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摄魂的村庄
妖管局的工作,轻松又快乐,没有事的时候,想干嘛就干嘛。
登记处的人平均一年也就给两三个自称建国前成精,但是身处深山老林,没有及时登记的“老妖怪”做身份认证。
登记处的黑狸妖第一百零一次学习鉴赏“妖怪生存指南”,正看到揪心的部分,只听见自己的同类大叫一声:
“大王,祸事啦,祸事啦,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打进来啦!!”
他面前的桌子突然被人敲响,什么人啊,真不懂规矩,哪有来妖管局办事还这么嚣张的。
黑狸妖抬起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面前好几头狼,还都穿着制。
“哎哟,郎哥是你啊,你怎么亲自来了?这位是……”
郎白指指许兰:“登记一下,人族转鬼成的妖。”
黑狸精查了许兰的身份,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她……她出生都在建国后了。”
“天地造化变成的妖,不是违规修炼。”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要不找我们老大跟你谈谈?”
“真的不好办啊,我们的系统是做死的,尸妖啊、僵尸啊,不是不能登记,但是,她都有身份证了,我实在没法给她编造身份啊。”
“找你们局长特批呗。”
“我们局长今天不在。”
郎白冷笑一声:“你们局长在你嘴里,全年就没来上过班,别装了,不就是不想去局长办公室么,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跟我老大说,弹劾你们局长成天不上班,脱岗出去浪。”
“哎,别别别……真的,真不在,南边有一条街,怨气冲天,都说是有妖杀人,但是死活找不着妖的踪迹,惊动了人族,安局长亲自去了,不信你问问奎君,他肯定知道。”
人群分成两排,奎木狼与李寅寅越众而出,两位大人物亲自来前台,黑狸精认得李寅寅,前台小妹把她上次砸了局长办公室的丰功伟迹在全局广播,吓得他忙起身行礼:“拜见白虎星君,拜见奎君。”
奎木狼拿起电话:“尾宿,我要登记一个妖的档案,建国后生的,赶上了天地造化,你能批一下吗?好……”
他把电话打到免提,电话里传来尾火虎的声音:“小李,给他们先办。”
“是!”黑狸妖麻溜开工。
李寅寅对能惊动尾火虎的案子很好奇:“什么妖杀人还不留痕?吃肉的还是摄魂的?”
低档妖兽吃肉,通过血肉吸取身体里的精气,唯一的小麻烦就是人体内含有的大量添加剂,还有各种人类主动摄入的可可碱、咖啡因、乙醇、亚硝酸盐……
时常有刚开了灵智的妖兽吃了人之后被毒死的案例。
有点本事的妖怪都直接吸取魂魄,不过不少妖的水平不行,只能吸一点点,至多对人类造成短暂失忆的危害。
当人类叫住别人,想跟他说句话,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的时候。
刚刚放下的钥匙,就死活想不起来放在哪里的时候。
手里拿着手机,却在满世界找手机的时候……
就是有妖怪跟在人类身后,偷偷吸了一口。
“是摄魂,一周之内已经有十几起了。”
人类医生查不出来,只能报器官急速衰竭,但是衰竭的原因却是未解之谜。
如果只有一两起,这件事甚至都不会到奎木狼面前。
实在是太多了,负责该片区的狼妖担心万一是什么严重的事故,自己没有上报,将来会被问责
李寅寅神情也变得严肃,摄魂致十几个人类死亡,说明这妖怪不仅能力强,还胃口大。
照这么吃下去,下周就该惊动人类法师了,人类之间的战争尚且不能保证无辜者的生命,何况是异族。
到时候人杀妖,妖吃人,谁先杀了谁的女儿,谁又先吃了谁的妈,根本算不清账,只怕这里就要变成血肉横飞的尸山血海。
必须尽快处理。
在这件事上,妖管局的权限比公安局大一点。
毕竟一群道士打扮的人在马路边摇摇铃、舞舞剑,那叫民俗,叫传统。
穿着制服顶着国徽的人能这么干吗?
现在奎木狼与尾火虎的合作流程是:尾火虎负责出力,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奎木狼负责安排人把所有离奇情节科学化、合理化、逻辑化,然后写报告。
有个小问题就是尾宿名下的九星,并不很情愿与白虎星宿的奎宿十六星合作,说干好了,名声都是他们得,自己这边做默默无闻的螺丝钉。
李寅寅看准午休时间打电话给孟清华,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那边传来青龙学习小组大干快上赶作业的声音,孟清华压低声音:“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我管不了尾宿九星的事,马上期末考试了,晚上我们学习小组还有活动,我没空,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们青龙以前就这么松散吗?”李寅寅摇头。
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他们的下属星宿加在一起共计297个,只要李寅寅愿意,全都可以调动。
尾火虎推了推眼镜以缓解尴尬:“我们青龙星君一向抓大放小,从不微操。”
“哦,你是在影射我?”
尾火虎反应极快:“青龙白虎管辖范围不同,白虎星君需要掌控所有人,自然是因为西极诸君战力极强,否则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单一人失控,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他在说白虎星宿的人专搞破坏,不过,对于白虎星宿众将来说,“一人灭一国”“八百屠十万”,对于白虎星宿众将来说相当正面的评价,说他们承平日久,民不知兵,那是在骂他们,而且是骂得可脏了。
李寅寅愉快的接受了尾火虎的夸奖,她对尾火虎说:“虽然,青龙现在还是一个小升初的孩子,不过,多少给他一点面子,他说让我看着办,就当是青龙与白虎联手解决这事,他要开辅导班,就交给我负责,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能得到白虎星君亲自莅临指导,是我们的荣幸。”尾火虎的官腔打得一套一套。
李寅寅让苏灵衣等人留下看家,她自己与尾火虎以卫生局调查员的身份,前往事发地点。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到一个岛上的村子,以前,这个村子是一座山,附近还有一千多个山头。
六十多年前,为了建设水电站,附近的贺城、狮城全都被新安江淹了,一千多个山头,变成一千多个岛。
这个村子所在的位置很高,在水位以上,所以,没有参与动迁,村里的传统建筑也保留了下来。
村里有一个明代的庙,庙里的神像在破四旧的时候被砸了,老人说那是个山神娘娘的塑像。
现在,山神庙已经改成了村卫生所,村里有点头疼脑热的都会往村卫生所跑,得了重大疾病都会被拉到市里。
按理说,卫生所能处理的伤病,就算放着不管,都大概率会自愈。
这一周,卫生所里收的十三个病人,居然都死了!
那十三个病人来的原因是:割伤、摔伤、重感冒、鱼骨头卡喉咙、咳嗽、糖尿病来找护士打胰岛素……
就没有一个是重病重伤,如果进来之前就半死,那么就算待一会儿就死了,家属也有早有心理准备。
在大城市最繁忙的三甲医院,普通病房的死亡率都不会这么高。
而且,全都是器官衰竭,打个针,能打出器官衰竭?
刚开始有关部门怀疑,是不是小诊所里消毒程序不过关,导致有什么奇怪的病菌在空中飘浮,而护士体内有抗体,能与病毒共存,但外来者必死。
可是里里外外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查到。
案子到了奎木狼下属那里,又层层转移,才到了妖管局,现在,卫生部门已经给村民们发放三轮不同的药剂了。
第一轮是消毒水,第二轮是补充营养的复合维生素,第三轮是发了富硒片。
“当克山病治了啊?可是,这里不缺硒啊。”李寅寅不理解。
克山病是由缺硒导致的急性或是慢性心力衰竭和心律失常。
确实沾了一个“衰竭”,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其他器官也衰竭了,不仅仅是心脏。
“人类对于查不着原因的病,都会按照自己已有的知识进行尝试,普通人咳嗽,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咳嗽药都吃一遍,实在不行再去医院。医学专家也是一个一个试。”尾火虎习以为常。
富硒片是昨天刚发下去的,还看不出成效。
“不会有用的。”李寅寅摇头。
跟在后面的村长听到了,非常赞同她的话:“我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这边祖祖辈辈都住着,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缺硒,吃的喝的住的都一样,怎么就突然缺?那些小药片,我都没吃,是药三分毒嘞,没病吃它干什么。”
李寅寅对“没病”这个设想,持保留态度:“不一定是缺硒,我猜可能是挖出了什么东西影响了土质,或者是水质有什么变化造成的,不过,他们好歹验一验,哪里就这么着急的发药片了。”
“哎,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些,最大的可能,就是……”
村长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秘莫测地吐出一句话:“有不干净的东西。”
哎,搞封建迷信就大大方方的搞,干嘛好像在公司说领导坏话一样,李寅寅直接问:“你是说闹鬼?”
“不一定。”村长摇头,“也可能是妖怪。”
他认真地对李寅寅说:“三十年前,有一艘游轮,离奇起火,船上的三十多年人,全部被烧死,就连来调查的警察,都说在水里被人拉住了脚脖子。谁会在水底拉人脚脖子?不是水鬼,就是水猴子!当年新安江放水,淹出了一千多个岛,听说,山谷里有些人不愿意搬,就这么死在水下了,心心念念的不肯走,就想找替身哩。”
“……哦……”李寅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如果真的是水猴子就好了,她立马约私人直升机让苏灵衣赶过来。
水猴子跟藏狐同框,世界名画。
村长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意思就是叫李寅寅和尾火虎不要靠水边太近,外地人说不定更招水里的怪东西。
“不过你们也不用怕,我已经请了一位大师,明天开坛作法,驱魔降妖。”村长自信满满。
“哪里请来的大师?749局吗?”李寅寅更好奇了,这是从哪里找来的骗子?收费多少?有什么拿手绝活?
成名的大师可以不会真的捉鬼,但是起码要会变戏法,比如水变油啦,比如让春晚的灯泡全部炸掉啦,隔墙识字,用耳朵看书,把勺子变弯这些都显得表演性不够。
“不是。”村长显然没听说过749局,他说:“这位大师是我姐夫介绍的,他可神了,能平地起风雷,擅捉水里的妖怪,我姐嫁过去的那个村,本来建桥桥塌,那位大师去了一次,就一次,从此再也没闹过,如今桥修好了,村子里还拿到了市里的补贴,六百多万呐!让他们修度假村!哎……”
村长说着“六百多万”的时候,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嗯……这位大师的英雄事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李寅寅决定明天一定要跟这位大师见见面。
天色渐晚,现在回市里太折腾,尾火虎与李寅寅打算就在村里住下了。
村长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自己家,但是他们家只有一间多的空房间,尾火虎与李寅寅都不想挤在一个房间里。
一房不容二虎。
村长又热情地推荐村里的客栈,那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房子,外部经过装修,让它达到一种带着古典意味,又不会破败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微妙平衡。
有这种装修思路的人,绝对不会是本地村民。
“你们好~”老板娘微笑着打招呼。
她大概三十岁不到,扎着丸子头,身上穿着围裙,手里拿着扫把,看来刚刚是在打扫卫生。
李寅寅看了房间后,决定在这里住下。
今天客栈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娘大方的把最高级的两个挑高复式LOFT给两人住,按最低的价格收。
这老板娘的气质与悠闲自在的本地人不一样,看着精明强干,动作麻利,效率极高。
绝对是在大城市的大公司里受过毒打的。
客栈里布置的花团锦簇,随便往哪里一坐,都好像是个拍照点,村里也有其他地方接受游客住宿,但是,那就是跟着主人家一起吃一起住的普通过日子风格,用社交平台的话来说,就是“不出片”。
老板娘姓光,原来确实是一个大公司的职员,后来公司裁员,她心烦意乱,决定到处旅游,觉得在这里住得特别舒服,就索性长租下这个地方,做成客栈。
主打卖点就是悠闲发呆、放松心情。
李寅寅眨眨眼睛:“可是,这不是二十年前的卖点吗?”
“无所谓,有人来就来,没有人来,我就自己住,房子布置的好看,自己住得也舒心。”光老板对此相当豁达。
李寅寅心想,她大概就是传说中裁员后,财富自由的那一拨人吧。
对于村里的怪事,光老板知道,但是她并不害怕:“他们平时要在水上捕鱼,有人住的地方地势很低,时间久了,湿气重,对心脏不好的,我每天都有煲汤去湿,不会生病的。”
光老板还拿出她收在密封罐里的枝枝杈杈,有花有树枝还有赤小豆。
李寅寅拿起树枝:“这是什么?”
“哦,五指毛桃,有椰子香味,去湿很好的,正好我今天煲的就是,一会儿一起尝尝。”
正说着话,前台又传来人声:“有人吗?”
光老板连忙应声:“在的!”
李寅寅跟着她一起出去,前台站着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墨镜,头顶上还罩着兜帽,手上戴着白色手套,连手腕都不露。
他身后拖着两个起码有28寸的行李箱,行李箱上各贴着两张黄色符纸。
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异的符号,看起来非常唬人。
李寅寅认得那几个符号:
“保佑行李箱不破不损”
“偷行李箱者烂手”
李寅寅笑道:“谭宁,天都黑了,不用捂这么严吧。”
来人将墨镜摘下,露出瞳色极浅的眼睛与白色的睫毛,他的脸上露出惊喜表情:“咦,你怎么也在这?”
“哈,果然是你,跟你来的原因一样。”
“那可太好了!”谭宁发自内心的高兴,上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李寅寅是有本事的,有她在,这单他就可以躺赚。
李寅寅很乐意让他躺赚,毕竟像谭宁这种股东,放眼全世界都很罕见:把钱全部投到店里,即不过问店里的运营情况,也不查账,更不对店里的经营方针指手划脚。
这才叫天~使投资人呢。
谭宁常年不在家,不是去了这个山访道,就是去那个山修行,时不时还去村里给人跳个大神什么的,虽然往往最灵的法器是几片抗生素或是退烧药,吃完当天就能轻松结束与鬼神的战斗。
本来村支书想安排谭宁住自己家的,一是表示亲近,二是想着大师就近保护自己家人。
不过,谭宁婉拒了,他说他的那些法器都不能让外人和动物碰,他的箱子上有符咒,碰了会全家不宁。
村支书想到自家的猫猫狗狗,好奇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难保其中一个不会手贱,非得去摸。
便罢了。
村里其他人也不可能愿意让一个带着诅咒大箱子的人入住自己家。
于是,谭宁就被安排到了不在乎全家宁不宁的光老板这里。
高档房间被李寅寅和尾火虎占了,谭宁住在靠水边的房间。
那房子的装修风格很像古代小姐的绣房,光老板说装修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是汉服爱好者来住的话,坐在窗边,以湖水和青山当背景,会非常出片。
谭宁不在乎装修,他对房子非常满意。
这房子里面八成的面积,都被一张床给占了,它正经名字叫做“南京拔步床”,是明代有钱人家小姐的嫁妆。
说是床,其实如同小房子,甚至分为三进,第一进是小姐放外套的地方,第一进的门,从外看是雕花木门,从里看是一面整身镜,小姐更衣之后,可以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衣着打扮是否妥当。
第二进是梳妆台与梳妆凳。
第三进才是一张很大的床,在床后有一道帘子,帘子后面放着一个木制马桶,雕龙画凤。
不过那个马桶只是起个装饰作用,并不希望客人真的使用它。
毕竟古代马桶再怎么奢华高贵,也不及平平凡凡的抽水马桶更来得干净卫生。
谭宁把他那两个巨大的箱子收在第一进的小姐衣柜里。
上次处理桥梁坍塌事件的时候,李寅寅没有告诉他真相。
虽然最后是躺赢的,但他坚信是自己肯定也做对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百分百复刻当时的全套操作,包括因为当时没什么名气,所有没有人替他拎箱子,导致的全程箱子没有被外人碰过。
当天晚上十一点,谭宁说要为村子祈福,李寅寅也去跟着凑热闹,只见他左手持绘着镇妖咒的铜铃,右手持白尾拂尘,脚踏天罡北斗步,沿着村子走了一圈,走完,时间正好到凌晨一点。
“这叫子夜封灵界。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今晚是绝不可能来的!”谭宁高深莫测地一甩拂尘。
李寅寅真想给他鼓掌,且不说管不管用,那个范儿是起得足足的。
声、台、形、表四样齐全,比起面部瘫痪、咬字不清也敢一天拿208万的某些流量明星,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寅寅还没睡醒,就听见从村头传来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声音。
李寅寅知道必然是谭宁大师在做法。
看看时间,刚凌晨四点半,李寅寅重重吐出一口气:“哎嘛……他这钱,就该他赚。”
反正是被吵得睡不着,李寅寅索性起来看谭大师的第二场表演。
只见他身穿道袍,站在一个明黄布搭成的棚子下面,摆着一个祭坛,祭坛两侧挂着五色布幡。
桌上摆着香炉、祖师牌位、要请的正神令牌、符纸、五帝钱、镇魂铃……以及等等。
比上次的装备又多出了一倍。
李寅寅脑中跳出一句话:“差生文具多。”
第42章 捉妖什么的,主要讲究一……
看来谭宁这次收了不少钱,一套流程下来,动作如行云流水,气势如仙人降世,不说舞剑这种本身就表演性极强的操作,连烧符他都烧出了花样。
别人烧符,是大大方方拿着一张符纸,挑在桃木剑上烧了。
他将三张符纸卷成一个纸卷,立在桌上,似乎写在纸上的事情是不能给外人看见的。
每点着一张纸,他都念念有词,接着抬起手,那燃烧着的纸卷,便自己慢慢向天空飞去,把周围的村民给看呆了。
连点三张,谭宁一边继续念叨,一边伸手接住飘飘落下的纸灰,双手忙碌非常,很有节奏。
李寅寅觉得他的动作很眼熟,而且,在记忆里,这套动作有专属的BGM。
谭宁不负所望,在他做完动作之后,忽然将双臂从袖中伸出,他双手交握着两边小臂,用力向下一抹,大喝一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他那白的异于常人的小臂上,瞬间出现两道黑灰色的诡异纹路,那纹路花样繁复而古朴,如同天神给予他斩妖除魔的许可和力量。
李寅寅心中暗想:下面是不是应该喊“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麻哄!”
转念一想,不对,谭宁走的是道教路线。
那边谭宁已经一手持剑一手摇铃的舞了起来,边舞边念:“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虎,晃朗太元……”
周围的村民虽然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但是听着这段词里又是“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又是“魔王束首,凶秽消散”,感觉很厉害,都跟着虔诚地双手合什。
这次水面和天空平平静静,无事发生。
谭宁足足跳了一个小时,太阳刚刚露出一点红色边缘的时候,他恰好完成全套流程,收工。
村长问他驱鬼进度如何,谭宁伸出右手,神秘莫测地掐算了一番:“如此这般开坛作法,只需七日,便足以驱除邪祟。”
谭宁怕见阳光,办完法事就跟李寅寅一起回客栈了。
路上李寅寅问他怎么敢承诺七天的,不怕七天内出事砸招牌么?
谭宁很自信,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在,绝对不会再出事。
至于七天之后再出事怎么办?
他已经想好说辞了,只要七天内再没人生病,就足以说明他谭大师法力高强,要是第八天等他走了再死人,那就是村子里的人所涉因果太重,冤孽过深,还是趁早自个儿想办法搬家吧。
李寅寅扯扯嘴角,他对自己上次是怎么全身而退的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哎,这就是传说中,被保护的太好,就以为是自己的能力使然吧。
不过,刚才在围观谭宁作法的时候,李寅寅确实完全没有感觉到村子里有妖气,难怪就连妖管局的人都说这事蹊跷,人的灵魂被抽走,作案者却无形无影,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回到客栈后,光老板说尾火虎已经吃过早饭出去了,说如果要找他,就打电话。
李寅寅点点头:“应该是去周围采样了,他办事很认真。那我们也先吃饭吧。”
不多时,光老板便给谭宁和李寅寅端上了早饭。
菜碟是一套六个小碟,摆成梅花的形状,正中间摆的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五个花瓣碟里摆着金华火腿丝、笋干青豆、乳黄瓜丝、玫瑰腐乳、糟毛豆。
另外有四个小碟里装着夹着黑芝麻的紫米糕、菠菜汁揉面做的小包子、熏鹌鹑蛋、桂花糖糯米藕。
还有一碗熬得香浓醇厚的骨汤面,白色的汤中飘着几片碧绿的青菜,青菜是光老板自己在后园子里种的,绝对新鲜。
菜色不算稀罕,但摆盘真漂亮,李寅寅都拿出手机,招呼光老板过来:“我有几个朋友,做自媒体的,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宣传宣传。”
“好呀。”光老板微笑着站在桌前,让李寅寅连拍了几张。
正吃着,李寅寅看见一只小土狗一颠一颠的跑过来,扒在光老板的腿上,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光老板起身去厨房,狗也跟着去了,过一会儿,就看见那只狗嘴里叼着一块筒骨,兴冲冲地跑来跑去,一会儿蹿到这,一会儿跑到那。
这是狗在找藏骨头的地方,过阵子再刨出来吃。
一旦被人盯着,它就觉得那个地方不安全,要换一处……来回蹿了半天,李寅寅再次看到它的时候,它头上有灰,爪上有泥,嘴里的骨头没了,看来已经藏好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只银渐层小奶猫,它是从房间区域走出来的,它连走路都走得摇摇晃晃,看到狗,便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一猫一狗在她的脚边蹲下,一起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寅寅往地上扔了一块肴肉,狗闻了闻,扒拉了两下,并不吃,继续抬着头看她。
“它不吃肴肉的吗?”李寅寅问道。
光老板笑道:“它只吃火腿,其他肉看不上的。”
“狗能吃这么咸的东西吗?”
“能的,土狗没这么讲究。”
李寅寅扔下一小块火腿丝,这下狗过来吃了,不断吧嗒着嘴,看起来意犹未尽,李寅寅又扔下一块,这次狗没吃,小奶猫伸头舔了舔,一口叼住,咽了下去。
“你们这的猫也吃火腿?这谁能养得起啊。”
光老板笑道:“是狗教的。这只小猫出生以后没多久,它妈妈就不见了,是狗把它养大的,刚开始也会咬,后来就好了。狗埋的骨头,时候我看见它过几天挖出来,喂小猫吃。”
“跨物种也能帮带孩子?!”李寅寅当即给苏灵衣打视频电话,不出意外的,冯墨跟薛姗又在店里追逐打闹,李寅寅痛心疾首:“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你们要反思!”
光老板温柔地笑道:“它们都是小宠物,开心快乐就好了,不必要求太多啦。”
那两只打闹的家伙听到有人替它们说话,居然停了下来,凑到视频前面,冯墨愉快的摇尾巴,薛姗开心地躺在地上露肚皮。
李寅寅冷哼一声:“想当开心快乐的小宠物是吧,行,等我回来,薛姗就是病娇大佬的掌心娇,冯墨就是被金链夜夜锁床头的娇子,你们俩每天活动范围不准超过三平方,平时谁都不准见!”
两只听到李寅寅如此变态的主意,吓得起身就跑:
“汪……”
“喵嗷……”
光老板露出惊讶和羡慕的表情:“呀,它们能听懂呢!”
“养久了就是这样,猫和德牧还是差了一点,要是边牧的话,就更聪明了。”李寅寅刚说完,就看到冯墨从门后面探出头,露出含恨带怨的眼神。
光老板笑道:“哈哈,它吃醋了,太好玩了。”
吃完早饭,谭宁打算回去补觉,李寅寅打算先回房间拿个充电宝,再出去跟尾火虎会合。
她的房间是单独在花园里的,要先经过一排普通房间,现在都没人住,房门大敞,方便打扫卫生。
当她经过其中一间的时候,忽然闻到从门里传出一股怪味,李寅寅停下脚步,向门内望去。
昨天光老板骄傲地向她介绍过,这是给小情侣准备的的玫瑰花大圆床房,房间里布置的极具浪漫气质,床上的被褥四件套是正红色,印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正中间摆着两只用白毛巾叠成的交颈天鹅。
现在,那两只天鹅,变成了红色。
还有不明液体,正顺着床单边缘,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地上早已是一汪。
那液体腥臭难闻,像腐肉的味道。
李寅寅抬起头,不出所料,白色的天花板上已被染红一片,也在一滴一滴地向下落,正落在天鹅的脑袋上。
在这房间的正头顶,是谭宁住的小姐闺房。
李寅寅上楼敲门,叫了一声:“谭宁。”
没有动静。
李寅寅伸手推了推,里面被反锁了。
房内光线充足,看来窗户没关,李寅寅便绕出去,把花园里用来修剪树枝的梯子架到谭宁的窗口,爬了上去。
房间被偌大的拔步床占了大半空间,李寅寅跳进窗,看见拔步床的三道屏风关上了,帘子也拉着,难怪他不关窗户也不嫌刺眼。
屏风的锁一挑就开,李寅寅还没往里走,就闻到了楼下的那股臭气。
她心中一紧,急步向前,只见床上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显出一个人形轮廊,姿势并不那么安祥。
李寅寅猛地抓起被子,向上一扬,谭宁穿着画着变形金刚的大T恤,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和缓,活着,活得还挺好。
他被掀被子的动静惊醒,微微睁开眼睛,惊叫一声,劈手夺回被子:“你你你你你……”
李寅寅决定恶人先告状:“你什么你,这么重的味儿你闻不出来!你是不是在床上拉了?”
