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心实意而言,温把酒这人很有迷惑性,幼脸月牙眼,笑起来还有隐隐的小虎牙,说什么鬼话都自带真诚buff,一分真能说成七分,三分真能说成十分,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信了她的邪。
从理智上来讲,沈肆是不大相信有人能这么倒霉,高一不过一年时间结果三个同桌都出问题的,尤其是最后一个,被她捅了?
这算什么玩意?你自己不倒霉出个血光之灾就别怪我对你下手了?
但从情感上来说,温把酒这面上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突然倒地猝死的担忧神情竟然一点都做不得假,尤其是他也觉得自己每天的睡眠实在太少了点。
离谱,就你妈的离谱。
沈肆本来就没睡好的脑袋此刻更是头疼欲裂,一直到下课前他都没再和温把酒说话,他怕这姑娘下次再张嘴就要给他吹上唢呐了。
温把酒也非常自觉,朱时的两节物理课连着下面的两节数学课她都非常乖巧,上课规规矩矩,下课走动也是轻言轻语,生怕因为她的吵闹打扰到睡美人的睡眠,从而导致沈肆向猝死的距离又靠近一步。
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温把酒二话不说便往教室外冲。
高宽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在外面不过稍微刷了会儿手机,眼一抬,温把酒人就没影了,再一转身,好家伙,人已经下到一楼了。
“靠!温把酒你等等我!”
等是不可能等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只有一路冲到家里才能勉强拥有安全感。
温把酒体育课都没这么卖命跑过,一直一口气冲到校门口她才停下冲刺的脚步,大口喘气。
“你是有什么大病吗?跑这么快,都不,都不等等我。”
高宽紧赶慢赶总算是跟上了,靠在温把酒旁边,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喘气,缓了好一阵才算好。
“我也不想,主要是身不由己。”温把酒踮起脚尖朝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别看了快走吧,月姨还在等我们吃饭呢。”高宽看到她这幅怕死的德性就猜到了,臭着脸帮她拎包,“肯定是你这破嘴又在班上说了什么了吧,这次又骂了谁?”
“说人睡得太少会猝死算骂人吗?”
高宽“哇”了一声,感叹道,“你骂人的技术现在已经这么高超了?”
温把酒一脸无奈地望着高宽,她就知道高宽这张破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宽宽,答应我,这话以后不要说了,我不爱听。”
-
许是被气困了,沈肆在后面的两节课上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直到中午放学徐举案来喊他时才迷迷糊糊醒来。
“肆哥,不是我想吵你,我怕不吃饭你下午胃受不了。”
徐举案和沈肆是发小,清楚沈肆睡觉的困难,要不是怕沈肆再睡下去把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胃饿伤了也不会去叫他。
沈肆半眯着眼抬起头,缓了一阵子才说,“走吧,去吃饭。”
这个点学校食堂都是人,沈肆这人有点臭毛病,最不喜欢人多还吵的地方,学校食堂人多还吵,地上还总是有一股黏腻感,他向来是敬而远之,徐举案也知道沈肆这人身上金贵的毛病,早就在课上订了学校外一家还算干净的中餐厅,连包间都订了。
出了校门走在路上,沈肆脑子还是有些昏沉,徐举案倒是精神,一直叭叭叭,和个喇叭精似的,从“原来附中树林里的猫不见了”到“今天教室走廊外的那颗树上有鸟生了蛋”,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能说的。
“啊对了肆哥,你今天早上咋就被罚站了啊?”
徐举案聊日出聊日落聊月升聊星星闪烁,终于聊到了今天最想要聊的话题,他暗自握拳给自己点了个赞,就这种无形中的引出话题,他肆哥一定发现不了。
沈肆脚步一顿,分出个眼神瞥了眼徐举案,就看到他这傻逼发小正搓着手望着他。
就算闭上了嘴,想要听八卦的心思也能从眼睛里冒出来。
沈肆算是服了徐举案这脑子了,他岔开话题,“你情人节怎么没带女朋友出去吃饭?”
“嗐,这不是因为新谈的这个不是本校的嘛。”谈到女朋友徐举案的耳朵隐隐红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肆哥,能不能让我拍张你的照片?”
“干嘛?”沈肆问。
徐举案不自在地抓了抓脑袋,“就是我还挺喜欢我现在网恋的女朋友的,但是肆哥你也知道我长得虽然帅气但是还是没你好看,所以我就想用肆哥你的照片先糊弄一下。”
怕沈肆不答应,徐举案立马补充道,“不拍脸,就拍个手部特写!就那种小姑娘经常暗戳戳晒美甲的那种,抓着个奶茶拍。”
沈肆:……
“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
跑了半个学校,温把酒和高宽两个人一到奶茶店就自觉地先倒了柚子水喝。
奶茶店里还有客人,田沁月分神看了他们眼,一边调制奶茶一边问,“怎么回事呀,今天温温和宽宽怎么都气喘吁吁的啊?”
