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阶级游戏(十七)
傅无宣一顿, 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也发现了。”
傅无宣一开始,就无比清楚自己要选的是红球。
他不会犯傻,为了谁参加这么傻的“赌局”。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晚出来, 是因为认定其中有猫腻。
山羊人设下的这个局并不高明, 能活到现在, 大部分人都能知道,选择红球是没有危险的。
只有一两个被摧毁神智的傻蛋会选择蓝球,因为他们已经完全听不到规则。
或许还会有一两个有“英雄主义情节”的傻蛋,以及为了救自己亲友的傻蛋,就像不会游泳的人下去捞自己的亲友,一个接着一个送,跑去选蓝球。
但是傻蛋再多,也不可能超过4个。
毕竟这不是普通世界,而是人为缔造出的领域,和诡域也大差不差。
自私是人性的劣根, 哪怕是亲友、伴侣, 也终究是抵不过自己的命。
哪怕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 有再多理由,在生死危机下,有人敢赌人性。
大部分人还是会顺从自己的内心, 选择稳赢的红球,那是他们真正想选的球。
选择蓝球的人,注定不可能多过选择红球的人, 可以说是必死。
选择蓝球的人,不会超过4个。
16个人最多只死4个, 死的还是选蓝球的傻蛋,国王想看的是这个?
明显不是。
玩死傻蛋, 并没有什么意思。
但是玩死自以为聪明的“聪明人”,看到他们从胜券在握到满盘皆输,这才是国王最想看的,也是最有戏剧性的。
傅无宣扯了扯唇,“我感觉局不会那么简单,就多研究了一会儿。”
他拿着两颗球,发现他们给的是一颗蓝球,和一颗品红色的球。
是品红色的球,而非纯正的红球。
他若有所思,在这个房间打转,看了半天,最终发现在置物台上放着一盏多余的灯。
是很明亮的房间,完全不需要另外的照明,却放了一盏灯,怎么看怎么可疑。
傅无宣打开灯,却发现灯光颜色并非常见的白色光或者黄色光,而是很少见的青色光和红色光。
两种灯光不断交替,在夜店或许显得稀松平常,但在经受生死考验的白色房间,倒是显得吊诡至极。
是一种还算常见的解密套路,傅无宣福至心灵,将灯打开,照在球上面。
青色光与品红色(球)混合,产生出了蓝色球。
红色光与蓝色(球)混合,产生出了品红色球。
傅无宣说完,感叹道:“这个山羊头也是心细,还知道三原色红和蓝,是没办法利用灯光转换的。”
所以才用了接近红色的品红色。
祂或许有点强迫症,在这种小细节上还追求完美。
一旁将对方话听进去的山羊人,矜持地点点头:“多谢阁下夸奖。”
傅无宣没有看祂,而是问云雪青:“你是怎么发现球的异常的?”
也是依据灯光?
云雪青语气淡淡道:“我握球的手比较用力。”
毕竟是练剑的剑修,力气大。
傅无宣:“所以?”
云雪青沉默一瞬,缓缓开口道:“涂在表面的那一层颜料,被我握掉了。”
傅无宣:“……”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破解之路。
他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山羊人:“还有这一手准备?”
山羊人微笑:“生机不止一个。”
毕竟只是一个小游戏,不至于赶尽杀绝。
况且如果发现陷阱的人太少,误选蓝球的人会很多,只要超过一半的人选择蓝球,最终会是所有人胜利。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场游戏除了证明大部分人都是笨蛋外,没有任何意义,这可不是祂想看到的。
祂在小球表面刷了一层新颜料,如果有人剥去颜料,也能发现真相。
祂自认为是一个很巧妙的设计,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草率的方式被发现。
傅无宣张了张口,还想对云雪青说些什么,就见选择的人一个接一个出来。
寂桐生和三枝互相对视一眼,笑容奸邪,看着像是心怀不轨。
李玉林也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多了一丝神采,被九层地狱摧毁的心境,似乎回来了一些。
山羊人微笑道:“现在来宣布选择结果。”
祂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名单。
在场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表情各异,或紧张、或恐惧、或淡定。
国王有恶趣味,山羊人恶趣味也不小,祂没有直接说结果,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念名字。
“贺明,红球。”
“薛怡,蓝球。”
“姜开,蓝球。”
“宋佳音,红球。”
目前红球和蓝球的人数,竟然大概持平。
但每念一个红球人的名字,选择蓝球的人脸上就多一份绝望。
也有人惊愕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他们明明选的是红球,怎么在山羊人口中,就成了蓝球!
选择蓝球的人数如果不能超过一半,他们会死。
有人已经受不了大喊大叫,山羊人岿然不动,继续淡定地念名单。
寂桐生兴奋地看戏,看着选了蓝球的人崩溃大哭,痛哭流涕,嘴里喊冤屈,悠闲地摇着扇子,对一旁的三枝道:“自己选了蓝球,临死又害怕了,真有趣。”
三枝看了眼他,意味深长道:“你不觉得选蓝球的人太多了么?”
寂桐生无所谓道:“或许有人圣母病爆发?或是那群被摧毁神智的奴隶已经没有脑子了,瞎选的。”
三枝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幽深地看了他一眼。
山羊人还在念名单:
“江凯,蓝球。”
“江一月,红球。”
……
“李玉林,红球。”
“三枝,红球。”
“寂桐生,蓝球。”
寂桐生听到自己的名字,手上的扇子掉在地上,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选的是红色球!”
山羊人充耳不闻,继续念着手中的名单。
寂桐生心态有些崩溃,他看向三枝,试图求得认同。
只是一低头,从俯视的角度,可以看见三枝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带上了诡谲的笑容。
寂桐生顿时感到遍体生寒。
他或许,忽略了什么细节,做错了选择。
而这一个错误的选择,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换做平时,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这是一个考验人性的游戏。
他是一个没有什么人性的人,却缺少了谨慎,在人性上自负了,而忽略了其他。
他将重点放在了人性上,并自认为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在考验人性上如鱼得水。
他不会因为亲情友情爱情所困,可以轻而易举抛弃这些。
国王带来的8个奴隶,其中有一个是他从小照顾的亲生妹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到了这里。
看着亲生妹妹被折磨成这样,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心疼,就放弃自己绝对能够活命的机会。
没有谁是比他自己更重要。
他足够狠,可以利用一切,摧毁一切,他用着残忍的手段,永远可以得到最佳答案。
过去诡域所有的人性考验,都是抛弃人性,只要足够狠,就能活下去,他靠着这股狠劲无往不利。
靠着抛弃人性在诡异生存,靠着抛弃人性在策神霄立足,靠着抛弃人性成为神谕者惧怕的吟游者。
但他忘了,这一次他并不在诡域,而是在重瑟设下的净化领域。
这一次活下去,他做不到了。
在这里,不够善良,不够有人性,不够聪明的人,活不下去。
寂桐生想明白前因后果,心凉了半截。
但到底是经历过很多诡域的人,越到生死时刻,知道大吵大闹没用,他反而冷静下来。
虽然错误地选择了可能死亡的蓝球,但是目前蓝球基本和红球打平,他还有活着的希望。
山羊人也是懂气氛的,念到最后几个名字,突然顿了顿:“目前红球和蓝球的比例,分别是7:7。”
有7个人选了红球,7个人选了蓝球。
山羊人语气平波无澜:“剩下这两个人,是最早出来的云雪青和傅无宣。”
祂这么一说,寂桐生还是不可避免紧张得头皮发麻,四肢颤抖,死死盯着山羊人,等着他宣布结果。
还剩下两个人,只要两个人中有一个人选了蓝球,8:8打平,也算勉强超过了50%,只要这样,他就能活下来!
不只是寂桐生,其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了蓝球的人,也死死盯着云雪青和傅无宣两人,仿佛两人是拯救他们悲惨命运的救世主。
大多视线聚集在两人身上,傅无宣看了一眼旁边淡定的云雪青,“看来,你做出了你想要的选择。”
云雪青点头,“自然。”
山羊人翻看一下名单,语气冰冷:“傅无宣,红球。”
并不算太意外的结果。
毕竟他都是放火烧庄园的主,一看就不是善茬,也不是会救赎别人的人。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寂桐生和其于几人,无一不是手上捏了一把汗。
他们盯着云雪青,试图通过外表,判断云雪青是个怎样的人。
然而判断无果,只能看出对方相貌出挑,性格看不出来。
不过联想到第一层地狱,对方毫不遮掩“可以用火柴将自己送出去”的方法,或许确实是个良善之人。
毕竟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如果找到了能够出去的方法,肯定是藏着掖着,但对方大大方方地展示,毫不遮掩,确实很大度良善。
他们有好几个人,包括寂桐生,都是靠着云雪青的方法走出第一层地狱的。
况且山羊人在考验还没开始时,就说过云雪青是这里最善良的人,所以善良的人选择的球,一定会是……
“云雪青,红球。”
第52章 阶级游戏(十八)
大部分人错愕地看向他。
生的希望被掐灭, 寂桐生破防地站起来:“你为什么没有选择蓝球!”
不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善良的那一个吗?!
如果是真的善良,又怎么会选红球!
周边的质疑声一下子涌来,将云雪青团团包裹。
傅无宣面色不善:“善良这个说法, 难道不是山羊人说的?云雪青自己可从来没承认过。”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云雪青并没有标榜自己善良, 但他们没办法对付山羊人,只能挑软柿子捏,将矛头对准云雪青。
最后一根稻草也没了,有人情绪崩溃对云雪青道:“你为什么不选蓝球!为什么不选蓝球!”
云雪青冲着对他无人狂怒的人,语气平淡道:“我不是傻子,这里没有值得我冒险的人。”
况且还是这种必死的冒险。
傅无宣倒是没有意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懒散:“幸好你不是傻子。”
过分的善良,是对自身的残忍,那是傻子才会做的行径。
一旁的三枝看了场好戏:“云雪青, 你果然有做恶人的天赋, 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策神霄?”
傅无宣轻飘飘地看了祂一眼, “想死?”
三枝语气不善:“东君,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没资格这么对我说话了。”
他挑了挑眉, 笑容邪气:“现在的我,能够轻易杀死你……能杀死大名鼎鼎的东君,我的荣幸。”
傅无宣随意躺倒在椅子上, 姿态闲适,随意点评道:“真自信。”
三枝阴恻恻一笑, 不再说话。
许久没说话的山羊人,冷不丁出声道:“即将开启第2层地狱, 请做好准备……在开始前,红蓝游戏失败的玩家,请接受惩罚。”
祂话音刚落,就见之前参与红蓝游戏失败的玩家,身上开始不断异化。
有的长出犄角鳞片,有的皮肤开始发黑,不同类型的异化,但他们最终,全部都像气球一样膨胀开,皮肤越来越薄,像是灌汤的小笼包,最终绽开,喷溅出猩红的血水。
误打误撞选到红球的江一月,见状忍不住失声尖叫。
存活的一部分人,有人面露恐惧,也有人面无表情,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有人不耐烦道:“继续下一场。”
傅无宣看着地上的碎屑血水,抬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国王:“国王陛下这么了解我们,设置了针对我们的局,您的身份是什么呢?”
国王是人,还是怪物?
国王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还是说是上一任挑战者继承的?
如果是上一任挑战者继承的,那为什么国王不自己出去,却还留在这里?
是贪慕权势,所以不愿意离开?
毕竟在这个小世界当国王,可以作威作福主宰任何人,但如果回到现实,面对的是破败的城市,面对凶残的诡异,和随时会丧命的危机。
怎么想还是成为国王更好。
但除此之外……成为国王,真的可以从这里出去?
坐在梨花椅上的国王没有回答傅无宣的问题,而是继续看着手里的《神曲》。
山羊人阴恻恻道:“第二层地狱游,正式开始。”
祂话音一落,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
云雪青环顾四周,发现是古色古香的木制房间,不远处的檀香幽幽,与火红的喜烛相互映衬,典雅的房间,平添上了一份喜气。
云雪青收回视线,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打量自身的装束。
平时的青色长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绣满金线的喜服,大红的颜色像是一团火,热情四溢。
云雪青皱了皱眉,想要换下这身装束,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
正想从储物空间去一趟,一个梳着飞云髻的侍女,从外面走进来:“云公子,吉时已到。”
云雪青抬眸,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要迎娶何人?”
侍女惊讶地抬眼,他又不敢直视对方,又恭敬地低下头:“云公子,不是娶谁……是嫁。”
云雪青:“……男人?”
侍女点了点头:“您要嫁给太子为妃。”
云雪青没有怎么下过山,但是对凡俗婚嫁还是有一定了解,“太子?”
侍女点头。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现在奇怪的行径。
从侍女口中得知,他现在处于一个叫东倾的国家,东倾皇帝年老,膝下有二子。
太子李池影,有权有势有手段,与东倾大将军交好,掌握部分兵权,控制了武臣一派,但他虽有谋略,却性格暴虐,做事残忍,在坊间传闻不好,不得民心。
二皇子李池玉,满腹诗书,仁德爱民,因母亲是丞相之女,得到百官之首丞相的支持,为文臣所喜。但他亦有缺陷,气质文弱,做事优柔寡断。
二者目前正在皇帝面前疯狂表现,争夺皇位。
云雪青这次的身份是侯府世子,身份尊贵,太子迎娶他,也是为了得到王侯的支持。
侍女抬头看了眼他,欲言又止。
云雪青察觉到不对:“还有什么?”