谭宁一怔,立时就要反驳,然后,他也闻到那股腥臭的气味了。
他猛然跳起,露出一双白到发光的腿,风吹到腿上,他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裤子,又慌慌张张地抓起裤子套上。
在他忙着穿衣服的时候,李寅寅已经找到了臭水的来源——马桶。
那只雕着龙凤花纹的马桶,昨天看房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现在里面盛着红得发黑的液体。
马桶只是装饰,下面没有箍紧,早就漏了一地,由于放马桶的地方比别处要矮一点,所以,液体没有到处乱流,而是坚定又执着的从那个地方渗到了楼下。
“你在这睡着,都没闻出来?”李寅寅有理由怀疑谭宁需要去耳鼻喉科挂个专家号。
谭宁也很震惊,现在他也闻到了,臭得令人作呕,可是刚才呢?刚才自己也没睡熟,怎么就没闻着?
李寅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看出异样,再看被子,李寅寅抖了抖,对谭宁说:“你刚才是被封印了。”
“谁?”
“被子。”
被子上有淡淡的妖气,这种程度的妖气无法对人类造成真正的损害,只能让在被子里的人,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
不知不觉被人封印这事,让谭大师感到了莫大的羞辱,但是他却完全猜不到是谁干的。
“可能是你早上做的法事,真的成功了,成功的激怒了附近的山精水怪,所以,他们来找你麻烦,你还是看看你的法器吧,还有六天的生意要做呢。”
被李寅寅提醒,谭宁才想起他那两大箱吃饭的家伙,箱子上的符咒果然已经被动过了,箱子里一些比较精巧的法器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一块雷击木上还有被牙齿咬过的痕迹。
“我要给卖家差评!雷击木还能被妖怪咬!”谭宁恼怒地拿起手机,打开拼夕夕,向卖家投诉。
卖家回复的很快:“我们雷击木绝对是真货,驱魔诛邪,但是对于还没成精的动物,是没有防御力的。您这块雷击木肯定是保存不善,被小动物咬了。”
最后沟通的结果,是退款不退货。
“原价多少?”李寅寅很好奇,她一眼扫到成交价,原价是6.99元,谭宁用了三块钱的券,总价3.99元。
李寅寅决定提醒他一下:“虽然,现在传说有变电站员工人工制造雷击木,但是……你不觉得这个价格,有点过低了吗?”
“反正高价也不一定能买到真的,还不如用便宜的,心诚则灵。”
好一个心诚则灵!
两大箱法器,除了那串建国后的“五帝钱”之外,没有一个是真有法力的。
那几个硬币中有四个带有国徽,有国运加持,可以挡一挡没有恶意的小妖鬼带来的不良影响。
对于能力强一些的老妖怪就没什么用了,更别提拿着它们去找碴。
基本上跟昆山龙哥挑衅的后果差不多。
李寅寅觉得这位天使投资人虽然很天使,但是,确实不知轻重……也可能他如此天使,也是因为不知轻重,充分相信李寅寅不会骗他钱,不会胡乱经营,才会对投下去的钱不闻不问。
人设还真是一如即往的稳定。
李寅寅有一个真诚的想法:要不这次还是让他先吃点亏吧,别一次一次的护着他,让他越发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哪天提着一把九块九的桃木剑也敢去单挑饕餮之类的上古凶兽,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主意打定,李寅寅说:“你这两大箱法器都防不住妖鬼,连你都被封印了,可见这次的实在惹不起,要不,你还是找个理由走吧,太危险了。”
“不行,我就不信了!”谭宁自认被下了面子,越发的恼怒,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话,楼板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光老板,她在打扫情侣圆床房的时候,也发现了异样,急忙上来,发现眼前摊了一地的法器,还有从拔步床里传出来的阵阵腥臭:“发生什么事了?”
李寅寅犹豫了一下,如果照实说有妖怪跑进来搞破坏,光老板能信吗?
谭宁已经开口:“刚才有妖物闯进屋中,已经被我封在马桶里咒杀,化为一桶脓水。”
光老板愣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真有妖怪?”
谭宁一本正经:“有,而且绝对已盘踞此处多年,怕是成了气候的精怪,你闻闻这味道,腥臭冲天,不知道手上有多少人命。”
他又顿了顿,觉得光这么说,缺乏说服力,他补充道:“可能是卫生所里死掉的那些亡魂招来的。大妖最爱食人魂魄,感觉到有魂魄离体的时候,它们就会赶来,想抢在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之前吃掉魂魄。
但是卫生所里的那些人,刚死,魂魄就不见了,被吸引来的妖物必然十分愤怒,因此才会闯入民宅。
所以,村长才会找我来捉妖,希望那个吸人魂魄的妖鬼早点出来,我也好早日功成身退。”
谭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光老板即没有露出“你真是能胡说八道”的表情,也没有露出恐惧或是惊慌的模样。
她眉眼低垂,嘴角紧绷,显得神色十分凝重。
片刻后,她神情恢复如常,还扬起一个微笑,对谭宁说:“这房间太难闻,不能住啦,我给你换一间房,请稍等,我马上收拾一下。”
光老板出去之后,李寅寅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她过于冷静了?”
谭宁不以为意:“她可能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只是在想被弄脏的房间该怎么清理,才会那副表情。”
……这么说也没错,刚才光老板的表情,就是每次薛姗冯墨追打时弄翻带颜色的东西后,苏灵衣愁苦地想怎么洗干净的模样。
李寅寅感叹:“真不容易,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还能当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十分钟后,光老板回来说可以搬了:“要不要我帮忙?”
谭宁婉拒了:“不用不用,我这些法器是不能让外人碰的。”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堆玩意儿全是骗人的垃圾,可是,他还有六天要过呢,对外的专业形象绝不能塌。
光老板应了一声:“我出去买菜了,中午想吃什么跟我说。”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谭宁不挑食。
等光老板走后,谭宁看了看满地的法器,又抬眼看了看李寅寅:“帮忙搭把手?”
李寅寅连自己宠物店的收拾功夫都不愿意做,全扔给苏灵衣打理,更别提帮谭宁了,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头疼,有一种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
她连连摆手:“别,我也是外人。”
“咱们都这么熟了……”谭宁还想努力一把。
“再熟也不是内人,最多帮你拎件衣服。”李寅寅说着,拎起那件道袍就跑了。
新房间在楼下,与街道之间,就隔了一个三步宽的小夹道,用竹篱笆隔着,种了些花,街道上平时也没多少人,晚上六点以后,大家都回家吃饭,更是安静。
李寅寅暗想可能是光老板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也就祸祸这一个房间,不会来个水淹楼下。
正想着,她无意间一抬头,隔窗瞥见光老板行色匆匆的身影,那步速,简直堪比老头老太听见超市免费送鸡蛋。
买菜需要这么着急吗?
难道这里也有特价大促销?
不对啊,这边村里哪有商店,都是大家自己在院子里种的,要吃都是地里现拔,也没什么特价不特价的。
她要去哪儿?
李寅寅不由好奇,跟着光老板一路往前,发现前面是村卫生所,现在村卫生所里还有三个老人坐着,他们年纪大了,有慢性病,需要按时找护士帮他们打针。
等老人们打完针走了,光老板才跟护士低语了几句,护士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对光老板说了一句什么,李寅寅远远地看着她的口型是:“真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光老板便从卫生所里出来了,这次是真的买菜,去几户人家买了鸡蛋和蔬菜。
李寅寅没有继续跟着她,独自往村子外面走,有村里人好心劝她不要进山太深,山里有洞,是猛兽的巢穴,以前就有叼走鸡鸭,还有伤人的事。
“不光是猛兽,还有怪兽,以前我们村发生过三次小孩被怪兽带走的事,找回来以后,那三个孩子都变得迷迷糊糊,说不清自己遇到了什么,只有一个说是长着鳞片的马把他带走的。”
有怪兽?
迷迷糊糊?
很像被抽走魂魄的反应。
有没有可能,以前怪兽还小,所以只能抽走一点魂魄,让人变得糊涂。
现在它长大了,有能力吸食完整的魂魄?
不愧是兴建水库都不被淹掉的山,足够大,足够深,走在林中,能听见虫鸣鸟叫,远处水潭里传来动物喝水发出的“哗哗”声,听那个动静,这动物身量肯定不小。
李寅寅大步向水潭走去,想看看那是个什么,还没来得及靠近,那动物便被吓跑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动物在看着她,其中包括一些掠食性动物,但是它们只敢潜在林间,不敢过来。
野生动物在多年的生死挣扎中,锻炼出了相当的敏感,有实力远强于自己的猛兽在侧,它们不敢动不敢叫,免得被吃掉。
人类曾经也有这样的预警机制,如今只有少部分人拥有了,比如有人能感觉到被人盯着看,这种感觉往往被称为“第六感”。
山上被野兽踩出的小路很多,李寅寅随便瞎走,无意中走到湖边,看见一个山洞,洞里有妖气,不止一只。
李寅寅收敛气息,悄悄靠近。
洞里漆黑一片,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早上那个做法的只会吵闹,没有真本事,不用怕他。但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很强。”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上次抓着女人的金项链扔水里,她哭的多大声!这才过去几十年啊,你的胆子就这么小了?不会是找着成仙的门道,想修正果了吧?记得也给兄弟们分享分享啊。”
“不开玩笑,那个女人身上有很强的气,我混在人群里,想试试她的本事,还没动手,就被她狠狠踩了一脚。”
“踩了一脚而已,也不用这么害怕。”
“你懂什么?我,居然没有来得及把脚抽回来,被她踩中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老了,行动迟缓?哎哎哎,痛痛痛,放手放手!求你,放手,哎哟……”
“小兔崽子,看我行动迟不迟缓。”
另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好了,别吵了!就是你们天天内讧,才会魔道正道都修不成。”
一个弱弱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大哥,一百多年来,人类法师一向不来我们这里,这次他们是不是故意栽赃我们,好寻个理由把我们一网打尽?
人类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啦,我在人类的电影院里都看到好几次了,自己炸掉铁道,说是别人炸的,开战。自己的士兵迷路了,说是别人说的,开战。
他们连对自己的同类都这样,何况是对我们。”
洞里沉默了,那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好,我去把那个女人抓来,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
“大哥牛逼!”
“大哥威武!”
李寅寅背着手,慢悠悠走进山洞,虎眼的夜视能力,让她看见山洞里坐着老猴子、兔子、野猪、獐子、獾以及等等野兽,坐在正中间的是一只怪兽,身形高大,如牛似马,脖子上有鬃毛,身上披着鳞片。
老猴子惨叫一声:“就是她!!”
它猛然纵身跃上山洞高处突出的石台。
“人啊!好可怕!”其余小动物闻言,早就吓得缩到山洞边角,瑟瑟发抖。
李寅寅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你们别怕,我是被你们大哥抓来的。”
怪兽歪着头,困惑地看着她:“啊?我还没抓你呢。”
李寅寅冲它挤挤眼睛:“这不显得您本领高吗?”
第43章 哭错坟
李寅寅大大方方在怪兽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根香蕉,对着老猴子晃晃:“不好意思啊,当时人太多了,我不是故意踩你的,向你赔礼道歉。”
她又拿出一盒纯牛奶打开:“你们要不要喝一点?”
一只小狸被牛奶吸引,试探着走过来,伸出鼻子闻闻,又飞快地逃走,发现李寅寅没有要捉它的意思,又大胆地走过去,开始哗哗地舔了起来。
见她确实没有恶意,其他小动物都围了过来,还有胆子大的扒在她的腿上,伸出爪子拍她的包。
“你要吃点什么?”李寅寅看着怪兽。
怪兽高傲地抬头:“我吃人!”
“哦……”李寅寅在包里翻翻,拿出一袋写着“唐僧肉”的零食:“来点?辣的。”
怪兽一巴掌把零食袋子拍飞:“少用小恩小惠来哄我!你们人类最坏,自相残杀还栽赃给我们!”
它环顾四周,厉喝一声:“你们都忘了人类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还吃!你们的骨气呢!你们的尊严呢!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人肚子里去啦!”
一番训诉下来,除了几只特别年幼的还在大口大口的吃,其他的几只都一边惭愧一边小口吃。
对方的抗拒态度很明显,李寅寅索性露出本相,一只吊睛白毛大虎。
“原来是虎!”怪兽顿时神情放松,“早说啊,好多年没有见到虎了。”
“咦,真巧,你在这?”洞外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在附近寻找线索的尾火虎。
小妖们又慌乱成一团,弃食奔逃,瑟瑟发抖。
李寅寅笑道:“你现出本相吧,它们怕人。”
“哦。”尾火虎依言俯身,化成一只全身皮毛金红夹黑纹的斑斓猛虎,尾巴上还带着一截带有火焰光芒的赤红色。
“哇!”小妖怪们的眼睛都亮了,好奇地凑过来,闻闻那截尾巴,伸出爪子摸摸。
怪兽对于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妖们表示无语,李寅寅及时开口缓解尴尬:“你说人栽赃,是怎么回事?”
怪兽指了指那只抓着香蕉“卡卡”啃的老猴子:“它的老婆,就是被人类打死的。”
“是被抓去吃了吗?”李寅寅心中跳出“猴脑”两个字。
老猴子愤愤地用力把香蕉皮往地上一扔:“要是那样,倒也不算委屈。”
那是三十年前,附近城市弄了几艘游轮,做起了旅游生意,各岛上的人乐呵呵的赚钱,岛上的妖乐呵呵的看热闹。
一天晚上,一艘游轮经过老猴夫妻俩居住的猴岛时,突然起了大火。
老猴的妻子打小生活的地方,人与动物相处和谐,从未有人类想要伤害过它,它又得天地造化,灵性十足,见人坐的船出了事,便想去救人。
但火势太大,不能靠近,它只能在水里游来游去,想要见机行事,它还看见有三个人从船上跳到摩托艇上,然后驾船离开。
它以为是这几个人类没有发现起火了,便伸手去抓驾驶摩托艇的那个人的腿,想让他停一停,回头看看船,起火了,好大的火。
不想那人惊恐地喊了一声:“有水猴子!”
便加大了马力,逃之夭夭。
天刚亮,水面上就来了好多驾着快艇和摩托艇的人,他们都穿着制服,可是从天亮查到天黑,都没有查到结果。
他们还去附近村里询问消息,村子里的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提供不出来。
有人说附近的水下有水鬼,那船上的人都是被拖下去做的替身。
有人说是附近有人想要做法借寿,船上的人都是延续某个人寿命的祭品。
还有一个姓吴的男人,言之凿凿,说水下有水猴子,是妖怪,会把人抓到水下,会吃人的。
他还展示了他被抓伤的脚腕。
人类一直没有找到游轮大火的原因,附近水域也被严密封锁,谁都不准靠近,附近几个岛上的人也都不准随便出门,随时接受调查,严重影响了附近居民的生活。
老猴的妻子看见人类忙忙碌碌,一点进展都没有,便主动出现在人类面前,想带他们去找那天从船边跑路的摩托艇的主人,人类跟人类沟通起来更方便,可以早点知道真相,早一天解禁,它还能得到一些功德。
它千辛万苦从猴岛游到吴姓男子所在的岛上,站在路上,看见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就紧抱着他的腿,吱吱哇哇地想带那个男人去找开摩托艇的男人,穿制服的男人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只见一个全身是水的丑猴子抱着他,吓坏了,抓起棍子就对它脑袋打。
开摩托艇的男人刚好路过,他大叫一声:“就是它!水猴子!它想把我也拖下水。”
住在水边的人,对水里的妖魔鬼怪格外恐惧与厌恶,一群村民抡起扫把、铁锹群起而攻之,把它活活打死了。
它的尸体被倒提着拎去专案组驻扎的现场,村民告诉专案组不用查了,罪魁祸首就是它。
当时几个本地警察比对了它的爪痕和吴姓男子腿上的痕迹,居然也有几分信了。
要不是省城来的警察和法医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抽丝剥茧,最后查清真相,不然,她不仅要背杀了三十二条性命这口锅,还得背上破坏海峡两岸关系的骂名。
老猴子悲愤莫名:“她做错了什么,她就是想帮帮人类,积攒功德。我想为她报仇,我又有什么错。”
李寅寅托着下巴:“报仇?那些人的灵魂是你抽走的?”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在这吗!”老猴子恼怒地大叫。
也对,能完整抽走人类灵魂的妖怪,绝对不会惨叫一声,蹿上高台,也不会生气了都舍不得扔整根香蕉,只扔香蕉皮,扔完了,过一会儿自己又把香蕉皮收起来。
老猴子凶残的报复行动是往参与打死它妻子的村民饭里下有麻醉作用的草药,然后抽他们的血,把他们的血浇灌在埋有它妻子的坟头。
“拿血浇……是有什么说法?”
“一位神仙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每三天用仇人的血浇一次坟头土,浇足一百年,我的亡妻就会复活。”
李寅寅脑中跳出两个大字:“诈骗。”
这还能不是诈骗么,现在在人间哪里会有轻易被认出来的神仙。
自己和尾火虎就是神仙,如果不是现了本相,这些小妖怪都把她俩当成普通人类。
青龙现在弱鸡到连本相都现不了了,不然让孟清华在虎虎宠物店上头飞一圈,那生意还不好上天了。
可见其他神仙的情况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李寅寅同情地看着眼前的诈骗受害者:“村里人不觉得身上莫名多了伤口很可怕吗?”
“哼,他们都以为是自己摔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没办法浇一百年的血?”
“不可能!我对她的爱,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不要说一百年,就算是一千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坚持下去。”
不愧是读过书的,小词一套一套的……不过它可能只看过诗词,没人看过生物和医学相关,也没关心过社会新闻。
李寅寅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来当这个坏人吧,让它早点打消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是,人类能活到一百岁已经是高寿了,当初参与行凶的那些人,起码也得有二十几岁了吧……就算只有十几岁,你要取一百年的血,那他们至少得活到一百一十多岁,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要那么多人都活到,未免要求有点太高了……”
老猴子自信地摆摆手:“你是外地的,不懂,我们这边山青水秀,灵气充沛,人都能活很久。”
“哦,你统计过吗?不要统计平均数,要算中位数。”
老猴子愣住,什么统计,什么平均数中位数,它只是一只猴子,为什么还要修统计学原理。
李寅寅摇摇头:“所以啊,不是山清水秀人就不死的,不然村里为什么还要有卫生所。”
“……”老猴子彻底沉默,过了一会儿,它又努力找理由:“连我们都能修炼长生,人类天生便有灵性,随便努力一下,不就能活到一百多吗?”
如果能快快活活的就活到一百多岁,那人类肯定比它还想长寿,问题就是……
“修仙累啊,要早睡早起,修身养性,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对于大多数年轻人来说,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还有大把年轻人说自己到老就自杀,等真到老了,开始怕死了,愿意修炼了,年轻时熬的夜,吃的过量食物,都找上门来,那会儿想长生也来不及了。”
老猴子从未想过还有这等事,它一会儿用左爪挠挠头,一会儿用右爪抓抓背,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保证这么多村民同时活过一百岁。
李寅寅又继续说:“用血浇坟的做法,听着就很不正常,神仙怎么会教你用腥污的血做法,你肯定上当受骗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穿着打扮都是神仙的模样,头顶有金光,怎么会不是神仙,我亲眼看见他会飞,村里人还供养他。”老猴子就像所有诈骗案受害者一样,得知自己被骗,第一反应是不承认这是骗局,自己绝对没有上当,而不是想着怎么追回损失。
“会飞?他身上有没有挂丝线?村里人供养他……人类供养的骗子还少吗?不要迷信,随便来个什么东西自称是神仙,你就信了。现在的神仙不值钱,你看电视剧里的满天神仙,除了会谈恋爱,什么都不会。”
老猴子还是不信:“可是,他主动找我说话,如果他是人类的骗子,他怎么会知道我是妖。”
李寅寅同情地看着他:“难道妖怪就不能当诈骗犯了吗?你不要有种族歧视好不好。”
妖怪……为什么要当诈骗犯?自己修炼不就行了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他图什么?他甚至都没有要我的妖丹。”老猴子喃喃自语。
李寅寅没好意思打击他,他现在连化形都做不到,肚子里的妖丹,可能还没有细胞那么大,有什么好要的。
“能不能带我去它的坟前看看?”李寅寅问道。
老猴子同意了。
坟头在很高的山顶上,站在那里能远眺猴岛,还有周围几个岛屿。
那里是猴子的几大家族世代生活的地方。
“她在这里,能看到她出生的地方、长大的地方、我们认识的地方……她一直那么善良,只想好好修炼,攒够功德,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化形了,她才想帮人类一个大忙,她连化形后准备穿的衣服都买好了,衣服还没有收到,她就被打死了。”
老猴子说着说着,眼里满是泪水,哽咽难言。
站在他身旁的大怪兽用头蹭了蹭它的头,如同安慰。
李寅寅听着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但她也没有什么花哨的词语来安慰它,只能说了句:“节哀顺变,它在地府重入六道轮回,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老猴子愤愤:“她辛苦了那么久,凭什么要从头开始做短命的人!如果投胎了,她会把我也忘记的,她不能投胎,我会复活她!我要跟她一起飞升做神仙。”
李寅寅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低头看着地上的坟包,坟包埋得十分认真,正中间像人类的坟墓那样,盖着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有一层淡淡的褐色,那是常年浇灌血液留下的痕迹。
大石板周围摆着一圈小石头,还种了几圈花草,那些花开放时间不同,结果时间不同,能保证坟间一年四季色彩缤纷,不会萧条枯败。
除此之外,坟前还摆着一些漂亮的花石子、一些好看的鸟羽,还有用毛毡做的奇怪小东西。
“这些都是山里的朋友们送的,她生前跟山里的朋友关系很好,连大哥都是我妻子在水边发现的。”
老猴子一边叨叨,一边用手扒拉着落在石块上的灰尘和落叶。
落叶被拨开后,李寅寅发现有一小条土地的颜色和形状明显不一样,比别处平整,比别处的颜色深,边缘与石板的边缘形状一模一样。
看来石板被动过,重新放下来的时候没有严丝合缝的对好。
“山里的这些朋友们,应该没有动别人墓碑的爱好吧。”李寅寅指着那块痕迹。
老猴子面色大变,它用力想要将石板抬起来,但是太重了,一旁的怪兽帮了他一把,才将石板掀开。
石板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奇异的符文,在场所有的妖怪,包括李寅寅都不认识。
石板下,有一具白骨,却不是猴子的形状,而是猫的形状。
奇的是,那白骨四肢和颈部被系上细丝,细丝的末端都系着一只小小的黄铜铃铛,铃铛上也同样刻着符文。
在白骨旁边摆着许多小陶瓶。
“这里面是什么?”李寅寅看着老猴子。
亡妻的骨头变成猫骨头,老猴子现在整只猴都懵了,比她还茫然:“我不知道啊,埋她的时候,我就放了她喜欢的花草,还有水果……”
三十年过去了,花草水果早已腐烂成泥,这些瓶子又是怎么回事?
李寅寅拿起其中一瓶,瓶口贴着封条,不止一张,除了依旧不认识的封条之外,还有画着佛教万字型的封条、画着十字架的封条、写着阿拉伯文的封条,最后还有一张是古埃及风格的象形文字。
四十九瓶,每瓶皆是如此。
李寅寅转头看着尾火虎:“你有什么头绪吗?”
