到,国内困扰他们百年的死症,居然是因为百濮喜食生食而导致的,难怪此病往往一村一寨的死绝,他们的食物和用水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想想虫子在自己体内繁衍生息的场景,她差点就要呕吐出来,暗自发誓不论这大雍太子说的真假,她此行回去之后,就坚决不在吃任何的生食了,就连以往最爱的生鱼脍,也要从此拒之门外。
群臣们也在自家殿下的细致描述中感觉自己全身瘙痒难耐,恶心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好在他们本来就不吃生食,再加上和虞煜饮食惯了,喜煮水泡茶,完全杜绝了血吸虫会找上他们的可能,也将心放了下来。
在弄清病因,并得到巫蕤此病能根治的保证之后,米芝就拿上了刚刚签订好的临时盟约向虞煜请辞之后,就由一同前来的凌得明再次“护送”着折返了百濮,她要将大雍太子邀约龙眠山结盟的信息带回去给女君。
大雍历永亨八年,刚刚结束了巨川之战的虞煜与百濮女君爨姝于两国之间的龙眠山脉会盟,结下了后世所称的“龙眠之盟”,此盟约不仅奠定了两国此后长达数百年的和平,更极大的促进了两国百姓的交流融合,也是在这时,有着保暖圣物之称的棉花开始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第117章 第117章 放消息钓世家,让他们……
直到虞煜和百濮女君的会盟圆满结束,回到扶风郡中准备选人前往百濮经营棉花之时,锦州的世家们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子突然带兵前往南安郡不是为了巡边,竟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和百濮搭上线了。
这让一些通过特殊途径得知他不日即将迁军历州的人焦灼不已,本想趁此机会曲通一下百濮,然后夺得锦州的实际控制权,没想到虞煜却率先和百濮达成了合作,这让他们还怎么玩?
眼看自己想要崛起的计划付之东流,冷静下来的世家们又开始在思考,太子府这样铁桶般的存在,他们从特殊途径搞来的消息真的可靠吗?要是可靠的话,那百濮使臣来访,太子亲自前往会盟的消息他们怎么一概不知,突然明白过来这一点的众人感觉冷汗都湿透了内衫,庆幸自己还只在筹谋阶段,没有正式行动。
只是一想到太子对他们的意图了如指掌,又开始心虚了起来,想从别的地方奉承一下,表表忠心,以防被太子临行前清算一波,那到时候真的就没地哭了。
扒着脑袋在家里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却是太子除了对他们的家资感兴趣外,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东西了,但想想自家在翁佑麟的打劫下和纸厂书局的投资中已耗费颇多还不见回笼的资金土地,觉得自己再捧着粮食和钱财去讨好太子的日子也不长久,当即就把主意打到了虞煜正在准备派人前往百濮经营棉花的事情上。
只是棉花这个东西,他们不太看好,在虞煜于南安郡培育种植的时候也曾去参观过,甚至亲自感受过用此物制成的成品,保暖效果确实要比民间常用的木绵好上太多,但其低到令人发指的收成,让他们不太想拿着田地去打水漂,所以在当初太子提议可以给点种子让他们回家自行培育的时候,他们都以要大力发展纸厂书局为由拒绝了。
反正他们是不缺皮毛的人家,种植这种明显是要向百姓推广还产量不好的东西,不是纯纯的吃力不讨好吗?有这点闲田,不如多种点麦豆。
没想到太子没有在他们头上薅到田地,竟然不死心的打上了百濮的主意,听说为此不惜浪费了一个可以随意向百濮提出任何要求的机会,只为换得其中的万亩土地用来栽种棉花。
这么大的手笔,让他们又觉得这个棉花或许还真的有利可图,从上次造纸术他们就看出来,太子正有意识的让一些本在世家贵胄中才能流传的东西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因此也可以大胆推测,太子虽有意向百姓推广棉花,但势必也清楚以现在棉花的产量,就注定它的价格并不会低廉,万亩的棉田听着虽多,但在面向天下之时,却也会物以稀为贵,甚至成为超越皮毛丝绸的存在,所以天下穿不起皮裘的黔首虽有千万之众,却都不是此时棉花的受众。
当棉花的价格是黔首们所不能接受的时候,那些喜欢新鲜事物并热衷附庸风雅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短期内棉花的最大受众,依靠棉花的卖相,只要宣传得好,就不怕没有人为它的价格高昂付费,再加上历州已到了太子手中,完全不用担心它会像曾经的纸张那样运不出去,甚至可以将二者结合起来一起售卖,原本觉得不划算的生意在这一瞬间就变划算起来了。
要是能抓住这波机会,赚钱的同时又能帮助太子达到他想要的推广效果,不正是他们表忠心的一个大好方法吗?
这样一合计,越想越觉得棉花不错的扶风郡世家们,又一窝蜂的前去求见虞煜,纷纷表示自己家中颇有资产和人手,精通种植之道的能人也不在少数,愿为虞煜的马前卒。
“所以诸位都愿意安排人手前往百濮种植棉花?”