侍女垂下头,小声说道:“不过就在前三天,太子突发恶疾,性命垂危。”
云雪青眼眸微暗:“所以我是送过去冲喜的?”
侍女表情为难:“皇后娘娘找人算过了,说您的八字和太子殿下最为契合。”
无论再怎么解释粉饰,也改变不了就是送过去冲喜的事实。
云雪青冷淡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会不会太子其实已经病逝了,我送过去不是冲喜,而是结冥婚。”
侍女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云公子,这话可不能胡说!”
云雪青敛了敛眸,“你说我是侯府世子,嘴上却称我为云公子。”
“奴婢该死!”
侍女惊恐地跪在地上,“其实是世子殿下因为要和太子殿下联姻,侯爷震怒,府上夫人又撺掇,剥去了您的世子之位。”
云雪青随意摆摆手,让他起来。
他的身份是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第二层地狱,需要让他做什么。
有两方势力,太子和二皇子,又是争夺皇位。
他现在和太子联姻,应当是属于太子阵营,所以是要帮助太子成为皇帝?
傅无宣这次又没在他身边,不会随机成了他的对立阵营吧。
如果这一层是要互相对抗,那就不太好办了,无论怎么样都会手染血腥。
但目前信息太少,不确定的事物太多,只能再等待一下,才能确定事情会如何发展。
云雪青思忖着,只要今晚上见到太子,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明明是他嫁给太子,但偏偏结婚的地点是侯府。并且可能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因素,婚礼并没有风光大办,甚至只是请了几家熟识的宾客。
规模之小,一点都不像王侯世子的婚嫁,更像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普通地结了一下亲。
并且结婚现场,竟然请了道士在场,给这份不正常的婚嫁,又蒙上一层诡异之色。
结婚仪式在晚上,云雪青安静等待。
虽然是两个男子结契,但并没有勉强其中一方穿上女方的婚服。
侍女拿着手中的红盖头为难,“云公子,您不用穿女式婚服,但这盖头还是先盖上吧。”
不能太子来盖,有损皇家威严,便只能是云雪青盖这盖头。
云雪青已经拒绝了画婚妆,便没有再拒绝盖盖头。
他被人引导着走到礼堂前。
周围是唢呐声,在场的宾客,没有一个人起哄欢呼,本该热闹的礼堂,反而平静异常。
云雪青盖着盖头看不见人,如果不是因为能感受到在场有人的呼吸和心跳,可能会怀疑在场的都是诡异。
喜婆将一根红绸放在云雪青手中,云雪青握着红绸,感受到绸子的另外一端有人牵着。
是与他结婚的太子?
虽然是第1次结婚,但云雪青却丝毫没有紧张感。
这一切都是假象。
礼官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地高喊:“一拜天地。”
云雪青不知道要怎么做,但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对着前方弯腰拜了下来。
云雪青弯腰,隔着红盖头,看见新郎官的脚。
他的脚尖,是向后的。
云雪青收回视线,听着礼官高喊道:“夫妻对拜。”
两人拜完,礼成。
云雪青只觉得手背灼痛,一抬手,隔着红盖头,就瞧见白皙的手背上烙着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他摩挲着手背,有微微的凹陷,不像是纹身,更像是烙铁烙下的奴隶印。
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他默默记下手背的烙印。
“送入洞房。”
云雪青思忖着,才听到礼官最后高喊了这么一句。
周围观礼的宾客终于有所反应,整齐划一的鼓掌,只是依旧没有人说话或者起哄,哪怕有掌声,还是显得冷冰冰。
手中红绸微动,被牵引。
云雪青跟着牵引走,转而来到房间。
他坐在房间等待,但新郎官并没有出去宴宾客,而是也呆在屋子里。
不过外面冷冰冰的“人”,也确实不需要招待。
新郎官在的屋子,温度都下降了几层。
云雪青警惕着,就见一只枯瘦的手,伸入了他的盖头之中。
第53章 阶级游戏(十九)
枯瘦的手指掀起红色的盖头, 云雪青眼疾手快,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对方额头。
静止符贴算上了个保险,云雪青沉下心, 打量新郎官。
新郎官面上完全没有人样, 面部凹陷, 皮肤发青,眼窝凹陷眼球突出,眼下青黑一片,像是一具停尸间的尸体。
偏偏是尸体,在和他成亲。
云雪青打量了两眼状似尸体的新郎官,确认对方确实是动弹不得,便脱了鞋,独自床上休息,和衣而睡。
坐在床边的新郎官,见对方真的打算将自己晾在这, 全身上下只有能动的眼睛, 气得祂硬生生瞪到了最大尺度。
被阴寒的视线锁定着, 云雪青不见有丝毫恐惧,平躺在床上陷入浅眠。
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檀木窗,照亮有些昏暗的婚房。
云雪青醒来, 就见一个人目光阴鸷地坐在他旁边。
原本像干枯的尸体一般的新郎官,此刻却是重新焕发了生机。皮肤像常人一样富有光泽,五官俊朗, 剑目星眉,和晚上判若两人。
祂五官恢复的和常人一样, 但因为在床边冷冷地坐了一晚,表情阴鸷, 再俊朗的面容也蒙上一层阴影。他双目有一团火在燃烧,就等着床上之人醒来,将其释放。
云雪青起床,神色淡定地看了一眼他,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心情,更没有摘掉符纸的打算,自顾自出门,探察周边的线索。
他身处侯府,这里是他自己的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四处闲逛,绕着绕着便到了后院的荷花池,荷花池旁树着假山,别有一分意趣。
神经不自觉放松,云雪青后知后觉,或许是因为周遭环境都和过去的险境大为不同,竟然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思自己,一双手突然伸出来,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巴。
云雪青眸光一凛,就要出手反制,就听见身后常见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他刚想回头,就听见身后那人轻笑道:“先别急,等等。”
那人将他带到假山后面,偷偷地藏起来,捂住他嘴的手就没松开过。
云雪青正想挣扎提醒他,就听见周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有人交谈的声音。
“将云雪青嫁给太子,真的没问题?如果失败了,我们侯府……”
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和他搭腔的是一个女子。
“夫人莫慌,毒医曾和我保证过……查不出来,只要云儿在太子身边久待,不出一个月,一定会突然暴毙,查不出死因。”
两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可是我还是担心……”
“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路过假山,又慢慢走远,更多的声音却是听不见了。
云雪青听着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
呼吸不是很顺畅,云雪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身后这人还捂着他的嘴,手臂死死地抵着他。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对方捂着他嘴的手,示意对方松开。
“带着你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还是关乎你生死的大秘密。”
云雪青转头,就瞧见傅无宣一双带笑的眼。
对方穿着一袭白袍,及腰的长发半披半束,只用一根白丝带草草束着,自是一派风流蕴藉。
云雪青收回视线:“你腿好了?”
“当然没有,”傅无宣笑着解释道,“不过这是在幻境里,身份还有身体状况都是幻境里给出的设定,我这次运气不错,终于不再是随机到一个半残身份了。”
他弯了弯嘴角,“也不用麻烦你抱着我。”
他没一个正形,云雪青却一本正经道:“你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侯府。
傅无宣也是侯府的人?
“我啊,”傅无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随意的打开折扇,上面题写着天命风流4个大字,“只是一个闲散的贵公子,无功名无爵位。”
云雪青:“那你……”
傅无宣轻“哦”一声,解释道:“昨天不是你大婚么?要宴请宾客的,我就是其中的宾客之一,用喝多了这个理由留在侯府借宿了一晚。”
云雪青皱了皱眉。
昨天晚上居然真的有人参加婚宴,而不是全都是诡异。
傅无宣看出他的想法,淡笑道:“昨天晚上观礼的,其实还有好几个挑战者。”
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敢出声,毕竟是和一群诡异一起观礼,稍微做错了事,可能就会被诡异群起攻之。
傅无宣发现,和上一层地狱不同,这一层的地狱居然可以使用神谕。
领域是会平衡的,可以使用神谕,说明这一层的危险性比上一层更大,随时都有丧命的危机。
云雪青听着对方的话,不置可否。
他将自己的身份和阵营告知了傅无宣,就见对方语气高深莫测道:“也不一定,你可能并非是太子的阵营。”
云雪青联想到刚才假山有人路过时说过的话。
听着语气,应该是他的长辈,至少和侯府有着密切相关的联系。
但与其说他是与太子联姻,似乎更像是为了置太子于死地。
但目前仅仅是猜测,得到的线索还少,不能够确定。
只不过太子在夜晚的状态来看,确实不太好,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
已经死过的人,还有必要再杀一遍吗?
但偏偏白天又是活人的模样,他有两副面孔?
云雪青想起手腕上的彼岸花,拿给对方看。
傅无宣点了点头,突然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云雪青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你在干什么?”
傅无宣笑得不正经,“如你所见,脱衣服。”
云雪青欲言又止,傅无宣观察了他的表情,不再逗弄,而是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袍和中衣,露出白皙的腰腹,只见上面烙印着黑色的竹叶。
云雪青看着竹叶,忍不住伸手去摸,他指尖微凉,傅无宣忍不住瑟缩一下,“别摸。”
他故意做出羞涩的表情,像是被登徒子调戏的清白人家,慌张地穿好自己的中衣。
云雪青没注意到古怪的气氛,只若有所思道:“你的烙印,和我的烙印一样,都是向下凹陷的。”
区别大概就是,他的烙印在手背上,对方的烙印在不正经的地方。
并且图案也不一样。
傅无宣也收敛了风流浪荡的神情,分析道:“或许是不同的阵营划分。”
彼岸花代表太子阵营,竹叶代表二皇子阵营。
云雪青抬眸:“你在二皇子手下做事?”
傅无宣点头:“对啊,当文书……偶尔充当一下军师。”
虽然是不走心的狗头军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情报,就听见一道枯枝踩碎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过去,就见一棵树后面,一个提着花灯的侍女,惊恐地捂住嘴巴向后退。
傅无宣挑了挑眉:“我们的对话好像被人发现了。”
他走过去,侍女害怕得双腿发抖,但又不敢逃,只能跪在地上祈求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到,求贵人放过我!”
傅无宣失笑道:“一般这种说什么都没看到的,就是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
侍女跪在地上,肩膀忍不住发抖。
“你吓到她了,”云雪青语气平淡,“你起来吧,我们不会伤你。”
侍女忍不住抬头,见对方脸上并无怒色,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奴婢这就离开。”
云雪青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会不会也听到了侯府的人要杀太子的事,温声询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如实说,我不会责怪你。”
侍女没有被责怪,犹豫片刻,还是老实道:“隔得太远,奴婢什么都没听。”
生怕对方不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看见了一些东西。”
傅无宣有些稀奇:“怎么我问你你就不说,他一问你,你就开口了?”
云雪青没搭理他的垃圾话,低声询问:“看见了什么?”
侍女:“看见了侯爷和夫人,刚刚走了过去。”
得到侍女的认证,云雪青基本确定了,侯府的立场与太子是对立的,侯府的人就是想杀死太子。
得到想要的情报,云雪青正准备结束对话,就听见侍女小心翼翼道:“还瞧见您和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在脱衣服。”
她一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明明昨天晚上她家世子,应该说是前任世子才和太子大婚,今天就瞧见世子在和这位白衣公子偷.情。
发现了这种密辛,她小命休矣,估计是活不过今天了!
侍女神情悲观,就听见云雪青道:“这样啊,没事你就下去吧。”
那位主动脱衣服勾.引他家世子的白衣公子,也淡定道:“看来你确实是什么都没听见。”
侍女:“?”
这就可以走了?
不用把她沉入池塘?
见两人确实要放她走,她神情不自觉有些恍惚。
傅无宣笑眯眯地看着云雪青,“看来我们以后说话要小心一点,可不能再被人听见了。”
云雪青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要在这里说这种事?”
傅无宣眼眸微弯:“你要带我回你房间?”
第54章 阶级游戏(二十)
“不。”
那个鬼新郎还在婚房里, 回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不带我回去,就把我放在外面?”傅无宣语气揶揄,“还真是薄情。”
云雪青没搭腔, 转而问道:“你还待在侯府?”
待在这里也不知能做什么, 不如出去找点线索。
傅无宣挑了挑眉, “赶我走?”
云雪青不置可否,“你可见过二皇子?”
“不是我说,你入戏挺快的,说话一下子就文绉绉起来了,”傅无宣插科打诨道,“暂时还没有,一来就来看吃你的席了。”
云雪青眼神莫名,扫了他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这次这个地方,会不会与《神曲》这本书有关?”
傅无宣哂笑, “或许有。”
虽然《神曲》是西方的书籍,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东方的背景, 但保不准,就来一个中西合璧?
