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前往青丘
救人如救火, 既然决定要去青丘,两人也没有闲心再回房休息,遂分头行动, 舟雨去跟南悦星和青蛟大王道?别,解千言找马长老交代浮玉岛上的事务。
南悦星刚睡下,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还以为萧喇琥又出什么状况了, 顶着一头乱发就着急忙慌地来开门, 没待舟雨开口, 拉起她往客房的方向去, 眼?睛虽然半眯着,说?话却很是利落:“是不?是又起高热说胡话了?他伤了灵府,这也是正常的, 你们别担心——”
舟雨连忙将人拖住,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扶着她回房:“不是小老虎的事,悦星你别急,我们进去说?。”
南悦星松了口气?,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又打了个呵欠,顺势靠在舟雨肩上,耷拉着眼?皮一副站着也能睡着的模样。
舟雨将人送回床上, 长话短说?交代了一下青丘遇袭,虎大王生死?不?明, 她和师兄准备明天就出发去青丘的事情,惊得南悦星瞌睡都?散了个?干净, 立即担心起舟雨的安危:“你也去?你这三脚狐狸的修为, 去给人送菜呢?这太危险了!”
舟雨被人明晃晃地嫌弃修为低,很是不?服气?地抿了抿嘴, 却又无从反驳,毕竟南悦星都?有地仙境界的修为,比她厉害,她可?不?就是这群人里的头号菜狐狸么!
“我,我虽然不?能打,但?跑得可?快了,不?会拖后腿的,嗯!”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一脸认真地点点头,看?得南悦星直叹气?,又忍不?住怪起解千言来:“你师兄也放心带着你去?他?是心太大了还?是自信过?头了啊!”
舟雨立即替自家?师兄辩解:“是我说?要去的,不?是师兄非要带我去,而且我师兄确实很厉害嘛,过?去的经验已经充分说?明,在我师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见南悦星仍旧是一脸担忧,舟雨也对自己那稀松平常的修为有点羞赧,尴尬地小声保证道?:“我最近都?有认真修炼的,以?后也不?会偷懒,你就别担心啦!”
南悦星怎么可?能不?担心,但?见她一脸坚决,加上解千言也没反对,她又有什么立场拦着不?让这家?伙去,长叹一声后,立即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舟雨不?明所以?地看?着南悦星忙忙碌碌,疑惑道?:“悦星你干嘛呢?”
“收拾东西啊,不?是明天就要走吗,救人可?不?能耽搁,赶紧收拾好赶紧出发。”
舟雨啊了一声,有些无措地上前拉住南悦星:“你、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啊?太危险了,悦星你就留在岛上等我们回来好不?好?而且这是小老虎的事,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南悦星将她的手扯开,继续收拾东西:“打打杀杀的话我可?帮不?上什么忙,也没那个?胆子去涉险,但?我可?是医修,萧公子如今这模样,没我看?着怎么行?万一你们再磕着碰着,没个?大夫怎么行?我就在虎族的王宫外面接应你们。”
舟雨一时不?知道?怎么劝,急得原地转圈,碎碎念:“太危险了,悦星你别去,哎你真是的……”
南悦星见她这模样,将脸一板,故作不?悦道?:“怎么,萧公子是你们的朋友,我就不?是你们的朋友了吗?”
舟雨赶紧摇头,还?想再劝两句,南悦星却不?想再听,将人一股脑儿推出门去:“好了好了,别啰里啰嗦地,你也快回去收拾东西。”
如此,舟雨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寻摸了半晌,终于找到?盘在芭蕉树上的青蛟大王,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青蛟大王的回答更是简短:“走吧!我带你们!”
这条说?走就走的蛟,平日里连床被子都?不?用的,更不?用收拾什么行李,抖了抖浑身鳞片,已经摆好了出发的架势。
舟雨无奈道?:“青蛟前辈,你就留在岛上等我们回来,这里可?是我们的老巢啊,万一被人偷了抢了怎么办?”
青蛟大王大爪一挥:“那就再抢回来。”
舟雨:“……”
见她一脸纠结,青蛟大王也有些不?解:“你们不?想带我去吗?可?我打架最厉害了啊,不?信的话让你师兄来过?两招。”
舟雨顿时觉得自己瞎操心,青蛟大王堂堂金仙中境的修为,比她师兄还?厉害,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何时轮到?她这样的菜狐狸来担心这位大佬的安危了?
“那前辈你先等等,我们出发的时候叫你。就在芭蕉树这里等哦,别跑远啦!”
看?来不?是现在就出发,青蛟大王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盘回了芭蕉树上,爪子托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舟雨应下,又回自己房间将常用的东西收拾起来,天色已是渐亮,她去书房寻解千言,刚好遇上捏着厚厚一只信封的马长老。
马长老一脸忧愁,本就有点长的脸拉得更长了,见到?舟雨匆匆行了一礼便走了,背影很是萧索的模样。
舟雨走进书房,见解千言正收拾桌上的笔墨,灰蓝色的外衫在晨光中有些朦胧,俊逸的侧脸也被镀上一层浅淡的光辉,腰背笔挺,动作从容,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不?像她,去帮忙也像是送菜的。
解千言一抬头,见她站在门口不?动,目光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招招手唤道?:“舟雨?过?来,站门口发什么呆呢?”
舟雨回过?神,走到?书桌前,将南悦星和青蛟大王要跟他?们一起去青丘的事情说?了。
解千言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又问舟雨:“都?收拾好了吗?太华山离青丘不?远,待解决了小老虎的事,我们便去太华山一趟吧。”
听到?要回太华山,舟雨莫名紧张起来,但?不?回去好像也不?行,她一脸纠结地点点头,再次确认道?:“师兄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吧?”
解千言失笑?,将她拉到?身前,抚平她不?自觉皱起来的眉,轻声保证:“我要同你结为道?侣,当然就要跟你一起回家?见长辈,怎么会让你独自回去呢?放心吧,师兄肯定陪着你,有师兄在,定然不?会让长老们打你骂你,嗯,还?要去帮你把阁楼里的鬼抓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鬼来咬你的尾巴,好不?好?”
舟雨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话,一起出门去寻了其他?人,前往青丘。
*
青丘离浮玉岛足有万里之遥,萧喇琥病得厉害,若是一路风驰电掣地飞过?去,怕是还?没到?青丘就只剩张虎皮了,但?如今又赶时间,不?好坐着车慢腾腾晃悠过?去,解千言便选定了几处有传送阵的大城,一路传送到?离青丘最近的永嘉城,再换乘龙车前往虎族王宫。
永嘉城隶属于灵音谷,跟浮玉岛有些像,是座人与妖混居的大城,不?过?浮玉岛上的多是海妖,而永嘉城则多鸟兽类的妖,租赁龙车的车行掌柜伙计也都?是妖。
所谓龙车,并非真的用龙来拉的车,而是一种名为大鹗、脖子特别长的大鸟拉的车,速度不?算很快,但?胜在平稳舒适,不?过?大鹗只在永嘉城到?青丘最北端这一带生活,别处都?没有。
舟雨他?们一行人到?车行时,大堂中正打瞌睡的瘦小掌柜和高胖伙计都?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遇到?天敌般的危险预感席卷全身,让两只小妖忍不?住想逃。但?来者是客,这群人看?上去又极是不?凡,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来招呼。
“几位、几位贵客,是、是要租、租龙车吗?”
舟雨走在最前面,看?到?脸色苍白的瘦掌柜和哆哆嗦嗦的胖伙计,眼?睛一亮,忍不?住脱口道?:“鸡妖!是鸡妖!”
她说?完还?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把两只小妖吓得差点给她跪下,哽咽求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往常也见过?狐妖,但?从没有哪只狐妖像今天这姑娘一般可?怕,那真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血脉压制,鸡山鸡海里杀过?七进七出也不?止的可?怕气?场啊!
解千言伸手将两眼?冒绿光的舟雨拉到?身后,开门见山道?:“我们需要一辆大点的龙车,不?租,买断,麻烦掌柜准备一下,最好现在就交货。”
舟雨还?跃跃欲试想要上前跟稀罕的鸡妖们说?说?话,却被身后的南悦星拉住,只能遗憾放弃,而两只鸡妖被吓破了胆,也顾不?上车行只租不?卖的规矩,缩着脖子下去备车了。
约莫两刻钟后,胖掌柜小心翼翼上前来跟解千言商量道?:“前、前辈,那个?,我们的大鹗都?正当壮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出来拉车赚点辛苦钱,实在不?敢、不?敢拿命来冒险啊……”
说?到?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解千言身旁的舟雨,意思很明显,这狐狸太吓人了,大鹗不?敢替她拉车,怕被吃了。
解千言蹙眉,正想说?他?家?舟雨不?乱吃鸟,身后的青蛟大王忽然出声道?:“我们只要车就行了,不?用鸟。”
解千言回头一看?,青蛟大王正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顿时明白了,这位前辈除了喜欢当坐骑,还?想拓展一下拉车的业务。
好吧,想拉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愿望,让他?拉就是了。
解千言点点头,对胖掌柜道?:“只要车,不?用你们的大鹗。”
胖掌柜松了口气?,引着解千言交割了灵石,将人带去停放龙车的后院。
四轮的龙车看?上去很是小巧,似乎只能坐得下两个?人,通体金红色,车顶四角雕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很是精致漂亮,舟雨一见就忍不?住脱口道?:“咦,车顶雕着师父。”
话音刚落,就被跟在身后的阿鼎挠了一爪,她只好讪讪闭嘴。
青蛟大王对这车也很是满意,上前将拉车的绳套摸了摸,觉得手感不?错,又热情招呼大家?上车,准备出发了。
萧喇琥还?昏迷着,被程泽用一块软缎包起来背在身后,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背了个?小孩,他?们俩先上去,舟雨和南悦星跟着也上去,上车后才发现车厢里面宽敞得很,有软榻茶几桌椅,他?们几人随便躺都?足够的。
待所有人都?上车后,青蛟大王化作蛟龙,拉起龙车冲向天际,几乎瞬间便消失在云中。
有了宽敞舒适的龙车,程泽便将萧喇琥放了下来,安置到?软榻上休息,南悦星又替他?扎了一回针,直到?这日晚上,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但?他?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舟雨扒拉眼?皮硬给扒拉醒的。
“舟、舟雨姐姐?”
舟雨听到?这声还?带着点迷糊的呼唤,吓得赶紧缩回做怪的手,赶在南大夫数落自己前抢先开口:“我就说?要把他?叫起来吃饭才行吧!你们看?,这不?就醒了?”
南悦星白她一眼?,上前将萧喇琥扶起,柔声问他?:“头还?疼吗?能认出这几个?人都?是谁吗?”
萧喇琥转了转眼?珠,一一唤道?:“解道?友、程道?友、舟雨姐姐、医修姐姐、鸟……”
南悦星撇撇嘴:“啧,还?知道?区别对待呢,看?来是清醒了。”
她话音刚落,又听萧喇琥问道?:“这是哪里?你们、你们怎么也在?”
解千言解释道?:“这是在龙车上,我们正从永嘉城往青丘去,你能说?说?青丘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萧喇琥的脑子这会儿转得有些慢,听了解千言的话,愣愣想了片刻,忽然眼?圈一红,目光扫过?众人,挣扎了半晌才哑声道?:“守卫王宫的族人都?被杀光了,只有我和锦年?姐姐逃了出来,他?们抓了我父王,逼他?打开妖冢,其中一人带着我父王一起进去了,恐怕,恐怕出不?来了……”
“神冢是什么地方??为何出不?来了?你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吗?是人还?是妖?”