看着蜂拥到自己面前请命的世家众人,虞煜强忍着心中因计得逞的开心,故作为难的沉吟道。
“可百濮棉田只有万亩,只怕要不了这么多的人前往种植。”
棉花的推广和种植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在这个绝大多数百姓都吃不饱饭还处于乱世的时代,要让棉花进入到百姓的视野中,就需要大批这样有钱有田还有人的世族们加入,莫说锦州这几个世家了,等来日去到中原,就算全天下的世家都来给他种棉花他都不觉得多。
因为只有他们有能力在这个阶段发展棉花种植,寻常百姓所拥有的那点农田,用来种植粮食维持一家人的日常用度都不太够,要是让他们也种上棉花的话,那不出三年,天下都要开始闹饥荒了,这也是他没有在锦州大规模推广棉花种植的原因,倒是有将主意打到过百濮的身上,他再龙眠山的时候曾与爨姝详谈,要是百濮乐意的话,他也可以将棉花大规模种植的经验倾囊相授,然后自己再每年以钱粮支付的方式从他们国内购入棉花,百濮本就女多男少,确实很适合成为一个以纺织业为主业的国家。
可惜爨姝不好忽悠,虽然意动于棉花短期内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但也知道棉花虽好,于自己而言却远不如粮食重要,国中粮产本就不多,要是还去大力发展种棉业的话,无异于将自己一国的生死完全寄托在了大雍身上,断然拒绝了虞煜的这个提议。
没有忽悠到爨姝的虞煜有些失望,只能将目光重新放回锦州世族的身上,也才有了在州中大肆宣扬龙眠之盟的事情,静待着可以为他推广棉花的大鱼上钩。
“殿下,我苟家世代代耕读,颇重农桑,故家中多有殿下年前新推行制作的十字镐、镰刀及曲辕犁等农具,听闻百濮此次所给棉田多为待开荒的田地,只要殿下需要,定毫无保留的着人送往百濮开荒所用,集全族之力,必能在最短的时间完成这万亩棉田的开荒,然后积粪肥田,以待春耕。”
苟良业自从上次尝到造纸术的甜头之后,每每有这种新鲜事物都不甘于人后,第一个站出来表态,他听闻百濮因国情不好,粮食产量不高,现有的田地种植的粮食只堪堪够国内百姓果腹而已,所以是用多年无人种植的万亩荒地来履行这个约定,只是附加上了要为他们收集棉种的事情。
太子既然同意了,就肯定把开荒的事情放在心头,他们家是除了翁家外锦州田地最多的世家,在虞煜新推广的农具储存量上也比其他家要多,要知道这些涉及到要以铁制作的农具,都是根据每家田亩数有数量规定的。
虽然太子开放了图纸让民间可以自行铸造这些工具,但关于铁这种战略物资的采购,却是严格按照制造所需统一向铸造局实名登记申购的,购买的时候需要带上田产数目的证据,由铸造局的官吏统一核算耕种所需的工具数量,严格配比用铁量出售,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铸造,提报铸造局前往查验登记,但凡少了一台又拿不出相应量的钢铁的话,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也是太子到锦州之后定下的最为严苛律法,以重法来保证这些钢铁完全用在农具的制作上,让他们省不出毫厘去干偷铸武器的事情。
所以有着比其他家要多的农具成为苟良业的信心来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得这万亩棉田的经营权,将来之前众人的商议直接抛到了脑后,只是太子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给他干懵了。
“那能赶上今年的春耕吗”
“这……”苟良业迟疑了,看着太子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不敢言明自己所说的春耕是再过一年的春耕,而不是短短的几个月之后,开荒田地本就是难事,何况还要翻过龙眠山脉去到百濮,他们家虽有田奴数千,但也还有锦州的田地需要打理,哪能全部都到百濮去开垦荒田,没有想到太子对种植棉花一事如此心急,竟想在明年春耕之时就种下,如果这样的话,他想独揽这万亩棉田的主意怕是不成了。
“哼!有些人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独揽这个事情呢。”见他支吾不语,虞煜也没有催促,而是静待其他人的发力,果不然,一见苟良兴吃了瘪,其余人就忍不住嘲讽道,明明是大家一起携手而来,准备以实际行动向太子表忠心,他却急吼吼的想要一人独吞,苟家的人,真的是霸道惯了。
“殿下,老夫不理外务多年,平日在家中除了含饴弄孙,最喜欢侍弄院中的那两块薄田,比起诸位寻常不下地的家主来说,对农业开荒有一点小小的心得,百濮境内荒地多年不曾有人种植,开荒的难度势必极大,加之面积较广,想在冬去春来之时整理出来并播下棉种,怎么也得万余的人手同时行动,所以殿下刚刚觉得人员过多的忧虑,是开荒种植之后才需要考虑的。”
生怕他们起了争端惹得太子的厌烦,将大好的差事葬送掉,盛恒急忙站出来解围。
“如你这般说,还真是少不了你们的襄助,只是开荒种植之后又当如何处理?尔等若前往,在此事之上就都是功臣,少了谁,孤也觉得惭愧。”听了他的话,虞煜看似认真的思考着,其实是在激着他们出来表态。
“殿下无需担忧,只要能将棉花之事交由我等,此事我们下来自会商议妥当,并将分配结果呈至殿下案前。”
翁佑麟在他麾下做事这么久,自然懂他的心思,当即越众而出做出表态,到让虞煜小震惊了一下,还以为翁佑麟在修路建墙花了那么多钱后,就打算一毛不拔了,没想到还挺支持他的事业,决定就让他到百濮当棉田经营的主事人。
棉花以后可是大雍的重要产业,他这是让他提前实习一下,可不是坑下属。
有了苟良业想要独吞一事,其余人也不敢再在虞煜面前进行分配,见翁佑麟带头,虽知他是太子的亲信,也纷纷出言附和他,决定无论如何先将事情揽到手再说。
得到满意结果的虞煜,又假意思忖再三,才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定下翁佑麟为棉田主事者外,就让他们回去商议分配棉田的事情了,在他们走之前,还给了他们一个甜枣吃,将他们一直想问却又不好意思询问的利益分配事宜定了下来。
除了第一年的收益因朝廷提供了田地和棉种的原因做七三分成,往后的年月直到大雍完全光复,他们只要一直在百濮的这片田地上栽种棉花,那么利益就转变成为三七分成,朝廷只拿其中的三分,全当土地的租金,但他们要按年缴纳一定数量的棉种给府库进行储存。
听到这个分配方式的世家众人也很满意,这在他们看来和白得也没什么区别了,虽然棉花种植前期的投入巨大,但相随而来的利益也是可观的,当即就辞了虞煜回府详谈种植分配事宜,不过一夜,最终商讨出来的分派方案就由翁佑麟的手递交到了虞煜的面前。
“后日就启程?”