“月姨,那当然是因为温温这——”
高宽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就要告状,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把酒在底下踩了一脚,疼地要骂脏话又不得不顾忌长辈在面前,只能生生咽下。
“不是的妈,我就是饿了,就想要跑快点回来吃饭。”温把酒神色淡定地岔开话题,“妈我来帮你吧,您先歇会儿。”
“不用了,不是饿了吗?你们去里间吃饭吧,今天做了宽宽爱吃的酸菜鱼哦。”田沁月女士微笑着拒绝。
知女莫若母,田沁月女士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只看这俩小孩的表情就差不离猜到了。
她性子温婉,从来也不严格要求温把酒什么,从小到大基本上一切都是随她野蛮生长,只有偶尔在一些重要的大事上才开口说过温把酒几句。
高宽早就饿了,一听到有酸菜鱼,忍不住就“哇”出声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温把酒一边穿工作服一边嘲笑高宽,“你先去吃,吃完了过来帮忙。”
“行,谢谢大哥!”
高宽一旦得了便宜或者犯错了就喜欢喊温把酒“爸爸”或者“大哥”,他也不含糊,洗完手就冲到里间吃饭了。
现在是中午放学时间,来买奶茶的学生多,又是情人节,还有不少小情侣。只有田沁月女士和涛涛两个人其实有些忙不过来,尤其涛涛还是个智障人士。只要得空,温把酒和高宽两个人基本都会来奶茶店帮忙。
温把酒穿上工作服负责收银,来买奶茶的女孩子多,有不少人都认识温把酒。
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马尾辫女孩就认出了温把酒,“姐姐你是不是温把酒学姐呀?”
“是啊。”温把酒一旦工作起来,态度就十二万分的好,“学妹想要喝什么?如果不知道的话可以试试我们家的招牌芝芝杨枝甘露哦。”
“我都可以呀。那就点招牌吧!”马尾辫的小姑娘很爽快地付钱,点完后她又问,“学姐,我听同学说点你们家奶茶可以免费问一道题目是吗?”
“是的。但是要你自己把题目抄到空白纸上,再贴到那边的墙上,第二天来拿答案。”温把酒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已经挂了不少的小纸条,都是点了奶茶写的问题。
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多,“温温的茶”用的鲜奶和新鲜水果成本高,自然定价也比其他奶茶店高,很多学生都舍不得消费,温把酒想出这个办法也是为了增加奶茶店的收入,总归来问的这些题目都不算什么难题,而且基本上问的都是理科题目,温把酒理科强,写起来也不费时间。
“不是的,我不是问作业的。”马尾辫的小姑娘摇摇头,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问,“我是想要问学姐,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温把酒正在帮忙打包上一杯奶茶,闻言脸上笑容一瞬间凝滞。
她顺着小姑娘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涛涛。
涛涛在料理台上切水果,一板一眼的,很是认真。温把酒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这些话,又或者是听到了装作没听到。
这个马尾辫小姑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初中的男生,小男生贴在小姑娘耳边说悄悄话,温把酒耳朵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说这家店里的那个男的是个智障吧!你们还不信!”
扎马尾辫的小姑娘点点头,又趴到小男生耳边嘀嘀咕咕,“信啦信啦!但是你不是说这家店还有个小哑巴的呢?就是会手语的那个。”
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是觉得她脾气很好?
温把酒单手绕在身后解开工作服的系带,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扯开,就感到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细腻,温柔。
“小姑娘要冰的还是常温的呀?”田沁月女士从后面探出身,微笑询问。
“要常温的。”马尾辫小姑娘回答道。
田沁月女士得到回答后便离开了收银台,温把酒解开的工作服系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重新系上了。
是她冲动了,初中生小孩问一问很正常,只要没有过分的言行,都能接受。
温把酒扬起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冲着马尾辫小姑娘解释道,“不是哦,人的智商都有三六九等之分,那个哥哥只是一不小心就稍微低了一点,但是和大多数人还是一样的。”
“但是——”
“没有但是哦。”
马尾辫小姑娘明显还要再说什么,但温把酒压根没给她机会。她月牙眼弯弯,“啪”地一下便将那杯做好的芝芝杨枝甘露放在她面前。
“学妹我在初中部的表彰名单里从来没看过你,那说明你从来没进过年级前十,那我这种常年第一名的是不是也有理由说你脑子有问题?”
她歪着头,单指点了点额角,姿态散漫,眼中却隐隐带着点傲慢。
抽出一根吸管,和奶茶放在一块,温把酒笑容甜美地道,“欢迎下次光临哦。”
马尾辫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软硬兼施的阵势,她嘴巴嗫嚅了两下没开口,倒是一旁初中的小男生,挺起胸脯逞英雄,手指得高高的,气急败坏地大喊。
“你放屁!那个男的就是个智障!”
温把酒眼睛半眯起,她已经快要忍受不了这头初中的猪了。
就在温把酒准备再次解开工作服系带的这档口,人群的后排忽然有个带鸭舌帽的人伸出了手,双手成掌,“啪”地一声便握住初中小男生的手,他的力道很大,能清晰地听到初中男生伸出的那根食指被迫回缩的骨节碰撞声。
——是沈肆。
“小孩,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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