萧喇琥小声解释道?:“妖冢是青丘王宫地下的一座陵寝,自成一界,不?知是何上古大妖留下的,陵寝中充满暴戾癫狂的妖力,每过?百年?方?能平息一日,每到?这日,我父王便会打开妖冢入口,带上族中修为最高的几位长老进入妖冢探索,可?就算是妖力最平稳的时候,妖冢中依然凶险无比,千年?下来牺牲了无数族人,这次未到?百年?之期,我父王他?,我父王他?恐怕……至于袭击青丘那两人,我只知道?是一男一女,都?藏在黑袍中,也不?见他?们用什么兵器法宝,看?不?出是什么功法路数,……”
他?这番话让众人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对这趟救人的行程感到?有些悲观。
萧喇琥挣扎着起身,恳求道?:“我知道?父王恐怕救不?回来了,但?我为人子嗣,无论如何也要再回去一趟,就算,就算是收尸,也该去将我父王带出来,求求你们,将我送回青丘王宫就行,其他?事情就不?用管了,求求你们……”
程泽今天是仗义人设,先前便义不?容辞背了萧喇琥一路,这会儿被他?一求,更是热血上头,拍案而起:“小老虎你说?什么呢,你爹就是我爹,无论如何也要救!别哭哭啼啼求来求去,大丈夫行事何必作小儿女姿态,区区妖冢而已,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哥哥我也定要陪你走这一趟,你就说?那妖冢怎么下去吧!”
萧喇琥被他?这番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支吾了半晌,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妖冢……”
解千言忍不?住扶额:“你不?知道?怎么打开妖冢入口的话,那你闹着自己回王宫干什么呢?”
萧喇琥怯怯道?:“妖冢入口在王宫里,我先回去,回去了再想办法,大不?了将门砸开……”
解千言懂了,这家?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计划都?没有,他?忍不?住白了这莽虎一眼?,摆摆手示意他?闭嘴:“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到?青丘之后,先打听清楚王宫如今情况再说?。”
萧喇琥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扯起薄被盖住下半张脸,有点不?敢看?解千言。
舟雨这时又问道?:“小老虎,你说?锦年?跟你一起逃出来了,那她在哪儿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萧喇琥讷讷道?:“我受伤太重,怕拖累锦年?姐姐,就留了信骗她说?分头行动,我去找你们,让她去找奚少主了……”
舟雨恍然:“哦,然后你就掉进了海里,被芙风馆的老板捡到?,抓回去当小倌了?”
萧喇琥闻言,整个?脑袋都?藏进了薄被中,不?好意思出声,只一个?劲地点头。
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算是搞清楚了,但?形势却不?容乐观,萧喇琥这个?病患喝过?药又睡下了,其他?几人却没心情休息,各据一方?开始沉思对策。
解千言忽然出声问一直站在笔架上扮假鸟的阿鼎:“阿鼎,你知道?妖冢是什么吗?知道?怎么进去吗?”
阿鼎绿豆眼?一转,脑袋一昂,就在解千言以?为这家?伙又要糊弄过?去的时候,却听他?神气?十足地嚷道?:“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了!”
102.大有用处的阿鼎
四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阿鼎, 他翘起尾巴伸了个懒腰,十分?神气地?一昂头,说书似的拉长了音调:“所谓妖冢啊, 就是大妖死后留下的陵寝,可是妖族跟人族的习俗不?同,人族重视身?后事,讲究事死如事生, 但凡有钱有势之人,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 都奉行厚葬, 陵寝修得豪华,陪葬品更是贵重,可妖族并不讲究这些, 他们更重视血脉传承, 妖族过世后,不?仅会将自己的财物留给后辈,妖丹、妖力甚至皮肉筋骨,但凡有用的,一般都会全留给后辈,所以妖族向?来是没有陵寝的, 最?多在族中给立个牌位或是设一片禁地?用来缅怀先人。”
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向认真听着的舟雨, 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舟雨愣了愣才点头道:“是的, 阿鼎说的没错。”
得到了当事妖的肯定, 阿鼎继续道:“那为何青丘王宫下会有一座大妖的陵寝呢?”
解千言接过话茬:“这位大妖没有血脉后辈了?”
阿鼎点点头:“不?错,很有可能是这样, 妖族和人一样,修为越是高?深,诞育子?嗣越是不?易,妖力?如此可怕的上古大妖,没有血脉后辈实?在太?正常了。但是为何每过百年,妖力?就会平息一日呢?”
南悦星接着捧场:“为何呀?”
阿鼎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我猜呢,他是在等自己的血脉后辈来拿走留在陵寝中的遗泽。”
程仗义不?解:“不?是说他没有血脉后辈了?”
阿鼎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说上古大妖诞育子?嗣不?易,又没说他生不?了!若是真没有血脉后辈存世,他何必费那劲修什么妖冢,死都死了还守着妖冢上千年,若不?是留给自家后辈,他图个什么呢?还不?如散入天地?滋养万物。”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了这个说法,解千言又问:“那要怎么进妖冢呢?”
阿鼎也白了他一眼:“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吗,我说了这半天,你还猜不?出来?”
解千言嘴角微抽:“难不?成要去替这位不?知是何妖的前辈寻找他的血脉后人?”
其他三人顿时露出一脸为难的神情,阿鼎拍着翅膀一人脑袋上扇了一下,骂道:“笨蛋,四个笨蛋,封印或是禁制怎么破解没学过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啊!”
被?骂笨蛋的四个人齐齐抽了抽嘴角,敢情这鸟说了半天,就是让他们去将封印强行破开?这算什么办法!
嫌弃的目光如有实?质,剜得阿鼎不?自在地?抖了抖毛,扯着嗓子?叫道:“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难道说错了吗!”
几人懒得跟他争辩,各自转头忙自己的去了,阿鼎立马不?服气了,补充道:“放心吧,管他什么封印禁制,我一看就知道怎么破解,到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我阿鼎的厉害!”
程仗义和南悦星没拿他的话当回事,解千言和舟雨对视一眼,倒是放心了不?少。
*
青蛟大王速度确实?快得惊人,不?过半日,青丘已经到了。
距离王都还有一百多里时,青蛟大王便察觉到远处强大的禁制之力?,他谨慎地?将龙车停在王都外的一处荒山上,将情况跟大家说了一下。
萧喇琥一听就哭丧着脸哽咽道:“一定是、一定是我父王出事了……王都已经几百年没开过护城禁制了,这下可怎么办……”
大城通常依附于各大世家宗门,设有护城禁制,但平日里一般不?会开启,除非遇到紧急情况,遭遇袭击时,才会打开护城禁制,严格限制人员出入,禁止传送飞行,若是强闯的话,必然会遭护城禁制绞杀。
舟雨赶紧安慰道:“小老虎你别?急啊,万一是你父王打败了坏人,开启了护城禁制呢?你要对你父王有信心点嘛,那可是虎大王呀!”
解千言也拍拍他的背,对众人道:“我跟阿鼎先去城门口看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着,劳烦青蛟前辈看着点了。”
他用眼神重点关?照了一下趴在程仗义背后抹眼泪的小老虎,青蛟大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将身?上的敛息符神行符之类的常用符箓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些后,解千言带着阿鼎一起,化?作轻烟消散在山间。
这处山头不?大,草木繁茂,他们几个人贴上敛息符藏在在林间一点也不?打眼,再将龙车挂到一株开满火红色花朵的木棉树上,用树枝一遮挡,变作一只毫不?起眼的鸟窝,大家都能进去休息,方?便得很。
另一边的解千言和阿鼎就没有这般惬意了,他们一路潜行到距离城门口约莫十来里的地?方?,也寻了棵长在路边的大树掩藏住身?形,放开神识跟着稀稀拉拉的几只小妖靠近城门口。
守城门的是一队身?披金甲的妖兵,个个身?高?九尺,看上去凶神恶煞,将进城的小妖们拎鸡崽似的拎起来一阵抖,身?上带的零碎物品抖落一地?,抖不?出东西?了就扔到后面一个抱着巨大铜镜的妖兵跟前,铜镜一照,小妖们原形毕露,妖兵慢腾腾报出小妖种族、年龄、修为之类的信息,由另一位执笔的妖兵一一记下,再扔去下一个妖兵手中,从头到脚细细摸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方?能进城。
城墙上,被?妖兵高?大身?形挡住的地?方?,赫然贴着几张通缉令,画的正是萧喇琥和锦年两人原形跟人形模样。
看清楚了城门口的情况,解千言的神识顺着城墙根探入地?下,打算再探一探这护城禁制的情况。
谁曾想还未靠近,守城门的金甲妖兵们忽然警觉起来,停下入城检查,严阵以待地?朝解千言神识潜入的地?方?靠过来。
解千言谨慎地?散开神识,神情凝重地?对身?旁阿鼎道:“护城禁制已经全开,硬闯是闯不?进去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阿鼎抬头看了看天,很是神棍地?念了一句:“天时未到,我们先回去吧。”
解千言嫌弃地?撇撇嘴,却也没有反驳他,一人一鸟再次化?作轻烟消散,潜回了舟雨他们所在的荒山。
萧喇琥听到自己和锦年被?通缉的事情,一颗心再次狠狠地?往下沉,失魂落魄地?望着王都的方?向?,嘴里喃喃叫着父王,看得众人都很是不?忍。
阿鼎难得嘴下留情,出声安慰道:“你先别?急,如今还有小妖进城,说明那两个人并未在平民中大开杀戒,王都的护城禁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开,大概率是你父王被?威胁,不?得不?打开禁制,那就说明他应该还活着,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解千言也赞同阿鼎的话:“那两人袭击王宫,抓了你父王,应该就是为了妖冢里的东西?,现在护城禁制大开,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拿到想要的东西?,不?得不?长时间耗在这里,你父王既然有办法出入妖冢,对他们来说就还有大用,不?会轻易伤他性命的。”
萧喇琥被?安慰到,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对解千言和阿鼎深深行了一礼,肃然道:“解道友,阿鼎道友,还有大家,萧喇琥在此谢过大家的倾力?相助,若能救出父王,我萧喇琥日后就算当牛做马也定会报答各位的大恩大德!”
程仗义将人拉起,豪迈地?揽着肩膀笑?道:“你这就见外了啊,往近了说,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往远了说,你也是我程泽的坐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客气别?客气!”
说起当坐骑的事,萧喇琥忍不?住脸上一红,嗫嚅道:“坐、坐骑这个,这个,也不?是不?行……”
他半晌没说出句囫囵话来,南悦星见他可怜巴巴的,医者的父母心顿时泛滥,将这孩子?从没轻没重的程仗义怀里扯出来,塞进了龙车中,嘱咐道:“你还病着呢,好好休息,不?准起来瞎跑。”
解千言也道:“萧公子?你先休息吧,潜入王都的事情还得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太?担心,我们都到这里了,肯定会帮到底的。”
萧喇琥感动得眼泪汪汪,听了南大夫的话,乖乖回去休息了,至于睡不?睡得着,这就只能靠他自己克服一下了。
动脑子?的事向?来是解千言负责,他看上去已经有头绪了,其他人便不?再多说,各自找了角落休息,等着解千言的下一步安排。
*
解千言跟舟雨挑了棵花开得极盛的木棉树枝坐下,安静地?靠在一处欣赏了一会儿如红云似的木棉花,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数完了一棵树枝的木棉花后,舟雨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问解千言:“师兄,这个护城禁制很难打开吗?妖冢会不?会很危险啊?”
解千言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梳理着她如丝缎般光滑的长发,漫不?经心答道:“阿鼎说他有办法打开禁制,应该就不?算很难吧?至于危险,嗯,可能会有危险,到时候我和青蛟前辈带着阿鼎和小老虎进去,你们三个在这里等着接应我们。”
舟雨下意识想反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不?想逞强跟着拖了他们的后腿,但又忍不?住担心师兄,纠结半晌,心里难受得紧,只好侧身?将人紧紧抱住,脑袋埋进他带着点墨香的怀里,闷闷“哦”了一声。
解千言知道她的心思,见她不?开心,便摸着她的后脑勺顺毛:“放心吧,青蛟前辈修为比我高?,无?论是打还是跑都比我还厉害,还有阿鼎这神棍,就算情况再差,救不?回小老虎的父王,逃命也是没问题的。难道你不?相信师兄吗?”