虞煜翻看一了下,对他们的分配结果倒没什么异议,反正他的利益和他们没有任何牵扯,倒是在看到启程日期之时,让他愣了一下,知道他们会积极,却没想到会这么积极。
第118章 第118章 (二更)离别
“他们担心殿下您变卦,就决定早去早好咯。”
见虞煜疑惑,翁佑麟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在他们那里风评那么差……”虞煜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觉得自己除了让翁佑麟时不时撬点他们家产和偶尔放点信息逗一逗他们之外,其他时候对他们都挺不错的啊。
“殿下您自己觉得呢?”翁佑麟对此已无力吐槽,搞得当初关起门来和他密谋颠覆世家的不是眼前这位爷一样,两年下来虽然手段不像他想的那么血腥,但时不时的钝刀子割肉才是最为致命的,要是不意外看到一个老农训狗,用的方式和虞煜对付世家的差不多,他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现今他观锦州各世家,已和老农手中的狗没什么区别了,偶有龇牙,又迅速会被拎起的棍棒的吓退,觉得主人生气,就摇着尾巴前来讨好。
这要是去到中原,其他世家一看他们锦州的画风,会不会想把他们这一州都开除世家籍啊。
“我觉得我对他们挺好的啊,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们,这是他们不理解,对我有偏见呢。”
“殿下,您确定想着我们的都是好事?”身为虞煜反世家利器的翁佑麟这时候也不和世家们划清界限了,同为受害者的他每每看着锦州各地巍峨的城墙和平缓的道路都想流泪,太子太不是人,对其他世家家资重拳出击的同时,也不忘薅他这个忠心效力的属下羊毛,要不是时常到太子府的厨下搬点菜回家,他觉得自家都要过上吃糠咽菜的日子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棉花是虞煜用来引诱世家入局的工具,他也想要插一脚的原因,除了虞煜对棉花重视让他看到了自己未来可以发展的方向外,还因为棉花短期内真的可以挣大钱,这样他那个感觉自己家产都被掏空的哥哥,就不会整天拿着麻绳在他房前晃悠了。
哎,做人弟弟好难啊,还得赚钱给哥哥买肉吃,想他娘就会心疼他,每次见面都只赏他一脸唾沫,从不提伙食变差的事情。
“不好吗?我都没拿着族谱玩消消乐啊。”
“殿下仁慈,是他们不懂事了,等下去臣再去教育一下。”听闻此言,翁佑麟瞬间觉得自己家中的菜肴清爽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消消乐对他而言是一个从未听过的词汇,但他还是瞬间意会了其中的意思,他们这位殿下逼急了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其他人死不死他不在乎,他用累世家财换来的机会他才不想浪费呢。
“算了,都要去百濮了,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去吧。”就在翁佑麟诧异他怎么又变得好说话的时候,就听虞煜继续说道:“反正这次百濮折腾一趟下来也够呛的,让他们留点念想,来日到中原才好继续为我办事。”
果然还是年轻了,正在感慨的他接着又听虞煜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和他们讲过百濮国中正被血吸虫病肆虐的事情?”