他从第4层地狱出来之后就留了个心眼,将放在书架上的《神曲》拿了出来, 放在了存储空间。
地狱是虚幻的幻境,与现实不流通,回到蓝色古堡查看储物空间的时候, 发现这本书并不在他的储物空间。
但是再次进入,这本书又再次出现, 可见《神曲》确实是贯穿了地狱,可以在地狱环境中流通。
他们拿着《神曲》认真翻看, 却没有发现明显的线索,便合上了书籍。
云雪青思忖道:“应当是我们的线索还不够多。”
“那就出去查探。”
“好。”
傅无宣笑了笑,有些揶揄,又带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房间里的那位要怎么处理?”
云雪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傅无宣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莫名生出一股烦闷,“和你结婚的那位。”
云雪青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希望我从太子那里打探出一些线索?”
傅无宣:“……”
不是那方面,这个榆木脑袋。
他有些好笑,扶了扶额头,“先不管那个鬼新郎,我们或许应该先去瞧一瞧,传闻中那位与太子对抗的二皇子。”
如果只是云雪青一个人去,或许有些难办,但傅无宣是二皇子阵营的,想要拜见也算不得难事。
他让云雪青脸上蒙了一层面纱,便带着他进了二皇子府。
进去的流程并不复杂,甚至只是与管事的通报一声,两人便被放进去了。
云雪青毕竟是敌对阵营的人,如今算是敌方深入老窝,说话做事也小心谨慎了许多,进入这里后便一言不发,全程跟着傅无宣走。
二皇子府阴寒气很重,明明是盛夏,后背却总是感觉隔着一层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云雪青感觉这里鬼气逼人,或许藏着什么东西,但也不乱看,甚至想关闭五感。
有些时候感官太敏锐,反而会被脏东西缠上,还是无知无觉更好。
二皇子府很大,引路的侍女走在长廊上,带他们来到其中一间房的门前,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两位请。”
二皇子府的侍女态度冷淡,浑然不像侯府的侍女一般战战兢兢。
傅无宣看了她两眼,没有多说什么,推着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房门里没有人,就见一个穿着中衣的人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如果不是因为胸膛还有起伏,或许会被人怀疑死了很久。
能躺在这里的,无疑就是他们想见的那个人,傅无宣不走心地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殿下。”
床上的人没有应答,反而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得痛苦极了,仿佛是要把心肝脾胃全部咳出来。
云雪青看在眼里,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也能闻到房间里清苦的药味。
这二皇子也是个病秧子?
太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二皇子也重病,这倒是有些巧了。
他捏了捏指腹,不自觉走神想着事,就听见躺在床上的人哑着嗓子道:“是……是大佬?”
这熟悉的称呼。
云雪青有些意外,下意识走过去,靠近了床,就瞧见李玉林那张熟悉的脸。
傅无宣自然也看清了他的脸,挑了挑眉:“你倒是随机上了这么一个好身份。”
李玉林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但也不是在蓝色古堡中那样沉闷得宛如一滩死水,而是有气无力道:“别挖苦我了,大佬,我天天躺在这床上生不如死……有些时候真忍不住想,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云雪青注意到他的话,“天天?你待在这里多久了?”
李玉林长叹一口气,“不知道。”
生病的这些日子无岁月,他就像一具快要进棺材的活死人,每天活在惊惧中,被人天天灌着药,吊着命,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能活蹦乱跳一下。
李玉林语气虚弱道:“可能躺了有半年,或者是更久。”
云雪青难得生出半分迟疑:“那你在蓝色古堡……可还记得红蓝球的选择?”
李玉林苍白的脸上透出一分茫然:“什么红篮球?”
他被挑选成为进入地狱的奴隶后,就一直被困在这一层,从来没有出去过。
云雪青猜测道:“那蓝色古堡,我们见到的你,要么是国王捏造或者用诡异假扮出来,要么是……确实是你的身体,但是灵魂一直被困在这一层。”
李玉林并没有反驳,只是情绪也不高,仿佛不愿意多谈这件事。
明明较蓝色古堡的时候,已经多了分人气,此刻却又恢复了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傅无宣也打量了片刻,突然开口道,“我们要从这里出去,是不是要帮助你们其中一方夺得帝位?”
李玉林否认:“我……不知道。”
傅无宣:“那你知道些什么?”
比他们多呆了半年,又是一个这么关键的身份,总该挖出点什么线索吧。
然而李玉林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萦绕着淡淡的死气,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不是很在意现在这副状态,也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出得去。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他的不对劲,傅无宣猜测他知道什么内情,却并没有追问。
他有些好笑道:“我是你这边的人,你不合作,我很难办。”
他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应该没下毒吧。”
他这么问,却已经自顾自喝起了茶。
指尖敲了敲桌面,他漫不经心道:“你如果知道什么却不肯说,那我只能换一种方法让你开口了。”
他语气中的威胁不言而喻,然而那个怂蛋且惜命的李玉林,却仍是当闷嘴葫芦不开口。
傅无宣:“你真当我没有办法弄死你?”
他等了一会儿,良久,才听见躺在床上的人长叹一气,“我确实不知道,你若要杀我……就现在吧。”
知道那样的秘密,那样的绝望。
他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与其像现在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不如痛快些。
能让惜命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其中必定涉及一个很大的秘密。
傅无宣目光幽深,却不再追问,带着云雪青出了二皇子府。
两人走在大街上,明明是艳阳的天,照在人身上却分毫没有暖意。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宴会已经结束,傅无宣不可能跟着云雪青一起回侯府,只能分道扬镳,约定第2天中午在亭子这见面。
云雪青回到侯府,不知道太子还在不在房间,不想面对一只诡异,索性就坐在凉亭,捋着今天发生的事。
思索之间,一个仆从小跑着,给他送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写字,只是印着一个血手印,看着极其的吊诡。
然而仆从像是没有注意到信封的不对劲,满面笑意道:“公子,你收到琼林宴的请柬。”
云雪青接过信封,一道黑气立马从里面窜出来,他信手打散,才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就见里面果然放着一封请柬。
信封诡异,但是请柬就是普通的模样。
是一个叫苏明熹的人,邀请他参加琼林宴,还是晚间12点。
这个世界无论怎么看,都非常的危险。
云雪青抬眸,看向一旁喜不自胜的仆从,没有问琼林宴是干什么的,而是问道:“有谁会参加?”
仆从挠了挠头,“一些世家贵族公子……当然还有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以及二皇子殿下。”
这两方无疑是敌对势力,但是却要共同参加一场宴会,怎么看都是来势汹汹。
云雪青却知道,这场宴会非去不可。
这是一场机会,获得线索的重要机会,他不可能不把握住。
或许傅无宣那边也首到了请柬,他也一定会赴宴。
宴会就是今天晚上,云雪青没有做什么准备,驾着马车就去了宴会要举办的地方。
他们并没有选择在皇宫,或者是某个王孙贵族的府内举办宴会,而是包了最大的酒楼。
来参加的人身份都很尊贵,没人敢怠慢,精明的管事小心谨慎地招呼着。
漂亮的舞姬,跳着优美的胡旋舞。在场的王孙贵族一人手里搂着一个舞姬,喝着玉露琼浆,好不快活。
云雪青没有看,而是等着,终于等到那人姗姗来迟。
第55章 阶级游戏(二十一)
已然是晚间, 然而一到这个时间,平日晚上半死不活的太子,此刻却是穿着一身锦衣华服, 光彩若神人, 身后站着两名小童高调登场, 早早地走上了别人为他准备的位置。
他刚进来,门还没来得及合上,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既有宴会,怎的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也好早做准备。”
一抹青绿色的衣角映入眼帘,传闻中的“二皇子”走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还有一袭玄色长服的傅无宣。
云雪青想着李玉林明明卧病在床,重伤难愈,如今却一下子像没事儿人似的出现在这。
他们皇室的人, 都是像这般, 一会儿重疾, 一会儿痊愈的?
这其中一定藏着古怪,但是现在不是探究的时机。
坐在主位上的太子,突然对着云雪青招了招手, 像是逗弄宠物一般,“过来,坐我这里。”
毕竟太子与云雪青成了婚, 两人坐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有知道内情的人, 眼神有些微妙。
云雪青没有动作。
坐在一旁的傅无宣突然出声说道:“我与云公子乃好友,今夜与他有许多话想说, 太子能否割爱?”
他这话一出,周遭更是微妙。
傅无宣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但云雪青和太子联姻,明显是太子阵营的。
明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人,私下却有联系,这关系复杂多变,实在让人不易看明白。
云雪青没有让他们继续揣测的打算,也不理会眼中含着森森恶意的太子,径直走到了云雪青身边坐下。
这琼林宴会的举办人苏明熹,云雪青不认识,并非他见过的挑战者,只当是这原来世界的人。
那苏明熹举起酒杯,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两位殿下都能前来参与宴会,蓬荜生辉。”
傅无宣笑了笑,不给面子,“这里又不是你家,怎么能说是蓬荜?”
苏明熹笑意敛了敛,没和他计较,“我这次来举办宴会,是来庆祝两件事。”
所有人没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苏明熹放下手里的酒杯,“诸位可曾听说过人参果?”
傅无宣:“这不是话本里才有的东西?”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开始好奇。
在话本中,能延年益寿,增长几千寿命的人参果,难不成就让这苏明熹找到了?
追求寿命永长,长生不死,是活着的生物的本能,在场所有人都不例外。
始皇耗费数年,想求延年益寿的仙丹,也未曾有,传说中延年益寿的千年人参果,能让这苏明熹得到?
苏明熹打开空白的折扇,笑容风流:“我寻访仙山,求了数千万的方士,总算求得那传闻中人参果的配方。”
有人惊讶地瞪大眼睛:“配方?”
苏明熹肯定道:“自然,天然生长的人参果可遇不可求,那得寻访到传闻中的蓬莱仙山……只不过蓬莱仙山,只对有仙根的人开启,我们凡人不可骤得。”
他话锋一转,“天然生长的得不到,但如果是人为制造,那么想得到就很容易了。”
只要有配方,人为的制造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他的话处处透着诡异,但偏偏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没有质疑和恐惧,而是透出一种狂热,仿佛不觉得他说的有问题。
清醒着的云雪青和傅无宣两人都清楚,所有人表现都很狂热,只有他们表现的平淡无奇,那么必当引起注意。
所以也只能假装着和他们一样,对着传说中的“人参果”露出好奇之色。
苏明熹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他收起了折扇,拍了拍手掌,立马有4个穿着一身白袍,戴着白色帷帽并且遮住面的人,抬着一张桌子就上来了。
桌子是一张方桌,很长,差不多有两米,宽却并不宽,一米左右,刚好能放下一个成年人。
桌子虽然不小,上面盖着白布,承载着什么东西。
看着也算不上太重,用不着4个人同时搬动,但是这4个人却都非常的小心谨慎,生怕碰坏了桌子上的东西。
他们保持着平衡,小心翼翼地将桌子放下。
云雪青看着桌子上的白布,以及白部凹陷下去,又隆起的幅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苏明熹微微一笑,骤然掀开白布,露出白布下躺着的尸首。
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尸首,因为桌上躺着的人,并没有像真正的死人一般发出恶臭的尸味,而是闭上了眼睛。
不像是死了,而像是睡着了。
他只有上半截,被拦腰切断,只有头和上半截身,从肚脐以下的部分就消失了。
他皮肤白得透明,在烛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层薄膜,似乎透得能看清他的内脏。
他的嘴巴里塞满鲜花,手掌也插着花,肚脐眼也有花,身上能插花的地方,几乎都被塞了个遍。
惨白透明的尸体,插着各色各异的鲜花,被平整地摆放在桌上,处处都透露着吊诡。
云雪青见过不少邪术,那些使用邪术的邪修大多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剥皮抽筋用于祭祀,非常血腥。
但苏明熹将人弄成这样的,他确实从来没见过。
苏明熹脸上透出诡异的狂热,“这就是传闻中的人参果!”
明明是一具称得上艳丽的尸首,和果子完全不沾边。
云雪青闻不到味道,但眼睛却能看见气息的流动,他能看见尸体散发着黑色的气,向着周围四处飘散。
被邀请来做客的王孙贵族,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
像是早已堕落地狱的恶鬼,撕开身上伪装的人皮,露出最为凶恶的内里。
他们盯着桌上摆放着的尸体,毫不掩饰垂涎之色,只等苏明熹一声令下开饭,便会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将桌上摆放着的尸体,像啃食山珍海味一般,将其撕成碎片。
一直没说话的太子,看着脸色变了好几次的云雪青,突然阴沉沉笑道:“明熹,东西是好东西,只是终究要分个主次……什么人都和孤抢东西,那岂不是乱套了?”
苏明熹不知道这人要打什么鬼主意,假装诚惶诚恐地拱了拱手,摸了摸袖子状似为难道:“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冷笑一声,看着一旁的云雪青,毫不掩饰眼中的森寒和阴毒:“孤身为东宫之主,想要先行品尝,这点权利应该还是有的。”
太子想要的,还没有谁敢争。
在场其余王公贵族看了一眼满腹算计的太子,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收了獠牙,等着对方吃完再捡点剩下的。
云雪青面色微沉,知道对方或许要对付自己。
果不其然,他听见太子道:“孤与太子妃同气连枝,伉俪情深……这等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自然是要请他先行享用。”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阳谋。
他将身份摆出来,根本没有谁能拒绝。
那尸体里冒出的黑气,对于诡异或许是好东西,但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无疑是连触碰都不敢触碰。
连黑气都不能触碰,更何况食用尸体。
云雪青不知道这具尸体是哪儿来的,也没兴趣知道,他现在只能尽力想办法避开这个劫难。
冒着黑气的尸体,绝对不能吃,很有可能会丧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办法能推拒?