舟雨抬起头,看着解千言的眼睛,认真道:“我当然相信师兄,可相信是相信,担心还是会担心啊!不?行,你要发誓,必须全须全尾地?回来!”
解千言笑?了,顺着她的话伸出三根手指,认真发起誓来:“我解千言,在此立誓,此行必定全须全尾地?回来,若违此誓,天打——”
见他顺嘴就要说“天打雷劈”,舟雨赶紧伸手捂住,呸呸呸了几声,瞪着他道:“若违此誓,呃,若违此誓,那解千言的师妹舟雨就要嫁给别?人,唔,嫁给鸡妖……”
解千言被?她气笑?了,伸手捏住这张胡说八道的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哼,还惦记着鸡妖啊?我看那两只鸡妖瘦不?拉几的,做成凉拌鸡凑合凑合得了……”
舟雨赶紧摇头,见解千言不?松手,灵机一动,侧头一口亲在他手心里,亲得解千言一晃神,下意识松了手,她趁机扑进他怀里,软声软语替自己找补:“我才没有惦记鸡妖呢,就是顺嘴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那要不?这样,你若是食言了的话,我就改嫁,改嫁给稍微比你差那么一点点的人!”
解千言可不?乐意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改嫁之类的词,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变作厉鬼,掀了棺材板也得回来跟这狐狸好好说道说道才行!
正要哄着师妹换个誓言时,某只不?速之鸟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啧,你俩可真肉麻,这还没嫁呢,改个什么嫁!这样吧,我阿鼎给你们出个主意,先结契怎么样?结了契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了,再改嫁也说得通,如何?”
解千言一时竟分?不?清这鸟是来拆台的还是助攻的,还没憋出话来,舟雨已经兴奋地?嚷道:“好啊好啊!阿鼎真聪明,师兄,我们先结契吧!”
103.舟雨的喜欢:你比鸡好一千倍一万倍
解千言见她一脸新奇又兴奋的模样, 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你知道结契是什么意思吗?”
舟雨白?他一眼,很?不服气:“你别拿我当小?孩,我当然?知道结契是什么意思, 结契就是我们敬告天地,正式结为道侣,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解千言看着她的眼睛, 认真道:“所以结契是件很严肃、很郑重的大事, 我们至少应该见过你族中长辈, 选个良辰吉日再结契, 不能这么草率。”
舟雨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有些丧气地扁扁嘴,嘟哝道:“族中长老只会让我嫁给虎大王, 帮他们夺回青丘, 根本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
见她情绪低落下去,解千言赶紧将人拉到身前,轻轻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担心,他们不同意也没用,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去解决,只要你愿意就?行, 有我在,谁也勉强不了你, 我们只是回去告诉他们一声罢了,毕竟是将你养大的长辈——”
“可我根本就?不想告诉他们!”
舟雨忽然?大声打断了解千言的话, 一把将他推开, 眼中蓄泪,哽咽着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以前拒绝做我的道侣, 现在又不愿意跟我结契?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也不懂,一直哄着我而已?”
解千言一直知道狐族长老对舟雨不算好,却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抵触,明明先前一直答应要回太华山一趟的……他顿时有些无?措,看着忽然?情绪爆发?的舟雨,想伸手?拉她,却被她赌气避开,转身就?跳下树枝,往山林中跑去。
一直站在两人头顶树梢上看戏的阿鼎也没料到剧情急转直下,哎呀了好几?声,一时找不到台词,被解千言瞪了一眼后乖乖闭嘴飞走了。
解千言追着赌气的白?衣身影,一直追到小?溪边才将人拉住,低头一看,这?姑娘已经哭得眼睛鼻子通红,泪痕被她抹了一脸,狼狈得很?,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师兄不好,师兄嘴笨,不会说话,下次一定?改,别哭了好不好?”
舟雨只是低着头不吭声,解千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哪里做错了,只好根据她先前的指责,试探着道:“我没有不愿意跟你结契,更没有不喜欢你,我最喜欢小?舟雨了,无?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都只喜欢你一个,别生?气了好不好?”
舟雨这?才抬头瞟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有说话。
解千言终于领会到症结所在,有些无?奈地替她擦了泪,将糊在脸上的碎发?仔细替她别到耳后,牵着还在赌气的姑娘寻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并肩坐下,低声解释自己?的想法。
“舟雨,我绝不会用感情的事情哄着你玩,先前拒绝你,也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我比你年长,是你的师兄,在事关我们两个人一辈子的大事上,更应该慎重,应该对你,对我们的将来负责。你从小?在山中长大,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对男女?之情也是懵懵懂懂的,我担心你只是一时兴起,万一将来想明白?了,发?现你心心念念的师兄不过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值得你倾心以待,或是遇见了更好的人,后悔了,那该怎么办呢?”
舟雨立马反驳:“不会的!师兄就?是最好的,我想得很?清楚!”
解千言笑了,摸摸她的头,继续道:“我自以为比你更懂,也不敢确定?你的真心,所以一开始才没有答应,只是希望你能经历更多,心智更成熟一些后,再来说我们两人的事。”
听他话里话外都说自己?心智不成熟、幼稚,舟雨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惹得解千言又笑起来,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接着说道:“可是感情的事不会按部就?班照着我的计划走,它不受我的控制,喜欢一个人当然?就?想跟她在一起,多等一天都是煎熬,尤其?是玄黎魔尊出现后,咳咳,我确实有点嫉妒他,嫉妒他比我更早认识你,嫉妒他比我更早许诺要娶你,我承认,那天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是有点冲动,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也很?高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真的,我非常非常高兴,我也真的很?喜欢你,舟雨,我从来没有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当儿戏,也从来没有哄你敷衍你的意思,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舟雨有些呆呆地看着解千言,心里那点气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愣了片刻才一头撞进他怀中,差点将人撞个倒仰,得亏解千言修为高下盘稳,将人紧紧抱住。
“我也喜欢你,师兄,我也爱你!”
解千言抱着一团软云似的姑娘,嘴角眉梢都是按捺不住的笑意,静静抱了一会儿,还是继续将先前的事情解释清楚:“至于结契的事,我当然?非常愿意,也一直期待这?一天,但我觉得,这?是我们一生?的大事,要慎重一些,我也想给你最好的,我的舟雨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舟雨放开解千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觉得我已经有世上最好的了,师兄就?是世上最好的。”
解千言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伸手?抚过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半是叹息半是欣喜地呢喃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见识少了点。”
这?话舟雨可就?不服气了,她扯下解千言的手?,细细跟他分辩起来:“什么是最好的,当然?应该由当事人我来确定?了!有的人觉得牛肉最好吃,有人觉得海鲜最好吃,可我觉得鸡最好吃,那对我来说鸡就?是最好的,一千头牛一万条鱼也比不上一只鸡!而师兄是比鸡更好的,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存在!”
在跟鸡的比赛中大获全胜,解千言哭笑不得,无?奈又好笑地捏捏她还有点泛红的鼻尖,叹息道:“你都是从哪儿学来这?些奇形怪状的比喻。”
舟雨怀疑他不信,认真给他举例说明:“师兄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第一次得到零花钱是你给的,第一条云缎织金裙子是你买的,连衣带都是你教我系的,第一盒胭脂,第一根镶宝石的簪子,我的项链手?镯,后来每一条漂亮裙子,这?些都是你给我买的,我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你都毫不犹豫地给我,你教我修炼,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时时处处保护我,这?些我都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最好的师兄,也是最好的道侣。”
解千言的心都快要融化在她如水的目光中,一时竟无?言,伸手?抱过这?个让他怎么爱都不够的姑娘,轻声道:“这?些都是师兄该做的,舟雨,不要因?为任何人对你好就?交付真心,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对你好也只是身为师兄,身为道侣能为你做的最不值一提的事。”
舟雨却道:“世上没有什么好是理所应当的,就?连父母也不是一定?就?会对子女?好……当然?,我也不是因?为师兄对我好就?喜欢师兄,我喜欢师兄是因?为你值得,因?为你就?是最好的!”
她刚哭过一场,睫毛上还带着水汽,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像是藏着星星,专注地看着解千言,满心满眼都是他,让他一颗心酸软得不像话,想沉沦其?中,想喟叹一声自己?何德何能得她的厚爱,更想让这?双眼睛里一直只有自己?,永远闪闪发?亮。
溪水潺潺,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中,连一直吵闹不休的虫声鸟语都安静了下来,解千言倾身吻了吻那双让他沉沦的漂亮眼睛,温柔得像是三月的第一缕春风。
细微的麻痒感让舟雨下意识眨了眨眼,唇瓣微张,想要说点什么,到嘴的话却被一片柔软的温热吞没。
这?个吻温柔极了,唇舌一点点试探勾缠,追逐着却又不会步步紧逼,热烈中带着些小?心翼翼,解千言像是捧着最心爱的名贵瓷器,舍不得磕碰了她一丝半毫。
舟雨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毕竟两人上一次亲吻已是好几?个月之前了,唇被堵住,眼睛却还眨个不停,卷翘的睫毛刮在解千言抚在她脸侧的手?指上,下一瞬就?被他伸手?捂住,她这?才乖乖闭上眼,全副心神沉溺于唇齿间的温柔中。
轻风稍止,虫语声又起,藏着云中的太阳悄悄露了头,解千言有些不舍地放开怀中软成一汪春水的少女?,目光流连在她水润嫣红的唇瓣上,再次倾身啄了啄,又顺着唇瓣往上,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白?皙细嫩的脸颊,小?巧挺翘的鼻尖,饱满光滑的前额,最后将人紧紧拥入怀中,眷恋地亲了亲她耳垂下那颗俏皮的小?红痣。
舟雨气息略有些不稳,脑袋像是刚从酒缸里捞出来般晕乎乎的,顺势攀上解千言的胳膊,将头搭在他肩上,眯着眼哼哼两声,任由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耐心地替她将有些凌乱的发?丝一一理顺。
两人都没说话,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就?这?样安静地依偎了许久之后,舟雨又想起了结契的事:“师兄你有时候就?是包袱太重了,结契虽然?是大事,但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大事,我们愿意不就?可以了吗?只要心意真诚,何必在乎那么多形式,喜欢就?要说出来,想做的事情就?尽快去做!”
解千言快要被她说服了,也有点佩服自家师妹这?通透洒脱的性情,将人放开,再次确认道:“你是认真的?万一将来哪天想起当初竟然?在荒山上跟我结了契,可不要后悔得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啊。”
舟雨不满:“我什么时候后悔到偷偷哭过了?!哼,将来想起我们结契的事,我只会偷偷笑得合不拢嘴!”
解千言笑得不行,但他还是有他最后的坚持,温言软语跟她商量:“那再等一天好不好?让我准备一下,就?一天,可以吗?”
舟雨点点头,很?是好奇:“你要准备什么?”
解千言轻咳一声,避而不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舟雨可最受不了别人卖关子了,心里像是有只猫儿在挠,缠着解千言问个不停:“说说嘛,师兄,就?不能稍微透露一点点吗?是不是给我的礼物?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呀?”
不管她如何撒娇耍赖,解千言那嘴都闭跟蚌壳似的,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将舟雨急得抓耳挠腮,变成狐狸吊在他胳膊上,企图靠卖萌哄得某人张嘴,可惜没用。
铁石心肠的解某人吊着狐狸挂件从容地回了木棉树上,叫上阿鼎,又千叮咛万嘱咐让耍赖的狐狸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好容易将人哄住后,一人一鸟消失在山野间。
*
阿鼎飞在半空,半是关心半是看戏地调侃解千言:“你看看人家舟雨,想同你结契就?直接说出来,你个大男人竟还推三阻四的,啧啧啧……”
解千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今日为何忽然?撺掇舟雨跟我结契?”