“禀殿下,臣已经和他们讲过此事了,但他们听闻巫大人说了此症非瘟疫,只要注意熟水熟食就行,也不惧怕于此。”
“虽是这么说,但大批量的人马跨越龙眠山脉还是会有危险,如今虽未降雪,但山上的气候反复无常,还是让他们不要这么着急,暂缓两天,好好收拾行囊后和巫蕤的队伍一同出发,到时不仅会有百濮使者的开路,我也会派大军相随,怎么也比他们自行上路要安全得多。”虞煜思考了一下,并未同意他们后天出发的请求,虽然棉花种植的时间很赶,但也不差这两天,他手中总共就这么几个能直接出钱出粮的,还是安全为上。
“是,臣这就去和他们讲。”
看着翁佑麟领命离去,解决了棉花种植相关事情的虞煜,又开始思索起了迁军历州的事情,此前因百濮的事情未定,大军暂时无法离开锦州,他只派了裴安翊一人带着三万人马乘坐着从盟军手中获得的战船先行赶往历州,帮助姜泠守城的同时,也安排人将此前他们乘坐过去的战船运送回来,毕竟人员数量庞大而战船数量较少,虽然还有大批的民船在渡口停泊,但少了战船的牵动,他们也无法独立完成渡江迁军。
不得不说,金焕登他们的这个法子在战时虽然容易被人一网打尽,但在和平时期用来运输人马物资还是不错的,只是得赶在春汛之前完成全部迁军工作,不然到时候江水上涨,以民船相连的船岛在其间就无法航行了。
到时三分之二的大军撤出,唯余不到五万人镇守锦州的话,就需要好好规划一下各地的兵力了,而且他从中原带来的臣子此次势必是要一同前去的,那么留守锦州的官员,就要重新安排一番了,好在经过三年的治理,锦州的方方面面都已走上正途,而在此过程中,他们也陆续发掘培养了一些人才,也该让他们走到台前来主持事务了,总不能一直依赖于自己的属臣。
想罢,他又派人前去通传身处扶风郡的太子属臣们前来商议,准备先将扶风郡的官员选出来。
只是待群臣坐定后,话才起了个开头,他就被傅泓和卫衍的决定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做好迁军准备之后,这两位居然打算留在锦州,同样不解的还有坐在一旁的姜泽等人,只是相比于虞煜的震惊,他们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十分能理解二人的选择。
锦州要地,确实不可轻放。
“不行!孤不同意!”和群臣的释怀不同,虞煜却难得的固执了起来,在群臣之中,他与这两位的相处时间最长,受他们的教导和照顾也是最多,虽然时常会相互抱怨,但都只是玩笑之语,他心中早已把两人看做自己的亲人,又怎么忍心因锦州之故,就让他们在此年龄都无法还乡。
见虞煜在听闻此消息后脸色苍白,眼中也透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傅泓和卫衍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惊讶。
他们原以为太子已能独当一面,不需要他们再像以前一样随时提点,而他们年迈,若执意跟回中原的话,不一定能在逐鹿之战中跟上大部队的步伐,以及成为拖后腿的存在,不如留下镇守锦州,让虞煜能带着更多的年轻人前往中原,只是没想到虞煜会对他们的感情会如此之深,在明白了他们留下的原因之后,依旧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殿下……”又是欣喜又是无奈的两人出言相劝,却被虞煜抬手制止,一副我意已决,说什么都没用的表情,其他臣子见状,也都不敢言语,毕竟傅泓和卫衍对太子的意义不同,都是自小一直伴着他长大的人,他们实在没有资格可以插入三者之间的对话。
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傅泓见虞煜依旧一副拒绝沟通的摸样,想拿出以往老师的威严来教育他这样是不对的,身为主君当以大局考虑,而不是如此的意气用事,只是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圈之后,终是叹息了一声。
“殿下,我二者已老惫,经不起中原征战的颠簸,留在锦州替你看着后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你们的决定是出于大局考虑。”虞煜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到了中原又不是只有征伐一道,夺得的城池郡县也需要有人主持,哪里就需要到处颠簸了,而且锦州又不是没有可用的臣子,又怎么一定要你们留下镇守才行。”说完最后一个字,虞煜的声音都有了些许哽咽。
觉察到不对的臣子们悄悄抬眼看了一下,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赶紧又把头低下去,记忆中,他们这位殿下可从来都没有哭过,就算是在他性子绵软的那些岁月里,虽时常有伤心的情绪出现,但他们也从未见过他流一次泪,今日竟因为两位老臣的决定泪洒当场,搞得他们也忍不住有些鼻酸,毕竟同为太子属臣,他们都是从中原一路相伴至今的,甚至在殿下尚未成长的岁月里,傅泓和卫衍一直都是他们主心骨的存在,大家齐心协力都是想要回到中原,只是临到此时,他们却选择留守,这怎么能叫人不失落呢,莫说和他们感情最深的太子哭了,就算他们这些时常被两人教训鞭策的人也想哭。
傅泓和卫衍也被虞煜的眼泪震惊到了,还未想出安慰他的话语,又被厅中瞬间变得悲伤的气氛搞得哭笑不得,太子伤心他们理解,自小而来的孺慕之情不是轻易可以割舍的,但这些人又是因为什么伤心,难不成还被他们骂出感情来了,以后听不到他们的骂就不开心?
