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降谕,万仙恭聆】
【衍历两千八百四十二年丁亥月,变通自在,力动乾坤,移山竭海,登乾元境!垂贺合欢宗后继有人】
乾元境,即化神。
修到化神不稀奇,古往今来化神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是得天道注目,很稀奇,说明此人八字四正多,命带华盖,大有可为。
并且,应当还很年轻。
紧随其后,一张绯红的请帖呈到李师焉面前。
据闻合欢宗一长老在东海之涯长身伏地,三叩九拜整整十日,轮守的门人动容,代将请帖呈进来。
“合欢宗,好得很,”
李师焉草草扫一眼,“区区乾元境,也值当大肆庆贺。”
霜扶杳左看右看,小小声道:
“我怎么觉着,庆贺在其次,最要紧是给仙鼎盟看脸色呢。”
邀四方共贺,就怕贺着贺着,贺出一份盟誓来,你说说看,仙鼎盟保准如鲠在喉。
“此话有理,”
李师焉冰霜也似的眼睛燃起火星,“那倒要好好恭贺一番了。”
乘白羽险些噎住:
“……披拂阁在东海之滨,合欢宗在西北流沙腹地,阁主你……”
“能给仙鼎盟找不痛快,”
霜扶杳悄悄觑一眼李师焉,“他才不管呢。”
其实乘白羽也很想给仙鼎盟找不痛快。
可是,披拂阁不能打头阵啊,还是要低调。
阿舟选佩戴凰羽,总要成全孩子一片孝心,不能即刻教阿舟置身于暴露的风险里。
老神仙随心所欲惯了,乘白羽张嘴,预备苦口婆心劝说一番,
没想到还没说呢,李师焉话锋一转:
“人多浊气盛,不去凑这个热闹。”
……?
变得也太快了吧。乘白羽愈发摸不透这个人。
又过两日,乘白羽正在给乘轻舟指点剑式,李师焉现身。
“你的红尘殿,有访客。”
“哦,”
乘白羽并不当回事,“他回去了?”
“不是他,”李师焉道,“是他娘。”
嗯?皋蓼娘娘?
不是,嗯??
乘白羽张大嘴巴看李师焉:
“你如何知道红尘殿的访客是谁?”
“我在你殿中留有神识。”李师焉大方道。
“我敢不防?”
李师焉袖中一截捆仙索赤金的光一闪,“还有你殿外的禁制,谁知你那个道侣还有什么野蛮手段?”
是这个道理……
乘轻舟瞪大眼睛:
“还有这等事?”一指捆仙索,“那是何物?”
“没什么!”
乘白羽拉住李师焉要走。
“阿爹,”
乘轻舟面上怒气渐盈,“你不是说只是日子久了,情淡如水索然无味?难道他还囚齽你不成?”
李师焉意味深长:“你倒好德行,不肯多说一句他的不是。”
乘轻舟愤恨稍缓,迟疑:
“难道……”
“阿爹,是你与李爹爹的事被那个人发现了吗?因此他才要锁你?”
“……??”
乘白羽活像被雷劈,“我和李阁主,什么事??”
李师焉道:
“粗鲁凶蛮,暴虐残酷,姓贺的天性如此,与你爹行事无关,”
唤来霜扶杳,“不早了,领乘轻舟去丹室默经。”
“可是,”
乘轻舟一面被薅着走一面道,“我观你二人发乎情止乎礼,也并没有什么呀。”
霜扶杳一个劲拖,装作一个字没听见。
“是没什么啊!”
乘白羽大呼冤枉,“……不是,谁发乎情??”
两人已经走远。
“罢了罢了,”李师焉淡笑着劝,“童言无忌。”
乘白羽:“不行,我要与他说清楚。”
“再说罢,”
李师焉拦住,“你得空还是想想,要让你的访客等多久。”
“……也是。”
“我猜雪母降临,或许与合欢宗有关,”
李师焉道,“我送你去一趟?”
乘白羽斜他一眼:“阁主,你是有什么馊主意。”
李师焉卖关子:“到仙鼎盟便知。”
当夜,两人启程。
落于仙鼎盟山门前,李师焉教乘白羽悄无声息先回红尘殿:
“稍后出来,记得了?”