阿鼎大叫起来:“什么叫我撺掇的?难道你们不想吗?我好心好意提个建议罢了!”
解千言嗤了一声:“你少装,舟雨心思简单,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阿鼎的绿豆眼一转,立马换上可怜兮兮的语气:“我都是为你们好呢,那妖冢危险得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可就?,可就?,唉,不能带着遗憾走啊,你说对吧?”
瞧瞧这?都说的些什么不吉利的疯言疯语,解千言恨不得给这?家伙两巴掌:“你快给我闭嘴吧!”
阿鼎赶紧转移话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去漯江,找天水玉。”
104.嘉礼既成,良缘遂结
漯江从青丘王都穿城而过, 天水玉产自?上游江底,距离王都约莫三百里地,不算太远, 解千言不想让舟雨等太久,全程飞速赶路,将阿鼎累得直翻白眼,翅膀都快挥出残影来, 一路骂骂咧咧个没完。
一人一鸟到达漯江矿场时, 江上个人影也没有, 江中倒是好几个巨大?的漩涡, 岸边乱七八糟停着些采矿船,金甲妖兵守在江岸,不准任何人靠近水下矿场。
阿鼎气喘吁吁地说风凉话:“好嘛, 矿场出事了, 你的结契礼物要?泡汤了。”
解千言懒得搭理?他,瞅准两队金甲妖兵巡逻时交错转身的瞬间,咻地扔出一张舟雨口中的“飞天遁地万里寻踪符”,将神识附在符上,一起沉入了江水中。
漩涡将江水搅得一片浑浊,泥沙杂物漂得到处都是, 水中几乎无法视物,解千言只能仔细分辨混杂在江水里的地脉灵力, 跟着符鱼一起沉入旋涡深处。
不知?在水中翻滚了多?久,漩涡的牵引力终于慢慢变小, 水流逐渐平缓下来, 符鱼也被卷进了江底的大?洞中,顺着暗河一直往下漂去, 直到落入一处空旷的洞穴。
洞穴中黑漆漆一片,水声滴答不停,符鱼顺着平缓下来的江水缓缓漂着,漂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发现前方黑暗中有浅淡的光辉闪烁。
解千言催动符鱼加快速度游过去,果然找到一块半埋在泥沙中的天水玉矿石碎片。
确认了位置后,解千言将神识收回,给自?己?和阿鼎分别贴了一张避水符,抓起一脸抗拒的金羽鸟,化作黑烟潜入了江中。
江中的漩涡确实凶险,但对于如今的解千言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麻烦,一人一鸟顺利到达了先前的矿洞中,随着水流一直往深处去。
阿鼎一路喋喋不休:“真是奇怪啊,为何好端端的江里会有这么大?的旋涡,矿洞都给堵上了,以前没听说有这回事呀,岸上还有妖兵守着,莫非这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千言,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解千言一门心思寻找天水玉,根本不想搭茬,敷衍道?:“我不知?道?。”
阿鼎嫌弃他:“你这脑子里除了你师妹就不能再装点别的吗?以前多?聪明的孩子啊,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解千言假装没听见。
一人一鸟就这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一寸寸搜寻,搜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在泥沙中淘出一块品质过得去的天水玉矿石。
解千言松了口气,此行总算不虚,恰好这地方也无人打?扰,他随意寻了处干爽点的石头?盘腿坐下,点亮符火,又?拿出一支尚未完工的发簪,开始琢磨如何将天水玉融入其中。
阿鼎也将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簪子,大?声笑道?:“哎哟,你小子还挺懂的嘛,红豆寄相思,啧啧啧……”
解千言懒得搭理?他,开始动手处理?天水玉矿石。
阿鼎却饶有兴致地将他手中发簪上上下下打?量,甚至趁他不注意时,伸出爪子摸了一下。
这一摸就将他吓得原地弹起,惊疑不定地指着解千言嚷道?:“你竟然,你竟然将这东西送给舟雨?!”
解千言回头?看向身后炸毛的金羽鸟,疑惑道?:“怎么了,不能送吗?这东西有危险?”
这根簪子是他闭关时在解望川的指导下,用戮仙剑和火髓石炼成的一件法宝,融入了他几乎一半的修为,锋利无匹,全力一击之下,普通的金仙之身也抵挡不住,正好弥补舟雨修为不足,克敌手段不够的弱点,只是戮仙剑和火髓石中蕴藏的力量太过强大?,需要?性质温和的辅材中和其暴戾,否则恐怕伤及自?身,他这才没有第一时间交给舟雨。
恰好解望川临走前提出天水玉是不错的辅材,他原本想着处理?完青丘之事就顺便来取天水玉炼化这件法宝,但今日?舟雨动了心思要?结契,他便想着将这支发簪作为结契之礼,如此正好,他不在的时候,也能有厉害的法宝能替他护着师妹。
阿鼎有些焦躁地原地转了好几圈,纠结半晌才道?:“对你有点危险,对她没什么危险,唉,你确定要?送给她?”
解千言不知?道?这鸟又?在打?什么哑谜,听到对舟雨没危险,他就懒得管那么多?了,嗯了一声便继续摆弄手中的天水玉矿。
这块矿石巴掌大?小,他小心地剥开外层石衣,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拇指那么点的天水玉,这一点点极淡的浅绿色如水般清透温润,漂亮极了,果然是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
解千言很是满意,正要?引符火将这枚天水玉融炼进发簪中,阿鼎忽然道?:“这东西原本便是长在你身上的,不如融一滴你的心头?血,再炼一缕神识进去,或许法宝便能生灵,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话?倒是有点出乎解千言的意料,但他于炼器一道?不算精通,这点本事都是从解望川那里现学现卖的,能炼制出这件堪比神器的法宝,主要?还是靠材料本身够好以及解望川的帮忙,融心头?血又?炼神识的办法,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这样能行?你不会忽悠我吧?”
阿鼎气道?:“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了!爱信不信吧!”
这话?倒是不假,不管是披着鸟皮还是龙皮,迦昙嘴里的话?或许总是说一半藏一半,但却从未坑害过他们?,解千言还是很信任他的,于是也不再争辩,照他说的取了心头?血,又?割下一缕神识,跟天水玉一起炼入簪子中。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取心头?血倒还好,割裂神识时,解千言痛得几乎以为自?己?脑袋裂开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若不是阿鼎一直在旁边帮他念清心咒稳住心神,他恐怕当场就晕过去了。
忍着剧痛操控符火一点点将这件弥足珍贵的法宝炼制完,又?是好几个时辰过去,解千言已经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但看着手中莹莹有光柔润似水的发簪,簪头?一串簇拥在一堆的红豆玲珑可爱,想象它戴在舟雨发间的模样,他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阿鼎嫌弃得连连翻白眼:“行了行了,这都过了快一天了,你也不怕那狐狸等急了反悔,还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解千言没力气跟他吵架,将发簪收好,闭目调息了一阵,状态恢复了一些后,这才起身招呼阿鼎一起离开。
阿鼎却指着矿洞深处道?:“去里面看看,我总觉得这底下有些蹊跷。”
见这鸟神情很是严肃,解千言勉强压下尽快回去的念头?,起身跟着阿鼎一起往矿洞深处走去。
这地方说是矿洞,实则是条暗河,地形七拐八绕的,越走越狭窄,走到后来解千言不得不遁入河道?中逆着水流往上,更让人难受的是,越往上游,河水越是污秽难闻,饶是解千言忍耐力惊人,后来也被熏得受不了,拒绝再往前走。
阿鼎倒是凭借着身形小巧,半点脏污也没沾上,看着解千言一脸崩溃地疯狂给自?己?用清洁术,他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完了完了,你臭成这样,舟雨怕是不乐意跟你结契了哦!”
解千言强忍着将这鸟按进水里洗洗脑子的冲动,咬牙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条暗道?可以通往王都内城?”
阿鼎怪叫起来:“哎哟,咱们?千言的脑子还没丢呀!外面那么多?妖兵把守,江中的漩涡又?刚好将这处洞口冲开,若不是为了这底下的矿石,那肯定就是有别的蹊跷嘛,越往上河水越污浊,我猜这条暗河应该是连通着王都的下水沟,嘿嘿嘿,从这里潜进去的话?,可比朔月之时强行突破更容易些。”
解千言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但拒绝再继续往前探路:“我们?先回去,别打?草惊蛇,明日?带上青蛟前辈和萧公?子一起进城。”
阿鼎阴阳怪气:“行行行,待你们?结契后再来,这点时间虎妖王还是等得起的。”
解千言实在不想跟这家伙废话?,化作轻烟快速离开了这破地方,上岸之后赶紧换了身衣服,没有条件沐浴,只好再多?用了几次清洁术,生怕有一丝半点的异味熏到自?家鼻子特灵的狐狸。
他们?在河底矿洞中待了一天,此时仍是太阳开始偏西的时辰,解千言一心往回赶,将剑催得快要?擦出火星子,某只聒噪的鸟也被抛到了脑后。
*
舟雨在树梢上坐了一整日?,眼巴巴望着解千言离开的方向,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没精打?采,这会儿?更是干脆将脖子挂在树杈子上,整只狐狸生无可恋地随风晃荡,将路过的南悦星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你干嘛呢!没事在这儿?表演什么上吊,是想吓死?我吗!”
南悦星气冲冲将这家伙扯下来,结果她顺势就往人身上一瘫,哼哼唧唧起来:“悦星,我师兄还没回来吗?呜呜你说他是不是逃婚了呀?”
南悦星已经知?道?他俩要?结契的事了,闻言很是无语,伸手将这狐狸揉成一坨圆球,给她出馊主意:“他要?是逃婚了的话?,你就跟我回映月谷,我家里好几个哥哥,又?俊又?温柔,都介绍给你,气死?解千言。”
她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咳嗽声在两人身后响起:“咳,我家师妹就不劳烦南姑娘了。”
南悦星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回头?冲脸色发黑的解千言露出个友好的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恭喜你们?啊,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舟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大?叫一声“师兄”,嗖地一下从南悦星怀中跳下来,变回人形扑了过去,被解千言稳稳接住。
解千言笑着摸摸她的头?,又?对南悦星道?了声谢,牵起舟雨的手,柔声道?:“走吧,去看看你的礼物。”
两人辞别南悦星,再次来到昨日?小坐的溪边,舟雨已经兴奋得小脸微红,恨不得亲自?上手从解千言身上将礼物扒拉出来。
解千言也没再吊她胃口,取出装簪子的玉盒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舟雨激动地打?开盒子,看到发簪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簪头?小巧圆润的红豆,只觉一股柔和亲近的气息轻轻跟她的手指碰了碰。
她早已不是山里没见过世面的狐狸,立即认出这是件已经生灵的法宝,惊讶地嚷道?:“它、它、它跟我打?招呼?!!”
见她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解千言笑着取出簪子,牵过她的手放在簪头?的红豆上,轻声道?:“你用灵力灌注进去,对着那边,那边的山石挥一下试试。”
舟雨照他说的注入灵力,用力一挥,眼前红光一闪而逝,她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巨大?的山石已经裂成两半,连带着半片山头?,轰隆隆滚下了山坡。
舟雨吓得差点将簪子扔了,结结巴巴道?:“师兄,这、这该不会是,是妖怪变的吧?”
解千言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顺手将簪子插入她发间,小心扶正了,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道?:“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妖怪能变成发簪。这是我炼制的法宝,用法刚刚已经教?过你了,全力一击之下,金仙境界也可伤之,你记得随时带在身上,别弄丢了。”
舟雨伸手摸摸头?上的簪子,那种熟悉亲切的气息顺着手指攀上她腕间,让她立即就喜欢上了这又?漂亮又?厉害的小东西,连忙点头?道?:“嗯,我记住了,谢谢师兄,我好喜欢这支簪子啊,不如给它起个名字吧!”