但他们心意已决,不会因为虞煜的拒绝而改变的,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哪怕性格变了许多,他们也能成功找到说服他的理由,顺带着也能安慰一下其他人。
“殿下,既然我们回到中原也是留守后方,那中原和锦州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那是中原啊……”虞煜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回到中原,这也是他断然拒绝两个人的原因。
“我们都是无妻无子的人,对中原的留念不过是想有朝一日亲眼看着殿下光复大雍,让盛世再临,如今殿下已踏入中原,锦州之地举足轻重,若不能亲自留下镇守,我们就算到了中原,也睡不了一日安稳觉,殿下要是不想看着我们两个糟老头忧心而亡的话,还请同意我们的请求,悉知吾心安处是吾乡,锦州气候温暖,也适合我们老头子居住,留在这里我们才更有可能亲眼见到殿下您光复大雍的那一天,到时候就算您不让船接我们回中原,我们自己都要游回去。”
“巨川这么宽,哪里是能游回去的。”听到他们这样说,虞煜难过的情绪终于缓解了一些,对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去的执念也消散了不少,正如他们所言,锦州气候养人,的确适合上了年纪的人生活,再加上现在百濮的祸患已除,两国交好短期内必定不会再起争端,心思不太纯的世家也将目光完全投到百濮的棉田之上,锦州即将引来一段安宁的日子,让他们留在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见虞煜的态度变软,两人也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劝住他了,当即又对其他人说道:“诸位也别因暂时的离别而伤心,我们就算身处锦州,也时常会用书信与诸位沟通的,所以,切勿因我们不在,就松懈了殿下安排的差事,要知道我们在锦州可是时刻关注着你们的。”
“您们二位是魔鬼吗?殿下能不能管管啊!”
众人的悲伤一下子就转变成了哀嚎,没想到分隔两地这两个老头子也不忘记教训他们。
“不能,老师的话是人人都要听的。”
厅内突变的画风让虞煜也忍不住破涕而笑,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后,也加入了打趣的队伍。
傅泓和卫衍留守锦州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而虞煜在数日后送走前往百濮的队伍后,也带着人马踏上了前往历州的船只。
离开时渡口的时候,回望渡口上站得黑压压前来送行的百姓,让他忍不住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吾心安处是吾乡,锦州与他又何曾不是这样呢。
第119章 第119章 不祥的预感
“殿下,你是要吹鼻涕泡了吗?我这有手帕!”
就在虞煜望着越来越远的渡口感慨忧伤之时,耳边突然传来炸雷般的一声的惊呼,他明显感到这句话出来后,身后原本因船离岸有些嘈杂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该庆幸此刻离岸已有一段距离,百姓们应该听不到这句话了,不然他真的分分钟锤死韩破山。
“滚!”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后,虞煜一把挥开韩破山拿着小手帕在他眼前舞动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他觉得姜泠之所以会让武力充沛的韩破山前来运送船只,很大一方面应该也是受不了他的脱线,就在他回到锦州这几天等待启程的时候,不仅将他们夺下历州的过程大肆宣讲,还有那张从金焕登手中的夺来的巨弩也不知炫耀了多少遍,每一次都要强调是太子妃为他夺的,气得姜泽按着他揍了一顿才消停下来。
虞煜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继续梳理自己的情绪,完全不知道岸上送行的百姓已经透过韩破山手中的帕子,得出来他因放不下百姓而哭泣流泪的结论,楼船紧闭的门窗很好隔绝了百姓们因感动而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不然他绝对会出去把韩破山吊起来打一顿。
“你干的好事!”听着百姓们的一声又一声的“太子殿下我们也舍不得你”的呼喊,姜泽走到韩破山的身旁,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是做好事啊,我看殿下都快哭了,这才拿出我的手帕给他擦鼻涕,不过他怎么突然离去了,百姓们都还看着呢。”
“就是因为百姓们看着他才走的,百姓们不看着,他早撸起袖子打你一顿了,趁早把你这破帕子收起来,不然等下真的要被吊着打了。”看着韩破山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久违的疼痛又袭上了姜泽的额头。
“殿下才不会随便打臣子呢。”韩破山并不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见姜泽冷脸看着自己,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见姜泽见势不妙要离开,急忙一把拉住他,问道:“小姜都尉,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太子妃娘娘给我抢了这张巨弩你不开心了,才在这几天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少年人,心胸宽广点,都是可以成家的大小伙子了,那里还能因霸占姐姐的疼爱呢,再说,殿下对此都没意见呢。”
提前预知这一幕却依旧没有跑掉的姜泽,看着韩破山满脸“你怎么这么小气,男人不能这么小气的”表情,深呼吸了一口,才将自己差点打到他脸上的拳头收回来,百姓们还看着呢,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打他。
咬牙切齿的扯过他的衣襟,一副帮他整理盔甲的模样,其实在韩破山的视野中,都从他白森森的牙齿看到了森冷的杀意:“成家,你成家了吗?你就管我成不成家,我就是成家了,也是我姐姐的好弟弟,才不在乎一张满是戎狄汗味的破弩呢。”
“你看吧,我就说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了,还不承认,小姜都尉,你力气没我大,那个巨弩更适合我的……”
韩破山话没说完,就被姜泽揪着衣领摔翻在地,这一突兀的举动让岸上正远远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百姓忍不住惊呼出声,好在维持秩序的乐镇反应迅速,迅速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姜都尉还真是好久没见韩将军了,打招呼的方式都这么热情!”