尾火虎:“……应该是人类干的。”
妖物比较直接,不玩这些花活。
妖怪的事,是妖管局,也就是尾火虎负责。
人类的事,是公安局,也就是奎木狼负责。
现在问题来了:人类挖了妖怪的坟,还往里面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事到底是尾火虎管,还是奎木狼管?
侮辱尸体罪,盗掘坟墓罪的客体,好像也得是人类的尸体和人类的坟……
犯事的是人,苦主是妖,本质上,要跟人类打交道更多一些,李寅寅想了想:“这事交给我吧,你们别管了。有什么问题,我直接跟青龙对接。”
尾火虎欠了欠身:“遵命。”
说是与青龙对接,其实就是她拍板决定以后,再通知青龙一声,反正又不能指望他干什么。
库洛里多转世成柊泽艾力欧,所有魔法完成继承,孟清华除了继承记忆,也就只能当个护士了。
李寅寅还真不缺他这个护士,他好好的把他的青龙学习小组运营好,能顺利小升初,就行了,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
周围种着的花花草草,细看之下,也有被攀折的痕迹,只不过花团锦簇,将被折断的枝头挡住了。
不是老猴子摘的,它也不知道是谁,它每次上来坐在亡妻坟前与她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过这些。
现在它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仅亡妻的坟墓被人打开换了骨头,还被放了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甚至连坟旁的花草都没有逃过毒手。
“是谁!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老猴子愤怒地发出尖利嘶吼。
有一株特别大的花树,能明显看出那几根被攀折的花枝模样不同,有的断枝处还在往外渗液,有的已经收敛枯干,有的已经在断枝处吐出新芽。
“你能不能看出,这几根枝子分别是什么时候折的?”李寅寅看着尾火虎。
尾火虎摇头:“如果它已经成妖,我可以问它。”
现在,它只是平平凡凡的山中一枝花。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我知道,这种花的特性是只在新枝上开花,旧枝如果开过花,就再也不会开了,要等旧枝自然枯死,过十天,才会从断枝长出新枝。”
说话的是喝了大半盒牛奶的小狸,它的领地意识极强,每天都会在自己那小小的领地上认真巡视一番,像守财奴数着每一朵花,每一个种子,断一根枝子,掉一朵花,它都要心疼半天,都收集起来。
它的领地上有这种花,没有谁比它更了解这种植物的性状。
眼前这株花有五个枝子被折过,最早的那个是十五天以前,其余的根据折断处的情况判断,几乎都相隔五天,最新的那一根,是四天前折的。
“那也就是说,明天就应该有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上来折枝了?”李寅寅问道。
“如果还需要的话,就应该是明天。”小狸非常自信。
临下山的时候,老猴子“扑通”跪在李寅寅面前,声泪俱下:“求大人一定要帮我找出真凶!找出我亡妻的遗骨!”
“别担心,我一定会的。”李寅寅顿了顿,“你的事情也继续做,换成猪血鸡血试试。”
回到客栈,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谭宁又在准备晚上要用的道具。
李寅寅把在山上拍的那几个符咒的照片给他看:“认识不?”
谭宁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几个,都是拘魂咒,你在哪看到这玩意儿的,是邪门的东西。”
“你真认识?”李寅寅只是随便问问,压根没指望他。
“那当然。”谭宁骄傲地昂起头,“虽然,我的道具都是便宜货,可是,我是认真系统学习过理论知识的。”
“你在哪儿系统学习,还顺便学邪门东西?”李寅寅问道。
谭宁振振有词:“咳,这个……学习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有学无类,融会贯通。坏法师要学邪术,好法师更要学邪术,不然怎么知道邪术的漏洞,并且破解。”
“所以,你是在哪学的?我只是要知道这东西的出处,又不跟你抢生意,要是我想找你麻烦,我直接告诉他们,你的法器都是网上买的打折货不就行了。”李寅寅穷追不舍。
谭宁只得说老实话:“云南临沧,我在一个佤族寨子里住了一段时间,跟寨子里的阿祖学的。”
少数民族的各种花式咒语那就多了,不在佛道任何一家的序列里,有的寨子跟寨子之间都不一样,很多口诀都是口口相传,连个文字都没有。
能有这么一个咒文图案,已经算先进了。
李寅寅继续翻看着今天在山上拍的照片,翻到猫骨照片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小奶猫叫,转头一看,是那只小小的银渐层,它忽然跳到李寅寅的胳膊上,用脸蹭了蹭屏幕,照片被划走。
李寅寅划回那张照片,小奶猫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歪过头,伸出爪子想要摸一摸,照片又被划走,小奶猫委屈地直叫唤,直到再划回来,它才安静下来。
“这是你妈妈?”李寅寅觉得不可能,那猴子是三十年前被“神仙”传授复活秘法,这猫才出生一个月都不到,怎么可能是它妈妈,再说,哪能这么快就变白骨了……
不对!
李寅寅发现自己陷入了固定思维的陷阱,谁说猫骨头不能换新?谁说肉不能是事先被剔下来的?
小猫刚出生,母猫必然不会离开太远,应该就在客栈里打转。
光老板说上个月,她在搞客栈的软装设计,天天都在屋里,连菜都是请隔壁邻居送一份过来,根本就没空出去吃。
如果是外人在客栈里偷走猫,她肯定当天就能知道是谁进来过,要查很容易。
如果不是外人,而是她自己做的呢?她这有厨房,有刀,要干点什么容易的很。
今天早上龙凤马桶里的液体,也是她这个老板娘下手最方便。
李寅寅手里抱着小猫,躺在躺椅上,一摇一晃,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串起来。
光老板,越看越可疑。
李寅寅打定主意,明天盯紧她和卫生所小护士,看她们去哪儿。
第44章 食材打人啦
前两天,村里还有人早上四点起来看谭宁做法。
第三天,大家都懒得起来了,该干嘛干嘛,还有不少离做法地点比较近的人家嫌吵,门窗紧闭,拉上厚帘子。
马路上清清静静,连路过的狗都没有。
谭宁的专业精神毋庸置疑,就算没有人看,他也能做到老板在和老板不在一个样,该有的流程和动作一个不少,完全没有偷工减料的意思。
按着前两天的习惯,谭宁要做完法以后,快六点才回来,补觉到八点,李寅寅和尾火虎也是在八点左右起来出房门,三人一起吃饭,然后谭宁留在店里,李寅寅和尾火虎去村子里调查情况。
今天等谭宁出了门,光老板也跟着迅速出门了。
她手里拎着篮子,快步向山上走,一直走到山顶上被石板盖着的位置,开始摘花。
把将开未开的花朵摘了十几朵,光老板才转身下山。
她拎着篮子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卫生所,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
门被打开,护士伸手接过篮子,两人什么都没说,光老板转身回到客栈,路过三棵金桂树,薅了几把桂花。
回来的时候七点半,李寅寅起来了,正坐在门口看着她。
“老板,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难得今天早上我醒得早,想吃完早饭再抓紧时间出去调查呢。”
光老板笑着放下篮子,拿出采下来的桂花给她看:“我出去采桂花,回来作桂花糖。”
李寅寅“哦”了一声:“桂花不一直就在树上开着么,要起这么早?”
“不一样的,太阳没出来的时候,桂花的花瓣都闭着,香气在桂花里面包着,等被光一照,香气全散出来了,做成的桂花糖没有那么好吃。”
光老板拿出两小罐白糖,都拧开递给李寅寅:“这都是我去年做的,这瓶是中午去摘的花,这瓶是早上摘的,闻闻。”
“真的不一样。”李寅寅夸赞道,不经意地问起:“山里那些野花闻起来也很香,也能做成糖吗?”
顺着这个话题,聊到山上好不好走,要走多久。
“别看这山不高,可难走了,早上进去,晚上都不一定能出来,地上还有好多被树叶盖着的坑,不小心会掉进去。”
“会摔死?”
“不一定会摔死,但是可能摔骨折呀,我听说以前有个外来的游客就摔到了坑里,撞到头,变成植物人啦。就连村里人都有人在雨天失足摔伤的,而且山里还有猛兽,会咬人,你可千万别去啊。”
光老板努力劝退,李寅寅连连点头:“原来这么危险。”
“可不是嘛。”说话的功夫,光老板已经把采下来的桂花倒进玻璃碗淘洗干净,摊开铺在木板上,搬到阴凉的地方吹着,“等干了,就可以用了,等做好了这罐送给你,拿回家做米糕、放在赤豆小元宵里面,蒸糯米藕放一点,都好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李寅寅笑道。
今日卫生所里没有人,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在屋外的竹架旁忙碌,竹架上摆着一个一个的扁竹筐,筐里摊放着各种切好片或是切成块的植物,也有花和叶。
这个护士的年纪大约三十多岁,李寅寅跟她搭话的时候,听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本地口音,一问,果然不是本地人,而且还是个大城市来的。
李寅寅很好奇,像她这种大城市里的人,在这种地方当护士,才能赚几个钱。
护士笑笑,告诉李寅寅说,她是嫁到这里来的,丈夫在几年前死了,这里的人都蛮好的,生活又清闲自在,附近几个岛都隶属于本村,在经营旅游业,到年底,家家户户按贡献度发钱,在卫生所里虽然整天没几个病人,但确实不可或缺,村长给她的贡献度评分相当高,每年都能分到十几万,平时房子不要钱,吃喝非常便宜,几乎就是净赚。
“我没什么物欲,对看艺术表演、逛商场买奢侈品都没有兴趣,这里的生活很适合我,有水电有网络,还有快递点,虽然比城市里收货要慢两三天,但是我不着急呀,能到就行了。”
“那确实,真的是神仙日子。”李寅寅笑道,又问她竹架子上晒的都是什么。
“名字我不知道,都是这边山里出的草药,村里有人进山,就会顺便采一些,我把它们晒干了做成保健茶。”
竹架子的最下面一格被银色的防水布密密实实地围着,护士解释:“这草药娇气的很,不能直接被太阳晒,也不能被风吹,但又要温度高。”
人都说不能见太阳不能被风吹,现在上手去掀,就太失礼了。
李寅寅也没有想掀,隔着布,她已经闻见了熟悉的花香,就是在那块坟地旁开着的花。
她昨天就把那花拍了照发给苏灵衣,让这个号称天下理论知识最渊博的家伙查查这是什么花,他刚刚汇报说已经查遍了世界濒危植物名录,里面没有这种植物,现在他打算再去一些邪门的地方打听打听,这种植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
李寅寅【可以可以,狐主任人脉真广。】
苏灵衣【哪里哪里,不过为什么叫我狐主任?】
李寅寅【听起来比较厉害】
苏灵衣【挠头.jpg】
李寅寅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看见谭宁正和光老板一起做桂花糖。
其实毫无技术含量,就是一层桂花一层糖这么码起来,再封上口,等过几个月,花的香气浸入糖里,就能用了。
玫瑰花酱还得努力把花瓣暴打一番,桂花糖与之相比,简直太温情脉脉。
“你们俩一天都在这?”李寅寅问道。
谭宁点点头:“外面那么大的太阳,出去会被晒死的。”
“哈哈,光老板,给他一串大蒜,我要看他吃下去会不会变成蝙蝠。”
光老板笑道:“他中午吃了好多糖蒜,到现在还没变身,应该没有机会变了。”
谈笑间,太阳慢慢西沉,光老板起身:“我去准备晚饭,今天让你们尝尝一鱼三吃。”
等她离开后,李寅寅刚想问谭宁今天光老板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谭宁却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我看这个光老板,不仅是城市失业人口这么简单,她会法术。”
“怎么,你看到她的拼夕夕购买记录了?”李寅寅笑道。
谭宁正色道:“不是,她房间的门前画着驱灵符。”
“也许她是一个玄学爱好者,在网上搜着的图案,现在网上什么没有,努努力,还能搜着坦克驾驶说明书和刚毕业的克格勃特工集体照。”李寅寅不以为然。
谭宁急了:“不是随便画的,她用来画符的东西是盐、糯米粉,还有黑狗血!而且门头和地面都画了,不像电视剧里,只画在地面。还有啊,她的门框边角镶的是银箔。”
李寅寅曲指一算:“呵,她信得好杂啊。”
中国传统驱邪的操作里没有盐,那是对付西方恶魔才有的玩法,银子驱外国僵尸,糯米驱中国僵尸,黑狗血驱邪。
上次见到信这么杂的,还是在昨天,封住那四十九个瓶子口的封条,也是花里胡哨,什么都有。
李寅寅越发的确定老猴子哭错的坟,就是光老板所为。
谭宁见李寅寅并不惊讶,怀疑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只要你也看过两百多部鬼片恐怖片,就会跟我一样。”
谭宁瞪大眼睛:“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就在你身边!跟你住在一起!你怎么就这反应?!”
“对我来说,只要她不在我的床边上放一桶臭水,那么一切就跟电视剧没什么区别,就当是景区提供的沉浸式体验服务。”
谭宁不信:“她搞那么复杂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有一桶臭水,说不定晚上会有僵尸站在你房间里。”
“站就站嘛,只要它没有味道,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当是情景表演。”
谭宁“哼”了一声,他根本不信:“到时候要是真闹僵尸,吓死你。”
李寅寅笑而不语,她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几十万人的惨叫哭嚎,也见过被开膛破肚的人捂着自己的肠子跟敌军拼命,直至同归于尽……要是谭宁看见一百多个全身着火的人还举着刺刀往前冲,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吃饭了。”光老板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着四盘菜,其中三份是鱼,一鱼三吃,鱼头鱼尾炸后熬汤,炖得雪白,鱼划水清蒸,鱼脊红烧。
滋味各有不同。
光老板见桌边还是只有李寅寅和谭宁两个人,便问道:“安大哥呢?他还没回来?”
“村长请他吃饭,今天就我们两个。”
“哦好,那我给你们盛饭。”
光老板再出来的时候,不仅端着两碗饭,还拿了一瓶酒:“这是我自己泡的杨梅酒,可好喝了,尝尝。”
谭宁婉拒:“晚上我还有事。”
他还有晚间仪式,要是喝倒了误了工作,那就不好了。
与此同时,村长也端出一杯一模一样的酒给尾火虎:“这是我们家自酿的,度数很低,换好喝,还能保健,像现在这种换季的时候喝一点,能预防拉肚子。”
李寅寅要了半杯,淡红色的酒液有杨梅的香气和冰糖的甜。
还有一种奇特的味道,寻常人类喝不出来,但是厉鬼最喜欢,对它们来说,这种味道,就像饿了几天的人闻见了饭菜的香气。
有意思,这就要动手了?
酒里还放了一些有麻醉效果的草药,能让人无声无息地睡过去,醒来还以为自己只是喝醉了。
这种农家自酿酒,杂醇极多,平时酒量再好的人,也有一杯倒的可能。
尾火虎被热情的村长劝饮了五杯:“甜的跟水一样,没事,我们家的酒好,明天起来保证你头不疼,口不渴。”
这边李寅寅也喝了三杯。
像蜜水似的甜酒下肚没多久,尾火虎的眼睛睁不开,李寅寅似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村长热情地劝道:“今天就在我家住下吧,别来回跑,怪折腾的。”
尾火虎微微点点头,村长和儿子将尾火虎一左一右架起来,扶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客栈里,李寅寅彻底伏在桌上不动了,谭宁推了她一下:“李寅寅、李寅寅?怎么醉成这样,酒量也太差了吧。”
光老板笑道:“我来照顾她,你不用管了。”
“哦。”谭宁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房准备自己晚上要用的东西。
今晚是农历三十,天上完全没有月亮,被称为“朔日”,少了自然修炼所需要的月华,天地间的所有妖鬼都很饿。
修出道行的尚且能忍耐。
其他低档次的妖鬼,根本把持不住。
李寅寅被光老板扶起来,径直向花园走去,却并没有回她自己的房间。
光老板将李寅寅放在花园正中的圆形石桌上。
石桌上原先搬着的装饰花盆已经被搬开,露出石桌上被阴刻出的痕迹。
光老板掏出一把刻着古朴花纹的青铜刀,在李寅寅的左右手腕上各划下一道伤口。
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流进阴刻的痕迹,慢慢的,桌上的痕迹被鲜血填满,现出一篇用血写成的甲骨文字。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村长家里,尾火虎躺在村长家的后院,他紧闭双眼,双手手腕被利刃割开,地面上的甲骨文清晰可见。
“呼……”起风了,起大风了。
风吹过湖面,被掀起的湖水变成白浪向岸边拍去,白浪与岸旁鹅卵石相撞的时候,数十串带着水迹的脚印从水边一个一个的出现,向村子延伸,紧接着,又被冲上岸的湖水冲刷干净。
风吹过山头,树枝疯狂摇晃的声音中,带着与风吹频率完全不同的异响。
“我好饿啊。”
“好香的味道。”
“在哪里……快给我吃……”
“真香……”
光老板站在她的房间里,隔着窗,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花园里的一切。
那个被药迷晕的女人,还是那样无知无觉地躺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村长一家已经在房间里躲好,村长扒着窗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情形。
他的媳妇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就露出一张脸:“每次来都这么吓人,真怕它们闯进家来。”
“有我在,你怕什么!”村长一脸不屑,“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出过错?要不是我,咱们家能过上好日子?行了,别大呼小叫的,小心惊扰到上仙。”
村长媳妇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响动,还是害怕,忍不住说话来忘记恐惧:“咱们都多少年没干过这事了,像以前那样慢慢来,细水长流不好吗?”
村长嫌弃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多长时间才能遇上那么一个有灵力没本事的普通人,要不是十年前直接投喂了一个大的,别说儿子能有出息,在城里过日子了,你上哪儿戴这么一身金首饰?等你死了,日子好了,有个屁用!”
外面的风声中开始夹杂着奇异的嘶吼,吓得村长媳妇将整张脸都用被子蒙了起来,不听、不看、不想。
十年前的那个外乡人一条命,换了她那不思读书、混吃等死的儿子好运连连。
不仅在大城市里做生意,见大世面,娶漂亮媳妇,生了一个宝贝大孙子,吃好的住好的,学校都有外国人当老师,将来能直接去国外生活……那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想到儿子一家幸福的笑脸,外面的风声与嘶吼声都变得动听了许多。
那不是能取人性命的妖鬼,那是给她家降下吉祥的福星!
“奇怪,怎么还没来?”村长疑惑,十年前,听见风中的吼声后,不过几十秒,头顶上便出现翻滚的云团,今天是怎么回事,光听见声音,却迟迟不见动静。
风声与吼声似乎就停在村口的广场上空,在为到底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而纠结。
“当啷”,谭宁手里的镇魂铃脱手摔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天上的异象:
头顶上笼着一团黑压压的云,在云团里仿佛看见了长条状、披鳞带甲的生物,还时不时露出一只爪子。
不止一条!
龙?!!!
谭宁以为自己是困的眼前出现幻觉了,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不管是好龙,还是邪龙,都不是区区镇魂铃可以压得住的。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职业道德,要做到有人在没人在一个样,龙都出来了,还玩什么命啊!
谭宁拔腿就往客栈跑,忽听身后风声响,转头一看,刚才在路口停滞不前的云团竟然跟着他来了。
“哎呀卧槽!”谭宁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他刚到客栈,想叫李寅寅起来,看看她有什么主意,结果,刚走到花园,就看到李寅寅躺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谭宁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大叫出声,忽然脑后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他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被光老板拖进房间。
那团云停在石桌上方,忽然,从云层里伸出一只爪子,四根趾头,又伸出一只爪子,五根趾头。
接着,云层剧烈翻滚,快速散去,露出云层中的两条龙,一黑一银。
光老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努力保持着镇定,等待着。
那两条龙在空中转了几转,时而落下在李寅寅身边转圈,时而在李寅寅的脸上闻了又闻,嗅了再嗅,好像在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能吃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那两条龙似乎对食品质量不满意,什么都没有做,便起身飞走了。
光老板看着飞走的龙,大惑不解,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枚龟甲,急步赶到花园,她仔细拿龟甲上的文字和石桌上刻的文字对比,看完之后,更是迷茫:“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就没有错啊。”
“字没错,人错了。”躺在石桌上的李寅寅突然开口说话,把光老板吓一跳,她刚想跑,被李寅寅一脚踹在胸口,仰面摔倒在地。
李寅寅俯下身,从她手中拿出那块龟甲,微微一笑:“刿祭灵牲,很久没有见到这套仪式了。
可惜,公式对了,数值代入错了。只有人间生灵,才能用来祭祀那些业龙。
而它们,是用来祭祀我的。”
李寅寅看着光老板:“说说吧,这块龟甲,是谁给你的?你用这个仪式想做什么?”
“我……我……”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大大超出光老板的理解范围:天上飞舞的真龙,连龙都不敢动的房客,她还说龙是用来祭祀她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口中喃喃:“我想让小陵醒过来,我只是想让她醒过来……你只要拿出一点点的精气,就能让小陵醒,我不想害你的……”
“小陵是谁?”李寅寅追问。
光老板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口中还在翻来倒去念着同样的话。
人脑是一种奇特的东西,当它固执的时候,连主人都会被它骗了,就算是李寅寅,也不能硬从脑子里掏记忆。
李寅寅也看出,她这是受刺激过度,大脑机能紊乱,再逼问下去,她会彻底疯掉,只能等她醒了再问。
“真麻烦。”李寅寅抬手按在光老板的侧颈,她头一歪,双眼紧闭,李寅寅轻轻松松地将她架起来,带回房间。
“青龙的人真是不靠谱,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是去哪儿浪了。”李寅寅一边嘀咕,一边向村长家方向走。
在村长家,或者说,是村长家遗址上,笼罩着一个巨大的结界,一人两龙正打成一团,原本的房子已经彻底垮塌。
那人一身赤色镶边赤甲,头戴形若烈焰的面甲,手中一只金锏,正是尾火虎身为星宿武将的状态。
他与一黑一银两条龙打得难分难解。
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至高龙神叫羽嘉,烛龙应龙在其次,青龙往后捎捎,再往下还有给黄帝拉车的龙、四海龙王、各水域的龙王。
再往下,就是这种业龙,它们就是蟠桃宴上“龙肝凤髓”的龙肝提供者,说白了,就是一道菜。
保有星宿实力的二十八宿之一,居然跟两盘菜打成平手?
李寅寅一边嫌弃,一边卷起袖子,踏入结界。
还有正经事要做,赶紧把这两盘菜解决了。
李寅寅站在结界中,化做本相,发出一声虎啸。
按以往经验,这两条龙应该被震碎内脏,摔落在地。
可是,这次情况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那两条龙不仅没死,还向她飞过来,并摆出攻击姿势。
救命啊,食材打人啦。
第45章 各怀鬼胎
甫一交手,李寅寅便明显感觉到这两条龙不仅仅是普通的食材。
大概可以类比的就是:普通业龙是家猪,两个有经验的壮汉就能完成从杀到分肉的全流程业务。
而这两条龙,是野猪,还是带崽的野猪,皮糙肉厚,凶猛剽悍,寻常小口径枪支都未必能一枪放倒,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招惹它。
两龙在半空中盘旋,具有空中优势,在地上的尾火虎不会飞,两龙一击之后,便飞上高处,走的是游击战路线。
如今它们看见又进来一只虎,完全没有在怕的,能有什么区别,都不会飞。
李寅寅仰头望着在半空中盘旋飞翔的两条龙,没有看错的话,那两条龙还挺得意,在嘲笑她只能站在地面等着挨打。
地面气流涌动,原本在它们眼中比小猫咪大不了多少的白虎身形暴涨数十倍,身形直入半天云中,虎爪对着黑龙的脑袋猛然拍下,黑龙从半天笔直摔下落在地上,身体还在不断扭动,如同一根在沸水锅里起伏的墨鱼面。
银龙见状想逃,被李寅寅抓住尾巴,抡在地上左右来回摔打,没摔几个回合,它也伏在地上,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
李寅寅变回人形,坐在幻化出的白虎身上,尾火虎站在她的身侧,盯着两条龙。
李寅寅摸了摸鼻子:“你们两个身上至少有一百多个人的血气,难怪连他都不能将你们一把拿下,留你们在人间也是祸害。
今天,我便替天行道,把你们做成焦熘龙肝,炭烤龙脑,双椒爆龙心,蘑菇炖龙尾,想来天道也不会怪我。”
银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却依旧满脸的不服气:“我俩受了天道开示,助我兄弟复活,何罪之有?!你才是怪物!你凭什么能变那么大!”