解千言点点头?:“这是你的簪子,叫什么名字也由你定。”
舟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叫小解!就叫小解好不好?”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兴奋地嚷道?:“它也同意了!小解真厉害啊,不愧是师兄炼制的法宝!”
解千言嘴角微抽,有种自?己?不是炼了个法宝,而是生了个孩子的错觉,但看舟雨兴致高昂地小解长小解短,他也就没说什么了,这东西里的确有他的心头?血和神识,又?是用他的仙骨炼成,严格来说的话?,也算他的一部分,小解就小解吧,总比叫什么蛋蛋咪咪的强。
跟新来的小解叨咕了一会儿?,舟雨终于想起还有件大?事没办,拉着解千言的胳膊晃了晃:“师兄,我们?快去结契吧!”
解千言顺势牵住她的手,笑道?:“虽然结契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总要?有长辈作为见证契约方能成立,再等等吧。”
舟雨懂了,是要?等师父。
她又?开始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嘴里叽叽咕咕抱怨迦昙:“师父真是的,跑哪儿?去了,还不来,他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话?音刚落,就听迦昙那熟悉的小奶音从远处树林中传来:“你个没良心的狐狸,师父大?老远去给你们?准备贺礼,还要?挨你的埋怨,信不信我这就走了!”
舟雨赶紧换上讨好的语气,朝金龙挥手叫道?:“师父!师父!快来快来,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刚刚是师兄在胡说八道?呢,我可是最尊敬您了!”
待迦昙飞近了他们?才看清,原来他还拖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解千言见他着实拖得费劲,伸手接过酒坛,笑道?:“多?谢师父的贺礼,还要?劳烦您替我和舟雨主持结契仪式。”
迦昙这才严肃了神色,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这对璧人,心中一时也有些感慨,点点头?道?:“黄昏将至,恰是吉时,如此正好,开始吧。”
解千言将酒坛放到大?石头?上,牵过舟雨,两人一起恭恭敬敬地朝迦昙行了一礼。
迦昙受了他们?的礼,难得像个正经长辈,温声道?:“千言,你向来老成持重,无论什么事交给你,为师都很放心,舟雨嫁给你,为师更是欣慰,但人生苦短,修行艰难,师父希望你以后活得更恣意一些,不必时时处处苛求自?己?,自?在方为大?道?。”
解千言再次躬身行礼:“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迦昙又?看向舟雨,语气更软和了几分:“舟雨,你心思纯澈,明净通透,就是稍微有那么点不思进取,虽说这不算什么大?事,但师父还是希望你日?后更加勤勉,跟千言两人互相扶持,相携相伴,这样才能走得更长远,知?道?吗?”
舟雨也认真地躬身行礼:“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迦昙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人伸出手,一爪拉一个,肃然道?:“通喻六界,敬告九霄,吾徒解千言,吾徒舟雨,今日?缔结鸳盟,白首永偕,此心与同,风雨共济,万世无悔。”
他的声音不大?,话?语中却如有神力,牵引着舟雨和解千言的神魂彼此靠近、交融,两人之间好像忽然没有半分隔阂,彼此的情绪想法瞬间明了,那种期待中带着点忐忑、满足得让人想落泪、喜悦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情互相交换,让原本有些呆愣的两人不约而同露出笑容,眼里心里都只剩彼此。
迦昙的声音再次响起:“嘉礼既成,良缘遂结,天地可鉴,日?月为证,谨立此约。”
话?音落时,舟雨和解千言同时感觉额头?一热,先前那种心意相通神魂交融的感觉消失,似乎有一股不可见的力量在他们?的神魂中烙下了彼此的印记,稍一动念,便能感知?到对方是否安好,两人眼中满是新奇,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
迦昙松开他们?的手,笑道?:“为师替你们?结了神魂契,无论身在何地相隔多?远,都能大?致感应到对方的状况,不可伤害彼此,否则神魂俱灭,若一方身死?,则神魂契自?解,不会伤及另一人。”
见这两人还傻愣愣地摸着额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迦昙竟难得没有嘴贱调侃,而是指了指放在石头?上的酒坛,笑道?:“这坛酒就是师父的贺礼了,愿你们?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他说完便消失在原地,很是体贴,而这对新鲜出炉的道?侣却默默牵着手发了许久的呆,半晌后,舟雨才如梦初醒般惊呼道?:“原来这就是结契啊!”
解千言伸手捞起迦昙的贺礼,牵着舟雨去溪边坐下,又?从储物袋中找出两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酒杯,倒满后递给舟雨,温声道?:“原本还应该有迎亲行礼,焚香祭天地,谢父母师恩,宴请宾客等环节,今日?简陋了些,只结了契,其他的咱们?下次再补上。”
舟雨一点也不觉得今日?结契仪式简陋,她捧过酒杯,望着解千言兴奋道?:“哪里简陋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师兄干杯!”
她豪迈地跟解千言碰了碰杯,就要?仰头?一饮而尽,被他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哭笑不得地解释:“合卺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啊。”
解千言将她拿酒杯的那只手抬起来,自?己?伸臂绕过,将酒杯放到唇边,示意她跟着做,舟雨这才恍然大?悟,学着他的模样,两人一起喝了合卺酒。
“哇,这酒好甜,师父今天可真好,竟还记得我喜欢甜甜的酒。”
舟雨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被这杯酒香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立马又?将杯子递过去,示意解千言再来一杯。
解千言失笑,又?倒一杯给她,拍拍酒坛道?:“都是你的,慢慢喝,我不跟你抢。”
舟雨酒量不错,平日?里偶尔小酌几杯,解千言从不约束,她也未曾喝醉过,酒品相当好,这坛酒是迦昙送他们?的新婚贺礼,她既然喜欢,解千言自?然不会说不让她喝。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舟雨越喝越上头?,只觉得这酒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也不知?道?师父从哪儿?弄来的,改天一定要?问问他。
满满一坛酒没多?会儿?就被喝了一半,解千言劝道?:“留一半下次再喝吧,再好喝的酒,喝多?了也伤身。”
舟雨满是不舍地点点头?,忽然道?:“师兄,我给你跳支舞吧!”
解千言欣然应下,将酒收起来,端端正正坐好,示意她可以开始跳了。
然后,就见舟雨晃了晃脑袋,呈大?字型往身后草地一躺,没了声响。
解千言不解:“这是什么舞?”
舟雨嗯了一声,似是没听清他的话?,挥了挥手臂却没爬起来,解千言正要?上前拉她一把,又?见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衣袖一甩,腰一弯,摆了个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起始动作。
解千言十分捧场,乖乖坐在原地继续欣赏这支有点奇怪的舞。
不过跳舞的人似乎忘了下一个动作,造型摆了半天也没动一下,把唯一的观众看得一头?雾水,正要?出声询问,就见她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向溪水中。
解千言眼疾手快将人捞起,低头?一看,这姑娘已经眼神涣散,脸色潮红,显然是喝醉了。
他哭笑不得,将人扶到身边坐好,摸摸她的额头?,发现有点烫,又?用帕子沾了溪水替她擦脸。
舟雨乖乖任他摆弄,擦完脸便趴到他怀里,小声嘟哝道?:“舞,跳舞,跳完了吗?”
解千言哄她:“跳完了,跳得真好,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舞。”
舟雨立时喜笑颜开,也跟着点头?:“对,对,我跳得可好了。跳完了,该,该入洞房了,洞房呢?”
这就让人尴尬了,荒郊野外的,哪来的洞房?幸亏人醉了,解千言的瞎话?信手拈来:“已经入洞房了,睡吧,舟雨乖。”
可惜舟雨今天一点也不乖,一听入洞房了,手上立马开始东摸西抠的,拽住了一根的衣带,轻轻一扯,解千言顿时衣襟大?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无奈地伸手扯住衣襟,另一只手按住怀中拱来拱去的人,他低声唤道?:“舟雨?舟雨?”
舟雨迷迷糊糊应了他一声,不安分地扭来扭曲,嘴里念念有词,解千言凑近了才听清她是在背诗。
“宽衣解带,解带入,罗帷,含羞带,带笑把灯吹,金针?银针?刺破桃花蕊,不敢,呃,不敢高声,暗皱眉……洞房悄悄,锦帐里、低语……偏浓,银烛下、细看俱好……”
解千言脸色瞬间涨红,怪自?己?懂太多?,想太多?,又?可惜偏偏是在今日?此地,诸多?不便。
没待他纠结出个所以然来,舟雨已经咕哝着攀上他颈间,温热的气息沾到喉结,顿时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痒,让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这下可又?将某个醉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直勾勾望着上下滚动的喉结,胆大?包天凑过去舔了舔。
解千言神魂都跟着一颤,赶紧伸手将她拨开,可这狐狸就跟块黏糕似的,紧紧贴着不放,他只好低声哄:“舟雨,这里,这里不方便,我们?下次,下次好吧?”
舟雨不解:“下次什么?”
她嘴里问着,手上还没个闲,顺着解千言敞开的衣襟一路往下探去,险之又?险地在小腹处被人堪堪抓住。
解千言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洞房花烛,下次再补上,这里不行,舟雨乖啊。”
他这么正经的魔修,就算被魔气吞了脑子,也不能在荒山野地里对捧在手心的宝贝师妹干出什么禽兽事来啊,否则日?后想起,定然都要?半夜爬起来扇自?己?几个嘴巴。
舟雨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但这一听就不乐意了,眉一皱,嘴一扁,作势就要?哭给他看:“为、为什么?师兄,师兄,不喜欢我了?”
这天降黑锅可背不得,解千言差点要?给她跪下了,按住那只悄悄作乱的手,无奈解释:“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但这荒郊野外的,绝对不行,你醉了,睡一会儿?吧,别闹师兄。”
醉鬼怎么可能听得进劝,她眼圈一红,泪已经涌上来,委屈得就像香喷喷的叫花鸡摆在面前却不让狐狸吃,这可真是要?了狐狸命了。
解千言被她折腾得没脾气,赶紧替她擦了泪,待要?再哄,却听她哼道?:“那要?亲一下。”
话?音刚落,脸已经凑到跟前,十分响亮地在解千言唇上亲了一口,顿时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
解千言再忍下去的话?,怕是会忍出毛病来,伸手揽过她的纤腰,低头?印上正偷乐的唇瓣,舌尖卷过甜甜的酒香,一路攻城略地,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她交缠于方寸之间。
酒能麻痹人的感知?,也能将一些微妙的感觉无限放大?,舟雨只觉得像是坠入了云中,被密密实实包裹得透不过气,却又?甜腻美妙得让她一点也不想挣扎,她顺着心意,同那温热濡湿的触感游来荡去,时而纠缠,时而分离,追逐嬉戏,乐此不疲。
当然,手也不会老老实实闲着,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胡乱摸索一通,终于触到一片细腻温暖的地方,于是心满意足,开始四下探索。
解千言自?然也察觉到某人的手正在煽风点火,但他心里的火早就烧得沸反盈天,既无力也不想去阻止,反而扶住怀中人的后背,任由她四处作乱。
今晚的月亮也如同醉鬼一般大?胆,明晃晃挂在中天,热情挥洒着皎洁的月光,照亮溪畔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看他们?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唔,这是,这是什么?有点,呃……”
这句呢喃似的话?语贴在解千言耳边响起,唤回了他将断未断的理?智,而那只游鱼一般狡猾的小手正停在一个不妙的位置,跃跃试欲想要?继续胡作非为。
解千言低喘一声,抓住那只手,再次寻到那张惯会胡说的小嘴,将她剩余的话?都吞了下去。
许久之后,察觉到怀中人渐渐安静,身子软了下来,他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伸手拨开她脸侧凌乱的发丝,顺着耳垂一路吻到锁骨处,满足又?遗憾地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拉好有些凌乱的衣襟。
舟雨已经睡着,嫣红的唇微有些肿,嘴角微翘,像是正在享受一场美梦,她一只手被解千言握住,另一只手还捏在他腰上舍不得松开,柔软的月白色云缎鲛纱裙包裹住玲珑的身段,每一处起伏都是恰到好处的风景,像一朵半开不开的玉兰,在月光下悄悄舒展,落入了他怀中。
解千言的目光中是化不开的温柔缱眷,紧紧包裹住怀中的少?女,他的师妹,他的道?侣,他的妻子,似乎生怕一眨眼这一切就成了梦幻泡影。
就这样同大?胆的月亮一起看了怀中人许久,见她睡得安稳了,又?轻手轻脚替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仔细帮她整理?好头?发衣衫,再抬头?时,与明月撞了个正着。
解千言忍不住感叹一句,今晚月色真好啊。
105.师兄你难道真不行?