“嘿,原来是闹着玩呢,我家小子开心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相互闹着玩,好像不拉扯着在地上滚几圈都显示不出他们的兄弟情义一样。”
“可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和朋友这样硬碰硬的打招呼,现在年纪大了,倒也斯文起来了,主要骨头经不起摔咯。”
“你们男人就是无趣,打招呼都这么暴力,没想到小姜将军这么斯文俊朗的人也喜欢这样。”
……
听着本有些担忧的百姓被他带着迅速偏离了话题,乐镇回头看了一眼在那个时候同样紧张起来的穆文远,两人对视中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半是韩破山那招猫斗狗的性格又发作了,这刚气走了殿下,又得罪了姜泽。
趴在地上的韩破山眼冒金星,丝毫不知道岸上的小插曲,只隐约听到姜泽说了一句:“你的力气很大吗?也不过如此。”
“我的力气就是比你大,刚刚你偷袭不算,我们再来比过……”韩破山从地上伸出一只手挽留姜泽,然而除了一阵气鼓鼓离去的脚步声,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面朝甲板躺了一下,又听到一个略微迟疑的脚步声走来,以为是姜泽忍不住回来和他切磋,当即惊喜的抬头,却看到一个士卒带着点担忧之色的站在自己身前,欲语还休的模样,是他以前寨中的兄弟。
“看什么看,老子没死,就是累了想要躺一下。”一看不是姜泽,还被自家兄弟看到狼狈的样子,韩破山躺在地上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走了。”本打算上来扶他的士卒听他这样说,当即转身就要离去。
“回来!”看他要走,韩破山急忙将他喊住,“把我扶起来,小姜将军也是,不就是一张弩吗,都是兄弟下手这么重,我脑袋瓜子现在都还嗡嗡响,可别把我摔笨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士卒吐槽而来一句就准备上来扶他,却被另一道声音制止了。
“小牛,你回去,别理他,就让他这样躺着长长记性,打个战回来飘得四六都不分了。”
“得了,军师,我这就走。”
听到这个声音,叫小牛的士卒火速收回了自己正准备扶起韩破山的双手,让他原本借着他力道微微抬起的头又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上,笑着火速跑开了,远远的站在一个角落里和其余士卒一起兴致勃勃的看着计枢准备收拾韩破山的场景,这可是从他们进入太子军后就没见过的画面了。
“我说军师你至于吗?我本来就被小姜都尉摔得头晕了,你还让小牛又摔我一次,现在我的头真是又晕又疼。”
听到计枢的声音,韩破山也不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当即起身盘腿坐在甲板上,仰头看着计枢抱怨了一句。
“就活该摔死你!”
计枢本想踢他一脚,但看到周围看似在做事实则在看戏的士卒,又忍住了,也和虞煜姜泽一样直接甩袖离去,他还要去找太子确定一些到达锦州的事宜,才没有时间在这里看韩破山犯蠢。
“……今天都怎么了?”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得罪了三个人的韩破山头疼的挠了挠脸,自己撑着甲板站了起来,看不少士卒看着他偷笑,龇牙凶了一下就开始认真在甲板上巡查起来,此行的安全由他负责,可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
“将军,看到他们的船了,还有一刻钟就会靠近我们所在的位置。”
就在船队缓缓靠近历州,通过一个依山的曲流时,山上树木掩隐之间,有百余个穿着脏兮兮盔甲的人借着草木躲在崖上,身侧堆了一堆和虞煜当初所用火箭十分相似的箭矢,只是他们的布巾明显不够,箭矢的前端是大多用枯草包裹,身侧还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缸,其中满盛的正是脂水。
“都打起精神来,等他们船只行至我们下方的水域,就将这些家伙事儿全给我一股脑的扔下去,让他们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听到虞煜的船只就要靠近己方所在的位置,原本趴在草地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将领精神一震,抬起手示意原本分散的崖上各处的士卒们迅速以他为中心聚拢,准备等船队一到就发起攻击。
脏兮兮的脑袋抬起来,正是之前安存德麾下镇守历州渡的耿麒,在姜泠夺下历州之时,他侥幸带着百余名士卒逃脱,仗着姜泠和韩破山都不熟悉历州周边的地势,得以活命至今。
只是后面裴安翊的到达,一下将他们原本还算宽松的生存逃亡空间一下子就压缩到了山野之间,他只能借着周边地形的熟悉,一边躲避对方的搜寻,一边寻找破局的机会,只是裴安翊搜得太密,破局的机会没让他找到,倒是在躲藏的途中意外发现了当初虞煜收集脂水的地方,虽然虞煜当时离开的时候就用巨石和泥土将其掩埋了起来,但三年的时光过去,历州不久前又经历过一次小地动,虽然没造成人员的死亡,但却将原本堆在上方的巨石震落了下来,刚好露出一角让他发现了熟悉的东西。
当即就掬了一捧上来试验,果然和虞煜当初在历州渡所用的一般无二,正好又在追兵口中听到虞煜不日抵达历州的消息,他心中一动,既然甩不掉追兵,何不冒险一次,运些这种东西到他刚好知道的一个伏击点,和虞煜来个鱼死网破,反正最后都难逃一死,说不定拼一把,还能拉着虞煜一起下地狱,也让天下人看看,太子可以操作的神火,他耿麒也可以。