“复活?”李寅寅抓住了重要词汇,她想起与苏灵衣相遇的那个精舍,也说是要集人类怨气,用来复活女丑。
“你们兄弟是什么龙?”能让天道出声同意复活的,数万年来,也就只有一个窫窳,窫窳原本是天神,属于天庭正编,又是被臣子所害,属于死得冤屈,天道要管它的死活很合理。
照这个路数看,李寅寅猜测,他们的兄弟起码得是给黄帝拉车的六龙,毕竟是领导的司机,面子比较大。
四海龙王都没戏,想想四海龙王被孙悟空抢劫,被哪吒暴打,天道几时管过他们的死活。
银龙气哼哼,高傲地扭过头,根本不想回答。
“好硬的骨头,硬骨头折磨起来才有意思。”李寅寅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在地上拍出一个硕大的掌印,烟尘还没散开,银龙就立马识趣:“我是东海的游龙,它是我弟弟,黑蛟。”
“蛟?”李寅寅望向气息奄奄的黑龙,爪上只有四趾,确实是蛟不是龙。
游龙,就是不在编制里的野龙,也就是一盘菜。
而蛟要再修炼千年才能化龙,现在的它,连当菜都没有资格。
天庭宴的菜单上只有龙肝凤胆,龙脑凤髓,哪有天神吃蛟肝、蛟脑,那会被其他天神嘲笑消费降级。
“说谎。”李寅寅根本不相信。
天道会操心食材复不复活?
养了几万只鸡的养鸡场主都不会在意一只鸡的死活,何况是视人间亿万生物皆平等的天道。
“天道会让你们吸人的血气?分明是想修炼成魔。”李寅寅语气相当不善。
她跟魔族有私人恩怨。
魔虽然也被天谴云管着,但是寻常的天雷不能跨界执法,要跨界,必然是需要被劈的那个玩意儿玩得太大了:比如冥古宙时期,在地球上挖了一大块土方,还把那块土方挂在距离地球三十多万公里之外的家伙;还有白垩纪时期在女友生日的时候招唤陨石,想表演一个火流星雨,结果搞得生物大灭绝的家伙……
总之,普通魔吃几万个人,三界天雷都不会在意。
魔在人间瞎搞完了,拍拍屁股就跑回魔界,就看哪个留在人间的幸运儿要替他们背锅。
李寅寅有幸背过好几次,她带兵的时候,只关心战略目标有没有拿下,并不在乎杀人多少。
结果青史留名往往是:XX破城之后,将一城军民,皆屠戮殆尽。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也没有实质性的好处。
总之,李寅寅对于魔族,以及立志成为魔族的东西,一视同仁的憎恶。
李寅寅伸手拎起银龙的角:“你们杀了这么多人,还想栽赃给天道,欺负天道开不了口么?”
龙的角最为敏感,银龙痛得全身颤抖,但已经无力挣扎,它绝望地看着李寅寅:“人能为了荣华富贵杀人杀别的生灵,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救兄弟杀人,人又不是只剩下几十个的稀罕动物,我们才是!凭什么?凭什么!”
李寅寅冷笑一声:“大道理我不想说,没意义,我就说我想打死你们的理由,你们蛊惑人类拿我当祭品,我很不高兴,那个人类,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也不会放过。放心好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说话间,李寅寅手上越发用力,龙角发出几欲碎裂的声音。
银龙已经痛得脱力,连开口的劲都没了,黑蛟努力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真的不是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只有人血供奉,十年前,莫名的就出现了活人,活人的灵气比血里的灵气充足多了,我们就……人类给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吃啊!又不是我们要的……就算是我们要的,人类也可以不给啊!!路边那么多野猫野狗都有人喂鸡肉肠,你为什么不去为鸡报仇?就因为我族数量少,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吗!”
李寅寅摇头:“你是怎么做到那么短的一句话,都抓不住重点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人拿人祭祀你们,或是人拿鸡去祭祀猫。我来找你们晦气,是因为——你们!得罪了!我!”
黑蛟:“……”
不是,这哪里不对啊,眼前这只白虎,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神,但肯定是个正神,正神不都喜欢说天道、人伦,什么人是万物之灵之类冠冕堂皇的吗?
它跟着那个老神仙混了一段日子,从他那里学会了如何拿天道去反压天道的话术。
世间怎么会有一个正神,要杀它们的理由居然这么自私?
用大道理可以弹压大道理,想要弹压自私,那就不是靠嘴炮了,完全是靠硬实力。
不过,就哥俩被她随便一巴掌就拍落在地的情形看,硬实力相差的实在太远。
黑蛟见李寅寅心硬如铁,又看见银龙痛苦的模样,猜想今日必不能活,只求死得痛快一些。它放软了语气,哀求道:“上神,小蛟冒犯了,今日我兄弟二人开罪于上神,不敢求活命,只求上神能不能把我们俩跟我们的兄弟埋在一起?”
李寅寅不耐烦:“吃人的坏龙,哪还有这么多要求。”
黑蛟委屈起来:“我们也不是只会吃人呀!我们也有好好养人的!原本该有的几次大旱之年,粮食该绝收的,是我们都把湖水汲起到空中,行云布雨。还有好多次,果树挂果之时,自海外来的大风,也是我们给挡住了,上次的那次台风,把我的护心鳞都挂掉了呢!”
黑蛟露出胸口,那里果然少了一片硬鳞,露出一团模糊血肉,血迹淋漓不干,这护心鳞就是将来它化龙之后的逆鳞,现在便丢了,如果没有神力相助,那么这处伤口永远不会收口,痛苦会伴随着它一辈子。
李寅寅还记得上次的台风,相当强悍,连续贯穿几国都风势不减。
龙族天生有判断天象风云的能力,黑蛟不可能不知道那风的厉害。
“我哥哥也受伤了。”黑蛟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没错,把银龙的后爪亮给李寅寅看,只见原本应该长着五趾的龙爪上,只剩下两根趾爪,看那伤口,确实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的。
“好吧,既然不是纯坏的龙,我就答应你们。你们兄弟埋在哪?”
“在山顶上。”
“带路。”
一龙一蛟已经被揍得全身无力,飞又飞不起,走又走不动……摇摇晃晃爬了两步,还没有蚯蚓在被蚂蚁追杀的时候拱得快。
李寅寅站起身:“尾火虎,你也算跟龙族沾边,你带着它们。”
就算尾火虎不是青龙的人,李寅寅要他扛着两条龙,他也不敢违抗。
银龙与黑蛟识相的缩小了身体,变成小臂长的两条,有气无力地搭在尾火虎的肩膀上。
山路七拐八绕,每一步都踩在熟悉的位置。
最后……“到了。”银龙小声说。
它与黑蛟从尾火虎的肩膀上游下来,在石板前相拥:“就是这了,动手吧。”
那熟悉的石头、熟悉的花、熟悉的远方小岛……
李寅寅:“你们兄弟埋在这?”
“对啊!”
李寅寅看着它俩:“这底下明明埋着的是一只猫,以前还埋过一只猴。”
“猫是坏东西。”黑蛟大声说,“它把我们给兄弟的灵气拿走一大半!”
李寅寅忽然想到什么:“你们兄弟……不会是在瓶子里吧?”
“对啊!”黑蛟用力点头。
那四十九个瓶子,每个瓶子上面都贴了花里胡哨的符文,几乎涉及人类社会的所有主流宗教。
这得是作了多大的孽,才会被如此封印镇压?
李寅寅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个人类法师,联合执法,与恶龙斗法,大水漫天的宏大场面了。
李寅寅问道:“它们是怎么死的?”
黑蛟恨恨:“是被犼咬死的!”
“啊?”原来不是人类法师。
黑蛟告诉李寅寅,在三百多年前,他们一家五个兄弟几个高高兴兴出门玩,从东海里忽然蹿出的一只犼追杀它们。
“……我们吃着果子唱着歌,忽然,就被杀啦!大哥和三哥四哥都被杀掉了,大哥临死前,咬着犼脖子不放,犼被大哥咬死了,我和二哥也受了重伤,过了好几百年才出来,想找找兄弟们的尸体,却怎么都找不着。
三十年前,有一个老神仙告诉我们,我们的兄弟被他埋在这里,本来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还有人类的血浇灌,再过五百年,他们就能复活。
我们就一直在等,这些花草,都是我种的呢!我看那只老猴子每次浇完血,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怕他被太阳晒坏了,专门种哒!”
“十年前,村里那个男人突然把我们招来,地上躺着一个人,还留着一行字,告诉我们说可以把这个人的灵魂抽走拿去祭祀哥哥们,这样哥哥们可以更早复活。我们……就动手了。”
“然后呢?你的哥哥们更快复活了吗?”
黑蛟用力点头:“以前我做梦都梦不到它们,但是十年前,用灵魂祭祀之后,我能梦到它们了!它们跟我一起玩,告诉我它们在阴间很难受,很无聊,希望我能快点复活它们,我们将来就可以一起玩了。银龙哥哥也梦到了,对吧?”
一旁的银龙无力地应了一声。
李寅寅问道:“都用上人的灵魂了,不会还要五百年吧,那这就太不划算了。”
“不要!老神仙说,只要五年,但是……半个月前,他说供给我们哥哥的血食和灵魂会被其他的孤魂野鬼抢走,必须有一个牧魂者来管束着,有八成的灵息要分给牧魂者做酬劳。”
李寅寅:“你说的牧魂者,就是那只猫?”
“对,就是那只坏猫!”黑蛟愤愤,充满了对高税收的满腔愤慨。
李寅寅摇了摇头:“猫是无辜的。”
苏灵衣已经查到在猫身上的符咒意义。
【尸骨是一具黑猫的,黑猫本来就有很强的通灵能力,那种符咒,可以让黑猫变成传输通道,旁边有多少灵气怨气,都能通过被拘禁在尸骨内的黑猫灵魂,完完整整传到设定好的另一个接收点,一点损耗都没有。】
【这是一种很久以前的禁术,各个部落之间居住的特别远,有些巫觋就会用这种手段收集灵力,只要布置好了,不管他们在哪里,被他们拘唤的灵使,都会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息,帮助他们修炼。】
李寅寅【殖民地向宗主国进贡的意思?】
苏灵衣【差不多。】
老猴子浇灌的血液中的灵气,两条龙时不时带来的灵魂,都从这个墓传到某处去了。
李寅寅把四十九个瓶子拍了照片,发给苏灵衣【这有四十九个瓶子,里面装的是一龙二蛟的尸骨,这有什么说法?】
苏灵衣【这我哪知道,你就不能一次发来吗?】
李寅寅【我刚刚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灵衣【你要反思!一个猴子墓里,又是猫骨头,又是瓶子的,你都不问问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李寅寅【我问谁?老猴子自己都不知道老婆怎么变猫了,我还问它瓶子?我也不知道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封这么严实,要是打开来,放出四十九颗魔星,他们要是在我们家门口再演半部水浒传呢?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苏灵衣【……我再去打听打听,还有什么要问的,攒一起,我好一次打听完。】
李寅寅【懒不死你,多跑几趟累死你了。】
苏灵衣发来一个哭哭的表情,李寅寅给他发了一个滴血的像素刀子。
回到客栈,光老板和谭宁还睡着。
银渐层小奶猫被惊醒,它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对着李寅寅和尾火虎“咪咪”的叫着。
李寅寅掏出手机,给它也拍了张照,发给苏灵衣【你说那尸骨是黑猫?可是它宝宝是白的。】
过了五分钟,李寅寅看了一眼手机,苏灵衣没有回复,她嘀咕一声:“哼,又偷懒去了。”
连尾火虎都看不下去:“现在都几点了,白虎星天一向如此不近人情吗?”
“对啊!不然早就死了。”李寅寅完全不觉得自己要求苏灵衣二十四小时响应有什么问题。
“像你们青龙星天的人,只知道跟着紫微星文曲星高坐庙堂,看热闹,摇着脚脚看报告,根本不会明白在军中根本不能奢望完完整整的睡一个好觉,不然“枕戈待旦”这个词是哪里来的。
睡觉睡得死,被半夜偷营的敌人摸进来砍了脑袋,那就可以彻底长睡不用醒了。”
尾火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不应和,也不反驳。
经过刚才与两条龙交手的过程,尾火虎再次认知到自己与白虎星君实力的差距,也认识到了这位星君有多暴躁,得罪了她,她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会考虑人情世故,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在她这里根本不存在,要是主人说话不中听,她可能会连主人一起打。
李寅寅发表完对文臣们的各种不满,又给尾火虎派活:“你去村长家,问出引龙摄魂的手段是谁教他们的,他们害过多少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猴子家的坟是不是他给动的手脚,又是谁给出的主意……其他问题,你自己看着问吧。”
“明白。”尾火虎垂头应声,抱着小猫离开了。
李寅寅伸出手,按在光老板的额头,她的意识依旧十分混乱,且为了逃避现实,将自己沉入更深的沉睡之中。
可惜能编织梦境的食梦貘已经被她干掉了,早知道,应该留下他,为己所用,可以编一个假美梦,让光老板早点清醒。
跟光老板没法聊,跟村长没话聊,整个村子里跟这件事还能扯上关系的,还有一个人……卫生所的护士。
“怀民,起来,我知道你没睡,起来起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把护士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李寅寅坐在床边,微笑看着她,护士几乎惊叫出声,被李寅寅一把捂住嘴:“大半夜的,吵醒邻居多不好,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在用人血种花吧?”
护士的眼神从惊恐,变得困惑,确定她不会大呼小叫,鬼哭狼嚎之后,李寅寅才放开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半夜闯进来想干什么?我家没有现金,也没有首饰。”
李寅寅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你的手机和电脑也都不值钱,我不会要的。我只想知道,你和客栈的光老板,两个人鬼鬼祟祟弄的那花,是用来做什么的?”
护士:“……”
李寅寅笑笑:“不说是吧,据我所知,那花,在山里其他地方也有长,有几棵离村子还挺近的,你们不摘近的,偏要每五天跑四个小时的山路去摘最远的那一棵,不会是因为想锻炼身体吧。”
护士:“……”
李寅寅慢条斯理的张开左手,露出被她捏在手里的花,晒了一天的花,已经蔫巴成干:“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只好问它们,如果它们也不理我,我就把它们烧了,再去山头上,把那株花拔了。”
说着,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对着搓了搓,空无一物的手指竟然蹿起了很浓的烟,李寅寅作势要用那两根手指去捏干花。
“不要!”护士急了,她想扑上来,阻止李寅寅,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李寅寅的手一点一点靠近干花,护士无奈地闭上眼睛:“我不能说……我不能……”
“如果你说的理由,让我觉得合情合理,我会帮你们想替代的办法,如果说不出来,那你就给你的邪法陪葬吧。”
“这不是邪法,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护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李寅寅指了指自己:“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今天晚上就要被你们害死在这里了。”
“什么?”护士一脸茫然。
“你不知道光老板今天晚上计划做什么?”
“做什么?”护士更加茫然。
李寅寅从她的生理反应和各种微表情判断她是真的不知道,便放弃这个问题:“好,我就当你不知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要这花做什么?”
护士实在无奈,只得据实相告。
十年前,她最好的闺蜜考上了编制,被安排到这个村子来开展基层工作,没想到,她竟然失脚摔下山坡,撞到了头,变成植物人。
虽然这算工伤,单位报销费用,但是,植物人是需要有人精心照顾的,眼看着闺蜜父母一天天的老去,时不时哀叹如果自己死了,女儿该怎么办,她也很难过。
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告诉她,在这个岛上,长着一种花,用花做成的香,可以帮助她的闺蜜恢复神智,清醒过来。
李寅寅眨眨眼睛:“你就信了?”
护士扯扯嘴角:“反正我家离这里不算远,我就是学医的,在医院里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见过太多的奇迹,万一呢?我来了,找到了梦中看见的花,点上以后,姣姣确实好转了,我跟她说话,给她擦脸,她的脑电波有强烈的波动,只要时间再久一点,她一定会醒的!”
李寅寅:“十年了,她还没醒,你都没放弃?”
护士现在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她大声说:“为什么要放弃,她虽然没有醒,但是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坏啊。”
“你们俩的感情真好。”
“我们小学是同桌,中学是同班,大学虽然不在一起,但是也在同一个大学城……我被骗了钱,男朋友骂我是白痴,是她想尽办法帮我追回损失……我失恋的时候,她陪着我一起哭一起骂渣男……我怀了孕,不敢告诉家里人,是她陪我去打胎……她还说结婚的时候,要请我做伴娘,我还给她准备了大红包,可是,离她的婚礼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她就出事了……”
护士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说到后面,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你说,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我能不争取吗?”
李寅寅点点头:“我明白,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很坚定,不过,你知道那花是用人血浇的吗?”
护士摇摇头:“怎么会,谁会跑到山上去浇血,而且,村子里一直都没有出凶杀案呀,最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已经采了十年的花了,从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李寅寅:“你闺蜜的事情,当时确定是失足摔伤?还是根本没有报警查验?”
“村里人报警了,当地派出所去了,说就是失足摔伤,那个地方,石头很多,下雨很滑,我也去过……”
李寅寅打断她:“下雨天,为什么要进山?她到基层工作,有什么事是一定要下雨天进山的吗?这边从来没有泥石流,防汛也不用跑山里去。”
护士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十年了,她又不醒,谁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睡吧。”李寅寅伸手按在她的头顶,护士的眼睛闭上,倒了下去。
李寅寅走出卫生所,正遇上尾火虎。
李寅寅:“他招了吗?”
尾火虎:“招了。”
李寅寅:“这么痛快?”
尾火虎:“不是很痛快,不过星君有命,我也只好用了一点手段。”
是来俊臣还是锦衣卫诏狱的手段,都不重要,问出来就行。
相比护士的友情,老猴子的爱情,村长这边则是父母之爱,他们想给儿子逆天改命,让一个出生就被算命先生说这辈子只能干苦差事的小子,走上人生巅峰。
“老猴子亡妻的骨头是他们动的,有高人指点他们,让他们把三百多年前龙留下的骨头挖出来烧了,装在瓶子里。他们也不知道高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年纪很大的道士,道号就叫金仙。”
李寅寅扶额,这个假名,虚假得不能再假了。
金仙,大罗金仙,它不就是一个统称吗!
李寅寅:“原来里面的猴骨是他们扔了吗?”
尾火虎:“不是,他们只放里面放了瓶子,没有见过猴骨。”
那么,就是在他们开墓之前,猴骨就已经被拿走了。
李寅寅追问:“猫骨是谁放的?”
“他们也不知道。”
现在,就差光老板的供词了。
李寅寅望着渐渐亮起的东方天空,心想:“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居然有这么多破事,还真是应了一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第46章 对了几天的账,还是没弄……
回到客栈,李寅寅把光老板弄醒,她看着李寅寅,先是一脸茫然,很快又恢复了靖,甚至露出一丝微笑:“怎么这么早来找我,饿啦?冰箱里有吃的,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我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
“刚才的事情,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李寅寅看着她。
光老板抱着花朵形的靠枕,歪着头,露出不解的神情:“刚才?刚才我在睡觉呀,发生什么事了?”
可以可以,这么能装,信念感真的太强了。
李寅寅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将手按在她的头顶,想要探查出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虽然她不能直接听心声,或是调取记忆,但是人在编故事说谎的时候,脑电波会比说真话的时候波动剧烈很多。
只要知道她正在清醒的编故事,那么总有办法让她开口。
平静,非常平静。
李寅寅几乎以为自己弄错了,是不是不小心按在了床头柜摆的玩偶上。
确实没错。
头顶温热、毛发触感真实,脑电波的活动状态符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圈状态。
难道……刚才真的把她给吓傻了?大脑直接清除了那段记忆?传说中的创伤性失忆症?
李寅寅认真反思了自己,刚才自己肯定没有吓她。
肯定也不是龙。
普通人看见龙可能会大受刺激疯掉,比如某知名爱龙人士叶某。
可是,这龙是她自己招来的,叶某也只是“好龙”,光老板连一整套仪式都知道,不可能没有面对龙的勇气。
道理是这个道理,光老板的状态也是现在这么一个状态。
李寅寅听说过有些专业技能过硬的犯罪分子能做到在测谎仪面前心率平稳,体温正常,不出汗,眼睛也不乱瞟。
就是没听说这种人过连脑电波都稳定的,装傻和真傻对大脑的消耗不一样。
看光老板的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不管是先天异能,还是后天练就,都相当了不起。
“我真的太困了,我再睡一会儿吧……”光老板的声音里都透着疲惫,说完,她就这么一头又倒回床上去了。
李寅寅总觉得光老板全身上下透着不对,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有问题。
她不着急,再等等,也许四十九瓶龙骨会是解开问题的关键,就要等苏灵衣发消息回来了。
太阳高高升起,村民们发现村长家居然像被台风掀了一样,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是祖祖辈辈住这的,关系很近,发现村长家成那样了,两口子身上还有伤,一群人二话不说,便地去村长家帮忙清理废墟。
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村长家修得那么好,却成了昨晚大风唯一的受害者。
顶着一脸青紫的村长跟他们忽悠了一通大气环流、风切变等等从上初中的孙子那里批发来的名词,村民听不懂,只感觉很厉害。
“昨天的风真大啊。”
“是啊,我听那风声跟平时都不一样,还有呼呼的声音,像有东西在叫,会不会是鬼在叫啊?”
“别自己吓自己,我听电视上说,新疆的魔鬼城里也有这种声音,就是风从小洞里蹿出来的。”
村民们一边说,一边把被吹坏的门窗瓦片给搬开。
地砖也被砸坏了一大片,一位热心大哥一琢磨:反正都是得砸了重铺,就干脆砸干净一点得了。
砸了没两下,地下突然塌空了一大块,水泥砖、瓷砖都往下掉。
大哥嘀咕着:“谁给做的地面啊,这么薄,走两步不就给踩塌了?”
新闻里播过有地下水把路基泡塌的事情,除此之外,下面还有可能是什么什么王的宝藏,《鬼吹灯》和《盗墓笔记》都是这么演的。
不管是地下水,还是宝藏,都勾起大哥那无穷的好奇心。
他找来手电,对着下面照了照,脸色大变,惨叫一声,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的村民听见动静,抄铁锹的抄铁锹,抡菜刀的抡菜刀,一涌而上,想看看是什么大胆狂徒,敢在村子里杀人。
他们看见了一个大洞。
大洞下面被水泥和砖块盖着,在水泥块下面,是一只伸出来的手,那只手上的肉早已没了,只剩下一根完整的手骨,手骨半嵌在水泥层里。
就好像这个人是被搅拌好的水泥活埋的,被埋下去的时候,还有气,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一只手伸出来。
但也只有伸手的力气了,他最终也是没有爬出来,那只手无力地垂下,落在未干的水泥里。
“报警,赶紧报警!”有人清醒过来,等村长在卫生所里包扎好之后,才得知已经有人,还不止一个,打了报警电话。
不仅报了警,还有人已经给电视台新闻频道打了报料电话,据说一条爆大料的信息,最高能给到一千块。
年轻人们更是拿着手机怼着水泥洞拍,此时几大视频平台、社交平台上都已经上传一轮了。
看到村长回来,村里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杀人也就算了,还在家里藏尸,跟尸体过了这么多年,这是什么变态心理。
村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还带着笑:“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
众人无声地让开一条道,村长困惑地看着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等他伸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傻了,愣了三秒,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啊!!!”
命案,房子下面压着白骨。
怎么看都是惊悚劲爆的新闻。
没过多久,湖面上就围过来几艘快艇,有公安人员,也有新闻记者。
登岸之后,拉警戒线的拉警戒线,拉村民采访的拉村民采访。
所有村民都说昨天晚上起了很大很大的风,所有人都在屋里没有出来,他们也只是在天亮风停之后,听说村长家塌了,才过来。
有几个人想在镜头前多露露脸,努力挤线索给记者,最终,他们都把线索指向了谭宁。
所有村民都说昨天晚上风最大的时候,只有谭宁在外面走动。
问题来了,谭宁为什么在风那么大的时候还在走动?