舟雨是被眼皮上一阵阵麻痒给闹醒的?。
她半睁开眼, 就看到解千言面含笑意?,正捏着一撮头发搔她的眼皮。
“天快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解千言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传到舟雨耳朵里却催眠得很,她闭上眼,一翻身将脸藏进他怀中,很是不满地念叨:“春宵苦短日高起, 太阳不起我不起。”
解千言轻笑一声, 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 低声道:“好吧, 那再睡一会儿。”
当暖融融的?阳光照到脸上时,舟雨终于再次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解千言线条流畅漂亮的?下颚线。
她人虽然还迷糊着, 嘴却忍不住咂了咂, 偷偷摸摸凑上去一口亲在?解千言下巴上,被人逮个正着。
“醒了吗?还会偷亲了,厉害了嘛。”
舟雨一个扭身就要?躲,却被解千言眼疾手快揽住了腰,阻止这狐狸偷亲了就跑的?行径,笑着蹭了蹭她的?额头。
舟雨振振有词:“谁偷亲了?这是光明?正大的?亲!”
下一瞬, 狡辩的?嘴就被人温柔地堵住,气息交融, 爱意?泛滥,晨间山林中略带清冷的?空气也在?唇齿往来之?间变得缠绵热烈起来。
许久之?后, 解千言万分不舍地放开怀中人, 轻轻拍着背帮她平复有些急的?心跳,眷恋地吻了吻她的?鬓角, 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今日还要?带萧公子进城,别让大家久等。”
他嘴里说着该回去了,身体?却一点也不想动弹,温香软玉满怀,让人想要?永远沉溺下去。
舟雨趴在?他肩上哼哼两声,浑身骨头都?在?犯懒,假装没听到该回去的?话。
解千言轻叹一声,低头在?她水润嫣红的?唇瓣上亲了亲,不舍又满足,可惜终究还有正事要?做,不好再继续厮磨下去,他将人放开,从储物袋中找出?梳子,耐心地帮她梳理那一头柔顺的?青丝。
舟雨半眯着眼享受师兄的?梳头服务,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儿,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地上的?小草玩,玩着玩着诗瘾又犯了,叽叽咕咕念了起来:“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哎师兄,你会画眉吗?”
解千言的?手顿了顿,侧身凑到舟雨身前,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笑道:“你的?眉形很漂亮,不画也好看。”
见舟雨一脸怀疑的?模样,他干咳一声,补充道:“我可以学,这又不难,下次就给你画。”
舟雨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又叨咕了几句“洞房昨夜春风起”“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腰,又蜷了蜷腿,很是不解地嘀咕起来:“奇怪了,怎么?跟话本子说的?不一样啊,我腰也不酸,腿也不疼,难不成昨夜竟是个假洞房?”
正专心梳头的?解千言被她这话噎得梳子差点折断,猛咳了好几声,欲言又止,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舟雨又转头一脸狐疑地望着他,语出?惊人:“师兄你,你难道真不行?”
“胡说!我哪里不行!我行得很!”
舟雨看他脸都?憋红了的?模样,顿时想起南悦星说过?的?,不能?打击师兄的?信心,于是赶紧找补:“哈哈哈我说错了,师兄你别放在?心上啊。哎呀我这腰,还是有点酸呢,都?弯不下去,快帮我揉一揉呀师兄……”
这演技实?在?烂得没眼看,解千言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咬牙道:“行了,别装了,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你睡觉的?姿势都?摆得舒舒服服的?,腰酸个什么??!”
舟雨望天:“啊,是这样吗,嗯嗯嗯我知?道了,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转移话题的?样子也很生硬,解千言憋屈得不行,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将起身要?走的?人掰过?来坐下,一脸严肃地解释:“洞房花烛下次再补上,绝对不是因为我不行,而是因为这个地方不行,仓促结契已经是委屈你了,我不可能?在?这么?个破地方跟你发生点什么?,那也太不尊重你了,舟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在?结契第一天就为了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欲望让你受委屈。”
舟雨拉起他的?手摇了摇,信誓旦旦道:“我不觉得委屈啊,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才不在?意?这些呢,我只在?意?师兄。”
解千言的?神色柔和下来,轻叹一声,将她的?手握紧,认真道:“你性情洒脱不拘小节,这很好,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但这不能?成为我随意?对待你的?理由。”
见她还是有些不解的?模样,解千言又问:“你看青蛟前辈,他也是个洒脱豪迈的?人,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甚至很愿意?载着我们到处跑,那你会因为他不在?意?这些小节,就每次出?门逛街都?让他载着去吗?”
“当然不会了,那也太不尊重青蛟前辈了,他是我们的?朋友啊。”
解千言笑道:“对啊,我们把青蛟前辈当成朋友,所以就算他不在?乎,我们也不会随意?地对待他,也要?尊重他,在?我们两人之?间更是如此,舟雨,我们是师兄妹,是夫妻,更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性情虽有不同,但我们都?是一样的?重视对方,你不在?乎繁文缛节,潇洒自在?,但我却不能?以此为由敷衍你、慢待你,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若是一开始就敷衍了,那将来会不会越来越随意??那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舟雨明?白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师兄我懂了,我也很在?乎你,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敷衍你,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解千言很是欣慰,倾身抱了抱她,又仔细帮她整理好衣襟裙摆,两人这才牵着手一起离开。
*
青蛟大王挂在?木棉树树梢,已经伸长脖子张望了许久,见到舟雨和解千言的?身影连忙挥爪:“现在?就出?发吗?”
解千言点点头,青蛟大王一脸跃跃欲试,立即就想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连忙笑着同他们道:“恭喜你们结契,那什么?,白头偕老,恩爱不渝。”
他神情诚恳中带着点羡慕,舟雨和解千言连忙道谢,这时南悦星和萧喇琥也出?来了,纷纷朝两人道贺。
萧喇琥休养了这几日,好歹能?变成人形了,终于不用走哪儿都?被人背着抱着,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修为也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好了许多。
解千言将漯江底矿洞可能?通往王都?内城的?线索跟大家说了,又道:“城内恐怕有危险,此行便由青蛟前辈跟我还有阿鼎一起带萧公子入城,南姑娘、舟雨和程泽留在?此地等我们,若十日后还不见我们回来,便先行离开,回浮玉岛或是去寻奚少?主求助皆可,切勿擅闯王都?。”
大家没有异议,纷纷点头应下,见程泽不在?,解千言有些疑惑,正待要?问,南悦星一脸无奈道:“程泽那家伙在?马车里打坐呢,跟他说话他都?假装没听见,别管他了。”
解千言点点头,又拜托留守三人中最靠谱的?南悦星:“辛苦南姑娘多看着点程泽和舟雨了,待会儿我会在?山下布一个隐匿符阵,你们待在?此处不要?出?去,外人无法轻易上来。”
南悦星一脸郑重地点头应下,解千言又叮嘱了舟雨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动手布下符阵后,便跟青蛟大王、阿鼎和萧喇琥一起离开了荒山。
解千言一走,舟雨就焉成了一条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挂在?南悦星肩头,走哪儿跟哪儿,硬是缠了她两天。
第三天时,南悦星实?在?受不了这家伙,哄她说山顶有野鸡出?没,让她没事的?话就去瞧瞧,抓两只回来当晚饭。
一听有鸡,舟雨顿时来了精神,化作白狐跳下树,嚷嚷着叫南悦星和程泽等着晚上吃烤鸡,一溜烟消失在?树林中。
穿过?树林又越过?小溪,小小一只的?狐狸身手矫健动作敏捷,三两下爬上山顶最高的?一棵梧桐树,躲进树叶中守株待鸡。
从旭日东升等到日上中天,迷迷糊糊中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别说鸡了,连根鸡毛都?没见着,舟雨不禁大失所望,抓抓脑门儿准备打道回府了。
正要?走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只五颜六色的?小东西在?山下树林中时隐时现,舟雨顿时来了兴致,轻手轻脚跳到另一棵树上,化作飞狐一路潜行过?去。
待靠近了才发现这五彩鸟儿很是眼熟,但馋嘴狐狸一心只想打点野味吃吃,未曾多想,瞅准了空子便是一个恶狐扑食扑了上去,一把按住那乱飞的?鸟儿,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一连串的?抓挠啄啃兜头罩下,那鸟大声骂道:“哪来的?不长眼的?狐狸,竟敢抓你锦年大人,找打是吧!”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气,被打懵的?舟雨连忙护住头脸,大声求饶:“别打了,锦年快别打了,是我啊,舟雨,我是舟雨啊!”
被气得炸毛的?锦年听到舟雨的?名字,也是惊讶极了,赶紧住了嘴,变回人形,呸呸两口吐出?粘在?嘴里的?狐狸毛,扯起地上的?抱着脑袋的?狐狸,仔细打量了一番,竟还真认识!
她又是惊喜又是纳闷,大叫起来:“真是舟雨啊!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一个人吗?我家公子呢?解千言跟程泽呢?”
舟雨挣扎着从她手里跳下来,也变回人形,讪讪抓了两把头发才道:“我师兄带小老虎潜入王都?了,我跟程泽还有悦星在?这里等他们呢,你又是怎么?回事,小老虎说你去寻小奚了,怎么?又跑回来了呀?”
锦年拉起舟雨就往山下去,嘴里连珠炮似的?突突道:“嗐,说来话长,我没寻到奚少?主,听说他闭关?冲击金仙境界了,倒是半路遇上了景惜时,我们一起去浮玉岛寻你们,结果岛上的?海马妖说你们带着公子回青丘了,我们又追过?来,但一路都?没见到人,我本想混进王都?,但是看守太严了,混不进去,所以就想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嘛,这山头我从前常来,这次却怎么?都?找不到上山的?路,正打算烧了这破树林子呢,你就跳出?来了。”
听她口口声声要?放火烧山,舟雨一阵后怕,连忙解释:“我师兄走前在?山下布了隐匿符阵,所以你才找不到路的?,可千万别放火啊!小景在?哪儿呢?你们怎么?遇上的??我们一起上山等师兄他们回来吧。”
锦年道:“就跟遇见你一样,忽然就遇见了呗。他在?山下等我呢,走吧,我把你们送回去就得去王都?帮我家公子了。对了,解千言他们是怎么?进城的?啊?”
听她也要?去王都?,舟雨连忙阻止:“别,你别去,有我师兄和青蛟前辈在?,肯定能?救出?虎大王的?,你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等着,不准乱跑。”
舟雨死死拽住锦年的?胳膊,生怕她飞走了,坚决不肯说解千言他们是如何进城的?,把锦年气得敲她脑袋:“嘿,你这狐狸,我家公子和大王有难,我怎么?能?不去,给我松开啊,不然我们打一架,谁输了听谁的?。”
舟雨懒得跟她费嘴皮子劲,胳膊腿齐上,整个人吊在?她身上,哼道:“我才不跟你打架,反正不准走,小老虎让你去找小奚就是不想你卷入这么?危险的?事,你还不听话,有本事你打我啊!”