云雪青想了想,开口道:“在下是素食主义者,不食荤腥。”
太子:“素食主义?”
那是什么东西?
云雪青从善如流改口:“我是道士,不吃肉不喝酒。”
“你既然是道士,道士还能婚配?没这规矩。”
那一夜,云雪青用一张符箓将祂封住,害祂一晚上不能动弹。
从那一晚祂就知道,这个人或许确实与修道沾上了边。
祂还记恨着那一晚的事,如今云雪青却敢主动提起道士一事,太子内心怒不可遏,扯了扯嘴角,“既然破戒成婚,吃肉喝酒对你而言,又算什么大事?”
祂语气幽深,“况且你吃的不是肉,是人参果,既然是果子,更算不得开戒。”
云雪青没说话,只是垂着头。
太子见他没反应,语气低沉道:“你要忤逆孤的意思?”
他音量算不得重,甚至能从这低沉的嗓音中,听出几分诡计得逞的轻松。
云雪青有几分奇怪,抬头一见,就见与太子坐在一排的王孙贵族,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发红,皮肤发皱,嘴里露出獠牙,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撕裂,吞噬殆尽。
忤逆太子的命令,在这个世界是死亡规则。
云雪青瞬间明白过来,掐了掐掌心,极力保持镇静道:“殿下,我并非不听你的命令。”
周围的王孙贵族并没有停止异化。
云雪青悄悄从储物空间拿出祸津刀,做两手准备,嘴上却对着苏明熹问道:“请问苏公子,这人参果的原材料是什么?”
苏明熹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人惹了皇太子还要再垂死挣扎,勾了勾嘴角,满怀恶意道:“你明明知道的呀,当然是……”
他语气轻飘飘,并不觉得自己说出多么可怕的话:“人肉啊。”
第56章 阶级游戏(二十二)
虽然是显而易见, 但这句话无疑有震慑作用,有的进入地狱的参与者,面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虽然现在是云雪青被迫吃这东西, 但难免会担心, 这群诡异逼迫完他, 下一个迫害的就轮到自己了。
云雪青脸上淡淡的,无波无澜,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动摇他的心神:“既然是肉,那我恐怕无福享用……我有近亲近日死亡,需三年披麻戴孝,1月内不食荤腥。”
若是真有亲人死亡,那确实有这个规矩,守孝三年不能嫁娶,并且短时间内不能吃肉。
有相关习俗,如果在守孝期间吃了肉, 就等同于吃了亲人的肉, 无法让对方安息。
但显然太子不吃这一套, 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若你要守孝,又缘何能与本宫成婚?”
云雪青看着他,目光平静:“自然是因为, 我死的亲人就是……”
就是你。
他没有把话说完,却吓得周围人表情难看。
更有诡异停止了异化,面上露出扭曲的神情:“你胆敢咒辱太子!”
云雪青没说话, 只是表情淡淡的,仿佛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眼见群情激愤, 就听见席上有人鼓掌道:“云公子的气节,佩服。”
出声的自然是许久未曾说过一句话的李池玉, 也就是李玉林扮演的二皇子。
他表情阴郁,此刻却是强撑着笑:“这人参果,是苏明熹苏公子献上来的,与我们众人分食,大哥想独占,未免太过霸道。”
虽然有诡异想看云雪青的笑话,再借机杀死他,但想抢食人参果也是真的。
人参果散发着浓厚的诡气,吃了定能提升一波诡力。
对诡异来说是大补之物的东西,却要分食一部分给人类,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已经有不少诡异开始倒戈,“是啊,是啊,要我看这人参果,不如大家分着吃,也省得谁互相推辞。”
太子脸色有些难看。
他原以为一直坐在位置上不出声的二皇子,是准备作壁上观看好戏,结果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站出来弄上这么一出,实在是赤.裸裸打了他的脸。
但是现在众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那一边,太子再怎么说,也没什么用,反而会失去在场这些人的支持。
化解了这场危机,云雪青脸上却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
太子随意摆了摆手,似乎是同意而二皇子的说法,已经饥饿难耐的诡异,立马上去扑食。
原本已经露出异化形态,准备扑向云雪青的诡异,此刻也掉转目标,朝桌子上摆放的人参果扑去。
长得和人一模一样的人参果,瞬间被诡异撕裂成碎片,血肉夹杂着鲜血喷溅,弄脏了金色的地板,有的诡异吃完,还要咂吧两下嘴,尖锐的牙齿上还残留着血红的血丝。
十分血腥残暴的画面,云雪青没有兴趣看,无趣地收回视线。
然而就听见一直没出声的苏明熹,摇了摇折扇道:“诸位吃的可还满意?”
吃饱喝足的诡异已经幻化回了原来人类的形态,满意点头:“不错。”
苏明熹笑了一下,将空白折上又合上:“这上半身的人参果,确实是好东西,但是这并不能延年益寿,增强寿数 。”
有的当场以为被骗了,出离愤怒:“所以果然是骗人的!一点用都没有。”
吃的时候顶多觉得肉质鲜美了些,但是味道却与平常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浑身也没有感觉到诡力的增强。
被群体指责,苏明熹却不慌不忙,随意地用折扇拍在自己手心上,“诸位可知道送你们吃的是什么肉?”
有人看不惯他卖关子,直言不讳:“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当然是人肉啊!”
长成这样子,不是人肉,难不成还是猪肉牛肉?
苏明熹却笑着摇头:“说对了一半,但不只是人……还是鲛人。”
众人和一堆诡异顿时震惊了。
普通的人好找,但是传闻中的鲛人就不好找了。
传闻鲛人与天感应,能与神对话,还是龙神座下,他们吃的居然是鲛人的肉?
诡异并非只食用人类,他们会增强饲养一切带有诡力的东西,包括同类,他们大多没有理智,这是源自本性的贪婪抢夺。
而这鲛人尾巴,是大补之物,或者是诡异吃了能诡力大增,延长寿数,就算是神谕者,吃了与龙神相关的鲛人尾,灵能也能提升一个等级。
如今不只是诡异,连参与这场宴会,受到污染的神谕者也蠢蠢欲动。
众人兴奋得颤抖,就听见苏明熹不急不缓说道:“诸位吃的就是我从深海捕捉的鲛人上半身,但是真正有灵效的,却是鲛人的下半身。”
鲛人所有诡力,都储存在下半张鱼尾上,反而是上半身,还保留着人的特征,没有什么诡力波动。
太子手下的一名随从喊道:“快一点吧,把下半身鲛人尾呈送上来。”
苏明熹微笑:“我这里可没有这种东西。”
“骗谁呢?你都用这个来举办琼林宴了,怎么可能不给我们看看人参果的庐山真面目。”
面对众人的逼问,苏明熹解释道:“鲛人凶残,我确实没有捕捉到,祂最后断尾逃生了。”
断尾逃生的不只是鲛人,像一些哺乳类动物,比如壁虎之类的,也会选择断尾逃生。
但是壁虎是舍弃为了,但是鲛人却是舍弃上半身。
鲛人所有的诡力都集中在下半身,只要有下半身,便能再度复活。
云雪青对吃鲛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哪怕鲛人的尾巴一样可以增强他的灵能。
他一直盯着苏明熹,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奇怪之感。
他们入了这琼林宴,却没有感受到杀机,真正的杀机在哪儿?
因为观察的太出神,云雪青的五感被充分调动,他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水腥气。
水腥气难免叫人想到水底的生物,上次在池塘遇见的水鬼,仍叫他记忆犹新。
他们在这里谈论鲛人,那凶残并且睚眦必报的鲛人,真的不会上来复仇?
然而众人却完全没有顾虑,一心只想着吃到鲛人鱼尾。
云雪青思虑着,就听见苏明熹说道:“这鲛人的尾巴,没有什么下落,不过在这宴会之上,我确实找到了鲛人尾同等的替代物,吃掉它,同样能够大补。”
云雪青突然抬头,感受到苏明熹投向这里的浓烈视线。
因为长时间的稳定,他竟然放松了警惕,忘记了自己祭品的特质!
如果将他投在一堆人里,诡异首先吃的就是他,他可是大补之物!
云雪青面上不动声色,手下却悄悄地从储物空间拿出祸津刀,只等对方说出不该说的话,就率先动手,抢占先机。
他听见苏明熹眼中含着深深的恶意,“我们之中,混入了比鲛人更珍贵的食物。”
“那是什么!”
“什么?苏明熹你快说!”
众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明熹勾了勾唇,突然指着前方道:“他,身上有着龙女的气息,他可能是龙女的后人!”
他指的人并非云雪青,而是一旁的傅无宣。
傅无宣没想到矛头突然对准了自己,沉着脸没出声。
云雪青突然想起上一层地狱,对方亮着鱼尾,这一层鱼尾却消失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这一层地狱的身份是人,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或许并不是消失,只是鱼尾被藏了起来。
云雪青想要帮傅无宣掩饰身份,就见苏明熹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对着傅无宣吹了一口黑气。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傅无宣,双腿忍不住的抽搐,锦袍之下的腿,赫然变成了一条粗长的鱼尾!
在场有不少挑战者,自然知道傅无宣是因为受到了诡异感染才变成了鱼尾,鱼尾是他诡化的征兆,并不算太稀奇。
但是其他诡异却不知道,他们死死盯着傅无宣,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像是在看一块鲜美的肥肉,准备将他吞食下肚。
祂们根本不会再听解释,露出来的鱼尾就是最好的证明。
祂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森森的笑容,朝着傅无宣一拥而去!
数量之多,至少有几十个诡异,全部都露出了本体,密密麻麻的,黑漆漆一片,全部都要将这人吞噬殆尽!
云雪青已经顾不得其他,祸津刀出鞘,手起刀落,将扑上来的诡异一一斩杀。
但是奈何数量太多,全部一拥而上,一时间根本杀不完。
并且有的诡异实力强大,轻易躲过了云雪青的攻击,并还以攻击。
云雪青无知无觉地挥刀,手臂已然觉得麻木,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周围喷溅着血液,黑红的混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傅无宣不能动用神谕,双腿也无法变回来,只能被云雪青护在身后。
云雪青体力即将耗尽,但诡异还是不断扑上来,想要将他吞噬。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头上鲜血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糊住了眼睛。
遇到紧急时刻,头脑反而愈发冷静下来,云雪青心底冰凉一片,想着突破的关键。
他挥刀,突然瞥到了一旁的苏明熹。
第57章 阶级游戏(二十三)
一旁的苏明熹远离血腥纷争, 眼神怀着深深恶意,看着众人抢夺争食。
回想起闻到的淡淡水腥味,云雪青眼神一肃。
因为祭品的特殊体质, 眼见涌上来的诡异越来越多, 云雪青不得不收回视线, 将全部身心都用来对付诡异。
体力即将告罄,云雪青脑中飞速转动,思索着对付诡异的方法。
他骤然想起,在很久之前,傅无宣曾经给了他一个打火机。
匆忙从储物空间掏出打火机,他轻轻一按,打火机瞬间窜出金红色的火苗。
傅无宣勾了勾唇,“神谕·阳炎。”
似是听到召唤,打火机从云雪青手中脱手,窜出的火焰猛得铺开, 将扑上来的诡异, 尽数卷进火蛇之中。
偌大的房间, 传来诡异的惨叫声。
云雪青抓住机会,挥动祸津刀,找到空隙, 从剩余的诡异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冲着苏明熹劈去!
然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 一个闪身便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当然云雪青并不是想用刀砍他,而是伸出一只手, 扯住苏明熹的衣服,注入灵力!
柔顺的丝绸便如薄纸一般脆弱, 被轻易撕扯开。
然而露出的并非是人的酮.体,而是如长桌上放置的尸体一般,苍白的上半身,从中间横断,拼接着一条长长的鱼尾!