“前方渡过曲流地带,所有人都给我警醒一点!”眼看历州在望,虞煜破天荒的有些不祥的感觉,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三次出舱查看周边的环境了,尽管韩破山将胸膛拍的“砰砰”响的保证绝对安全,但不祥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他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心神不宁的情况。
这次一踏出舱门来到甲板之上,就听到韩破山正高声命令着士卒警惕,抬头眺望了一下,果见船队正向着一处畔山的曲流驶去,山高人云,因今日天气不好,并看不清其上的景色,只隐约可见临水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小小的山崖,在烟雾缭绕间显得仙气飘飘的,但虞煜此时可没心思欣赏美景,只是有些意外这里怎么会有一个这么适合伏击的地点。
第120章 第120章 曲流遇袭
上次离开历州之时夜色正浓,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而在原主的记忆中翻看了一下,也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总觉得不对的他顿时对那里提高了警惕,询问一旁的韩破山知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殿下说的是那个山崖吗?”正在提醒士卒提高警惕的韩破山冷不丁听到这一问,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才说道:“这地方我和太子妃娘娘刚来历州的时候就发现了,还曾上去看过,上面面积不大,却松林茂盛,寻常人很难在其中落脚,不过视野倒是好,正好可以对通过曲流的船只一览无遗,娘娘有意在上面搭建一个瞭望台,观测巨川上的动向,只是如今天寒,上面布满冰霜难以行走,一不留神就有滑落的风险,才暂时搁置准备气候稍好点在行动。”
“所以现在上面没有我们人驻守吗?”虞煜看着船队越来越接近那个地方,越觉得心慌难耐。
“是啊,上面现在可不是人走的地方,上次我和娘娘上去的时候就险些滑到,我们都难攀登,寻常人在这个季节更无法上去了。不过最近裴将军带着士卒在追击逃亡的耿麒,他对历州的地形要比我们熟悉一点,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办法在其上安个眼睛。”
“耿麒跑了?”虞煜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难免有些震惊,居然能在姜泠的手中跑掉,当时对战的时候没发现他有这个本事啊?
“才不是从我们手中跑掉的,只是我们攻城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带着几百个士卒在外面巡查呢,一个距离差就没抓住那小子。”
韩破山说到这里还有点愤愤不平,本来是可以将安存德麾下一网打尽的,偏偏那个耿麒不在城中,才让他逃过了一劫,后面他带兵搜索过几次,但对历州的地形实在不熟悉,那人又太会躲,梧州和越州都有了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只得收兵和姜泠分守两端,暂时放过了那个逃窜的人。
不过裴安翊来了情况就好了许多,一是兵马得到了增援,让原本想趁他们兵少的梧、越两州暂歇了心思,二是裴安翊对历州的地形较为熟悉,又有历州副都尉这个职位,他的到来让城中心思浮动的俘虏们瞬间没了声音,老老实实的按照他的安排值守和追击逃兵。
“虞煜!给我点火攻击!”
因楼船要牵引身后的船岛前行,所以在船队进入曲流之时,耿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甲板上和韩破山正说着什么的虞煜,见两人突然手指他们所在的山崖,忍不住心跳慢了几拍,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当即也不管他们的船队并没有完全进入攻击的范围,就下令攻击,他只要虞煜死,其他的就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注意防范上方!有火箭袭来!全军停止前进!”
原本就因心神不宁一直紧紧盯着前方山崖的虞煜突然看到其上有火光闪动,当即下令船队停驻,听到他命令的擂鼓手迅速敲响警示的鼓声,原本全速向前划行的斗舰也迅速改变了船桨的方向,向后开始倒划,企图拖着船岛驶离这个遇袭的弯道。
只是最前方的楼船太过巨大又没有倒船功能,哪怕他们反应迅速用尽全力,也只是止住了船队停驻后依旧向前推进的惯性,将船队勉强控制在了原地,此处虽也不算安全,但却只有楼船的船头刚刚行至山崖的下方,大部分的船身还在山崖之外。
发现有人伏击之后,虞煜刚下完命令就被韩破山一个猛拽拖回了甲板安全地段,而被鼓声惊动的姜泽也迅速来到甲板的前方,看着从崖上飘飘荡荡跌落在船头和水中的火箭,用长枪扒拉一支过来细看,发现上面助燃的东西竟然是脂水,不由庆幸对方的心急,要是对方还忍耐片刻,等到船岛完全行至山崖下方再动手的话,就算因崖高火箭的命中率降低,那么遭遇脂水袭击的他们也将损失惨重。
“上面的是脂水吗?”见姜泽细看了箭矢一番神色就不对劲,虞煜一下就猜出了上面的助燃物是什么,他当初就是在历州的山中获得脂水的,耿麒被追击得满山逃窜,肯定什么坑洞都进去过了,意外发现脂水也不奇怪。
见姜泽点头,虞煜有些担忧的看向崖上:“上方之人定是耿麒无疑,攻击方式完全照搬了我们当初夜袭历州渡的方式,下一步,他们该采取投掷脂水盛装物的方法了,若不行,只得安排人员向斗舰和民船撤离,直接斩断它们与楼船的连接,舍弃楼船将损失降到最小。”