谭宁坦然面对镜头:“我是传统文化中所说的风水先生,也叫地理司。前阵子这个村子出现许多村民器官衰竭而亡的事情,我被村里人请来调查,风水其实不是完全的迷信,现代药理学查不出来的东西,也许可以通过传统文化的风水来寻找答案……”
李寅寅与尾火虎站在一旁看他表演,不愧是专业人士,知道怎么在宣传自己与不被套上封建迷信的帽子之间取得平衡。
像极了大陆拍的鬼片,不管中间如何的惊悚曲折,最后不是磕药就是发疯,非常稳定的发挥。
不远处的警察已经把房子下面埋着的尸骨完整地挖出来了,李寅寅只扫了一眼,又转头看着尾火虎:“这具尸骨,不像本来就住这的。”
尾火虎双手插兜:“第一现场,怎么能不算是本来就在这的?”
过了一会儿,又挖出了一具尸骨,这次却不是人骨,是灵长目,但身形矮小,不像人,还有尾巴。
两具尸骨都放在地面上,人骨的鉴别难度很大,被封在了一坨汽油桶形的水泥块里。
光是看着人骨的形状,就能脑补出这个人的最后时刻:凶手以为已经把他打死,塞进了汽油桶中,又浇满了水泥,在水泥彻底凝固前,这个人意识恢复,努力挣扎,想要把头露出来,却只伸出了一只手,头面向上仰,但是口鼻还没有露出水泥,他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水泥凝固,他的生命彻底终结。
这水泥坨有被水长期浸泡的痕迹,细小的孔洞里还留有水草曾经生长过的绿色,像是被人扔进水里一段时间以后,又拎出来,埋在屋子下面。
机智的主角眼睛一眨,叭叭开始分析,然后犯人跪下,痛哭流涕开始诉说前尘往事……这种好事,只能出现在名侦探柯南里。
现实中光是对现场痕检进行分析,就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何况是过了这么久。
现场勘测的人神色凝重,搁谁都得凝重,这个小村子,前阵子一口气器官衰竭死了好几个,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好歹是转交给医疗卫生部门了,结果,接警了,又是这个村!
不仅是命案,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命案。
那么多年了,别说当时没有摄像头,现在这个村子也没有到处布满摄像头,再说,就算当时就有摄像头,这么多年,视频也早就删掉了。
尸体是村长家发现的,村长是第一嫌疑人没跑,他和他老婆两人被带到市公安局问话。
这种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案子,经常线索全无,完全没有头绪,于是尾火虎被李寅寅安排跟着去公安局,帮帮忙,免得影响奎木狼的结案率。
虽然尾火虎不是很想去,但是谁让现在是青龙白虎联合办案。
人骨和猴骨也被一并带走,老猴子急得冲下山,想从警察的手里把猴骨抢回来:“他们为什么把它带走!”
“别急,他们要破案的,你不是也想知道是谁把你妻子的遗骨挖出来,替换成猫和龙的吗?”
“但是……”
“别但是了,我保证,把事情弄清楚了,就把它带回来,好好的还给你,让你找个地方安葬,怎么样?”
李寅寅的最后那一句,不是询问,而是给它给台阶下,要是它有台阶不走,硬要从楼顶蹦下来……暴躁的白虎星君会干出什么事,就很难说了。
老猴子马上同意了李寅寅的建议,并借机提出诸多丧葬要求,包括想知道它亡妻的灵魂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了,投去了哪里。
最后还不忘给李寅寅一顶高帽子:“这事虽小,但我已经跟人说出去了,要是您真不管,他们不知道是您没空,倒以为您连跟地府判官都说不上话似的。”
这句话厉害,暗示李寅寅要是不能帮他打听出来,就是没本事。
寻常好面子的人,当场就答应了。
李寅寅看着它:“你都已经说出去了?跟谁说了?是不是那天我在山洞里看见的那几个?我把它们都杀光了,不就没人‘以为’地府不给我面子了?”
“以为”两个字咬得很重。
老猴活了几百年,就没见过这么混不吝的上神。
哪里的正经上神会张口闭口“杀杀杀”。
当初教他埋亡妻遗骨的老神仙,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模样嘞,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往那一站,就是功德圆满的得道大神。
“你在心里骂我什么?”李寅寅突然开口,把老猴吓了一跳,连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正说着,李寅寅忽然听见有铁链叮当做响的声音,她一把拉着老猴向山上跑去:“来了来了,快去问问!”
老猴整个身体都要被拉飞起来了,它不明所以,一脑袋的问号掉落一地。
在山妖们日常聚会的山洞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戴着黑色高帽,一个戴着白色高帽,手里各拿一本厚册子,跟坐在正中的怪兽说着什么。
李寅寅挥手打招呼:“谢必安,范无救,难得见你们两个手里不带锁链啊,今天是来对账的?”
黑无常上次跟她打过交道,知道这位正神其实挺好相处,只要不要跟她摆架子打官腔,兴许她还能帮帮忙。
“是啊,这边应该有三十二个人死了,但是勾魂小鬼来了,说一个也没有。本来以为是那小鬼收了钱,循私枉法,但查访一番之后,那三十二个灵魂,确实不见了。生死簿上却写的是已勾入地府……我们对了三天三夜的账,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黑无常叹了一口气:“崔判令我与谢必安必须在七日之内查清真相,否则以失职处置。”
“失职会怎样?去十八层地狱?”
白无常低声应道:“去轮回九世。”
李寅寅并没有太多的同情:“能选投胎成什么东西吗?要是当九世的母蚊子,就快的很,吃饱了飞慢一点,一巴掌就能轮回一次,一个夏天就能完成任务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崔判说要让我们投胎成女人。”
李寅寅打量着两人的容貌:“努力长得周正一点,脑子聪明一点,投在一线大城市的小康以上家庭当独生女,也不是不行。”
“他说,我们要是弄砸了这次的工作,就会被全球投,有很大机率投去沙特、印度、加沙……”
李寅寅顿时理解了他们的惶恐:“难怪你们这么积极。”
白无常还想努力维持一下刚正不阿的人设:“职责所在,就算没有这么严厉的惩罚,我们也会查下去……”
黑无常根本不玩虚的,扑上来抱着李寅寅的腿:“求星君救救我们吧,我不想戴面纱,我不想被石刑,我不想私奔被兄弟砸死……”
李寅寅:“……前面我都懂,最后那句是什么东西?你这就想私奔了?”
“哎,追求自由的恋爱是很正常的嘛,这不重要,星君,求求你帮帮忙吧,一共就七天!我们连个鬼都没看到啊!”
李寅寅把他从腿上撕下来,放在一边,看着白无常:“你们查到哪里了?”
白无常假装没有看见自家同事那么丢人现眼的样子,拿着手里的本子认真道:“三百多年前,犼斗二龙三蛟,这是出于本心,无人指使。但是两百年多年前的戊子年,开始出现异象,山凹中出现白色如粉絮的东西,人畜触之皆失魂,县志中记载为积尸气,同年,天下流言四起,史称‘’叫魂案”,那一年,自江浙起,至整个华夏,皆人心惶惶,可是,地府依旧没有收到一个失魂者的灵魂……就这么多。”
那只像马又像牛的怪兽,正是犼,它哼哼的打了个响鼻:“反正不是我干的,别赖我啊!我告诉你们,地藏王的谛听,知道吧,我堂姐。观音菩萨的金毛犼知道吧,我表哥!我不去地府报道,是你们上头知道的,我可不是非法滞留。”
李寅寅:“刚查到叫魂案?1768年?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查到现在?”
白无常苍白的脸上红了一红:“咳,这个……要稳扎稳打,不能操之过急,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李寅寅耸耸肩:“好的,你去沙特当蒙面二房的时候,小心点,私通别被发现了。”
黑无常又凑过来:“星君,你是不是有头绪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寅寅摸摸下巴:“不是很确定,你们得先帮我查一个人,光嘉苏,看她是什么来头。”
光嘉苏,就是客栈的光老板,今年二十岁,某二线城市小康人家的独生女,走的是正常转世投胎流程,上辈子也是普通市民,再上辈子,是个歌女,再往上,是个小兵。
几世轮回,有男有女,都是最普通的百姓,死法多种多样,都在正常死亡类型之内。
“这一世,她在投胎的时候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李寅寅追问。
黑无常摇头:“肯定没有,奈何桥、孟婆汤、轮回井……即没有在奈何桥上赖着三年不走,也没有打翻孟婆汤,跳轮回井的时候也没有哪位上神突然跳出来痛哭流涕的要拉住她。”
“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李寅寅怀疑地看着他。
黑无常昂首插胸:“阴司有序,轮回定数……”
“把生死簿给我看看。”李寅寅打断他的话。
白无常马上递上生死簿,并翻到光嘉苏所在的那一页。
看起来一切如常,生活相当平衡,就连她的名字都透着父母恩爱的意思,爹姓光,妈姓苏,所以,她叫光嘉苏。
但是读书的时候,人缘不太好,得到大多数的评价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李寅寅随手翻了翻其他正常人的,光嘉苏的投胎流程跟其他人的看起来毫无区别。
“中间怎么差了这么久?”李寅寅指着“入井时间”和“出生时间”。
她随手翻的其他人从跳下轮回井,到出生,最多三天,超过三天的婴灵有不少要重新进入投胎队列,再排一次队。
光嘉苏中间居然隔了七天。
黑无常卡壳:“……也许……难产?”
“难产七天?我看你还是投个胎,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再回来干无常吧。以她的出生年份和出生地址,顺转剖不是什么技术难题,中间一定是出状况了。”
灵魂在这段时间的行为是完全无监管的,因为这段时间的灵魂已经喝了孟婆汤,已经没有了任何自我意识,不会乱跑,只会昏昏噩噩地去生死簿上规定的人家投胎报道。
“会不会像电脑安装程序一样,被绑上木马病毒,投胎后,正常的灵魂和随附的另一个灵魂一起活动?在人类看来,就像性情大变,或者叫做多重人格障碍。”
白无常忽然顿悟了什么,马上拉着黑无常向李寅寅道谢:“多谢星君指点,我们这就去查查她出生后有无接触异常事件。”
“等一下,它的亡妻灵魂在地府吗?”李寅寅指着老猴。
老猴满脸期待地看着它们,白无常“哗哗”翻着生死簿:“不在,投胎了!”
老猴兴奋地手舞足蹈:“她在哪,她在哪?”
“十年前灵魂受损,变成植物人了,叫任丹丹。”白无常急着回去查询光嘉苏的信息,连气都不带喘的念完,然后,地面掀起小小风卷,黑白无常瞬间消失无踪。
老猴震惊得来不及反应,等它还想问什么的时候,黑白无常已经不见了。
它绝望地捂住脸:“怎么会这样?它做了一辈子好事,死的那么冤,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好命?凭什么!凭什么!”
老猴凄厉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就连犼灵都为之动容:“冷静,冷静,你看他们两个,也不像是工作用心的,连那个叫光嘉苏的灵魂延误七天才投胎到位都不知道,肯定是搞错了!”
“对,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老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它跪在犼灵面前:“大哥,你不说地藏王菩萨的谛听是你表哥吗?能不能帮我问问,能不能让我妻子早日结束痛苦,转世投到一个幸福的好人家?我愿意用我五百年的修为换!”
“呃……咳……五百年修行不易,割出去,你就变成普通的猴,就算轮回转世,也不一定能再遇到你的妻子。”
“没关系,只要她过得好!”老猴异常坚定。
犼灵晃晃脑袋:“那我帮你问问啊,嗯,这事原则上是不行的,要看最近天庭查得严不严,不能遇到一个坏命,就重开,好命是稀缺资源……”
李寅寅听到“天庭”二字,转头看了犼一眼。
犼回望着她,脚趾用力抠地,已经刨出了一个大洞。
看来,就算是真“表哥”,也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表啊。
都没谁来告诉它,地府和人间已经跟天界失联了么?
犼也爱吹牛么……啧啧。
李寅寅回到客栈,光老板还在打扫卫生,李寅寅冷不丁地问道:“昨天你给我看的那个龟壳,很漂亮,是谁给你的?”
“龟壳?我给你看的?”光老板显然记得龟壳,却不记得李寅寅曾经见过它。
“对啊,你还跟我说,你照着龟壳上的纹路在花园的石桌上刻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呢。”
花园的石桌平时都用花草盆景挡着,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上面刻了什么,只当是石头自己的纹路。
光老板笑道:“瞧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那个龟壳是我小时候捡的,觉得好看,后来听说龟壳是占卜用的,还拿去博物馆想献给国家,结果,专家研究完了,说那不是甲骨文,只是被烧裂的痕迹,没有什么价值,又还给我了。”
确实不是给人类看的甲骨文,那是给龙看的。
李寅寅又问:“小陵是谁?”
“小陵?是谁?没听说过啊。”光老板困惑地看着她。
“哦,不好意思,我可能记错了。”
晚上,尾火虎回来,带回了最新消息,水泥坨里的那个尸骨,是八十年代来这里考察的工作人员,当时这个村子整天向上伸手要补贴,说他们兴建了这个项目,引进了那个外商投资。
负责审核的人觉得情况蹊跷,这么一个小村,何德何能,建这么多项目,便决定来看看,如果是真的,那值得一个优秀模范典型,如果是骗补贴,那就公事公办。
到了村子里,村长和他爹老村长的拙劣伪装很快被拆穿,他们也没想装,直接告诉他,只要补贴批下来,就分他两成。
当时一个项目也是动辙上十万、几十万,两成相当多。
但是,他坚持原则,拍了照片,就要回去如实汇报,然后,他的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么大个人失踪了却没有报警,是因为村长说自己这边的项目是台商投资,这个工作人员跟台商聊了一阵之后,就一起坐船离开了。
根据出入境的数据,台商当天就回家了,他身边也确实有其他随行工作人员,如果有心跑路,换个假名假身份混过去,以当时的条件来说并不难。
至于这位台商的联系方式,村长一问三不知。
公务人员跟着台商跑了这件事,着实不光彩,就低调处理了。
李寅寅叹了口气:“他不仅无辜被杀,还被扣了叛逃的帽子。”
尾火虎继续说:“村长说是他爸打的,工具早就没了,他爸也已经死了好多年,现在真是死无对证。”
“八十年代……那就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对,整四十年。”
四十年前,死了第一个。
三十年前,老猴的妻子死亡,投胎后又出了问题。
二十年前,光嘉苏出生的时候,投胎延误,这个误了出生时间的孩子来到了这里。
十年前,护士的闺蜜在这里被龙摄魂,需要用血浇灌的花做成引魂香。
十年出一次事,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李寅寅正在想着,手机震动,苏灵衣发来一条消息【血祭龙骨可助升职。】
啥玩意儿?
李寅寅打了电话回去,接电话的居然是冯墨,他说苏灵衣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可以问他。
李寅寅:“刚才那个信息是你发的?什么升职?”
冯墨解释道:“龙族是天地法则允许的,唯一能跨物种晋升的造物。鲤鱼跃龙门化龙,也能由马变成龙,蛇五百年成蛟,蛟一千年化龙,再五百年为角龙,角龙再一千年为应龙……
就像我,再怎么修行,也只能化形成人,而不会真的变成人。
就算是人,也只能是由人飞升成仙人,或是入魔成妖人,不会变成其他等级。
以七七之数,血祭龙骨,祭祀者就能跨越被天道划定的阶层,或者说,是种族……这个我也不知道,苏灵衣没说清楚。”
李寅寅着急:“他人呢?”
“他说不能告诉你。”
李寅寅恼怒:“冯墨,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冯墨当机立断出卖了苏灵衣:“他回来说完这些,就睡着了,摇也摇不醒,我给他泼了几十盆水,还是没醒。”
李寅寅:“……”
冯墨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苦恼地抓了抓头,主人总是这么着急。
李寅寅拨通另一个电话:“青龙,放学没?去我家看一下,我家苏灵衣可能出事了,昏迷不醒。”
孟清华慢悠悠拉长腔调:“求我啊~”
他显然不知道,白虎星天人均信奉的名言——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寅寅一个磕巴都没打:“求求你,你是最仁慈善良的四极之首,天下宽厚仁德的典范……”
“行行行……真受不了你,我马上去。”
第47章 一百零二岁能翻山如履平……
村里人的晚间研讨会以前都在村口的空地上,现在改到了村长家的遗址。
大家围在洞边上,有几个年纪大的,开始向众人科普起村长的发家史。
“解放前咱们这里是大山,进出不方便,特别穷。”
“后来修了水库,从山变成湖,还是穷。”
“四十年多年前改革开放,我们这边也一直没有得到政策扶持,他爸忽然说他们家在市里有亲戚,能跟领导递上话,但是得让他当村长,我们就选他啦。”
“他当上村长之后,还真的拿到了不少钱,咱们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哎,虽然他杀人不对,不过,他们家还真的是有运气在身上的,现在被抓,只怕是运气到头喽。”
一旁有人小声说:“要不是昨天起了大风,他家干的事也没人会发现,是不是就是老天要收他们?”
“哎,天意不可违啊。”老人感叹道。
李寅寅与尾火虎对视一眼,这次可真不是天意,完全是人祸,还是村长自己招来的。
如果不是村长瞎了心,决定用尾火虎当给龙的祭品,房子就不会在打斗中变成废墟,露出四十年前的尸体。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可以说是天意。
有了“内线”的信息,公安部门那里的破案速度快的让他们自己都欢欣鼓舞。
四十年前的案子确实没辙了,人命案的追溯期是二十年,已经立了案的不受追溯期限制,可是,当初大家都认定这个失踪的人是叛逃去了宝岛,没有立案。
十年前的案子就问题多多了,包括但不仅限于大暴雨的天气穿着高跟鞋进山林、遗失的珍珠耳环在村长家等等。
案子的收尾工作还在继续,办案人员虽然不知道猴骨是做什么的,但可以确定与杀人案无关,李寅寅找了个理由,让尾火虎把猴骨弄回来,让它入土为安。
然而,船还没到码头,李寅寅就听说尾火虎的船翻了,水警把他捞了起来,送回市里的医院。
李寅寅赶到医院的时候,穿着便衣的奎木狼已经在了,他说尾火虎刚醒,医生说他被水淹了一段时间,才会昏迷,好在醒的及时,大脑没有受到损伤。
被水淹到昏迷?虽然尾火虎不善水战,但仅是不善,不是不会水。
青龙座下的七宿,不会游泳,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见到李寅寅进门,尾火虎在“闭上眼睛装睡”和“睁开眼睛面对”之前挣扎了一秒,还是选择了面对。
他身上没有外伤,用人类的医疗器械查不出什么,实则挨了几下狠的。
“疼不疼?要紧么?要不要我把青龙找来?”李寅寅第一句话,让尾火虎十分意外。
在尾火虎的认知里,白虎星天的人都暴力、野蛮、粗鲁、不通人性、不近人情,他以为李寅寅进门就要开门见山的追问他猴骨去哪了,或是嘲笑他无能,这才是白虎星君的标准形象。
“怎么不说话?伤到头了?”李寅寅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同情,伸手按在他的头顶,疑惑道:“没伤到啊。”
尾火虎清咳一声:“星君太客气了,我有点不习惯。”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寻常小伤,你绝对不会进医院,你都这样了,我能不关心一下吗?”李寅寅完全不知道尾火虎的内心活动,又追问道:“你到底要不要紧?是谁干的?”
“不知道……似乎,是二十八宿之一,可是……”尾火虎自己都没脸往下说。
如今,白虎七宿都没有超凡的能力,青龙七宿他肯定能认出来,那动手的,只能是另外十四宿中的一个。
青龙七宿与白虎七宿一向打得有来有回,今年白虎砍下青龙的头堆成京观,明年青龙把白虎射成刺猬吊在营帐外七天七夜……双方都只认定对方才是自己唯一的对手,朱雀加玄武星天的十四宿根本就没有入过他们的眼。
被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对手揍成这样,甚至还不知道是谁。
搁谁都丢不起这个脸。
尾火虎继续说:“我在船上,经过一个无人岛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白雾,好像有许多人的声音,他们紧紧抓着我,我动不了,那个人,能直接对我的灵体攻击,就两下,我的意识就变得模糊,最后的记忆是猴骨被抢走了。”
“无人岛,在哪?”李寅寅打开手机地图。
从距离上看,无人岛距离渔村有一段距离,周围就那一个无人岛。
李寅寅:“我猜这个下手的家伙,不会水,还打不过我,所以才会选择这里动手。那个人,是男是女?用的什么武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尾火虎十分惭愧:“雾太大,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到很多只手从雾中向我伸过来,分不清哪一只是那个人的,味道……只闻到了鬼气。”
那可不嘛,那么多厉鬼,鬼气冲天。
李寅寅表示理解:“你好好休息,需要我告诉青龙吗?”
“不用,我明天应该就好了……”尾火虎顿了顿,“星君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关心?只要无损于青龙星天的利益,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他这话就是先打个底,免得李寅寅怀柔手段的下一步是要他背叛青龙星天。
李寅寅笑着摇摇头:“虽然你不是我的下属,但也算联手办事,青龙也好,白虎也好,都是同袍,如果连同袍的生死安危都不在意,那岂不是连地狱恶鬼都不如?”
等李寅寅走后,尾火虎依旧对李寅寅的态度感到不习惯,变着法的打探李寅寅对待青龙七宿是什么态度。
奎木狼看出他的心思:“你这才哪到哪?以前我跟她出征,她不仅身先士卒,晚上还亲自为伤兵包扎,替他们写家书,你们这些文臣克扣我们抚恤金,她自己想办法帮我们贴补,你们还说她贪墨,要参她。”
所谓想办法贴补,就是把战利品克扣下来,直接发给士兵,而不是先送到朝中,再等着兵部拨款下来。
李寅寅有一世,就是因为这个罪名,被青龙七宿心月狐参奏弹劾,下了大狱,最终死在狱中。
尾火虎不由感叹:“她对自己人是真好。”
“确实如此,你要不要加入?七宿有八颗星,也是很合理的。”
尾火虎反应极快:“不了!距离产生美!就让我远远的羡慕你们好了。”
猴骨丢失暂时没有头绪,李寅寅也不强求,她来医院还有另外一件事,护士是跟着她的船一起来的,因为康复中心说她的闺蜜任丹丹醒了。
躺了十年的植物人醒了,这事算得上是生命的奇迹。
等李寅寅从医院赶到康复中心,结果听到了更大的奇迹:任丹丹不见了!
医院的监控显示,她是在醒了之后,自己站起来,走出去的。
中途,还去了护理人员的更衣室,偷拿了一套护理人员的工作服,最后的监控画面是一个穿着护理制服的人,就这么走出了康复中心的大门。
一个躺了十年的人!就算天天有人给按摩身体,努力让肌肉不萎缩,那也绝不可能眼睛一睁,站起来就跑啊。
中间还偷了衣服?!
知道的是她因公受伤,躺了十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天刚犯下身负几百条人命的大案,扭伤了脚入院,才会这么着急跑路。
“不可能!”护士自己就是学医的,每隔五天,她都要来送一次香,自己闺蜜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不过。
但是有视频为证,就算监控视频可以做假,但是做假的动机是什么?
早上她的妈妈还来给她梳头擦脸,然后感觉到她要醒了,过于激动,没有按铃,而是冲出去叫医生,再回来,人就没了。
家属就在附近,就算是康复中心想把人扛出去摘器官,配冥婚,也没必要搞这么极限的操作,趁家人不在的时候再下手才是正理。
如果不是康复中心弄丢了人,需要甩锅……那就只能是他们丢了一件衣服,需要找人出钱赔。
……那就更加的大可不必了。
虽然无法理解,但是离奇的事就是发生了。
家属也报警了,警方对这个离奇的案子非常重视,通过天眼,一条街一条街的查,她最后的身影出现在长途汽车站,那趟车中间要停好几站,最后一站是龙泉市屏南镇。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提到龙泉,只能想到一种品质上乘的宝剑。
但是对于徒步爱好者来说,那里有华东最高的山,最长的徒步线路,“千八线”虽不及哀牢山、秦岭名气大,但是年年都有在那里迷路的“驴友”。
一个人往山里那么一钻,只要她不想让人找到,那就可以永远消失。
整件事都透着诡异。
护士当即就想赶去,被李寅寅拦下了:“你一个人去根本没有用,要是你也迷路了,到时候还得找你们两个。我认识不少玩户外的,我去找,现在你最要紧的是安慰她的爸爸妈妈。
眼前这事,连你都理解不了,他们更理解不了,肯定无法接受,你得冷静下来,编故事也好,编科学道理也罢,总之,你要让她的父母接受这个现实,除了你,现在没有别人能做到,你们不是好闺蜜吗?你也不想她的父母这么难过伤心吧!”