幽蓝鱼尾在烛光下,散发出细腻的光泽。
意识到身份曝露,鱼尾立马脱离上半截身体,马不停蹄地跑路。
而没了鱼尾提供生机和诡力,只有上半截的“苏明熹”,如常人一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也渐渐失去神采,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整个身体滚落在地上。
原本疯狂劫杀傅无宣的诡异,纷纷停下动作。
云雪青压着气息,装作游刃有余的模样:“你们真正要的鱼尾跑了。”
大部分诡异闻言,转换目标前去追逃跑的鱼尾,小部分留下来继续观望,似有死磕的意图。
云雪青举起手里的祸津刀,语气淡淡,“来。”
他这么云淡风轻,还在观望的诡异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继续去追逃跑的鱼尾。
云雪青忍着手抖,将祸津刀放回储物空间,就听见被他护在身后的人有些感叹道:“你也是成长了许多,都会用空城计了。”
云雪青眼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在宴会中,为数不多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等了一会儿,追出去的诡异踩着步子悠哉悠哉地回来。
祂们已经变回了人形,有的拍了拍肚子,满是餍足道:“没想到琼林宴的举办人,就是那鲛人。”
那鲛人的鱼尾杀害了真正苏明熹,顶着苏明熹的上半身,在这举办琼林宴。
同样吃到肉的诡异,脸上带着笑意:“不知道是谁将这鲛人切成了两半,祂或许是为了复仇,在我们之中挑拨离间,想要我们自相残杀。”
说着,祂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傅无宣。
鲛人死后,施加在傅无宣身上的诡术消失,他的鱼尾变回双腿,但是落在他身上的觊觎视线却没有消失。
两人不约而同忽略这股视线,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没了主事人,傅无宣等了等,才道:“祂说过会献上两种大礼,这第一种我们已经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这第二种是什么。”
不过鲛人已经死了,他们不能直接问,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吃了鲛人尾的诡异,突然开始捂着肚子,连带着脸上也泛着黑气。
片刻之后,祂们诡气开始消散,并口吐黑血,不过片刻便不治身亡。
这一倒直接死了七八个,其中一个甚至是挑战者,为了提升神谕灵能铤而走险。
这一来死了一大片,琼林宴也办不成了,该走的该散的,全都走了。
云雪青和傅无宣走在夜色中,两人面色淡淡,心情平淡无奈,他听见旁边有一个挂着月亮耳坠的黑衣男子,意味深长道:“鲛人之毒,当真歹毒。”
竟然在自己的身上下毒,哪怕自己被毒死,也不放过加害者。
云雪青扫了他一眼,认出来对方是少数几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的人,猜测道:“三枝?”
三枝动作一顿,有些怀疑地看向对方:“我现在的易容术,你已经这么熟悉了?就这么容易被你看出来了?”
不等对方说话,祂又自顾自开解道:“还是太熟了,不愧是和我心连着心绑定的人。”
心连着心,命连着命。
傅无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云雪青倒是没被他这些怪话引走注意力:“可有破解的头绪?”
来到这里两天,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没有想到出去的办法。
傅无宣勾了勾唇:“或许没有头绪,就是最好的头绪。”
已知有两方在争夺王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重要线索,那么他们只要帮着其中一方获胜,出去的方法自然会浮出水面。
三枝笑得不怀好意:“你们是敌对阵营吧?像这种两方阵营对决,输掉的那一方可不会有好下场哦。”
权力固然是好东西,但争权夺利,往往会死在争权的路上。
既然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死,那么为什么还要争?
因为争了会死,不争照样会死。
大部分人,都是被局势推着,一步步前进,最终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的。
胜者会铲除异己,会产出除自己以外的所有势力,不管他有没有争。
赢则生,败则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三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恶意:“东君你是二皇子阵营的吧?我和云雪青一队,我们联手起来,你可招架不住。”
傅无宣耷拉着眼睛,像是有些不屑理会,“1+1,怎么也不会大于3。”
三枝:“……”说话还是那般歹毒。
同样被内涵的云雪青:“……”
傅无宣迈着悠闲的步子,语气懒散道:“先别忙着站队,解决眼下的困境再说。”
他们已经绕着这个巷子,无知无觉地走了三圈。
云雪青一愣。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鬼打墙,只是不善阵法的他,依旧没办法破解它。
“我也不能动用神谕,”傅无宣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担忧之色,“虽然我们两个暂且解决不了,不过旁边不是还有个么?”
那个困住他们的诡异,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诡异,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然而“枕头”三枝,却并不想这么轻易地顺从他们:“来到这个诡异有些实力,至少有B级,我想看看你们这两个不老但弱病残的人,要怎么过这一关。”
傅无宣抬了抬眼皮,“你舍得我们死?亦或者说……你舍得云雪青死?”
三枝面上一愣,看向一旁的云雪青,“你告诉他了?”
这么重要的秘密,居然告诉了他?
“我自己猜的,”傅无宣抢先一步答道,“我又不是傻子,你每次那么明显,猜也猜到你们之间有什么重要联系。”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面露鄙视。
三枝忍着暴揍他一拳的冲动,磨了磨牙,又疏地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当然不舍得云雪青死,但是你就说不定啊……我只要在你们遇到危机时,将云雪青救走,留你一个人自生自灭,这不就好了?”
傅无宣摇摇头,“你在说气话。”
三枝一噎,正准备看看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就见对方慢条斯理道:“你明明对我挺有兴趣的。”
三枝垂下头,闷笑出声:“东君我草你大爷的。”
“粗俗,”傅无宣浑然没有将人气得牙痒痒的自觉,略带亲近地对云雪青道,“你可不要跟着他学坏了。”
“什么话,”三枝语气恶劣,“神谕者里最坏的就是你,坏得流油,偏偏那群无知的蠢货还将你当成救世主!”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挑衅道:“可惜你呀,装好人又不能装一辈子,最后还是忍不住恶劣的本性,杀掉了人人敬仰的大祭司……黑心莲杀掉了伪善者,真是大快人心……”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云雪青。
云雪青神色有些冷淡:“你在说给谁听?”
三枝:“自然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尤其是你,我看你性格天真,容易被人骗,尤其是容易被东君这样花言巧语的人欺骗,所以好心提醒你。”
虽然这里有抹黑的嫌疑,但是三枝确实认为云雪青存在着一种非常少见的天真。
这种天真大概是对于世事人知的匮乏,对于人性认知的偏差。
他认定云雪青并没有真正的认识人性,更没有见识到人性的恶。
但就是这样的人,偏偏有作恶的可能。
他喜欢看绝对善良的人,最终堕落为绝对的邪恶,这是绝对善良中诞生出的邪恶,比天生的邪恶还要可怕。
抛开同命咒的束缚,这样的人,他是最想拉入策神霄的,潜力无限。
云雪青听着他一番自我陶醉,突然冷不丁开口道:“你平时都这么八婆的?”
第58章 阶级游戏(二十四)
三枝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听见云雪青淡淡道:“没必要在我面前说这些。”
三枝不死心,“你就不想了解他的过往?”
云雪青眸色淡淡:“我如果想了解一个人,我更想听到那人亲口告诉我, 而非从旁人的闲言碎语则知。”
三枝被他气笑了, 语气拈酸:“两位关系可真好, 任谁都无法插足呢。”
站在一旁的傅无宣,也难得温声道:“既然知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识相点,就离远一点。”
三枝气急败坏,当场掏出自己的本命诡器青灯,破了眼前的鬼打墙离去。
云雪青和傅无宣,不约而同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不远不近跟在对方后面,就这么慢慢走了出来。
傅无宣状似感叹道:“变弱之后,待遇反而变好了。”
以前都要自己亲自动手解决, 现在是有人前赴后继帮他解决困难。
不是自己破解不了, 而是吃软饭更有性价比。
傅无宣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有多无赖, 走到路岔口,笑眯眯地和云雪青告别。
两人一诡异的家各不相同,云雪青独自一人走到侯府, 刚想回房,没想到了可能还在卧房等着他的太子。
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人的模样,还是又恢复了死尸的形态。
不想浪费时间与对方打照面, 云雪青索性直接避走,准备去书房将就一晚。
他走到书房, 见门没有锁,里面透出隐隐的烛光, 应当是有人在里面。
在一个比较危险的时间,对上未知的人,云雪青察觉到几分不妙,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书房里的人沉声道:“云儿。”
已经被发现,想躲也躲不掉,云雪青放弃逃跑的想法,从善如流转身走进书房。
就在书房里,一个束发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玄袍,幽幽烛火照亮他的全身,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不怒自威。
书房的东西不多,除了书之外就是文房四宝,云雪青听见玄袍男子命令道:“云儿,给我研墨。”
云雪青大概猜出这人应该就是他名义上的爹,也就是侯府的侯爷。
研墨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以前也曾就这样给师傅研墨,他走过去,细致地磨,视线从侯爷身上,挪到桌上放着的信纸。
信纸上已经写了一半的内容,写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比如说一些日常小事,或许是信件之中,有某种暗语,但是云雪青并不明了,所以也没能解读出其中的信息。
但他注意到一点,侯爷,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爹,写信的对象是二皇子。
他们私下有联系,基本就已经坐实了侯府是二皇子的势力。
只是侯府是二皇子的党羽,又为什么要和太子联姻?
他思忖着,就听见一旁的人突然问:“成事了?”
云雪青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没说话,只是先按兵不动观察对方的表情。
正想着用什么话术来糊弄周旋,旁边的人突然一把撩起他的袖子,看着他手臂上的红点,皱眉道:“居然还没成?这些时日你都干什么去了?”
袖子被他撩起,云雪青只顾着手背上的彼岸花烙印,反而忽略了全身上的细节,这才发现白皙小臂中间,有一颗红点。
经常画符的云雪青,对这一颗红点并不陌生,是朱砂。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孟浪的师兄曾经告诉过他,在民间,有的贵族世家,会在尚未出阁的女儿身上点一颗朱砂,名曰守宫砂。
只要没被破.身,守宫砂就会一直在,以此检验贞洁。
这种东西用在他身上,云雪青敛了敛眸,闻出几分阴谋的味道,看着侯爷不置一言。
见云雪青表情十分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侯爷的信也写不下去了,有几分着急:“你再不与他行房,将毒过在他身上,你很快就会毙命……难不成你真爱上了那个太子?舍不得对他下手?”
和那天不小心听到的内容对应上了,他身上果然有毒,用来谋害太子的毒。
背负着随时会拼命的毒,云雪青唯有手掌用力了些,掐着自己的小拇指,面上风轻云淡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侯爷摇头:“不出五日。”
那就是还有五日好活。
云雪青脸上沉静:“足够了。”
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他继续给侯爷研墨,从头到尾不再出声,安静的像是雕塑一般,没有什么存在感。
侯爷写完信,便回到了房间,云雪青也不打算在书房继续待下去,随意找了个客房躺下,并且思索着今日得来的讯息。
他身上有毒,第五天会发作,如果不与人做那种事,将毒过在别人身上,他会死。
但是他已经摸清了大概的规则,在地狱之中做坏事,也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死亡,所以坚决不能将毒过在别人身上……如果有人愿意自我牺牲,那或许可行,但云雪青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毒解不了,那就只有五天的时间,这五天之内必须出去。
只是出去的方法似乎必须要助人夺嫡,短短五天,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他想着办法,想着想着便睡着了,眼睛再睁开,就见如被烧焦的黑炭一般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只有眼白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似乎一直在等他醒来。
这样一张恶心古怪的脸,实在是很有视觉冲击,但云雪青并没有尖叫,而是缓慢起身,根据对方的服饰,认出了他的脸:“太子殿下?”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死死盯着他。
云雪青不知道怎么只是过去了一晚,对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但这副样子一定是无法见人的。
脸变成了烧焦的模样,就连身上都散发着烧焦的火烧味,让云雪青疑心昨晚放的那一把火,是不是连带着将他也烧到了?
然而对方却没有办法解答,只是死死瞪着他。
见对方没有攻击的意图,云雪青只能淡淡问:“你想让我替你遮掩?”
对方似乎说不了话,只能淡淡点头,以表肯定。
现在是白天,少不了应酬,在这个世界,无论是人还是诡异,至少在白天都是正常的面孔。他这副尊荣又没办法出去见人,只能请云雪青帮忙遮掩。
云雪青原想借此机会提出一些要求威胁,但见对方眼神不善,似乎不答应就要将他就地格杀。
虽然对方不一定能打过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雪青还是答应替他遮掩。
说是要替他遮掩,云雪青也相当随便,有人问起来,便直接随口说对方卧病在床,今日不宜见客。更多的掩护,那是完全欠奉。
他现在时间紧迫,没有时间和太子斡旋。
说起来,诡异一般白天是人,晚上是鬼怪的形态,太子如今却是反着来。
不过昨天晚上琼林宴,大部分诡异为了争夺鲛人鱼尾,露出了原本的形态,只有太子从头到尾保持着人身,或许今日白天的古怪,就与这有关?
云雪青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出席宴会的李玉林。
明明白天去见他,是进气多出气少,一副日薄西山,时日无多的模样,到了晚上却变得和没事人一样,这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有了猜测,便要去验证,他到了和傅无宣约定的地方,一起前往二皇之府。
那日他们来,房间就已经是阴气森森,今日则是更甚,寒气直逼入体,不适感极强。
就见昨天晚上算得上活蹦乱跳的李玉林,如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下一秒就会魂归西天。
但哪怕这样,见到两人来看他,李玉林还是强打着精神:“要问我什么……就问吧。”
傅无宣看着他的身体状况,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你知道怎么出去。”
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李玉林沉默一瞬,“……嗯。”
他不再否认。
傅无宣勾了勾唇角:“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和你有关?”
他猜的极为接近,如果是换做之前的李玉林,一定会极度恐惧,但现在的李玉林,已经耗干了生机,提不起兴趣,只是颓废道:“嗯。”
不等他追问,李玉林直白道:“只要我死了,太子死了,你们就能离开。”
傅无宣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们。
毕竟要杀死他自己,怎么会有人愿意别人杀死自己呢?