锦年嘴上说得凶,其实?哪会真动手,被缠得动弹不得,没好气地戳戳她额头,骂道:“你就会耍无赖是吧?啧,先放开,你这胖狐狸可真重,我们先找景惜时再说行不行?”
舟雨从她身上下来,手却还是死死抓着不放,两人扭作一团,一路叽叽喳喳斗嘴到山下,寻到了藏在?路边草堆里的?景惜时。
景惜时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身上头上都?沾了不少?草屑,仍旧是清秀腼腆的?少?年模样,神情中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黯淡凄苦,见到舟雨也只是腼腆笑笑,小声打了个招呼便不说话了,让原本很是兴奋的?舟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论?如何,巧遇旧友是喜事,舟雨带着两人一起上山,与南悦星和程泽汇合,见锦年仍旧坚持要?进城,又化身黏糖糕,卯足了劲儿缠着她不放,把锦年气得成天骂骂咧咧,原本还算安静的?荒山顿时吵吵嚷嚷鸡飞狗跳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热闹悠闲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离青丘王都?不算太远的?太华山上,狐族大长老文音收到了一封来自青丘的?婚书。
106.九尾妖冢
“这臭丫头竟还敢去青丘!我这?就去将她抓回来?!”
二长老文晖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哐当一声巨响,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茶几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散架, 他长得凶神恶煞,语气也凶狠,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文音轻飘飘两个字钉在原地。
“站住。”
文晖不情不愿地僵了片刻, 又老老实实回去坐下, 嘴里狠话仍旧不要钱地往外撒:“阿姐你就是心?太软, 将那丫头惯得无法无天, 竟敢偷偷跑了,这?一跑就是一年,谁知道她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哼, 要我说, 就该拿万年寒铁将她锁起来?,看她还往哪里跑!”
文音端坐上首,手中捏着那张薄薄的婚书,确认似的反复看了好?几遍,似是被这?呱噪的蠢弟弟烦得不行,终于抬头瞟了文晖一眼。
只一眼, 文晖乖乖闭了嘴。
“能找到?她便好?,多说无?益。”
文音的样貌跟亲弟弟文晖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她清冷淡漠,气质出尘, 无?论神情还是语气, 都没有丝毫起伏变化。
文晖一脸愤愤,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腔怒火全发泄到?可怜的茶几上,啪啪两巴掌下去,茶几碎成了一堆木头渣。
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三长老苏芸笑?着出来?打圆场:“舟雨孩子?心?性,难免调皮了些,将人找回来?好?生教导,想必她会改的。倒是青丘这?边,听说王都最近戒严,护城禁制都开了,这?时候忽然提出联姻,还指名要娶舟雨,甚至连她如今就在青丘附近都知道,此事恐怕不寻常啊。”
文音并未作声,文晖憋不住话,当即接茬道:“那不是正好?吗,我们养那丫头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二长老这?话可不对,我们让舟雨嫁去青丘,是为了拿回我族的宝物?,可不是将人白送给虎妖啊,这?些年我们将舟雨的身份死死瞒着,为何?青丘王宫会知道她的存在,还主动开口索要,难不成是她天生九尾的身份泄露了?”
文晖眼一瞪,大叫道:“怎么可能,阿姐在她身上施过术,除了我们三个,不可能有人看穿她九尾的真?身,青丘怎会知道?”
苏芸摇头:“天下之大,人外有人,说不定便有人能看穿她的真?身,况且她失踪一年,我们用尽手段也追不到?半点踪迹,若非有高人相助,岂会如此?”
文晖还要再?说,却?被上首的文音一抬手拦下了,她起身往大厅外走去,冷声道:“走吧,先去青丘将人接回来?再?说。”
文晖一跃而?起,苏芸也施施然起身,三人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于大厅外,化作流光朝青丘王都的方向飞去。
*
在婚书送到?太华山的两天前,解千言一行人避开江边巡逻的金甲妖兵,沿着漯江底的矿洞一路深入,被臭水沟的味儿熏得差点晕倒,终于,淤泥下面出现了禁制的痕迹。
强忍着像是要掀翻人天灵盖的臭味,解千言咬牙问阿鼎:“接下来?怎么办?强闯吗?”
他手中已经捏着一枚极小的火蚁符和?一枚噬灵符,据阿鼎所言,青丘王都的护城禁制以天地五行之力环环相扣而?成,方才他探查过,此处水底遍布金行之力,想必禁制属金,可以火克之,再?以噬灵符烧出足以通行的空间,强闯应当是没问题的,但恐怕难免被护阵之人察觉,算是下策,故而?再?问问阿鼎可有别的办法。
阿鼎果然不负所望,对解千言道:“哎,把你的符收起来?,不用这?么麻烦,你分出一缕神识,试着跟这?禁制沟通一下试试。”
解千言一头雾水,他可从没听说过禁制还能沟通的,总不至于好?声好?气打个招呼,偌大的护城禁制就能乖乖给他们开门吧?
但阿鼎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妨试试,不行的话狠狠丢几个白眼给这?鸟便是。
解千言屏住呼吸,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穿过淤泥,试探性地碰了碰底下的禁制。
刚一触碰到?禁制,这?缕立即被一股强大暴戾的气息锁定,似是饿了千万年的野兽寻到?了猎物?一般,瞬间便朝他扑来?。
这?股力量妖异古怪,似疯似怒,状若癫狂,带着撕碎一切的暴戾扑过来?,几乎将解千言钉在原地。
解千言没料到?竟是这?般情形,刚想收回神识,却?发现额前微微一热,整个人都僵住。
而?那暴戾的气息包裹住他的神识后,竟奇迹般的停了下来?,似是犹豫,又似是在思考,一时间竟也跟着一起僵在了原地。
青蛟大王和?萧喇琥见解千言面色僵硬,眼神空洞,心?下大急,齐齐伸手拉他,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臂,脚下却?忽然一空,几人串成一串,猛地跌落下去。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便落进了一片柔软的沙地,半点伤也没有。
不幸的是,这?黄沙乱飞、不见日月的古怪地方,似乎不是青丘王都。
解千言从砂砾中起身,想也不想便伸手扯下站在他头顶的阿鼎,气道:“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这?是什么地方?”
阿鼎张嘴,还未出声就被灌了满嘴的沙,呸呸呸地吐了半天才艰难答道:“我猜,我真?的是猜的啊,这?里应该就是妖冢了,怎么样,我们这?叫一步到?位,是不是太棒了?”
解千言被他噎得半天找不到?话说,将鸟一扔,扶起还在沙里扑腾的青蛟大王和?萧喇琥,四下扫了一眼,发现除了沙就是沙,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正踌躇的时候,忽有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究竟是谁?”
*
与此同时,青丘王宫中,成百上千的金甲妖兵把守住高大巍峨的宫门,他们一个个神情麻木瞳孔漆黑,身上半点活人气息也没有,像是陪葬的陶俑,而?这?座王宫,也沉寂得仿若坟墓。
紧闭的宫门内,只内殿中还余一盏微弱的烛火,勉强照亮了王座前方寸之地,地上躺着一头巨大的白虎,气息微弱双目紧闭,正是威名赫赫的虎大王萧震天。
王座背后的墙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水镜,白衣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过漆黑的镜面,涟漪一圈圈泛起,却?没有出现任何?画面。
白衣男人收回手,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白虎,沉声道:“地宫大门究竟如何?打开,我不信你半点头绪也没有,莫非是想带着这?些秘密下去见你儿子??”
萧震天费力睁开眼,仰头看了看那人,冷嗤一声:“这?,这?还用问吗,九尾狐的妖冢,自然,自然是要九尾狐来?打开,你去找只,找只九尾狐来?替你开地宫门啊。”
白衣男人揉了揉太阳穴,面上神情莫辨,恰在此时,他身后的水镜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原本?漆黑幽深的镜面泛起光亮,画面一点点清晰生动起来?,只见一片黄沙漫天中,两人一蛟一鸟从天而?降,噼里啪啦摔进了沙地。
白衣男人瞬间腾身而?起,凑到?水镜跟前,仔细确认一番后,终于看清这?几人样貌,却?忽然大笑?不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好?,好?啊,九尾狐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见他笑?得前仰后合,原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白虎费力抬头看向水镜,这?一看之下也是惊疑不定,那闯入妖冢地宫的几人中,赫然竟有他的亲儿子?。
萧震天又仔细打量了镜中的黑衣男子?几眼,完全看不出这?人就是九尾狐,但另外三个显然更?不可能是九尾狐了,这?些人是如何?打开地宫大门的?
萧震天一时想不明?白,却?见白衣男人从怀中拿出一枚雪花模样的玉佩,闭眼静心?感受了片刻后,立即吩咐道:“去城外东郊百里处的荒山,将那名为舟雨的狐妖带回来?。”
话音刚落,大殿的帷幔后走出一道曼妙的红衣身影,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便要离去。
白衣男人却?忽然将人叫住:“算了,别吓着她,还是让狐族的那些废物?来?当这?个坏人吧。”
红衣身影并未多言,恭敬行了一礼,又退回帷幔后,白衣男子?坐回王座,拿过纸笔,利落地写下一封婚书,找出虎王大印盖上,唤来?殿门外的金甲妖兵,命其即刻送往太华山。
沉重?的殿门开启又缓缓合上,殿内重?新陷入黑暗,白衣男人抬头看向水镜,面上带笑?,一扫先前的冷漠不耐,可这?笑?容也不过停留了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变得幽暗晦涩起来?。
若水镜中的解千言也能看到?镜子?外面的景象,他定能认出,这?白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分别许久的魔尊玄黎。
107.再回太华山
荒山上?, 舟雨跟锦年两人正在进?行今日第二十三场唇枪舌战。
“你看你这小身板,这修为,进?去?就是给人送菜的, 烤小鸟,烤小鸟你肯定没吃过吧,味道还行,就是分量太?少了, 做成菜你都只能用来香一香嘴巴, 干嘛非得去?呢?”
“嘿你这臭狐狸, 给我下来, 有本事咱们打一架!”
“好狐狸动口不动手?,有本事你用道理说服我呀!”
“拳头就是硬道理!”
“那你打我啊,你敢打我我就哭给你看?。”
南悦星脑瓜子嗡嗡的, 看?着满山头乱蹿的锦年和她脖子上?吊着的狐狸, 长长叹了口气,身旁紧接着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她回头一看?,是同样背着手?摇着头的程泽跟景惜时。
南悦星一脸牙疼地向?他们征求意见?:“要不,咱们再去?劝劝?”
两人继续摇头叹气,一副要劝你就上?的模样, 搞得南悦星也跟着摇头叹气起来。
最终还是程泽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你给锦年弄点?迷魂药, 让她睡上?十天半个月的?”
南悦星觉得不太?好:“这,有点?过分了吧?”
程泽一摊手?:“解千言往常就是这么对?付我的, 我也没跟他计较啊。”
景惜时插话:“那个, 锦年的脾气,可能, 可能不太?行。”
三人再次齐齐摇头叹气。
脚下大地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巨大的木棉树也跟着抖起来,抖落了一地残花,看?热闹的和吵架的都驻足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好,有人强行破开师兄布下的隐匿符阵!”
舟雨发现山脚下树林中的鸟被?惊得四处乱飞,有些甚至径直朝山上?飞来,往日有隐匿符阵在,这些鸟都是绕着山顶这一片飞的,如此情形,只能是符阵被?人破坏了。
景惜时也反应过来,立即招呼众人道:“快走,来人恐怕有金仙修为。”
修为没到金仙境界的,怎么可能轻易破开解千言设下的符阵。
舟雨下意识地将?头上?红豆簪子抓在手?中,锦年则将?她往怀里一塞,腾空而起,如闪电般冲向?山下。
可惜他们还是太?慢了,刺目的红光瞬间照亮整座山头,飞在半空的锦年的被?凭空出现的巨力砸在肩头,瞬间便失去?平衡重重跌落在地,南悦星、程泽跟景惜时也被?困在原地无法御剑或传送。
舟雨从锦年怀里跳出来,变回人形,慌忙伸手?去?扶,刚碰到肩膀,就听她嘶了一声?:“别,别碰!”