其实护士现在心里早已一团乱,完全没有章法,只知道按本能和冲动做事。
听李寅寅这么一说,她觉得很有道理,便按照李寅寅给她分派的任务行动。
“要调人一起去吗?”奎木狼问道,“郎白很想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寅寅不解:“他有什么罪?”
奎木狼:“他觉得得罪了星君,总想找个机会道歉。”
“跟他说,这种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了,他还是很担心。”奎木狼也颇为无奈。
郎白现在的心态就像《小公务员之死》里的男主角,单纯的“没关系”根本不能安抚他紧张的情绪,他听过太多关于白虎星君的故事,用粉圈的话来说,他获取信息的来源是对家给的黑料洗脑包,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生怕李寅寅现在说没事,转头就把他给弄死了。
他宁可现在就被名正典刑,也不想被突然来这么一下。
李寅寅:“你对他挺照顾。”
“上行下效,如果不是星君一直以来以身作则,我也不会想到这些。”
李寅寅失笑:“这个拍马屁的手段呢,是跟谁学的?”
奎木狼正色:“自然是从青龙星天那里浸染的不良风气!”
李寅寅与奎木狼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扬起了唇角。
奎木狼帮郎白办好了人员解调的手续,不然他在局里人手紧张的时候申请公休假,哪怕请假的理由是去隔壁省帮忙进山搜救,也不会得到批准。
全副武装的郎白兴冲冲地站在李寅寅面前,惊讶地问道:“其他人呢?”
李寅寅心说,如果不是奎木狼怕你内耗纠结而死,我连你都不用带。
“走吧,就你和我。”
跟领导单独行动,这下不怕没有充分表现的机会了。
郎白已经脑补了很多自己如何英勇无畏,如何进山就直奔任丹丹而去的场景。
等大巴转村村通小巴,再走到“千八线”起点的仁坑自然村,郎白跃跃欲试,他用力抽了抽鼻子,顿时傻了,前一天刚下过雨,现在完全闻不到任丹丹的一丁点气味。
坏了,出师未捷。
郎白好担心李寅寅会对他说:“闻着味了吗?走,我们去找她。”
到时候该怎么说?
李寅寅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而是带着他,溜达到村口一个小饭店坐下。
饭店不大,但是这里“华东第一虐”徒步路线的名声在外,春秋季总有不少“驴友”过来爬山,小店的菜单和硬件水平都在平均值以上。
菜单上不仅有照片,还有英文。
老板非常热情,见人一坐下,立马拿着茶壶和两个杯子放下,给两人倒上。
李寅寅点了几道菜,老板看了其中的笋干老鸭煲,犹豫片刻,跑回厨房又跑过来:“不巧,笋干用完了,你看,要不换个菜?”
李寅寅笑道:“你们这边不就笋干的老家吗?还能用完?”
老板嘿嘿两声:“两个多小时以前,来了二十几个人,把笋干全吃完了。”
“那就再买呗,总不会整个村子都没有吧?”
“有是有,就是要多等一会儿,前阵子有人来收,好多人家的存货都卖光了,我家今天卖的都是想留给自己家吃的。”
对于老板这话,李寅寅是不信的,抬高食材的身价,是做生意的基本手段之一,她也会跟人家说她用的猫零食用的是北大西洋渔场的鳕鱼,位于冰岛200海里经济圈之内,为这鳕鱼,还打过一场大海战,虽然对于猫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猫主人吃这一套啊。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李寅寅没有揭穿他的套路,随便演呗,反正菜单上的价格不变就行,她叮嘱了一句:“要是质量不好的话,那就算了,不要拿不好的凑数。”
“放心,我不会砸自家招牌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拎着一个大塑料袋来了,袋子里装满满的笋干,她把笋干递给饭店老板:“十斤。”
饭店老板把笋干给李寅寅看:“看看,怎么样!这是那个山头上出的!”
他的手指向前方高耸着的山峰,目测有七百多米高。
“是奶奶亲自爬上去挖的笋吗?”李寅寅问道。
“对!”老奶奶骄傲的回答。
李寅寅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个老奶奶已经一百零二岁了。
一百零二岁!爬七百多米高的山?
虽然,一百岁的基某格还能坐飞机来中国谈正经事,但是,全程坐飞机,坐汽车,有人照顾,跟爬七百米的山还是有着相当的距离。
撑着人意志的东西被称为“精气神”。
气,便是“炁”。
是一种无形的元素,是维持生命活动最基础的动力,因此最早的修道者,也被称为炼炁士。
李寅寅打量着这个老奶奶,她确实一百零二岁没错,她也不是修真者。
人的衰老,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一点点的小毛病先找上来,然后,攒成大病,最后,就算没有任何大病,人也会因器官衰竭而亡。
老人久住的房间,打扫得再扫干净,也会有一种“老人味”。
但是,这个老奶奶身上却没有一丝老人味儿,反倒像十几二十岁,精神倍儿好。
就算是妖兽,想要达成这种境界,也得修个五六百年。
她是怎么回事?
李寅寅正想着,店老板看出李寅寅的惊讶,忙拿出两包封装简陋的茶包:“我们这边有一种草药茶,都是从小喝的,喝了腿脚好,不得风湿,爬山根本不费劲。要不要试试?不要钱。”
不要钱,那还是可以试试的。
李寅寅喝了一口,确定那草药茶的成份也不过是一些强身健体的东西,连防止骨质疏松都做不到,更遑论把人身上的气变成二十岁。
这老奶奶的身体确实好也是真的,大概是太阳晒得多,骨质流失情况比常年窝在办公室不见天日的年轻人还要好些,眼睛也很明亮,就如同婴儿的眼睛,跟普通老人浑浊的眼球完全不一样。
美人在骨不在皮。
就算李寅寅看生灵只看内在灵魂,不在乎皮相,但她也知道人类的审美标准是什么,不由赞叹:“奶奶,你真是美人。”
“谢谢。”老奶奶美则自知,在她的一生中,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赞美,嘴上一点都不谦虚,大大方方道谢。
她与店主聊了几句,就要回家,李寅寅忽然问:“奶奶,你们家有地方住吗?我们今天想先在山下住一晚上。”
“有呀,我家就在前面。”老奶奶笑着往前一指。
郎白十分困惑:“我们不是今天就要……”
李寅寅看了他一眼:“急什么,山就在那里,又跑不掉,还是你有什么头绪?”
“嘿嘿嘿……”郎白这才知道,李寅寅已经知道他根本无法找到任丹丹的行踪,所以才一直没有问。
老奶奶先回家了,李寅寅问店主:“这个老奶奶得有一百岁了吧,还要上山挖笋挣钱?”
“嗐,她那是自己闲不住,离休老干部,一个月几万块钱,公费医疗用的那个红本本,什么都能报销!她还说她用不着,想把公费医疗本上交,她身体也是真好,我都感冒过几次了,她什么事都没有。有钱身体又好,她的日子可比我们舒服多了。”店主的声音里都透着满满的羡慕。
“离休老干部啊……那岂不是还扛枪打过鬼子?”
“打鬼子应该是没打,听说在兵工厂干过,现在她家里还有两把枪呢。”
在公安系统工作的郎白一听,就睁大眼睛:“96年就全面禁枪了,她还能有枪?”
“那我就不知道了。”店主转身进厨房,开始做菜。
下午,李寅寅和郎白到老奶奶家,老奶奶的外孙女在家里,她平时在网上做电商,卖本地的小核桃、笋干等等土特产,顺便照顾老人。
见两人过来,她热情地给两人拿水果倒茶,然后又缩回房间里,坐在电脑前面,P图、写文案,与客户们谈生意。
老奶奶坐在躺椅上,对外孙女颇有微词:“天天坐着不动,空手爬个凤阳山,都要两个多小时,现在这么年轻就这样,将来老了可怎么是好。”
李寅寅问道:“那您大概要爬多久啊?”
“一个多小时,怎么也能到了。”
凤阳山,1848米,大多数年轻人早上八点出发,中午十二点才能登顶。
李寅寅表示惊讶:“您这是跑步上山呀?”
老奶奶露出骄傲的表情:“跑步,哼,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五公里全副武装跑步,要是跑不进十九分钟,哪还有脸吃饭!她呀,我的那个包,她背都背不起来。”
屋里传来不满的叫声:“你那个包的背负系统太差了!”
老奶奶不服输地喊回去:“我怎么就能背!”
里面又没声了。
老奶奶继续吐槽外孙女的懒惰:“本来今天送笋干她说她要去,一看家里自行车没在,就说要等借到车再去。没办法,只好我去了。”
从老奶奶家走到饭店大概有四公里左右,拎着十斤的笋干走这么远,确实辛苦。
屋里又传来不满的声音:“那么远,我说给武伯伯十块钱,让他捎过去,你非得自己去,万一路上摔着,那是省十块钱能完的事吗!”
“我又没摔到!”老奶奶非常倔强。
这样的对话,也算是传统文化了,李寅寅笑而不语。
老奶奶喝了一口茶:“哎,你们啊,出生就赶上好时候,哪知道我们以前的日子,一家十几口人,就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块肉,全家分……分不好还要挨骂挨打。”
“你们家这么严的吗?”
老奶奶叹了口气:“我是童养媳。”
她慢慢说起自己的身世,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年生的,只知道是跟着家里大人逃荒才到了这里,连逃的是旱灾还是水灾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本地一个小地主买下她,给自己的儿子做童养媳,说是童养媳,就是小时候当丫环,长大了做老婆,五六岁就要给一大家子人烧饭做菜,稍微再大一点,就要学着做衣服。
婆婆对她不好,所幸那个小她一岁的小丈夫对她不错,姐姐长,姐姐短地跟在她身后,婆婆要为难她,小丈夫也竭力阻挡。
“他没少挨骂,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奶奶说到这,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眼里都是光。
后来,外面说打日本人,公公去当兵了,再也没回来,家境就一落千丈。
再后来,情况越来越差,日本人进了村,村里其他人都以为日本人只是想找点吃的,只要小心伺候就没事,没有一个人跑。
只有老奶奶的婆婆,她打小听说书先生讲《说唐》和《水浒》的故事,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那些评书里的男人,不管是主角还是反派,但凡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不管是不是有夫家,拉着就要扒衣服。
她看着自家儿媳妇貌美,生怕被这些丘八看上,便让小两口到山里去躲躲。
等小两口躲了好多天,把干粮都吃完了,天气开始变得寒冷才下来,这才发现,村子已经被烧成了白地,村里的人或是在树上吊着,或是在井里泡着,满地鲜血,村里的空地上还摆着几个大桶,桶里装满水,水上凝着厚厚一层黄色的油脂,老奶奶伸手捞了一下……从此,她就再也不吃肉了。
小两口一同投军,立志打死鬼子。
老奶奶原先只是负责后勤,后来上级发现她非常聪明,对改造枪械有相当的天赋,便把她送去了巩县兵工厂。
她刚去的时候,比谁都拼命,师父让她歇歇,她都不愿意,她心里有一个梦想,想让丈夫拿着自己造出来的枪,立功杀敌。
后来满怀着家恨的小丈夫运气极好,经过几次硬仗,战友皆没,独他还活着,他的职位升得比坐火箭还快。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夫妻俩很快就能相会于顶峰,老奶奶当时已经完美地复刻了当时最先进的德械,并且做了优化,她满心期待着新年到来时,能与丈夫相会,把她亲自参与了整套流程的枪给他。
然而,意外发生了。
1941年的农历新年到了,老奶奶的丈夫不愿意在外敌未退的时候先对同胞下手,在上峰命令他去泾县茂林地区埋伏的时候,他……跑了,很快,他就以“通匪”的罪名,上了通缉名单,从此,杳无音讯。
老奶奶不明白自己丈夫做错了什么,哪怕师父跟她说,这叫:“攘外必先安内”,她也还是不明白。
师父说她思想有问题,停止了她的工作,让她想明白再重新开始。
有人偷偷给她塞了一份违禁报纸,只见上面一行大字:“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她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只知道这鬼地方待不得了。
所谓投共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她偷偷离开了巩县,找到了沂蒙山新四军根据地,进入修械所,细细想,慢慢想,顺便跟着一个名叫吴运铎的厂长继续干。
“我的运气是真好,吴厂长几次受重伤的时候,我就站在他旁边,伤得最重的一次,也只是被弹片划伤了脸,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毁容了,哭了好几天,现在看看,还没有我的皱纹深。”
老奶奶给李寅寅看她的侧脸,在太阳穴那里,确实有一道极深的疤痕,只是现在已经与鱼尾纹混在一起,看不出来了。
“美啊,丑啊,年轻的时候特别看重,现在看看,嗐,算什么呢。”
说着,老奶奶又把自己珍藏的两把枪拿出来给李寅寅看,那两把枪保养得很好,在装枪的盒子里,还有一张1982年开的允许执枪证明。
证明倒是没什么,重点是证明书上的那个签名,稍微有点近代史常识的人都认识。
而且枪上的击锤已经卸了,只能看,不能发射子弹,能保留下来也很正常。
李寅寅天生对武器有着强烈的兴趣,东问西问。
老奶奶乐得有人愿意听她讲枪械知识,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
整体细节到了只要李寅寅想,拿着无缝钢管就能手搓一个出来。
晚上,老奶奶和外孙女已经睡了。
郎白听见院子里有响动,疑心有贼,便蹑手蹑脚地起来看。
只见院子里,站着满满一院子的士兵,他们穿着的制服各不相同,望着李寅寅的眼神都一样,为首的一个年轻校官看着李寅寅:“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寅寅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强行给人续气,从原则上来说是不对的吧?”
“就是就是!”黑无常从地面下面冒出来,他躲在李寅寅背后,拿出生死簿,给李寅寅看:“你看,她十年前就应该走了,他们硬是拦着不让,星君,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可得帮帮我!”
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人的表情不善,看起来想冲过来把黑无常暴打一顿,又畏惧李寅寅身上的煞气,不敢过来,只是死死盯着她。
李寅寅拍拍黑无常的肩膀:“你知道,我是管什么的吧?”
“知道啊,司掌天下兵戈杀伐。”
李寅寅指着院子里的灵魂:“那么,从广义来说,他们都算是我的下属,我跟你是两个系统的,你猜,我会帮谁?”
这下把黑无常给整不会了,他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李寅寅看着那些士兵的灵魂,“是谁教你们把气偷出来,续给她的?”
第48章 你们地府行不行啊,怎么……
士兵们闹哄哄的乱嚷起来,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继续努力跟李寅寅交涉:“原则上不行,但这不是特事特办嘛,我们真是自愿的。”
他又迫不及待的补充了一句:“她还是我的媳妇!夫妻本是一体,我愿意!”
“哦,原来是你啊!彭富贵。”李寅寅下午听老奶奶说了她与小丈夫的故事,两人在十岁之前趣事最多,老奶奶说得非常起劲,十几岁后,国破家亡,夫妻俩天各一方,只有各种喜报和书信往来,实在没什么事说的,所以,李寅寅对彭富贵的印象就是一个扯着姐姐衣角,会被公鸡追,会被大鹅赶,逃回家的时候还会被门槛绊倒放声大哭的小宝宝。
李寅寅实在没法把彭富贵三个字,跟眼前这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李寅寅问道:“皖南事变以后你去哪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欺负当时的户籍制度不完善,以及没有指纹和人脸识别,他换了个名字,也投共了。
或者说,叫做“起义”,他平时对待手下士兵的态度跟李寅寅对待手下一样,他振臂一呼:“愿意回家的,送银元。想跟我走的,把脑袋拴在裤腰上干!”
几百个受过他恩惠的士兵想都没想,就决定跟他走。
跳槽第二年,彭富贵被调到沂蒙山区,快到年底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媳妇儿也在,而且还在修械所,他手里的枪就是他媳妇造的。
他本来想去看看媳妇,但沂蒙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军人不能随便离开驻防地。
好不容易等到部队开拨,离媳妇更近了,却是鬼子进村,当时修械所就在笛崮山里,鬼子来得太快,前线已经打成一片焦土,而修械所还没有来得及搬完,彭富贵所在的特务营还死顶着,鬼子的翻译官大叫让他们投降,告诉他们只要顺从了皇军,金票大大滴。
嘴上说的好听,却抓了许多村民当盾牌往前走,那些村民发现上面的士兵不开枪后,知道自己被押过来的原因是什么,便止步不前,被鬼子全部扫射而死。
事到如此,已是不死不休。
彭富贵领到的战略任务就是保障大部队和修械所撤退完毕。
他和他的同志们坚持到了最后,以三百人对抗小鬼子八千人,直到弹尽粮绝,最后的十四人砸碎了手里的枪,跳下悬崖。
在落下悬崖的时候,他与一个十一岁的小同志一起挂在了树上,但是那树枝脆弱,绝对承受不了两个人的体重,从落点来说,他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但是他放弃了,他用腰带把那个已经虚弱到抓不住树的小同志绑在树上,自己跳下去了。
“我赚了!我掉下去的时候,有人跟我说,我这是行善,应当有回报,可以把我原本的福报和气运都给姐姐。”彭富贵还挺得意。
不仅是彭富贵听到了那个声音,其他战士也都听到了,有几个完完全全是孤儿,没有家里人可以转让,他们都愿意把自己的福报和气运给嫂子,哪怕他们从来没见过她。
李寅寅转头把躲在她背后的黑无常拎出来:“地府有这业务?”
黑无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固定的,哪怕这一世积福极多,未曾得到回报便横死,那也是带到下一世,或是投个好人家,或是被天庭看中,飞升为仙,哪有给别人的道理。若是这口子一开,人间不知道得起多少邪念,总有人有办法让别人‘主动’‘自愿’,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本来以他们的福报,应该可以投个好人家,起码是一线城市里的小康家庭,家庭资产起码上千万,但是现在,福报都被转到二丫头身上,他们就算投胎,也只能投个普通人了,特别是这个彭富贵,要是投胎,只能在偏远地区出生,读到初三就得出去打工。”
李寅寅听着直皱眉,伸头看了一眼:“你这本子上定的命格是管一辈子?”
“那倒不是。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黑无常的业务能力不错,怕归怕,该说明白的东西,还是说得很清楚的。
“把福报转移,就降低了出身?那还是有希望逆袭的嘛,万一突然想吃方便面,去小卖部的路上就被拍到火遍全国了呢。”李寅寅安慰黑无常。
黑无常张了张嘴,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说出的是:“你说的对。”
彭富贵他们也跟着起哄:“就是,咱们什么苦没吃过,还怕从头再来?”
“哼,就算是当文盲,我也能混出个样子来!”
“再差也不能比我们那会儿差了吧!”
“就是,怎么着都能吃饱!都能吃饱了,还要什么啊!”
李寅寅看着黑无常快要被气死了,继续安慰:“转了就转了,好人做到底,反正你们崔判都能循私,你就当没看见得了。”
她又伸头看生死簿上的记录,老奶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就三个字“二丫头”,功绩是真不少。
她原本命定七十就该死的,凭着她曾经组织某地工人运动成功,算是襄助国运走入正轨,加了八年阳寿。
说服妓女愿意接受改造,算辅正人和,加了三年。
去朝鲜战场,又是襄助国运,加了八年。
最后在那动荡的十年,她在自己都被人说有黑历史的情况下,坚持没有瞎举报别人,还冒着风险,替被陷害的人说话,最后护住了几个于国家有大功的科技人员,再加了两年阳寿。
生死簿上记载,她应该在九十二岁那一年,无疾而终。
九十二岁已经算喜寿,而如今,她已经活到一百零二岁了,不仅年龄严重超标,还身手矫健,走山路如履平地。
黑无常已经要出离愤怒了:“对,崔判是偷摸给李世民加了二十年的寿命,可李世民一共也就活了五十二岁,在唐朝贵族的平均寿命里面不算高寿,完全不会引起特别关注。
她已经很可以啦!一百零二岁啊!按着他们现在的转让操作,她能活到三百岁,这就很不合理啊!到时候整个人界都知道了,必定会有人来研究她是怎么活这么久的!必然会有心怀叵测的人发现她的异常!必然会有人想有样学样!到时候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被抓来被迫转让福报和生气,多少阳寿未尽的人横死?”
黑无常想到将来生死簿上该死的人死不了,满街都是地府没法处理的枉死魂,就开始头疼,气急之下,声音又提高了许多。
引得那些士兵亡魂一起瞪向他,他知道他们冲不过来,也气冲冲地反瞪回去。
李寅寅对他深表同情:“放心,我也是来追查这件事的,这件事不止是他们想转让就转让这么简单,背后必有蹊跷,等我找到原因,就能送她转世了……对了,她转世会去哪儿?”
她又伸头去看生死簿,黑无常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挣扎:“不能给你看,不行的,这是规律。”
李寅寅又开始念叨:“你们崔判……那猴子拿着铁棍打进来……那白蛇……”
“小声点,给你看就是了!”黑无常翻到老奶奶的那一页,上面显示她应该投去城里的有钱人家,本来是独生女,现在由于她拖了十年,于是,投胎机缘被另外两个魂占了,成了她大哥和二哥。
“你说我绝不绝望吧!她老是不死,不肯转世,国运向着她,放开二胎,她还是不死,又被人占了,现在都放开三胎了,她要是还不死,再被人占了,我实在没办法帮她开后门,让她从一个五十岁的女人体内出生,只能给她另外找父母了,到时候我可不能保证还能有这么好的条件。”
“……你也想让她一个姑娘家出生在偏远地方,初三不上学出来拼时运吗!”最后那句话,是黑无常冲着彭富贵嚷的。
彭富贵自己打拼吃苦没什么,要他的媳妇姐姐再吃一遍苦,他是真不愿意。
黑无常这下更加底气十足,一扫方才胆怯的模样,他双手叉腰,跟彭富贵直接脸贴脸:“你们还不服吗!你们还闹吗!”
“行了,别吵了。”李寅寅一锤定音,“这事我来处理,后续不管发展成什么样,你们都得接受。她要是死了,你们也赶紧投胎去,不准在地府闹。她要是真活到三百岁,就想办法帮她挪个地方住着。行吗?”
李寅寅这句“行吗”,跟“谁赞同,谁反对”一样,不是真的想听到否定的意见。
谁敢否定,怕是今晚走不出这小院。
不管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表面上双方达成共识,完全交给李寅寅。
天亮了,阴魂退散,无常回府。
在他走之前,李寅寅又要看一个人的生死簿:“任丹丹的,给我看一下。”
第一次放弃原则是艰难的,第二次放弃原则,是随波逐流,放弃挣扎的。
李寅寅看着任丹丹那血红的名字,叹了口气。
黑无常还以为她在为年轻的生命而叹息,安慰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道伦常,自有因果。”
“嗯,我明白。”李寅寅与他告别,朝阳升起,闹腾了一夜的院子,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围观了全程的郎白对李寅寅越发崇拜和仰慕:“当初吕布辕门射戟,为袁术刘备解斗,也不过如此吧!”
“咱们能找个评价好一点的人类比吗?”
郎白抓抓头:“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就武力来说,他没什么问题呀。”
李寅寅:“咱们白虎星宿,管的是整体战争,不是个人英雄。”
“是!明白了!”郎白连声答应。
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立马群发消息给所有同僚。
勇敢小白白【家人们!朋友们!星君大人太帅了!地府无常、有功德的群鬼都听她的话!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星君一开口,他们全都老实了!真正是鬼神辟易!】
快乐小灰灰【你呢?你在干嘛?吓得缩在旁边吗?】
下午五点交报告【凶神恶煞,都用上这个词了,肯定尿裤子啦。】
狼行千里吃肉【星君带你就是多余。】
勇敢小白白【你们懂个屁,我站在旁边,替星君压阵,黑无常才快要被吓死了。】
快乐小灰灰【黑无常来干什么?】
勇敢小白白【有一个早就该死,但是没死的人住在这里,是一个背景深厚的女人。】
奎木狼:【我是怎么教你的?星君见了谁、跟谁说过什么话,是可以随便传出来的吗?】
——“勇敢小白白”撤回了一条消息。
——“勇敢小白白”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午五点交报告【撤回干什么啊,怀上了跟兄弟们说,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狂笑捶桌.gif】
早上六点,老奶奶的外孙女迷迷糊糊地起来,看着李寅寅和郎白已经背着包正往外走:“诶?这么早?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用,你睡吧,我昨天跟饭馆老板说好了,在他家吃。”
徒步登山者确实走得早,最早的还有五点就出发的,她应了一声:“哦,一路平安啊。”
便又回去睡觉了。
饭馆门口已经有五个人在吃面,看他们年纪也都不小,身上背着至少六十升的背包,背包下面悬着帐篷,上面压着睡袋,侧面扎着防潮垫,背包后面还伸出一根吸水管,可以不用卸背包,就能直接喝到水。
相当专业。
郎白在做森林警察期间,见多了这样的驴友,熟门熟路地打了个招呼:“你们这是重装啊?”