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将这个方法烂在肚子里。
傅无宣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玉林,似乎在分辨对方语言中的真假,片刻后,他突然笑出声道:“如果真这么简单,那岂不是很快就能出去?”
他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他不信。
李玉林脸上还是一片麻木,没有替自己辩解。
他又沉默了很久,似乎要沉默到天荒地老。
良久,他又开口道:“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好奇这个世界,什么都别好奇……也不要再参加国王的挑战。”
他一字一顿,像是丧失了灵魂,只余下一具空壳:
“不要好奇,永远不要好奇……这样在末世才能活下去。”
第59章 阶级游戏(二十五)
听了对方的话, 云雪青和傅无宣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没有回话,只是将对方饱含深意的语言记在心里。
同时脑海产生一个疑问: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李玉林究竟遇见了什么, 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然而对方却不会再回答两人, 只是死气沉沉地闭上了眼, 不动声色下达逐客令。
两人被请了出去,还在回想李玉林说的那一番话。
傅无宣看着云雪青的眼睛,莞尔一笑道:“或许不必想那么多,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出去就知道了。”
李玉林自曝只要等两人死,就能从这个地方出去,但傅无宣却突然道:“如果是要杀死两位当权者,那就又对应上了……他没有将完整的信息告诉我们。”
他语气不急不缓,像是潺潺的流水,又像是冷泉击石, 略微低沉, 又清清冷冷。
他解释:在第七层地狱, 有很多人混杂,其中就包括毫不犹豫,致使同类相残的残暴者, 以及面对同类相残,而无能为力的自.杀者。
傅无宣勾了勾薄唇,眼神却满是冰冷:“李玉林对应的二皇子, 是自杀.者。”
云雪青明白他的意思:“太子是残暴者。”
对方眼眸微深:“所以……我们要杀死残暴的太子。”
还有逼迫二皇子自戕,但后面这句话他没说。
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间接杀死一个人。
他们一定是要亲手逼死,陪他们一起度过诡域的活生生的人, 这种感受相当复杂。
两人都避而不谈这个话题,转而道:“去找太子。”
李玉林的事情先放一放,先杀死太子再说。
两人赶往侯府,云雪青语气肯定道:“现在是白天,他的诡气相当弱,算不上什么威胁。”
两人在侯府四处搜寻,都不见人影,最终在书房找到了太子。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对方已经恢复了人形,看着人模狗样。
云雪青和傅无宣两人不动声色靠近,究竟正在伏案绘图的太子,突然抬头,对着两人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找孤做什么?”
云雪青顿了顿,总不能说“来杀你”,就见一旁的傅无宣闪身而出,提着刀对着太子刺过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然而对方像是早有预料,闪身躲过。
太子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只能……”
两人都不自觉戒备,就见太子打了个响指,外面的人突然涌进来,手里拿着刀和长枪,就对着两人砍和刺!
其中有不少太子的亲卫,甚至夹杂着几个参与国王挑战的参与者!
虽然在这个世界解封,但云雪青不能大幅动用灵力,傅无宣更是不能使用神谕,怕加速诡化,于是捉襟见肘,只能被动防御。
眼见参与者也加入打杀他们的队伍,云雪青力有不殆,微微皱眉,高声道:“杀了太子,就能出去了!”
然而参与者闻言,却毫无反应,像是被控制的傀儡,被动地打斗刺杀。
傅无宣将书房的书扔过去砸他们,一边砸一边皱眉,“他们不对劲。”
下意识看向一旁表情阴鸷的太子,就见对方又阴测测一笑,下达了一个傅无宣听不懂的命令:“听孤号令,图腾。”
傅无宣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就见一旁挥刀的云雪青,刀尖突然朝着他刺来!
傅无宣:“!”
他察觉到刀气,勉强惊险躲开,然而对方的攻击很快,再一次刺过来。
云雪青作为队友,能够抵挡敌人,但突然倒戈,用来攻击傅无宣的全是杀招,这才意识到对方有多不好招惹。
一招一式,皆含有无尽的杀气,稍不注意,就可能命丧黄泉。
傅无宣顾不得多想,只能拼尽全力闪躲,根本顾不上一旁的太子。
而云雪青同样有苦难言,他感觉身体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如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纵,刷着流水线的动作,机械地攻击着傅无宣。
手臂上的彼岸花烙印,如火灼一般,灼痛得惊人,云雪青立马明白过来是烙印在搞鬼。
这像奴隶印记的烙印,能够控制他,听命于太子。
不只是他,连同其他参与者,也被太子一起控制了,被迫一起攻击傅无宣。
他福至心灵,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解放了他们的神谕和灵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自相残杀起来,才更有戏剧性。
云雪青垂了垂眸,看着傅无宣仓皇躲避其他参与者施展出来的神谕,心下焦虑,头脑愈发冷静,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在场除了傅无宣,都被太子给控制了。
为什么傅无宣没有被控制?因为他是二皇子势力的人,身上的烙印是竹叶,而非彼岸花,自然不听从二皇子的调遣。
这个烙印,是根据阵营划分定下来的。
但是他明明有着刺杀太子的任务,真的属于太子的阵营吗?
他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要不要实施,实在是有很大的风险。
但他看见傅无宣身上因为被围攻,中了很多神谕,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伤口,渐渐变成一个血人。
云雪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沉了沉声,道:“我身上有侯府下的毒,并且要用这毒,毒杀太子,所以我并非是太子阵营的人。”
他话还没落地,手背上就一阵刺痛,身体的控制渐渐减弱,就见原本属于彼岸花的烙印,变成了竹叶烙印。
这层地狱的规则,认同了他的说法。
傅无宣被攻击了太多次,早已经无力闪躲,几乎是气若游丝地靠在云雪青一旁。
云雪青眼眸微深,一手搂住晕过去的傅无宣,一手握住祸津刀。
他刚才虽然被控制身体,但是却还能勉强控制自己的灵力,没有用灵力灌注在祸津刀之中。
此刻解困,他却是不再顾及,将所有灵力灌注在祸津刀上,整个漆黑刀身,蒙上一层幽蓝的光,愈发亮堂,将灰蒙蒙的书房照得大亮。
云雪青沉着,将刀猛地插在地上,地板顿时碎裂,如蜘蛛网丝碎裂蔓延,形成一个大坑,并以刀为圆心,散发阵阵刀气!
刀气呼啸,所过之处,万鬼同哭!
一刀,破山河!
攻击者全部被震飞,书房崩塌,纸张碎屑飘飞,整个侯府被轰成半个废墟!
原本胜券在握的太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不显山露水的温润年轻人“别杀我,我知道你们是……”
云雪青面无表情,脸上凝结着一层霜寒之气,眼神冰冷,“你该死。”
没等太子把话说完,就抹了对方的脖子。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云雪青也没去看,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祸津刀,抹了抹唇角的血。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恢复成了往日冷淡的模样,将剩余的一点灵力注入傅无宣体内,见对方悠悠转醒,淡声道:“还能走路么?”
傅无宣没有回话,而是看了看四周,入眼只瞧见一片废墟,不由得轻笑道:“你干的?”
他语气轻柔,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听着还有些虚弱。
云雪青没有回答。
就见傅无宣自顾自点头:“一定是你了,小宇宙大爆发,弄死了这些人。”
云雪青摇头:“他们没有死。”
只是被刀气震伤,晕了过去。
他没有细细解释,而是问道:“去二皇子府?”
“嗯。”
继续留在这,容易招惹上麻烦,还是赶紧离开为妙,目前唯一的去处就是二皇子府。
他们来到二皇子府时,阴气愈发的浓重,进入李玉林的房间,就见对方整个人已经被缠成绷带,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傅无宣自己也受了重伤,还能调侃道:“你这副鸟样,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自己也快挂了吧。”
李玉林清醒着,听到对方的调侃,却是语气平静道:“我快死了,不出五分钟。”
傅无宣收了那一点调侃,表情凝重:“你做了什么?”
李玉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虚弱道:“我不死,你们出不去。”
傅无宣倒是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舍己为人。
云雪青经历了一场大战,也受了不少的伤,他撑着浑身的伤,起身看着放在一旁的药碗,里面还剩了点药汁。
指尖粘了一点汁水,放在鼻尖嗅了嗅,云雪青肯定道:“是慢性毒。”
慢性毒,非一日而成。
想到对方曾说他在这里床上躺了半年,云雪青皱了皱眉:“是谁让你吃这种药?
李玉林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含着苦涩:“我自己。”
“什么意思?”
李玉林摸了摸,又重复了一遍,“是我自己要吃。”
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他慢慢解释道:“在这里,我耗干了心气,活着不如死了。”
他惨笑一声:“我已经不怕死,但还是怕痛……喝这个药,慢慢地将自己毒死,不会痛。”
云雪青追问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玉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好奇……你要是知道了,就是害了你。”
云雪青:“速说。”
李玉林却是不再理会他,临死弥留之际,他的视线渐渐落在头顶的床幔上。
身为二皇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连床幔都是丝绸所做。
李玉林看着头顶的床幔,突然缓慢地笑了,只是单纯的笑,返璞归真的笑,临终遗言,说出的却是无厘头的话:“云雪青……有机会的话,借我看一场电影吧……就看《九品芝麻官》。”
他闭上眼,像是坠落的白色山茶花,不含任何意义,只余下一丝凄冷。
见过无数人死亡,也见过不少亲朋去世,但眼前的感觉最为微妙。
然而感触还没落到实处,眼前的幻象像是被火烧掉了,变成一片黑。
云雪青一眨眼,又回到了蓝色古堡。
毕竟所处的是幻境,在幻境受的伤全部消失。
山羊人的声音近在耳边:“恭喜诸位通过了第二层考验,真是厉害呢。”
经历了这么多艰险,也才堪堪通过第二层。
云雪青看了看周围的挑战者,发现只余下五人,又死了不少人。
而那个长得和李玉林一样的奴隶也在其中,只是眼神完全失去了生机,像是死掉的木偶。
他脸色微沉,正要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傅无宣突然道:“我们要退出国王的挑战。”
山羊人语气还是那般游刃有余,从容淡定:“这位挑战者,我说过,一旦参加挑战,就不能中途退出,除非是死亡。”
傅无宣勾了勾唇,比上一局挑衅山羊人,语气还要狂肆,“不能中途退出,这个规矩是国王定的,还是你定的,重瑟?”
“重瑟”这两个字落在人群中,如同水落在油锅中,炸开了锅,活着的挑战者无不惊愕。
江一月震惊地看着山羊人:“你说……你说祂……祂是重瑟?”
还活着的三枝,脸上也露出惊愕之色,但很快也镇定下来,语气有些古怪:“难怪……难怪设计的关卡都那么恶劣。”
在蓝色古堡里倡导真善美,一旦作恶,违背对方所说的“美德”,身体就会加速异化。
但一些关卡又逼着他们不得不作恶,不作恶又会死,逼迫他们露出最真实的本性。
这样恶劣的关卡,也就只有重瑟这种疯子才能设计出来。
山羊人听到傅无宣的指控,不仅没有愤怒,反而兴奋得肩膀有些抖。
祂直接撕掉面皮,山羊脸脱落,露出一张妖冶的脸,以及火红的头发——的确是重瑟。
重瑟抓了抓散落的火红长发,随意捆成一个高马尾,语气轻挑道:“怎么认出来的?”
傅无宣脸上同样是游刃有余的笑,明明是是半身不遂坐在椅子上,却分毫不落下风:“原本是猜测,倒是没想到你承认的这么干脆。”
他指了指重瑟身后的国王,“这一路上都是你在暗中操作,他只是你拉出来,吸引人视线的傀儡吧。”
重瑟点了点头,分毫没有计谋被拆穿的羞恼,反而是鼓掌大笑:“猜的一点没错,不愧是东君,曾经的S级异能者。”
他语气意味深长。
在场活着的参与者,只有6个人。
不知情的人很少,江一月倏地瞪大眼睛,“你……你是东君!”
和她一起闯关的,居然是那个传说中的东君吗?!
她要昏过去了!
重瑟没有理会要吓得晕过去的江一月,他这次的测验对象,并不是她,而是意味深长对傅无宣道:“就算拆穿了我的身份又如何,你还是得闯过这九层地狱,才有可能出得去。”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在场的人毕竟经历了好几个关卡,整合了多层线索,如今又识破了重瑟的身份,对真正出去的方法,也有了一些猜测。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雪青,突然道:“闯过九层地狱,并不能成为掌控一切的国王,也不能从这里出去。”
重瑟掩下真正的情绪,将视线投注在云雪青身上,不言不语。
江一月因为东君的事情大为震撼,眼下又因为他们的说辞,而感到一阵迷糊,有一种身在局中,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助:“为什么闯过九层地狱,不能成为国王,更不能从这里出去?”
云雪青看了江一月一眼,语气慢吞吞道:“山羊人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了,闯过九层地狱,不一定能成为国王。”
外界都流传,参加国王挑战成功的人,能够继承国王之位。
可是流言是哪儿来的?又有谁证实过是真的?