“好,好。”
乘白羽大笑,做一口型:老不正经。
李师焉作势发怒,乘白羽旋身朝鲤庭飞去。
鲤庭畔果然有一行人簇拥,当中女子,高冠着羽,手握权杖,不是贺雪权的娘是谁。
乘白羽潜入殿中静待。
约摸一刻钟后,殿外乱起来:
“有人闯山门!”
“阵法拦他不住……”
乘白羽心说这是作什么妖。
忽攸之间整座碧骖山脉隐隐一颤,磅礴的灵力涌灌而出,每一个修士都感受到一股莫可名状的威压!
“贺盟主可在?吾有一事相托。”
李师焉的声音放大数倍,声震九霄。
隐约有一盟中长老答话,声势未可比拟。
“来者何人。”
铿锵的女声自鲤庭波涛中跃出,遥遥与李师焉对峙。
“东海滨一无名术士耳。”
说着无名,声气傲然。
议论声起:
“……是清霄丹地那位!”
“披拂阁阁主李师焉!”
“他!来咱们这里做什么?盟主不在!”
“戚扬仙君也不在。”
“化神以上的长老都随盟军出征去了,只有……春行仙君。”
“他顶什么用!”
……
乘白羽无奈,怎么还带上我了。
忽地一声惊呼,好似有人负伤,
又听见李师焉道:
“呵,即便是你们盟主也拦不得我,何况强抡上古光斧的鼠辈,俱是欺世盗名。”
呃,众人面面相觑:
“……咱们放任他如此诋毁戚扬仙君么?”
“戚扬仙君的修为,怎么和李阁主比……”
“鸣鸦阎氏,又不是从前的紫重山乘氏、沛国朝氏,又有什么说不得……”
“嘘……”
皋蓼询问究竟何事到访,并不为旁枝末节所动。
李师焉言道听闻合欢宗有喜事,不便前往,请仙鼎盟代为相贺。
殿内乘白羽一听,果真是“馊”主意。
仙鼎盟原先可能并不一定会应合欢宗的邀,如今非去不可,属于是人家想扇你巴掌,你不得不把脸伸过去。
合欢宗原本意在挑衅,这一下可好,当世高人,要通过仙鼎盟贺你,活像你不够格似的,必定更忌恨仙鼎盟,真是,好恶心。
好恶心,好喜欢。
啊,未知是合欢宗哪位幸运儿,在这风口浪尖化神,算你天降大任于斯人。
正在遐想,殿外传来一股药香,转瞬间一袭白衣在榻边坐下。
“阁主妙计。”乘白羽嘻嘻嘻。
“你愿亲自去瞧这热闹么?”
李师焉道,“我观雪母,有意要你陪她去合欢宗。”
乘白羽想一想。
想多陪陪阿舟。
也确实想看热闹。
“就知道你这性子,”李师焉笑道,“去罢。”
伸手掀乘白羽衣襟。
“?!做什么?”
“复原,”
李师焉手上不停,
“不然日后雪母和她的好儿子对起来,你身上的捆仙索呢?也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好儿子干些什么好事。”
“阁主思虑周全,”
乘白羽吸气,“不过能不能先不要剥我的衣服?”
“不成,”李师焉严肃,“来不及了。”
只在须臾,青裳不知所踪,李师焉施法重现前些日子场景,乘白羽身上伤痕纵横。
“啧。”
李师焉俯首立在榻边垂着眼。
“……不是说来不及了?”
还看。
乘白羽又道:
“你也瞧见外头那些人如何惧你,我知道你想助我,可依你的性子,不该到合欢宗大闹一场?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也不惧贺雪权母子,何故一定要复原?”
“我老早想问,何必如此迂回?”
“嗯,不许问,”
李师焉倾身,盖拂乘白羽的眼睛,“乖乖的,办完这件事,我与阿舟等着你。”
似有若无,他的袖口飘出一段香。
草木岐黄,沁人心脾。
“……好吧。”
……
高人驾临,真气“恰巧”震碎红尘殿外的禁制。
李师焉离开,几乎前后脚,皋蓼进红尘殿。
“你殿外为何下禁制——?”
皋蓼看清榻上情形,厉声朝身后喝道,“你等在此等候!”
“是。”
“属下遵命。”
她踱至寝榻旁,居高临下一派审视:
“是我儿关的你?”
观她神情,乘白羽若有一个字答错,好似今日便出不得红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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