“是啊,挑战一下自己。”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笑道,“你们呢?就带这么一点?”
“嗯,我们轻装,打算沿途住农家。”
“那你们得快点,这两天天气好,人多,听说几个村子都住满了,要是不带帐篷,就没地方睡喽。”
他还很热心地邀请郎白和李寅寅跟他们一起走:“人多有个照应,你们才两个人,万一遇到什么事,都不好应对。听说前天又迷路了一个,打电话报警,又说不清楚具体位置,再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李寅寅婉拒:“没事的,我们带了GPS,还带了卫星电话,我们不会偏离主路。”
旁边的人笑着拉了拉他:“人家小情侣一起,你当什么电灯泡。”
郎白胀红着脸,急忙解释:“她是我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
重装的五人吃完就走了,半小时后,李寅寅跟郎白才沿着进山的路往里走,没多久,李寅寅就感觉到一条岔路上传来的异样气息。
“往这走。”李寅寅与郎白转上岔道。
“千八线”的正路已经陡峭非常,岔道走了三个多小时,前方是一面角度近乎于八十度的峭壁,大约十多米高,要徒手攀上去。
对于李寅寅和郎白来说,这点程度没什么特别,连手都不用,脚下蹬几蹬就上去了。
再往前走,发现在两棵树中间坐着一个人,他抱着树,神情呆滞,身边没有任何随身物品。
李寅寅和郎白路过,他也不看一眼,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
郎白出于职业习惯,停下脚步问他:“你怎么坐在这?”
那人不回答。
郎白又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还是不回答。
郎白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连眼睛都不眨。
郎白把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有气,热的。
“怪了。”郎白不死心,还企图摇晃他的肩膀,被李寅寅止住了。
“别晃了,”李寅寅伸手按在他的头顶:“丢了一魄。”
传说中,小孩子魂魄不稳,一受到惊吓,就会丢了魂魄,或是发烧或是痴傻,得家里人喊魂。
很少有成年人会被吓丢了魂,除非真的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遇到猛兽了?”郎白不解。
“问他不就知道了。”李寅寅手中白光乍现,从他的头顶心注入。
那人摇摇晃晃地起来,往前走,走得飞快,完全不像普通人。
“跟上。”李寅寅说。
在一处突出的大石头上,那人开始了表演:一会儿平躺在石板上,一会儿扭曲爬行,一会儿全身僵硬着小步向前走,像在飘似的。
等他表演完,就像全身虚脱一样倒地不起,无力地睁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呼吸。
强行让他剩下的魂魄回忆起昨晚的恐怖经历,实在是给他的精神极大的压力。
李寅寅看见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从他的头顶,忽忽悠悠往外飘。
“都已经看过一次了,怎么还没脱敏呐。”李寅寅摇摇头,伸手拉住那条半透明的人影,试图往回按。
人影双手按着脸颊,做出《呐喊》里的表情,坚定地往上飘。
李寅寅不耐烦,身后现出白虎身影,对着那人发出一声巨吼。
那条已经从天灵盖飞出去大半的人影立马往回缩。
李寅寅从口袋里掏出从护士那里顺来的一支引魂香:“带打火机了吗?”
郎白摇摇头,眼神闪烁。
透过他的眼睛,李寅寅看见他脑海里的想法:
“山上一缕烟,拘留十五天。”
“上午一把火,下午拘留所。”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行吧,真不愧是森林警察,李寅寅从不当着下属的面干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事情。
现在她也不让郎白为难,她手指轻捻香头,不多时,虽没有看见明火,但香的气味便已经飘出来。
一条半透明的人影飘飘忽忽从山崖下飘上来,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绕了几圈,被李寅寅抓住,硬按进了头顶。
不过一分钟,男人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捂着右腿大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经验丰富的郎白给他检查:“小腿骨断了,我去找树枝帮你固定一下。”
李寅寅掏出布洛芬:“来一片?”
“好!”
郎白给他把骨头正位,又绑上了树枝,他主动开口:“快走,这山上有鬼!”
“哦,什么鬼?”李寅寅平静的态度让他觉得有必要再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
他说自己是前天上来的,是一个来采风的画家,所以就没有走普通人走的正路,而是抄小路,想看看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结果,前天晚上,他在这片石坡上,看到了令他永世难忘的场面:“两个女人站在那里,天上飞着好多绿色、白色的影子,然后,一个女人就跳到悬崖下面去了,悬崖下面又飞上来几道红色的影子。”
李寅寅、郎白:“哦。”
“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他急了。
李寅寅认真回答:“山里晚上温度很低,前天,我记得还下雨的对吧,低温会造成幻觉。我有一个朋友,走鳌太线的时候,遇上下大雪,他看见了他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在伸手叫他。”
“不是幻觉!真的不是,我听见那个女人在说话!”
李寅寅点头:“听到说话是正常的,我说的那个人,还能闻见他的朋友们在炖肉呢,还说放的是十三香。”
“……真的!绝对不是幻觉,炖肉和十三香,那是因为以前就知道那是什么味儿,我昨天听到的话,好像咒语。”
李寅寅“哦”了一声:“你录下来了吗?”
“录了!我拍的视频!”他马上掏出手机,然后沮丧地说:“没电了。”
“有!”郎白从包里掏出一个充电宝,递给他。
光线太暗了,视频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悬崖边,然后,她跳下去了,除此之外,什么红的绿的白的阿飘,都没有拍到。
男人十分沮丧:“我真的看到了!”
“可能吧,我累了,先在这歇一会儿,你先把他送下去。”李寅寅对郎白使了个眼色。
郎白会意,背着受伤的男人往下走。
李寅寅站在那个女人站过的地方,用同样的姿势往下跳。
下面的树冠有折断的痕迹,还有不知道堆了多少年的腐叶。
在腐叶与断枝之上,卧着一具女人的身体,穿着康复中心疗养院的护士服。
正是十年无意识,一朝醒来就能起身还走这么远的任丹丹。
李寅寅没有动她,她的体内已经没有魂魄了。
或者说,她的魂魄在十年前就已经离体,在她身体内维持着生命体征的东西,是被引魂香强行拉进她驱体的灵魂,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那些灵魂,应该是来自于浇花的鲜血,血液中,带有人类的生命力。
在她的身旁,还有一具猴骨,那具猴骨上,曾经凝聚着很强的灵气,现在都被抽走了。
“人的灵魂也要,天地灵气也要,这是想干什么?杀进地狱做魔王吗?”李寅寅想不出来,在现在的人间这么卷有什么意义。
过于强大的力量在人间使用只会引来天雷追着打,那是神佛都挡不住的三界雷劫。
大家都躺了这么久了,哪来的卷王。
忽然李寅寅觉得猴骨有些异样。
村长家地下是附近地脉水脉灵气交汇之处,猴骨脊梁骨上刻有符咒,能吸取灵气,再被人取走,算是零存整取。
但是,这具猴骨上,似乎还有另外一股灵气。
李寅寅想不通,便叫来黑无常:“帮忙查查,这骨头上辈子是什么。”
以前的黑无常还会念一通什么规定啊、原则啊,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治疗:“好嘞!”
说完就飞快地掏出生死簿开始查,查完了,他露出困惑的表情:“查不到。”
“你的意思是,这猴,不是什么东西转世的,是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有的?还是……它也是东胜神州傲来国海边蹲的?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补天石吧?”
黑无常汗流浃背:“不可能,就算是孙悟空,也是登记在册的灵明石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
李寅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人请你们地府的人喝酒,把人灌醉以后,就把生死簿上自己的那一页撕下来,捻成绳,变成生死簿的装订绳,那个人不小心就活到了五百多岁,要不是跟仙人吹牛被发现,他可能现在还活着呢……要不,你看看你这生死簿的装订绳是不是有问题?”
又是一个地府管理失职的经典案例,黑无常非常惆怅,就在他真的打算拆开装订生死簿的线时,一个声音响起:“不必了。”
是钟馗到了。
他向李寅寅行了一礼:“星君,它的生死,不在寻常簿册之中,若星君想知道,还请随我来。”
一间无边无际的大屋,收有数不尽的簿册,钟馗在前方引路,李寅寅紧随其后,路过一间门牌上写着“分配待定”的房子,又路过一间门牌上写着“外来转入”的房子,隔壁还有一间“本地转出”。
最里面一间的牌子上写着“历劫”,钟馗打开房间,告诉李寅寅:“历劫的仙人和魔君都收录在这里,由转轮王亲自管理审核,黑无常接触不到。”
李寅寅“哦”了一声:“那我的也在这?”
钟馗点头称“是。”
“有意思,没想到那猴居然也是仙人……哎,它不会是孙悟空吧?”
钟馗伸手一招,一本红色的册子飞到李寅寅面前,封面赫然写着《二十八宿星官》。
“二十八宿?哎,我去,她不会是我们白虎七宿的参水猿或者觜火猴吧!”李寅寅大惊,二十八宿之中,只有白虎家有两个灵长目,这下轮到她尴尬了,要是她认不出来自家属下,那可真是丢人现了大眼。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其中一页。
不是参水猿,也不是觜火猴,而是“西南朱天朱雀陵光神君”。
李寅寅睁大眼睛,更加令她惊讶的不仅是朱雀转世成了猴,那猴死后的灵魂,在二十年后,又转世了。
转世的名字,叫任丹丹。
到了任丹丹这边,就断了,没有转世。
钟馗做了一个手势,红色生死簿飞回它来的位置。
“星君请回吧。”钟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寅寅怔忡片刻,缓声道:“她魂飞魄散了?可是……不可能啊!朱雀七宿还在天上呐?!”
钟馗答道:“地府权限有限,不在人间或不在转世流程中的上仙,生死簿上皆无记载。”
李寅寅再一次站在任丹丹和猴奶奶的尸骨前,大惑不解。
星宿正神有点风吹草动,天上的星星都会显现出来。
人类的观星者就会记下:客星犯紫微、客星犯角宿、星落五丈原……
朱雀要是挂了,朱雀七宿也活不下来。
人类的天文望远镜也许要过很久才能看到星星消失,可是李寅寅不是靠星光感知同事存在状态的。
朱雀上哪儿去了?
天上的朱雀又是谁在代班?
第49章 小金鱼呀,眼睛大呀
警察很快找到悬崖下面,找到了任丹丹的尸体,法医检查之后确认,多处骨折,刺穿内脏,她是摔死的。
有那个不幸驴友的视频为证,她是自己跳的,没人推她。
但是依旧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能在床上躺了十年之后,一醒来就站起来,跑到这里,主动跳下去。
她有关心她的父母,编制里都还给她保留着位置,有亲情有工作,终身不愁,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最后只能猜测,她可能是十年前脑部受伤引起的脑部感染,继而引起植物神经性抑郁,躺在床上的时候看不出来,清醒后,就作用于身体。
至于肌肉萎缩还能走能跑……只能说人类的意志十分强大,就像人喝醉了酒,能抬起自己平时根本抬不起来的东西一样,难以解释,但真的发生了。
任丹丹的尸骨被父母带走安葬,无人在意的猴骨被李寅寅带走,交还给老猴子。
经过上次之后,它患得患失,不管埋在哪里,它都觉得不安全,不管怎么劝都没有用。
李寅寅对犼灵说:“你堂哥不是观音座下金毛犼吗?也算是熟人了,你帮忙递个话呗,普陀山那么大,埋一个猴骨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信没人敢在观音家里动土。”
犼灵晃晃脑袋:“这个……那个……我堂哥一向秉公廉洁,从来不打着领导司机的名头循私,这不合适吧。”
“你不问一问怎么知道,那附近又不是没有墓葬,又不是要埋在景区里,就只是问问菩萨的法力能不能庇护全岛。”
犼灵快为难死了,它除了跟金毛犼是同类之外,没有任何关系,法力也比它差了很多,根本就不是能平等对话的档次。
老猴也看出平时吹牛吹破天的犼灵是真的无能为力,便转求李寅寅:“上仙,求你帮帮忙,让我亡妻入土为安,我实在不愿意她连死了都不得安宁。”
“好。”李寅寅一口答应。
从这里直接坐船入海,直达普陀山门,老猴子紧张万分,生怕遇到守山大神指责它一个妖物怎么敢来。
一路上,它跟在李寅寅的身后,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往背包里跳。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佛门净地?!”一声厉喝,如炸雷般,在半空中响起。
李寅寅只觉得身后背包一重,老猴练了一路的跳跃技能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反手拍拍背包:“别怕,这是个讲道理的地方。”
来者是一头像人一样站着的黑熊,头戴金箍,见了李寅寅,他愣了一下,上前行礼:“白虎星君?”
“是啊,好久不见,菩萨可在家?”李寅寅笑道。
黑熊摇头:“已经有好些年不在了。”
李寅寅望着各家寺庙前的香火与信众:“那囤了这么多香火,可怎么好?”
“先囤着呗。”
“还有溢出去的。”
黑熊不以为意:“谁捡着,谁负责。”
李寅寅失笑:“你们好随便啊。”
“哎,这不叫随便,叫随缘。这些小仙也是好意。”
“他们有这本事帮人实现愿望吗?”
“咳……实现是有努力实现的,就是这个实现的方式吧……不是那么的讲究,哎,不要挑剔怎么实现的,就说有没有实现吧。”
李寅寅顿悟:“雍和宫那边也是这么操作的?”
“岂止……”黑熊的话刚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这些似乎十分不妥,便咬住话头,转移话题:“星君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
“有,帮朱雀星君的转生遗蜕找个风水宝地埋了。”李寅寅从背包里把老猴子拎出来,指了指它怀里抱着的猴骨。
“朱雀星君?我昨天才看到她,都二十岁了,怎么她前世的遗骨还没有处理掉吗?”黑熊困惑地抓了抓后脑。
李寅寅眼睛微微睁大:“你昨天看到她了?在哪?!”
“海边。”
“然后呢?”
“然后,我就巡我的山,她走她的路呗。她是买票进来的,不闯山不进殿,也不找菩萨,我管她干什么?”
说得好有道理,李寅寅也无法反驳。
“你看到的朱雀,是不是长这样?”李寅寅掏出手机,翻出光嘉苏的照片给黑熊看。
“像……又不像……”黑熊眨了眨无辜的小眼睛。
看来是指望不上它了,好歹它给指了个地方,可以把猴骨埋下去,也算做完了一件事。
老猴子与亡妻话别,李寅寅一个外人不方便多听,便出来转悠。
今天微雨,但赶上农历初一,又是星期六,几间大寺前人头攒动,有求一夜暴富的,有求家人平安顺遂的,还有求考公上岸的,有求暗恋对象能成正果的……
在一众祈求中,李寅寅看到一个女人的嘴唇微动,看口型,她说的应该是:“保佑我老公早点死,保佑我老公早点死……”
那是一个年轻,打扮入时的女人,最多三十岁,全身上下的打扮非常标准的贤妻良母气质。
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与她年纪相仿,穿着西装,不过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身材相当不错。
他为女人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像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保镖。
女人拜佛的动作非常标准且虔诚,谁能想到她祈祷的竟然是要人性命。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奇怪的需求,想老公死,想爹妈死,甚至还有想女儿、孙女死的……嘴上念叨念叨,连法律都奈何不了他们,李寅寅听听就算了。
她忽悠黑熊精说朱雀星天晦暗不明,做为四圣之一,她忧心同僚安危,它不能确定看到的人是不是朱雀,她可以呀~
法力不够,科技来凑,既然这个女人是买票进来的,那么,在景区入口的摄像头必然拍到了她。
黑熊精帮李寅寅弄到了当天那个时间的监控,李寅寅一眼就认出了人群里的光嘉苏。
“这不就是她吗?”李寅寅指着光嘉苏。
黑熊精盯着看了半天,吐出一句话:“怎么一样呢!你拍的这个照片没有戴帽子,这个人有帽子。”
李寅寅:“……”
帽子才是本体是吧!
不管怎么样,好歹是找着人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朱雀的?”李寅寅与光嘉苏朝夕相处了几天,如果她是朱雀,李寅寅早就知道了,青龙现在只是一个刚升上初中的小屁孩,她都没有认错人。
“就是跟你一样的气嘛……”以前黑熊是个没啥出息的精怪,七十二般变化都认不出来,在菩萨座下当了那么久的守山大神,好歹是有长进了……嗯,虽然这个长进似乎是用分辨皮相的能力换来的,好好一熊,变脸盲了。
李寅寅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看见的朱雀不是朱雀,到了这里就是朱雀了,以及,二十八宿跟普陀山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跑这里来?
李寅寅按照监控里她走过的路线走了一遍,经过一个荷花池,池子里有一条金鱼,李寅寅扒在栏杆边上对着水里喊了几嗓子:“灵感大王,灵感大王?”
“哎哎,谁在揭我的短呐!”一条金色的凸眼金鱼摇头摆尾的浮上来,李寅寅冲它挥挥手:“你有没有见过朱雀?”
“有啊,前天她刚来过。”
“是这个吗?”李寅寅把光嘉苏的照片对着它。
金鱼精摇摇尾巴:“就是她,她还买了一大包鱼食呢!”
“她让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我认不认得她,哈,这哪能不认得。”
“然后呢?”
“然后,她就把鱼食都给我吃了,下次能不能给我换点别的,那个老太婆卖的鱼食,我都吃腻了。”
除了金鱼,李寅寅又问了几个有身份有地位,曾被菩萨带到过天庭,见过星官的普陀山常驻人口,都说见着了朱雀星君,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别的什么都没说。
监控视频里,光嘉苏的最后行踪是往海边走。
海边没有监控,但是有熟人。
一只长得像乌鸦,白嘴、红脚、花脑袋,还叼着一根树枝的大鸟从天空掠过。
“精卫!”李寅寅大叫一声。
那只鸟闻声低头,收拢翅膀飞落而下,她放下树枝,歪过头打量着李寅寅:“你是谁呀?”
“我是白虎星君,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跟我气场相似,不过是红红的,特吉庆。”
精卫点点头:“你是说朱雀星君?有呀。”
“你居然认识她?”
“她自己跟我父王说的,我听见啦。”
精卫的父王,炎帝,南方之神。
朱雀一向擅长与南方诸神打交道,连两代南海海神都能搞定,跟炎帝有业务往来也很合理。
南海啊……李寅寅望着无边大海,南海那么大,炎帝住哪儿啊?黄岩岛?仁爱礁?不会是曾母暗沙吧……那可太远了。
远也得去啊,不行就坐飞机先去马来西亚,从那边过去比较近,李寅寅问道:“她什么时候见到炎帝陛下的?炎帝陛下在哪呢?”
“昨天早上在沈家门。”
“啊?”李寅寅十分惊讶,沈家门,不就隔壁的舟山吗?
“南方天帝为什么会在东海?”
精卫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这里是南海呀,你可曾听说过东海观音?”
从地理上看,确实是东海。
从天庭与西方极乐净土谈判的结果来说,这里算南海在东海的一个特别区域,跟飞地差不多。
当时划地的时候,李寅寅正在人间率兵西征,忙着杀杀钉,根本不知道这事。
她一直以为南海观音的意思是观音编制在南海,只是实际居住地在东海,就跟拿着身份证,长期在海外工作的人一样。
在舟山就方便了,她打听到炎帝下榻之所,便找了过去。
炎帝是一个看起来特别憨厚的老头,长相有几分像“XX滞销,帮帮我们”的那个经典老头头像。
他是三皇之中最不“皇”的一位,燧人氏、伏羲氏自从天道那里获取正位之后,就高居天庭,不再管人间的事。
只有炎帝神农氏,还在人间遛跶,总有他操不完的心,这几年,他化形为人,在农科院里带着研究院一起琢磨怎么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种粮食。
这次他来舟山是开人类的会议,研究海水种粮食。
所以,住的就是会议中心招待所,以他的身份来说,有点简陋。
“拜见帝君。”李寅寅向炎帝行礼。
炎帝见着她挺高兴:“在人间都不必行这些礼了,前天看到朱雀,说起天界的事,没想到你也在人间。”
听到“朱雀”二字,李寅寅马上问:“您看到朱雀了?您是怎么认出她的?”
“这有什么认不出来的?我这不也认出你了吗?”炎帝呵呵笑道,“我以前教中原的庄稼人种地,首先就得看历法,历法就是从星宿而来,我天天跟你们打交道,你们身上的气我最熟悉不过。”
李寅寅追问:“朱雀去哪了?”
“不知道……她好像说就算身在人间,也要守一方太平之类的,就是开务虚会议的时候经常说的那些话,我没仔细听。”
总之,就是光嘉苏又跑了。
而且,除了李寅寅之外,其他见过光嘉苏的神仙,都认定她就是朱雀。
如果不是在钟馗那里看过星宿生死簿,她就信了。
任丹丹是十年前死的,光嘉苏都二十岁了,她怎么可能是朱雀转世?
想到在岛上那些法阵,又是引龙摄魂,又是用猴骨聚精,还有猫骨传递……看着就不像正经神仙的做法,太贪婪了。
“贪婪”,世人提到这两个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饕餮。
李寅寅暗想,她会不会与饕餮有关?
如今饕餮的美食城已经立项定址,计划利用原来就有的一座楼,对内部改造之后,就可以正式对外营业。
兜兜转转,还得去找饕餮。
李寅寅谢过炎帝,正要走,又被炎帝叫住了:“四极星君不在天,日月星辰依旧按照轨道运行。人间与天界分开百年,也按道德与法理过着自己的生活。星君不必总挂怀于此事,也许,分开,本就是天道的安排。”
“帝君说得有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说产生了什么实际影响,才值得去追问的。好奇心,本就是宇宙生命能够不断进取的根源,没有好奇心的恐龙,在地球上待了一亿年,还是恐龙,并没有变成如人类一般的智慧生物。”
炎帝摇摇头:“好奇心,也许会带你带来麻烦。”
李寅寅笑道:“现在这些发达的科技,哪个不是好奇与尝试的产物。如果不是您当初以凡人之躯遍尝百草,并且记录下来,现在说不定还在靠跳大神和随机嚼草根子治病呢。”
“罢了,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李寅寅自信扬眉一笑:“您放心,不管是什么后果,我自己作死自己担着,绝不会牵连别人。”
虽然天庭联系不上,确实不影响什么。
但是李寅寅弄不明白原因,就是全身不舒服,就算是死,她也得睁着眼睛,看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白虎的勇悍在天庭数第一,就连武曲星君都自叹不如,炎帝知道自己劝不了她,便也不再多话。
回到宠物店,李寅寅看到苏灵衣还躺在床上,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但是气息依旧微弱,脸色苍白,就连拿手机都拿不动。
“怎么会弄成这样?”李寅寅抚着他的额头,额头冰冷,不似活物。
坐在旁边写作业的孟清华手里转着笔:“你还说呢,不是你让他去异界打听消息的么?一次还不够,去了两次。他居然没有被打回原形,已经是奇迹了。”
“去异界,对他消耗那么大吗?”三千世界的星空是一样的,李寅寅可以自由穿梭毫无压力,也从没有关心过别人是不是可以像她一样自由往来。
苏灵主主动提出去异界打听消息,她便以为他与自己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去楼下买个包子一样,毫无压力。
孟清华斜了苏灵衣一眼:“他不是天生的灵物,如果不是被纯狐族收养,得了大祭司的一点灵气,他根本就不可能去异界,就像人要是没有附带装备,进水里最多撑几分钟,然后就会被淹死一样。”
“你怎么不跟我说的!”李寅寅想起自己第二次跟苏灵衣提问的时候,苏灵衣似乎确实反应比较大,问她为什么不一次问完。
当时,她只以为他是懒,不想再跑一趟。
没想到,他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苏灵衣看着她,嘴角努力扬起,气息微弱:“我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对你一定非常重要。”
“重要是很重要,但是还没有重要到拿命去换。”李寅寅叹了口气。
“是吗……我以为你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不能不从……下次,我一定注意……你告诉我……哪项是一定要不折不扣执行的,哪一项是可以偷奸耍滑的……”
说着说着,苏灵衣就闭上了眼睛,李寅寅惊恐地去摸他的心跳,十分微弱,但还在跳。
孟清华听见动静,转头望了一眼:“没事,就是损耗太过,得慢慢养着。”
“要养多久?”