况且国王的挑战,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只是九层地狱,后面可能还有别的关卡。
比如在《神曲》中,除了九层地狱,还有炼狱,以及天堂,说不定也有很多层关卡等着他们。
只是死板的闯关,全部死完了,也不一定能完成挑战,只是白白牺牲。
山羊人也一开始就说过,过了九层地狱的人,不一定能成为国王,只是他们不愿意相信。
江一月明白被耍了一通,面色不好看:“如果不是通过国王挑战出去,那又要怎么出去呢?”
在一旁看戏的三枝,也笑了笑:“你这笨丫头,还没想明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上一关那么明显的提示。”
祂这么一提醒,江一月也明白过来。
上一层地狱,是靠杀死两位争权的皇子出来的。
如今他们回到蓝色古堡,就相当于争权的皇子,又被困在这个该死的世界……
是不是在隐喻什么?
江一月犹豫道:“是要我们自相残杀……还是自.杀呀?”
真的要死,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吗?
虽然她也经历过一些诡域,是需要自己自.杀才能出去的。
但这需要无限的勇气,相当于一场残酷的赌.博,如果赌错了,代价则是生命。
三枝摸了摸下巴:“估计和这个有关,是不是还需要验证……不得不说真鸡贼。”
祂看了一眼一旁笑眯眯的重瑟,只觉得这人实在阴险狡诈,连祂一个诡异都自叹弗如。
误导参与者,让参与者以为必须参加完所有的关卡,偏偏线索要在九层地狱里,不参加还不行。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深陷关卡,还用言语威胁不准退出,让参与者以为九层地狱就是必须全部通过,实在其心可诛。
祂这么笑着,脸上又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虽然我们不知道怎么真正的出去,但是既然设计这个领域的人都在这,不如将他捉住,严刑逼供……”
傅无宣忍不住看了三枝一眼。
不得不说,认识三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邪恶的诡异,说了一句他爱听的话。
虽然他知道这个方案,是不可能实行成功的。
果不其然,就听见一旁的重瑟道:“你们在开玩笑?这个领域是我设计的,你们在我的地盘想要捉住我,还真是异想天开。”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蓝光从外面飞来,钻入了重瑟脑袋。
他游刃有余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而是有些阴郁地看向三枝,“我倒是没想到,策神霄这么看重你。”
三枝看他的神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容放肆:“那是,我可是我们组织的核心人物,首脑,知道么?”
这句话,纯属他瞎犊子乱扯,故意用来刺激重瑟的,想看对方气得跳脚。
“看来不能再和你们继续玩了。”
重瑟那张浓艳的脸上,露出阴郁的表情,他对着三枝,骤然一笑:“你很让我不爽。”
他长相艳丽,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浓艳的红色大丽花,瑰丽而诡艳。
不知从哪里掏出的诡器,对着三枝的肚子,猝不及防地捅了对方一刀。
三枝也没想到对方会随时发癫,来这一出,毫无防备地瞪大眼睛,嘴角溢出血:“你好狠毒。”
“放心,不致命,”重瑟笑了笑,像一条美人蛇,语气阴寒,“但是你让我不爽了,我也想让你不爽。”
他将刀从对方肚子抽出来,有些嫌弃地抹掉上面绿色的血,转身退出了这个领域。
三枝捂着肚子,苦笑道:“真不该得意忘形。”
口嗨一时爽,被捅火葬场。
江一月原本看他们发生冲突,还想上前帮忙,结果瞧三枝流出绿色的血,识破了对方诡异的身份,恐惧地往后退,不敢再刷存在感。
重瑟消失了,山羊人没了,负责推进关卡的人没了,在场的人大眼瞪小眼。
云雪青扫了一圈,细数活下来的人。
他,傅无宣,三枝,江一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
青年穿着白衬衫,身材不高,一张瓷白的娃娃脸,脸上带着圆框眼镜,黑色的碎发温顺服帖,看着乖乖巧巧,看着毫无攻击性,像是误入这个地方的三好学生。
但能活到现在,而且他们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人,现在才被发现,都说明这个人不简单。
青年像是注意到云雪青的视线,语气温温柔柔道:“你好,我是傅弥。”
第60章 阶级游戏(完结)
云雪青看着他的脸, 只隐隐觉得眼熟,直到对方说出名字,他才想起来, 这人似乎是贵族财富排行榜的最后一名。
原本云雪青和傅无宣上了榜单, 傅弥应该被挤了下去, 但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又将其他人超越,勉强上了贵族榜单,参与国王游戏。
但是比起这人的身份,云雪青更在意这人身上的气息。
云雪青忍不住多看了傅弥两眼,下意识又看了一眼三枝,忍住古怪的神情,最终什么都没说。
哪怕云雪青尽力遮掩了表情的不自然,但傅无宣还是敏锐注意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他顺着云雪青的视线,落在傅弥身上。看着对方单纯无害的娃娃脸, 摸了摸下巴, 若有所思。
其实在场活着的, 还不止他们5人,应该算5个半。
他们回到蓝色古堡时,李玉林竟也回来了, 他跪坐在地上,像丢失了三魂七魄,眼神呆滞麻木。
或许真正的李玉林的灵魂已经死去, 只余下的,只是行走的空壳。
看到对方的脸, 云雪青不可避免地想起对方临终时的嘱托。
他垂了垂眼,手搭在李玉林肩膀上, 没抱什么希望地轻声道:“李玉林?”
本来没指望着对方能有所反应,然而受到他的触碰,李玉林竟然真的给出反应。
“诡……诡异……主……”
云雪青瞳孔微缩,他忍住想要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举动的冲动,不动声色蹲下,脸离李玉林近了些,压低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李玉林瞳孔还是失焦,嘴上却念着:“诡异……之主……十二月……临……临……”
十二月?那不就是差不多半年之后?
在彻底听清李玉林说了什么之后,云雪青心底一沉。
他目光如炬,盯着李玉林的脸。
然而对方短暂的回魂,似乎就是为了交代这么一句。说完这句后,对方唯一一丝生气消散,整个人便如同齑粉一样,在空中随风散去。
云雪青突然遭此变故,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傅无宣注意到他的动作,走过来低声询问:“怎么了?”
云雪青刚要张口,注意到周围聚过来的视线,他眸光微动,只道:“出去了再与你说。”
江一月听到云雪青和傅无宣的对话,小声开口:“我们要怎么出去?”
周围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她的话吸引,忽略了刚才的异常,思考着出去的方法。
傅无宣竖起两根指头,语气幽幽道:“两个猜测。”
他收回一根指头,指着背对着他们,安心坐在梨花椅子上的国王,“其一,杀掉国王。”
他们在闯第二个地狱时,就是通过杀掉两方争位势力,再从这个世界出去的。
江一月有些茫然:“可是如果这么推断,那么岂不是更应该……”杀死这次比赛的竞争者。
话说到一半,她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
在场的人都心怀鬼胎,一个不好,就可能引起杀戮,自相残杀。
傅无宣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你的猜测也有可能,不过我们先内部进行自我消耗,反而可能进了重瑟的陷阱。”
一旁的云雪青,也突然冷不丁道:“或许不能只看我们刚刚出来的那一关,而要结合我们关卡的所有关卡。”
“你们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三枝挑了挑唇,邪气一笑,“不如先实践一下。”
祂话刚落地,便掷出一把飞刀,刺中了背对他们的国王。
国王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江一月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死了?”
然而国王死了,通往现实的大门也没有打开。
她惊讶转头,想去看三枝的反应。
就见原本一脸狠厉的三枝,脸色出现一瞬间苍白,随即终身冒出浓浓黑气。
祂诡气失控了。
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暴走,三枝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离周围的人远了些。
不是因为担心这些人,更担心自己失控暴走,这些人联合起来绞杀祂。
祂残余的理智,强行抑制住杀戮。
周身的诡气四溢,祂有一瞬间维持不住人形,即将变为原身,只堪堪压制住。如同紧绷的琴弦,在崩断的边缘。
三枝担心自己露出原形,被联合绞杀,江一月同样也担心对方失控,自己敌不过这只诡异,被对方杀死。
她忧心忡忡问道:“祂这是怎么了?”
傅无宣看着祂的模样,语气轻飘飘解释了一句:“祂不知轻重杀了国王,在这座古堡里做了恶事,自然要承受做了恶事的惩罚。”
污染者做了恶事,会加速异化,最终堕落为诡异。
但诡异本身就是诡异了,不能用异化惩罚祂们,只能用其他方式替代——失去诡性。
人类失去人性,会堕落为诡异。
诡异失去诡性,会失去所有,沦为只知杀戮的混沌。
三枝调动身体里能用的诡力,疯狂压制,嘴上勉强道:“快点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我坚持不了多久。”
傅无宣摇头,面对随时会暴起的诡异,脸上也没有任何担忧恐惧,反而是游刃有余地嘲笑三枝道:“下次做事,不要不经大脑。”
三枝不吃他的教训,笑容有些诡谲,“怎么出去,要靠赌,我只是赌输了,不悔。”
傅无宣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阶级游戏,下注无悔?”
三枝顺嘴说道:“阶级游戏,下注无悔。”
傅无宣闷笑一声,不再管他,开始寻找线索。
云雪青同样跟着在这个室内翻翻找找。
房间很空,能找的余地不多,众人之前一直是背对着国王,没有见到他的真容。
如今国王死了,很自然走到了国王面前。
看到他的脸,都有些意外。
江一月惊讶:“怎么是一具骷髅?”
与他们说话的国王,只是一具雪白的骷髅,端坐在梨花椅子上,披着红艳艳的披风,戴着高贵的王冠,对着他们下达命令。
云雪青靠得离骷髅近了些,顺着解释道:“我们之前看见的,应该是重瑟用了神谕,让我们看见的幻影。”
如今重瑟走了,幻影又被三枝给刺了一刀,自然不攻而破,露出本来面目。
他走得近了些,自然看清国王手里拿着东西——是一本书。
纯黑的封皮,唯有一根竖着的白线点缀在旁,单调极了,中间留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地狱变”。
云雪青并不清楚这一本名为《地狱变》的书有什么作用,正想着要不要把书取出来。隐在众人之间的傅弥突然上前,毫不避讳地将骷髅提起来,抖上三抖,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傅弥身材娇小,手上提着的骷髅比他还要大只,此刻却被他非常轻松的拎了起来。
只是骷髅过于大,哪怕被拎起来,双腿还是无奈地垂在地上,看着有几分凄惨。
他抖了抖骷髅,没有找到线索,毫不吝惜地将骷髅随手丢在地上,又去拿刚刚骷髅拿在手上的书。
傅弥翻开书,看了一眼目录,发现里面的内容都很正常,就是一本普通的书。
他笑容甜甜的,看着有几分乖巧,温声对众人说:“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没有附着诡力。”
他将书递过去,被一旁的傅无宣接过来,他也像傅弥那样随手翻了翻目录,目光定格在某一行。
又顺着页数翻了过去,看见内容,知道没有什么花招,一下子了然于心,大抵知道了出去的方法。
众人只看了书封,一时间没有头绪,江一月有些纠结:“要不要将这本书看完?说不定会有线索。”
毕竟放在国王怀里的东西,怎么看都非常重要。
傅无宣冷不丁出声道:“这本书我看过。”
江一月眼前一亮,“那我们是不是……”
傅无宣如她所愿点了点头,语气平稳介绍道:“《地狱变》并非是这本书的名字,而是一本短篇小说合集,这本收录了20个短篇合集。”
江一月听到有20个短篇合集,差点要背过气,“这么多?”
那得看到猴年马月啊,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耽误不了一点。
心里这么想的,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没说话,只是暗自压制着诡气的三枝。
心里嘟囔着,指不定这家伙在下一秒就暴走了。
她担心着,就听见傅无宣语气不疾不缓道:“这20个短篇之中,其中最有名的一个短篇之一,就叫《地狱变》,这本合集,也是以这个短篇为名。”
江一月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大概明白对方什么意思,满怀希望:“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了解完这一个短篇,不用看完所有的20个短篇?”
“不,重点不是《地狱变》这一个短篇,”傅无宣翻开书,指着目录的某一行,“而应该是这一个短篇。”
他指尖细瘦,指甲圆润,一看就是精心修剪过的,哪怕是在末世逃亡,也在很精心地打理自己。
众人看着他指的那一个短篇,犹豫地念出短篇的名字:“蜘蛛丝?”
傅无宣点点头,合上书本,语气平缓地讲述着这个短篇的内容。
《蜘蛛丝》的故事很简单,主要讲述了一个强盗生前无恶不作,死后灵魂堕入地狱,在地狱血池垂死挣扎。佛祖释迦牟尼因强盗生前曾救助过一只蜘蛛,大发慈悲给予他一次机会,将一根蛛丝投入地狱。强盗顺着蛛丝向上爬,希望能够逃离地狱。
但他发现其他罪人也顺着蛛丝向上爬,因担心超重蜘蛛丝会断裂,便将下面跟着爬的罪人一一踹了下去。结果蛛丝突然断裂,强盗最终又掉回了地狱的血池中。
众人听完,心情很是复杂,发现这个故事确实在某些地方能对应的上。
因为过度使用神谕,被押进来这个小世界的他们,不就像因为恶行堕入地狱的强盗?