虞煜是最先提出用脂水制造武器的人,当然知道它的厉害,对方明显人手不够,又加上他们的船只没有完全进去攻击范围,所以射出的火箭也是稀稀拉拉的,除了小部分射中楼船,其余大部分都落在了水中,虽然这些火箭因数量稀少杀伤力不大很快就被船上的士卒清理掉,但对方要是一旦直接投掷装着脂水的物品下来的话,必定会有一部分撒落在他们的船头之上,期间只要有一支火箭将其点燃,那么这艘楼船也就危险了。
江水是浇灭不了脂水燃起的火焰的,他们船行江山也找不到隔空空气灭火的沙土,就只能无助的看着楼船被焚烧殆尽。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崖上有人抱着大缸准备向下投掷,从他们蹒跚的脚步就能看出崖上确实不好走,但哪怕他们已经小心翼翼了,在大缸投掷出的那一瞬间,抬缸的人还是不可避免的随缸一起坠崖了,大缸下坠途中碰撞到了一块崖石,巨大的撞击力当即让它在半空就四分五裂,脂水漫天飘洒,以至于落在他们船头的时候只有小小一片,刚好在船舷的外面。
虞煜刚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看到一支火箭软绵绵的落在上方,火焰迅速根据脂水的形状燃起,脑中正疯狂运转想着床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隔绝空气灭火的气候,就看到现在最前方的姜泽从眼见拔出长刀,几个迎着火箭几个箭步上前,干净利落的一刀将起火的地方切落水中。
只是刚刚解决了这一个起火点,崖上的油缸和火箭又蜂拥落下,全部都朝着楼船船头处招呼了去,虽期间不断有抬缸的士卒坠崖,但攻击却是一直持续的。
因有姜泽的示范在前,原本还束手束脚的士卒们也纷纷抽出腰刀,哪里起火就直接将哪里砍掉,不出片刻,好好的船舷就被砍得一塌糊涂,好在虽丑却不影响船的正常使用,也成功的阻止了火焰的燃烧,而崖上的攻击明显慢了下来,不知道是人员即将耗尽还是脂水即将耗尽,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攻击。
然后就在虞煜他们这一次可以有惊无险度过的时候,一个再次从崖上掷下来的油缸,居然幸运的没有被突起的崖石击破,而是直直的向着他们的甲板落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波火箭,有一只意外的掉落在油缸中,让它在半途就燃起了火焰。
“完了!”韩破山一边拉着虞煜向后面的船舱撤去,一边指挥着灭火的士卒也迅速回撤,企图用舱壁抵挡一波火焰之后,跳船撤到后面的船中。
眼见燃着火焰的油缸即将落下还有大批士卒尚未完成撤退,就连姜泽也还站在最前方,似乎想用手中长枪将这个即将落下火缸挑飞。
“姜泽!危险!快回来!”
眼看姜泽不听指挥,虞煜的心险些停着跳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用力向后拖拽船岛的斗舰也终于起得成效,将整个船队连同最前方的楼船也向后拖动了一丈有余,虽距离不长,却成功的让楼船完全离开了山崖下的位置,也让燃成大火球的油缸刚好和船体隔着一指的距离跌落水中。
油缸落水的瞬间,伴随着的是巨大的爆炸声和飞溅的水花,楼船在它引起的爆炸波中剧烈摇晃,还好做工坚固没有散架,等余震过去,众人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水,才看到甲板上都有被炸飞起来的鱼在跳动。
“脂水燃。烧。弹,这么厉害的吗?”
警惕了半天看崖上不再有东西掉下,韩破山才惊魂未定的感叹了一句。
桐油制作的燃。烧。弹他很熟悉,但是遇水就灭,除非在水面倾倒大量的桐油才能让它顺水燃烧,根本不会像脂水这样遇水爆炸,虽然被攻击的对象是己方,他还是表示自己这次开了眼了,也难怪当初殿下能凭借脂水带着一万人逃出历州,这种威力攻击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魂留下。
“殿下,楼船危险,还是尽快撤到周边的斗舰上去。”
见对方暂停攻击,原本跑来保护虞煜,却被震动掀飞摔倒在舱门的口的计枢也在士卒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顾不得自己被摔伤的手臂,急急的来到虞煜面前劝说,说话的时候他还刻意站在虞煜的正面,防止山崖处的冷箭偷袭。
“计卿莫急,还是先让医师看一下你的手臂,严重了可不好。”一看到计枢,虞煜就发现他右臂处的不同寻常,很明显是骨折了的样子,当即就吩咐士卒去寻随船的医师来帮他处理。
“殿下——”见虞煜完全没把自己的劝说听进去,反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计枢着急,还想再劝,却听虞煜突然询问韩破山。
“耿麒当时逃亡的时候大概带了多少人马?”
“不到五百,我追击的时候杀过一些,后面换成裴将军去追击了。”韩破山思考一下,说道。
“裴安翊比你熟悉历州的地形,耿麒对上他很难讨到好,就算勉强从他手中逃脱,留下的兵力也不会太多,而且据你描述的山崖环境,也容纳不了太多的人,我估摸着他手中大概也只有百余士卒,一大半还陪着油缸葬身江中,所以才会出现此时这种后继无力的情况。”
说着,虞煜抬头看了眼还在稀稀落落飞射下来的火箭,“这烟花白送我都不看,掉水了声都不带响的。”
“殿下……”明白了他言下之意的计枢苦笑一声,身为此次伏击中唯一受伤的人员他很无奈,只是退至一旁让跟着楼船的乌家族人处理手臂。
因巫蕤带队去了百濮处理血吸虫的病症,古渡郡医学院就只剩下乌金一人主事,所以此次随行历州的医师就换成了乌家族人,等乌金把学院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再来替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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