“你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如果能拿到其他大妖的内丹,明天就好。五十年后正好有一次帝流浆,赶上了是五十年,赶不上是一百年。”
李寅寅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重复:“内丹是吧……”
孟清华连人带椅子向后挪了一点:“我没内丹。”
李寅寅给他一个白眼:“我知道。”
“欢迎广昂~临”前台响起鹦鹉的迎客声。
冯墨和薛姗都不在,李寅寅过去接待。
来人是个年轻女性,全身上下透着班味,她看见李寅寅急急开口:“你好,我想要五种颜色的金鱼,下周一送到宁大。”
“哪五种?”
她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白的、绿的、黑的、红的,还有黄的。每样一百条。”
“金木水火土?五行色?”李寅寅问道。
她睁大眼睛:“哎呀,老板,你懂啊!!”
“嗯,了解一些,你要买这些金鱼,是祈福挡煞用的吧。”
“对对对!”听见李寅寅一下说中,她很高兴:“你懂就好了!我买了几次,老板不是给我红带绿,就是给我黑带白,还跟我说有点杂色不要紧、反正都是观赏鱼,好看就行了。真烦死了,这年头,花钱都买不到满意的,要是再买不到,我也不用干了。”
李寅寅:“不是你要买?”
“我哪有那么大的地方养五百条金鱼……是我老板要,你有没有呀?”
李寅寅给她看了几张照片:“你看这几种颜色行吗?”
五种颜色的观赏鱼,颜色纯正,不带一点杂色。
来人非常满意:“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还有一点问题,这五种鱼对温度的要求比较高,如果露天养是肯定不行的,这五百条金鱼……您老板是打算养在哪里的?放养在水塘里肯定不行哦。”
“没问题!我回去跟老板说!还有,能不能委托你每天帮忙喂食,照顾,万一死了,就马上补上,我们照价付钱。”
只要钱到位,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寅寅一口答应。
来人打了个电话,对面的老板非常大气,开口就说一客不烦二主,不如连鱼带鱼缸一起在同一家买了。
能装得下五百条鱼的鱼缸,如同一整面玻璃墙,李寅寅起先还担心没地方放,来人带着她去宁大的一栋新楼里:“这栋楼,就是我们老板捐给宁大的,一楼大厅很空,应该可以放得下。”
这栋新楼的侧面挂着三个鎏金大字——祥龙楼。
李寅寅眉毛微动:“你是祥龙公司的?你们老板是龙兴伍?”
“对啊,你认识我们老板?”
李寅寅笑笑:“听说过。”
“我们老板挺大方的,只要你的东西好,我们以后肯定长期合作,绝对不会拖欠你的货款。”
“那太好了。”
除了鱼缸,缸里怎么能少得了加热器用来恒温、怎么少得了过滤器保持水质、怎么少了得水质检测工具,还有水草、底砂、灯……
李寅寅这一套下来,五百条鱼才卖了几千块,鱼缸卖了十万块。
她报这价是等老板给她来个拦腰砍,没想到,老板,他大气啊!一毛钱都没争,甚至都没有要求她送鱼食!
鱼缸先安装好,水温水质全部检测正常,并放入少量金鱼测试,没有问题。
周一,李寅寅和冯墨带着五百条鱼到祥龙楼。
祥龙公司公关部的人已经在了,今天是祥龙楼正式启用仪式,其中一个步骤是老板龙兴伍亲自往水缸里放入金鱼。
当然不能让老板拿着勺一条一条往水里放,他们有一个装置,老板按下按钮,打开连通的水槽,鱼就自己跳下去了。
全程李寅寅得在,关注着金鱼的身体健康,要保证每条鱼在进入水槽前,都是活蹦乱跳的。
这么大好的日子,要是顺着水槽掉下来一条死鱼,那可太不吉利了。
当然,这也是另外加钱的,本来冯墨说自己可以在这盯着,让李寅寅回店里,李寅寅让他先回去了。
上午八点四十,来了几辆豪车,龙兴伍从车上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不仅有龙兴武,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
李寅寅听见别人喊他:“龙老。”
听见龙兴伍喊他爸爸。
从车上还下来一个女人,她穿着优雅长裙,梳着长卷发,戴着一套珍珠首饰,胳膊上挂着一只白色的限量款皮包。
她挽着龙老的胳膊,全程负责微笑,如同大佬身边的美丽花瓶。
天真,美丽,无害。
李寅寅看着她温婉的模样,脑中浮现出她在大殿前,双手合什,嘴唇翕动,不住向观音菩萨祈求老公早死的场景。
“啧,这妹子,傻呀,傍错大款了呀……哪有不傍李世民,去傍李渊的。”李寅寅摇头。
第50章 合作?代价是什么……
隆重的仪式开始,校领导讲话,感谢了祥龙集团对教育事业的大力支持,然后是龙兴伍上来讲话,他捐这楼,是因为他爸对教育事业的认同。再然后是龙老上来,他的话最多,从解放前说起,他是怎么因为刚好认识那么几个字,于是得了机缘,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龙老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在台下听得极其认真,听到龙老与前妻鹣鲽情深、恩深义重的时候,大大的眼睛湿润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悬在眼眶旁,挂了许久才掉下来,直接从眼眶落地,没有划过她的脸颊。
粉底高光腮红稳定发挥,保护着她的绝世容光。
记者的镜头精准地抓住这一幕,对着她的脸,给了大特写。
李寅寅从一旁的记者口中得知她叫Elizabeth周,她上网搜了一下真名,通过企业查询找到祥龙集团下面有一个关联企业叫蓝天娱乐,法人代表是周金凤,应该就是她了。
也顺便查了一下龙兴伍他爸的故事,龙兴伍今年三十二岁,而这个龙老八十多。
龙家的事不是秘密,随便一搜就知道在龙兴伍之前,龙老跟八个妻子,一共生了十几个,全都没活下来,最后这个龙兴伍是他跟第九任妻子生的。
如果死的全是女儿,还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重男轻女,对亲骨肉下了毒手,但那十几个孩子有男有女。
前八个女人都变成前妻,也不是被他抛弃,而是病死、意外、发疯、跟小白脸跑了……总之,他才是那个无辜可怜的男人。
二十多年的天涯八卦遗址里面还有神叨叨的高人分析他那几个老婆是不是被他害死的,不过没有实据,都是瞎猜。
也有说他有真龙命格,只有凤凰命格的女子才能配,否则,就会被克死。
这个周金凤跟他登记结婚已经有一年多了,目前看,人挺正常,没有什么得病的迹象。
李寅寅问一旁的学校行政人员:“这楼以后是做什么用的?”
“教室,还有实验室,有两层楼都是给生命科学学院的,连试验器材和试剂都捐,真大方。”
李寅寅知道试剂的价格,连连点头:“确实……有钱真好。”
最无聊的领导逼逼环节结束,随着龙兴伍按下按钮,五百尾色彩缤纷的金鱼顺着透明的管道滑进玻璃箱中,每一条都精神饱满,下了水就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这些鲜活的生命,瞬间给大厅带来活力,校长又说了几句感谢和祝愿的话,启用仪式就到这里结束了。
领导带着嘉宾们参观校园、听校史,然后去吃饭。
李寅寅还不能走,她要留下来观察金鱼们的情况,刚换新环境,鱼群容易应激,可能会有跳出鱼缸等等情况,需要有专业养护人员盯着,该调节温度的调温度,该换灯光的换灯光,实在不行了,还能赶紧换鱼。
……以上,是她跟公司采购说的。
这样就可以——加钱!
出于宣传需要,记者们也没走,在实验室找机位,等着拍。
学校已经为新大楼安排好了实验课。
这样记者们就可以拍一些学生们在新实验室里如何上课、学习的镜头,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报道。
没一会儿,来上课的学生就三三两两的到了。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好奇的在一楼大厅看金鱼,毕竟除了水族馆或者水族馆主题的酒店餐厅,哪能见着用玻璃缸做墙的场面。
“那个绿的真漂亮!”
“白的也好看!”
有一个同学,平时大概喜欢看灵异故事,脱口而出:“哎,金鱼不是挡煞的吗?放这么多在门口,是有什么说法?”
另一个同学跟着说:“是啊,哎,我听说咱们学校以前是日本鬼子埋人的万人坑呢。”
一个一身正气的女生白了他们一眼:“胡扯,你们来报到的时候没看过校史啊?我们学校是1902年就有的,哪来的日本鬼子?谁在学校里挖万人坑?”
“你才没看校史,1902年建的又不是这里,我们这边是1952年建的,以前是徐氏家族的祖坟,就是徐达家的,从学校里挖出过好多古墓呢。”
“那也不是日本鬼子的万人坑啊!说起来是风水宝地呢。”
“埋死人的风水宝地,关活人什么事。”
“我就姓徐呀~”
“呵,那你要是这门挂科,会被祖宗吊起来打不?”
……
李寅寅见他们吵得厉害,随口说了句:“说挡煞也没错啊,考试不及格是煞,受伤也是煞,没钱吃饭也是煞,这面水墙能替你们挡住这些不好的事,有什么不好的呢。”
“真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搞封建迷信还要问为什么,你们真烦。
李寅寅继续往下编:“因为这五百条鱼之中,有一条是特别的变异品种,非常稀有,万里挑一,号称鱼王,特别贵。”
学生们顿时忘记了争吵,凑到玻璃墙边张望:“哪呢?哪呢?”
“要是指出来,不就被捞走了吗?放在这里,福泽众生,雨露均沾。”
现代年轻人,唯物的时候是真唯物,迷信的时候是真迷信,此话一出,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于是都对着水墙拜了拜。
上课以后,李寅寅觉得自己提供的加钱服务足够到位了,便走出实验楼,打算拿着校方给的访客餐券去食堂见识一下传说中手抖的打饭阿姨。
正遇上校领导与龙家人从办公大楼里出来,还有几个记者对着不停的拍,李寅寅停下脚步听了听,原来是龙兴伍又承诺赞助今年学校的迎新春晚会。
校领导热情邀请龙家人共进午餐,龙兴伍婉拒:“我要回公司开会。”
龙老也打着哈哈:“好意心领了,我年纪大了,得回去睡午觉。”
挽留未果,校领导也只得做罢。
一行人与李寅寅擦肩而过,龙兴伍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早上我看到你在照管金鱼,那些鱼是你们公司提供的?”
“小本生意,不是公司。”李寅寅笑道。
龙兴伍打量着她:“你是老板?”
“对,我姓李,李寅寅。”
“哦,李老板,很漂亮的鱼,我们公司正好要重新装修,我想也加装这样的水墙,能不能请你也到我们公司看看,报个价。”
有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以及,她也想知道饕餮在搞什么鬼,便一口答应了:“好呀好呀。”
“那就今天吧,李老板还没吃饭吧,不如由我做东,一起吃个便饭,吃完了正好一起去公司。”
这么着急?
按饕餮的名声来说,李寅寅几乎疑心他是打算把自己当午餐食材了。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李寅寅痛快答应,龙兴伍诚邀她上了自己的车。
龙老和周金凤的车是第二辆,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车上坐着的两个人在亲切聊天,周金凤笑问龙老:“兴伍以前认得这个李老板吗?”
龙老笑眯眯地回答:“呵呵呵,他都这么大了,他的事怎么会都跟我说。”
周金凤心里警铃大作,龙兴伍身上绯闻不断,但是从来没有正式娶过谁进门。
外界传闻他是GAY,还有传闻他其实是天阉,以及传闻他其实是个双性人。
总之,就是他不可能结婚生子。
她才会拼尽全力托关系,走门路,报了名媛培训班和天王嫂培训班,终于找机会挤到了龙老的身边。
虽然祥龙集团的所有股份都在龙兴伍名下,跟龙老没关系。
但是,她是龙兴伍名义上的妈,龙兴伍有对她赡养的义务。
她有信心比龙兴伍活得久,到时候,祥龙集团,不就都是她的了么。
不仅是肉眼可见的财产,还有祥龙集团的无形资产,有祥龙集团做靠山,谁敢不给蓝天娱乐公司面子,就连参加选秀和综艺,她旗下的艺人都能多得到一些镜头,后期剪辑师也会懂事很多,知道什么能剪进去,什么要删去。
什么代言、封面、晚会……更是一个不少,偶尔去大导演的电影里客串一下,坐那露个脸,就有几百万的出场费送上来。
钱还在其次,重点是权。
虽然她要在这个九旬老人面前陪笑伺候,可是回公司,有的是十七八的年轻小帅哥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她,求她青眼一顾。
在公司里,她说一不二,所有人听她说话,都得微笑点头,哪怕她说错了,他们也得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委婉提醒,根本不敢有任何犯颜直谏的胆量。
每天她看着那些申请、汇报,感觉美妙极了,如同古代皇帝批奏折一般的舒爽。
她对外说过:“责任太多,太累,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想做个什么都不管的后宅小女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好呀。”
但那是说给傻妞们听的,尝过权力的甜美,根本舍不得放手。
她自信龙家父子都是直男,不会冒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跟自己抢班夺权,但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第二个有野心的女人上位,把自己挤下去。
现在,她有这种危机感了。
以前龙兴伍的绯闻对象都是像她一样柔美、温婉,说话的时候舌头顶着上颚,显得娇俏可人,还能发出上颚共鸣气泡音。
但是周金凤知道,那些真的就是狗仔队瞎编的,龙兴伍一直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他对她们全都很客气,言谈举止都很有绅士风度。
也难怪狗仔会误会,他确实很暖,但……中央空调,对谁都一样,合作完了就结束。
但是周金凤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兴伍会这样主动拉住一个供应商,邀她共进午餐,邀她去公司。
正常的作法是找到之前与李寅寅对接的采购人员,让采购人员跟李寅寅谈。
这个叫李寅寅的女人跟以前的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五官英气十足,稍微化妆一下去扮男人都可以。
动作也不够妩媚娇软,早上周金凤亲眼看见李寅寅搬起一箱鱼的时候,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还大步流星往前走。
别说是女人了,只怕那些常年坐办公室的男人都打不过她。
也许,龙兴伍就好这一口?
娇滴滴的女人无法让他产生征服欲,就喜欢找野马?
如果他们在一起了,龙兴伍会不会也给她一家公司,或者……把集团内的重要职位给她?
周金凤心里越来越不安,她自我安慰:一个开小宠物店的女人,说不定就是开着玩玩,胸无大志,祥龙集团这么大公司的部门经理都在风口浪尖,她肯定不习惯……最多也就是拿点钱。
后车的周金凤心情起伏,前车的李寅寅和龙兴伍在彼此试探。
两人唯一有过交集的地方,就是在江水里找出的那半具女尸。
李寅寅是发现人,女尸挂在祥龙公司的箱子上。
龙兴伍主动提起:“上次的新闻里好像有你。”
“对,是我,真巧,当时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跟龙董事长合作。”
“当时你看起来很镇定,一般人都吓傻了。”
李寅寅:“其实就是吓傻了。”
“李老板这店开多久了?”
“几个月,新手,以后还请龙董事长多多帮衬。”
“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兵?我看你走路和行动,都像受过军训一样。”
“哈哈,上大学的时候不都有军训嘛,我们学校还有个仪仗队,我跟着凑热闹。”
“这么有意思,是哪家大学?”
听起来似乎是顺理成章问下来的,但是李寅寅根本就没上过大学,如果她说自己是某大学,万一正好撞到热爱投资教育事业的龙兴伍熟知的大学,那还得再继续想办法编一套说辞。
饕餮大概是认出她不是凡人,但不能确定她是什么人,所以才会在这努力试探,想知道她是走了转世投胎流程,失了法力的仙人,还是以仙人之体,拥有法力在人间流浪的仙人。
如果双方想要保持和平,那么,李寅寅的正确做法是亮出自己的实力,让饕餮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就如同大国与大国不会轻易互殴,阅兵和演习就是亮实力的手段。
能亮出来的摆在这,没亮出来的,自己想象。
想藏着掖着玩扮猪吃虎那套没什么意义,除非抱着想弄死对方的心思,企图搞偷袭。
恰巧李寅寅,现在就抱着这样的心思。
不管别的事是不是饕餮搞出来的,精舍里的怨气是被饕餮带走的,李寅寅不相信他能拿着那么多的怨气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李寅寅从未与饕餮交过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龙生的,万一是烛龙或是应龙之子,只怕实力不在她之下。
所以,她决定隐藏实力,想来饕餮也不敢轻易对她出手。
李寅寅故意摆出无奈苦笑的表情:“不提了,给母校丢人。我的同学不是进中科院,就是拿大奖,至少也是进国家重点工程,我呢……开个宠物店,还不如人家北大卖猪肉的那位,人家公司都上市了。哎,毕业的时候,我还跟同学们一起喊过‘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傲’,结果,哎,丢人丢人,不提了。”
见她这么说,龙兴伍也不好再追问,安慰道:“宠物行业是一个很好的赛道,将来你一定能做大做强。”
“谢谢,说不定我的第一桶金就要靠龙董给我了,多多介绍朋友给我呀。对了,今天还有同学问我金龙是不是用来挡煞的,龙董生意做这么大,有没有请高人指点过呀?”
不管他有没有请过,李寅寅都可以说自己懂风水,可以帮他摆风水阵。
到时候在他办公室和家里动点手脚就简单多了。
龙兴伍笑着摇头:“做生意,第一靠选对行业,民以食为天,我做餐饮的,怎么都不会被淘汰。第二靠国家给的政策好,有补贴有帮扶,第三靠手里有绝活,让顾客来了还想来。第四靠良心,这样才能留住老客,引来新客……”
李寅寅是想勾着他聊聊玄学,结果他这一脚油门拐去聊这种大路货的生意经。
后面龙兴伍还跟她聊起税务减免、小额商户、消防审核之类的事情,正好也在李寅寅应该关心的领域之内。
要是李寅寅再往玄学上扯,就显得太过刻意,也只能继续跟他往下聊。
不多时,车子停下了,车前是一道铁门,铁门两侧杂草丛生,门旁边挂着字迹斑驳的木牌,依稀写的是“国营XX部第XX4X厂”。
看起来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像兰若寺。
在怎么看都不应该有人待着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他从里面把门上大锁打开。
铁门被拉开,车队继续往里走。
又开了五分钟,车在一幢建筑物前面停下了。
这建筑物巨大,像个仓库,起码有五层楼那么高,外观极其破败,从红砖上遗留的口号看,这仓库起码是七十年代建的,XX大革命好,
上面还刷着劳动促生产,计划生育促发展之类的八十年代的口号。
司机下车,为龙兴伍拉开车门,李寅寅自己打开车门下车,打量着仓库。
只见仓库的大门洞开,望进去,是一排箱子。
现在看起来不像兰若寺,像杀人分尸的地方,李寅寅现在越发觉得龙兴伍是想把她当午饭吃了。
虽然后车上坐着的是人类,但是谁知道龙老和周金凤是不是变态呢。
菜人古已有之,那不是易子而食,而是有钱人家吃腻了山珍海味,又不能去新大陆发掘新食材,就买人肉吃了尝鲜。
李寅寅都已经在猜想,饕餮会怎么安排自己:饕餮吃灵魂,这几个人类吃肉……饕餮说不定也要吃几块肉溜溜缝,反正它也不是什么讲究的正神。
正想着,里面有一个男人迎出来:“龙董,里面请!都是今天刚运到的新鲜食材!您说的库克群岛珍宝贝也有!”
“好,我就知道,陈经理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陈经理前方引路,绕过那一排木箱,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大草坪上种着精心修剪过的灌木,还有不同颜色花卉组成祥云图案。
草坪后面的房子里面堪称金碧辉煌,还有人为搭出的小桥流水、假山花园。
“你觉得怎么样?”龙兴伍冷不丁地问李寅寅。
“真是别有洞天,在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李寅寅由衷赞叹,“这也是你们公司旗下的产业?看起来不像是对外营业的。”
龙兴伍笑笑:“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这有什么猜不中的,外面连个牌子都没有,还上着锁,正经人谁跑这里来吃饭,来分尸还差不多……哦,正经人也不分尸。
这种饭店是为谁开的,李寅寅也能猜出几分。
有些食材见不得人,比如酱爆熊猫,清蒸朱鹮。
有些客人见不得人,虽然他们不吃国一国二,但也不能被人看见吃罕有的华贵之物,比如广电都不允许他们当反派的那些。
有些客人不能被人看见坐在一起聊天,比如陈胜吴广……他们在一起,下半句就是“乃谋曰”,必然要出点是非。
这种地方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李寅寅能做到不该问的不问,只谈谈花草、布局,顺便还推销了她的生意:“要是周围再养点小动物,水里养些锦鲤,就更有活气了。”
“说得有理,陈经理,记下来,评估一下需求。”
四人在包间内坐下,龙兴伍问了李寅寅一句有没有忌口,得到否定回答之后,便挥手对陈经理说:“上菜吧。”
一道一道的菜如流水一般端上来,有些是罕见食材,有些食材不罕见,但是工序极其繁复,吃的是人工。
周金凤偷偷观察李寅寅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就好像面前摆着的不是一桌上万的菜,而是十二块钱的猪脚饭。
根据周金凤多年的心得,李寅寅如此平静,可能是她真的宠辱不惊,也可能是她不认识。
一个开小宠物店的老板,穿得这么普通,还要自己亲自搬东西干活……
周金凤确信,李寅寅是不识货。
吃到最后上茶,周金凤故意嘻笑着说:“这是武夷山大红袍,从明朝的六株母株上采下来的,三十年前一克就卖二十多万,现在普通人根本喝不到,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龙董,不知道公司稽查会不会算我受贿呀~”
李寅寅认真问道:“多少钱算受贿?”
周金凤:“五千块以内就是了呢。”
李寅寅看了一眼茶汤:“这样啊,肯定不算,放心喝吧。”
周金凤笑起来:“看来,我被人骗了呢,不过李老板怎么认得这是假的?”
李寅寅笑得比她还灿烂:“都说有钱人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读书,我立志给富豪做供应商,要是连他们吃什么我都不知道,还怎么做生意。”
这么说也没错,嗐,就是为了更好的当牛做马嘛。
周金凤顿时释怀了。
饭后,周金凤陪龙老回家睡纯洁的素觉,李寅寅和龙兴伍去祥龙集团。
刚进大楼,李寅寅就看见龙兴伍的助理在门口候着,三人在公司里从上到下走了一圈,龙兴伍指了几个地方,说打算在这些地方布置风水鱼缸,让助理马上核实是否具有摆放可行性。
在等待助理出结果的时候,龙兴伍请李寅寅到自己办公室来坐坐。
接待秘书端上饮料之后,就退出去了,还顺手关上门。
龙兴伍开口:“这里隔音很好。”
李寅寅眉毛微扬,所以呢,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龙兴伍继续说:“我看不出来的妖魔鬼怪不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李寅寅脑中念头飞快闪动,从尾火虎连窫窳都搞不定的废物样,妖管局更不可能招惹饕餮。
他们应该没见过。
李寅寅理直气壮:“我是青龙七宿的尾火虎!”
“青龙……”龙兴伍重复了一遍,接着笑笑:“前几天有一个自称朱雀的找我合作,我却闻不出她的味道。你身上也没有青龙味。”
他的眼睛盯着李寅寅:“你们二十八宿这么快就要各立山头了吗?也许,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帮我什么?”
“帮你拿到青龙的神格,成为东极正神。”
龙兴伍说这些的时候,非常认真,完全不像发癔症。
李寅寅笑笑:“神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拿到。”
“自然是有办法的,这是那个朱雀让我帮忙的条件,她把方法告诉了我,只要如法炮制,你也可以。你有没有兴趣?”
李寅寅摸摸鼻子:“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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