强盗想要向上爬逃出地狱,他们想要成为国王走出这个小世界。
但强盗有蜘蛛丝,他们却什么都没有。
江一月忍着复杂的心情,小声询问道:“也可能不一定是‘蜘蛛丝’这个故事,有可能是别的?毕竟这个书的封面,不是写的‘地狱变’?或许线索应该是藏在‘地狱变’里。”
众人没说话,唯有云雪青突然出声道:“封面的那条白线,是蜘蛛丝。”
他没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而是肯定地说那条白线是蜘蛛丝。
傅无宣不想多解释,直接将书递给江一月,大有“如果不相信,那就自己看”的意思。
江一月犹豫片刻,接下了书,对着目录开始翻看《地狱变》这个短篇。
其余人讨论自己的想法,她则是在看这本书。
《地狱变》这一篇有点长,她花了10分钟囫囵吞枣地看完,脸上有些茫然。
这一篇小说刻画了几个残暴的人物,表达的主旨应该是反对封建压迫,没有半点出去的线索。
知道自己确实怀疑错了,江一月也很干脆地道歉:“除了《蜘蛛丝》,其他的短篇确实没有什么线索……不好意思,浪费了时间。”
她格外真诚地对傅无宣道:“你真的很厉害,也很博学。”
江一月不自觉脑补:这本并不算很热门的书,他却读过,在末世来临之前,对方一定是一个文艺少年!
不愧是东君!
面对她的夸赞,傅无宣脸上没什么欣喜,只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线索就这样赤.条条摆在这,他只是提前解析了线索。
换做其余任何人,只要读完整本书,都能知道关键线索应该是《蜘蛛丝》,而不是《地狱变》。
他只是省了一点时间,并没有做很了不起的事。
在江一月看书期间,其余几人各自说出自己的猜想。
娃娃脸的傅弥笑眯眯道:“故事中的强盗,因为不想其他人出去,将他们踹下去,结果反而断绝了唯一的深入……所以自相残杀,绝对不是出去的方法。”
甚至有可能要互相合作,才能出得去。
众人觉得有理。
傅弥话锋一转,“不过强盗有救赎他的蜘蛛丝,我们却还没发现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
看着众人绞尽脑汁,云雪青冷不丁出声道:“或许出去的方法很简单……但是我们不敢轻易尝试。”
三枝喜欢自己当谜语人,但是见不得别人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不耐烦地挑挑眉:“你有什么头绪?有就快说。”
众人都很急迫的等待他的回答,但越是紧急的时候,云雪青反而愈发慢条斯理,语气不急不慌道:“重瑟是个很恶劣的人,他总是引导着我们去做某件事,但是如果真的去做那件事,迎来的可能是毁灭。”
第一个地狱,贵族的宴会,引导着他寻找个未婚夫,如果真的去找未婚夫,反而会沦为真正的贪吝者,留在地狱;
红蓝球游戏,用并不完善的规则,悄无声息诱导“聪明者”选择红球。如果真的一心保命,激进地只想选红球,忽略了其他,反而会阴错阳差选成蓝球进而死亡。
第二个地狱,进行太子和二皇子的阵营划分,诱导他们站队,帮自己的阵营争权。如果一心想着替自己的“主上”争权,手上的烙印只会将他们彻底变为傀儡,无法逃出生天。
在蓝色古堡,表面的规则都是假的,真正的规则只能自己去探寻。
云雪青语气分外平淡道:“我们已经知道,成为国王并不是出去的条件……那么如果范围再扩大一些,我们一开始不断攀升阶级,就已经做错了呢?”
在这个阶级世界,无形中的规则告诉他们,要不断向上爬,成为上面的人,才有资格主宰很多东西,决定很多东西,才能拥有自由。
但现在想来,这种自由,拥有的并非是自己的自由,而是能够挤压别人生命的自由。
可以俯视人,命令人,控制人,甚至压迫人,但是却无法真正让自己超脱。
哪怕到达顶点,成为国王,本质还是一样的。
众人大概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不乏惊讶:“所以我们……不应该向上爬?”
可是在这个世界不向上爬……难不成向下走?
向下走,可就成为了最底层的牲畜了!
等等……牲畜……
三枝突然抬头,看着云雪青,对方表情仍旧一脸平静,浑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离谱的话。
祂不由得惊叹道:“你的脑洞好大……竟然能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成为奴隶之后,如果工作不到位,会被奴隶主用鞭子打成畜牲,变成无知无觉的动物。
但是……他们之中的参与者,并没有谁真正的变成了牲畜。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如果被打成了牲畜,作为人的意识,是附着在牲畜体内……还是早就出了这个世界,回到了本来的世界!
或许成为牲畜,才是从这个世界出去的唯一方法!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离谱了!甚至是荒谬,离经叛道!
但又不得不说,还真有些道理!
三枝有些牙疼:“这么离谱的出去方法,重瑟那个变.态,还真有可能这么设计。”
毕竟要成为牲畜才能出去,实在是满满的恶趣味。
三枝吐槽完,有些奇怪地看向云雪青,“这么离谱的想法,如果是傅无宣想出来的,倒也合理……你怎么会有这么脑洞大开的想法?”
事实证明,云雪青确实并非没有根据的胡猜。
他拿起刚刚江一月看完,就顺手递到他手里的《地狱变》。
这本书还是一套精装书,书外面还包着一层书套。
他将书套拆下,露出精装书的裸书。
书的封面,和外面那一层书套封面没什么区别,但是背面,却多了一行字。
是人为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在黑色的书背上,并不是很显眼。
[水往高处流,人往低处走。]
只有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
这一句话,侧面印证了云雪青的猜想。
在场的人,大半部分肯定了云雪青的猜想,心下各怀心思。
傅无宣脸上有几分好笑:“这重瑟性格果然够恶劣。”
将出去的方法,赤.条条的摆在他们面前。
但他们却碍于虚假的规则,不敢逾矩,更不敢上来接触,用这样简单的手段愚弄他们。
出去的条件近在眼前,而他们却只是傻傻地不断闯关,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山羊面具下的重瑟,一定笑得很开心吧,笑话他们的蠢钝,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傅无宣嘴角勾了勾,眼神逐渐冰冷:“真是让人不爽。”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几乎没有人听到,除了一旁的云雪青。
云雪青注意到他的情绪,淡声开口:“等你从戒堕所出去,总有机会的。”
总有机会变强,再报复回去。
傅无宣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报仇?这可不像是道长会说的话。”
云雪青慢吞吞说,“并非报仇,只是讲究斩因果。”
重瑟种下了恶因,很快会结出恶果,他们要找机会斩除,才能得到清净自在——也就是俗称的报复回来,只是听着好听了些。
傅无宣笑了笑,将他的话记在心上,脑子里想着十大酷刑,等他实力恢复了,要一一用在重瑟身上。
两人插科打诨,其余人还在犹豫不决。
江一月有些担心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们花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平民升到贵族,如今却要他们又降级成为奴隶。
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实在是令人唏嘘。
这是一场关乎性命的赌博,赌输了,就要一辈子成为任人宰割的牲畜了,实在是太过冒险。
一旁一直当听众的傅无宣,脸上露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眼神却很是晦暗:“阶级游戏,下注无悔。”
要不要赌,看个人选择,所有人都无权后悔。
在这个世界,不只需要推理,更需要实施的勇气。
江一月闻言,不再犹豫,而是咬了咬牙道:“那就做吧!我也受够了这个世界了!”
或许是在这个处处是阶级,处处是压迫的世界待久了,江一月胆子也大了起来,发泄道:“重瑟所长也真是神经病,构造出这么一个封建大王朝,还处处划分阶级!他是中二病吗?搞出这种奇葩的世界,这种地方,真是多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大不了去死!”
换做以前,她绝对不敢辱骂s级神谕者,但此刻她的精神已经被这个世界逼得濒临崩溃。
将心里话倾泻一通,原本怯懦的江一月,却是第一个走出蓝色古堡的人。
众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没出声。
三枝语气微妙:“成为贵族,需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但是成为奴隶却很容易。”
将家财全部散出去,自愿缔结卖身契,便能成为奴隶。
三枝感叹:“关键时刻,她还真是胆大。”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活到了最后。
一旁的傅弥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大智若愚。”
他说完这句话,也走出了蓝色古堡。
三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头看了眼站在一起的云雪青和傅无宣,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头扭了回去,背对着他们说:
“别磨蹭了,说不定有时间限制,你们也赶紧出去吧。”
感受到体内的诡气失控得愈发厉害,祂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追着傅弥的身影而去。
偌大一个蓝色古堡,只余下云雪青和傅无宣两人。
云雪青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傅无宣,“你发现了什么?”
一路走来,他也算微微了解傅无宣,这人一旦笃定什么,一定会第一个去做,如果不去,那一定是有更大图谋。
傅无宣笑了笑,漆黑的眼眸流露出细碎的亮光,像是闪耀的黑曜石,低调,并不过分奢靡,“我有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想。”
云雪青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听他说,等待他的下文。
“江一月临走前的那番话,让我突然想到,重瑟这个人,应该是也讨厌这个阶级世界的。”
明明构建了一个阶级世界,却喜欢看《神曲》,构造的每一层地狱,都充斥着对阶级的反叛,只是手段极端了些。
傅无宣语气悠悠道:“这么神经的人,说不定还是个理想主义者,想构造一个乌托邦的世界。”
他的语气不阴不阳,不咸不淡,好像没带什么情绪,但云雪青就是莫名听出一股调侃的意味。
云雪青赞同地点了点头,尽量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客观说道:“这人毕竟是官方的人,就算性格再恶劣,也不至于违背了原则性问题。”
他还是相信重瑟身为官方的人,戒堕所的所长,仍旧留有一条底线在的。
傅无宣对他这番观点不置可否,只是听着对方“夸”了重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云雪青不再谈重瑟,转而问他:“你想做什么?”
傅无宣笑了笑:“还记得我们闯的第一个关卡,我在宴会上放的那把火么?”
他这句话说的很慢,有些郑重的意味,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我想让这把火,烧得更大一些。”
云雪青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劝阻他,也没有说话,而是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之前对方给他的那个打火机。
他将打火机放在傅无宣手心,连同火种,一并交还给对方。
傅无宣笑了笑,一向伪装的笑容,唯有这次不含虚假。
他按下打火机开关,看着火红的火焰冲天,笑了笑,将打火机扔在梨花椅子上。
偌大的房间起了火,开始猛烈燃烧,傅无宣拉着的手,沉声道:“跑!”
云雪青反应极快,抱着对方就朝着楼下冲。
火焰以想不到的速度弥漫席卷开来,整个蓝色古堡,被火红的火焰包围,却诡异地没有冒出黑烟。
远远看去,像是一根精美的蓝色蜡烛,被火红的焰火包围,燃起的火星四溅,美丽的不可思议。
蓝色古堡山下的赌镇居民,看见山上的古堡着火,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古堡怎么着火了!”
“我的天,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贵族干的!”
“快去救火,快去救火!”
“不行,不是贵族不能上山……贵族……呃?奇怪,都什么年代,为什么还会有贵族?”
“快去救国王……国王……不是,都4202年了,封建王朝都灭绝了100多年了,咱们还拥护啥国王啊?”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露古怪:“嗯……我们所有人好像玩了一场……cosplay?”
*
烧了蓝色古堡后,傅无宣和云雪青眼前,同时出现一道白光,再一睁眼,他们已经回到了戒堕所的监狱。
只是身旁没有重瑟,而是傅无宣和三枝等人。
他们5个人,真的全部出来了。
两个方法,都能从阶级世界脱困。
傅无宣向下看了一眼,经历了那个考验人性的世界,诡化程度倒退,他的鱼尾消失,双腿已经回来了。
身上没有一点异化特征,恢复得和常人一般。
他扫向其余几人,发现他们的诡化程度,也都或多或少倒退。
重瑟的领域虽然变态,但也确实有用,也确实让他们的污染值获得了净化。
傅无宣心下想着,重瑟有功,不用直接死刑,改成秋后问斩好了。
江一月身上的特征也完全消失了,肉眼可见地开心,“我们的污染值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平,可以申请出狱了!”
说到这,她看向监狱外,探头探脑道:“重瑟所长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三枝语气不阴不阳:“在领域里面,叫人家神经病,在监狱里边就称呼对方为重瑟所长,你们人类还真是擅长伪装的动物。”
江一月被对方阴阳也不恼,而是格外认真道:“一码归一码。”
在领域里面,对方干的事儿确实神经病,但是帮助了他们降低污染值,也是实打实的事实,尊称对方一声重瑟所长也不为过。
三枝没有搭理她这一茬,而是意味深长道:“只可惜你的重瑟所长,可能没有机会听到你的夸赞咯。”
众人都从他这一句话,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原本在考验他们的重瑟,接到密信匆匆地退出了小世界。
监狱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一个s级神谕者赶过去?
傅无宣挑了挑眉,猜到大概和策神霄有关,“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枝哼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监狱内就一阵地动山摇。
江一月有些慌张:“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三枝面上却很淡定,甚至露出一抹欣喜之色:“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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