舟雨的眼泪都快下来,手?忙脚乱掏出丹药一股脑塞进?锦年嘴里,又看?向?跌倒在地的另外三人:“你们怎么样了?”
没待他们回答,一道让舟雨十分熟悉又畏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舟雨,跟我们回去?。”
舟雨不自觉地颤了颤,抬头望向?声?音传来之处,失神地喃喃道:“长、长老……”
来人正是狐族的三位长老,文音、文晖跟苏芸。
文晖脾气火爆,见?舟雨没有动作,怒喝道:“臭丫头,你胆子肥了竟敢离家出走,怎么,我们亲自来接也请不动你了吗?”
他说着便冲了下来,伸手?就要抓舟雨,舟雨下意识侧身避开,情急之下,一旁的锦年一脚踢向?文晖,骂道:“混账玩意儿,别碰她!”
离得更?远的三人也咬牙赶来,纷纷嚷道:“住手?!”
文晖在狐族当了千年的长老,除了姐姐文音谁也不放在眼里,被?几个小辈当面呵斥还动手?,一时气得头脑发昏,挥掌就要打向?离得最近的锦年。
“不要!”
舟雨一把推开锦年,挡在她身前?,文晖毕竟不能真伤了她,被?迫收势,却还是不甘心地一掌拍向?了两人身旁的地上?,松软的泥土顿时被?拍出一个大坑。
锦年气得牙痒,一把拉开舟雨,还要再骂,被?舟雨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拼命朝她摇头,这才勉强按住了这暴躁小鸟。
南悦星赶到,忙替锦年检查了一下胳膊,程泽和景惜时挡在舟雨身前?,不让怒发冲冠的文晖靠近她们。
舟雨忽然出声?:“程泽,小景,你们让开吧,这是我族中长辈,来接我回去?的。”
这一出手?就伤人的行径,说是长辈,他们又怎么肯信,仍旧挡在前?面,有些担忧地看?着舟雨。
“我没骗你们,他们真的是我族中长辈,脾气有点?不好,但不会伤害我的,你们照顾好锦年,我先回家一趟,等师兄,等下次,算了,没事……”
舟雨想说等师兄回来便去?太?华山接她,等下次出来再找大家玩,但眼角余光瞟到三位长老冷冰冰的脸,想起小黑的遭遇,那些话又下意识咽了回去?。
文晖见?她还算识相?,冷哼一声?没有别的动作,远处的文音面色如常,苏芸则笑意盈盈,但三人都没有说话,只等着舟雨乖乖跟他们回去?。
舟雨也明白今日是跑不了了,苦笑一声?扯开锦年抓在自己腕间的手?,起身便要朝长老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别去?啊舟雨!”
“舟雨姑娘!”
“舟雨,解千言让你在这里等他啊!”
情急之下,几人连忙出声?阻止,程泽更?是抓住舟雨的衣袖,还想再劝两句,却被?舟雨拂开,她努力露出个轻松的笑,安抚大家:“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就是回家一趟而已,真的,你们别乱来,别,别让我为难好吗……”
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恳求,这下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舟雨走到文晖身旁,被?他瞪了一眼后,抓小鸡似的拎着胳膊消失在山头。
锦年气得直拍大腿:“这几个家伙凶神恶煞,哪有半点?长辈的样子,我们快去?把小狐狸救回来!”
她挣扎着起身,被?南悦星一把按下:“你别冲动,那三人中至少有一个是金仙修为,舟雨显然也不想我们掺和进?去?,要不我们还是先通知解千言吧。”
程泽点?头表示赞同,景惜时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解道友他们如今在王都,处境定然艰难,万一分心,出事了可怎么办?”
南悦星默了默,却还是坚持应该将?事情告诉解千言:“舟雨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的事还是应该告知解千言一声?,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由他决定,要帮忙也好,等着也好,我们都听他的。”
程泽犹豫起来:“若是舟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那,那要不还是等解千言回来再说?他们先前?不就商量着要回太?华山吗?”
锦年已经恼得快要炸毛:“你们就在这儿争吧,本?大人定要去?将?小狐狸救出来!”
景惜时连忙伸手?拉她:“锦年你先别冲动,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太?华山,程道友和南姑娘还是在这里等解道友他们,如何??”
南悦星犹豫片刻,点?头道:“好,那你们千万小心,有什?么不对?立即联系我们。锦年,千万别冲动啊,想想你家公子和大王,他们还在王都生死不知呢。”
锦年点?点?表示知道了,扯着景惜时便飞身而起,往太?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忧心忡忡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程泽闷闷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南悦星心中也很是不安,解千言他们才离开三天,舟雨也被?带走,他们几个修为不济,帮不上?什?么忙,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踌躇半晌,她终于咬牙道:“再等两天,若是解千言还没回来,舟雨那边也没消息的话,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回南家求我爹娘兄长帮忙,你去?槐江山找奚少主,若他还没出关的话,就求奚家家主,能搬多少救兵就搬多少救兵。”
程泽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
舟雨被?带回太?华山后,没来得及跟长老们说上?半句话,就被?扔进?了惯常用来关她禁闭的阁楼。
这座年久失修的三层阁楼位于后山背阴处的山坳中,常年照不到太?阳,阁楼一侧是悬崖,一侧靠近大长老文音住的流云居,平日里别说狐族人了,连只蚂蚁都不愿意来,楼中半点?烛火没有,烂成一条条的帐幔随风飘荡,一看?就是个闹鬼的地方。
舟雨性子倔,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回禁闭,一开始她并不怎么怕,关完出来照样皮,直到有一次,阁楼里真闹了鬼。
那时的舟雨,若按人类小孩的年龄算,约莫也就四五岁,三长老苏芸教她认字,她却困得胡言乱语,还不慎咬伤了苏芸的手?。
文音罚她关三日禁闭,她还不服气,将?阁楼中本?就破破烂烂的家具砸得七零八落,结果刚一入夜,就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找上?门来,追了她一晚上?,硬是咬秃了她的尾巴,将?她疼得一个月没睡好觉。
从那以后,每次被?关禁闭,这鬼便会在晚上?出来咬她,小小一只的狐狸哪里打得过青面鬼,身上?的毛总是被?咬得东秃一块西少一块,尾巴尤其?严重,又疼又丑,如此几次后,舟雨就极怕鬼,极怕被?关禁闭,平日里老实了许多。
时隔几年再次被?关进?这处阁楼,舟雨虽然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只还没化形的小狐狸,但幼年留下的阴影仍旧深刻,她非常熟练地找到二楼角落里看?上?去?最完好结实的斗柜,将?自己变成小小一团,塞了进?去?。
狭窄密闭的空间给了她不少安全感,再拿出解千言送的发簪小解紧紧抱住,舟雨略松了口气,悄悄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次就算青面鬼再来,小解也能将?他捅个对?穿,一雪前?耻。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小解那熟悉的气息温柔地将?她包裹住,这无声?的安慰让舟雨险些落下泪来,她用头蹭了蹭小解,委屈地低声?唤道:“师兄……”
夜色渐深,本?就昏暗的阁楼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连月光都只照在阁楼前?的石阶上?,穿不透这层深重的夜幕,躲在斗柜里的舟雨已经抱着小解睡着了。
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响起,一楼那扇老得快散架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整座阁楼,也吵醒了斗柜中的舟雨。
紧接着便是布幔被?扯烂,朽木被?踩断,抽屉柜子一个个被?打开的声?音有条不紊地传来,舟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将?手?中的簪子抓得更?紧了些,努力往斗柜角落缩去?,希望那青面鬼找不到自己。
可惜她的心愿落空,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哐当一声?,斗柜门被?拉开了。
舟雨想也不想,灵力灌注进?簪中,闭上?眼用力一挥。
“啊——”
一声?略有点?耳熟的惨叫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远去?,阁楼中渐渐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舟雨才敢睁开眼,蹑手?蹑脚钻出斗柜四下瞧了瞧,却什?么也没发现。
“舟雨你真厉害啊,竟然打败了青面鬼!”她松了口气,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
一夜过去?,青面鬼没有再出现,太?阳再升起时,阁楼中终于有了些光亮。
舟雨从斗柜中钻出来,重新变回人形,趴到窗边望着悬崖下的雾气发呆。
“舟雨,到流云居来见?我。”
文音那冷冰冰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她闷闷应了一声?,转头看?去?,发现阁楼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掸掸衣裙站起身,舟雨抬步就要朝门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避到阴影中,做贼似的摘下头上?的小解,脖子上?的灵犀玉符,小心收进?了储物袋中,确认没有别的不妥之处后,这才迈步出了阁楼,朝文音所在的流云居而去?。
*
流云居正堂中,文音端坐上?首,面色清冷,看?不出有何?异样,文晖和苏芸分坐两侧,一人暴躁,一人含笑,皆是他们惯常的神情。
舟雨到时,见?他们三人都在,顿时明白这是要审自己了,她识时务得很,一进?门就跪下,老老实实认错:“三位长老,我知错了,不该私自下山,害长老们担心,下次定然不敢再犯了。”
她眼中含泪,语气诚恳,可怜巴巴地望着堂上?三人,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可惜这三个似乎都不是常人,表情都未曾有丝毫变化,文晖甚至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看?她。
反倒是话最少的文音最先开口:“起来吧。”
舟雨确认似的再看?了文音一眼,瞧她不像是说假话,便顺势起身,乖乖立在三人下首,等着听训。
苏芸袖手?端坐,笑得如沐春风,说话也很是好听:“回来便好,我们也是担心你,怕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吃亏。”
文晖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她可不会吃亏,没瞧见?昨日那几个小辈都护着她吗?”
文音抬手?制止了这些无意义的言语之争,冷声?吩咐舟雨:“准备一下,今日便跟我一起去?青丘王都。”
舟雨大吃一惊:“去?、去?青丘王都?去?干什?么?”
苏芸笑道:“青丘送来了婚书,虎王求娶于你,今日内便要前?往王都完婚。舟雨啊,这可是我们狐族等了千年的机会,你可不要再任性了。”
“我不去?!我不要嫁给什?么虎大王!青丘王宫遭人袭击,虎大王生死不知,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求娶我,你们不要信!”
舟雨想也没想便拒绝,顺势将?青丘如今的情形告知几位长老,希望他们三思而后行。
果然,听闻王宫遭袭,虎大王重伤,上?首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震惊和不解,连一向?没有表情的文音都忍不住蹙眉。
苏芸的笑也挂不住了,赶紧问道:“此事你从何?处得知?可能确定?”
舟雨见?状悄悄松了口气,认真道:“是虎大王唯一的儿子,虎族公子萧喇琥告诉我的,千真万确,长老们,我们千万别去?蹚这浑水啊。”
文晖忽然一掌拍在茶几上?,兴奋地大嚷起来:“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阿姐,若此事为真,我们可一定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啊!”
文音略沉默了片刻,对?舟雨道:“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下去?吧。”
舟雨顿时绝望,视线一一扫过兴奋的文晖,淡然含笑的苏芸,最后落在冷淡平静的文音脸上?,哑声?道:“我真的不愿意嫁给虎大王,求求你们,别逼我嫁去?青丘可以吗?替狐族夺回青丘,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我会努力修炼,总有一日能比虎大王更?厉害,我可以……”
苏芸眼神中浮上?几分不耐,文晖更?是凶神恶煞瞪向?舟雨,待要开口骂人时,文音却忽然挥挥手?冷然道:“你们先去?安排一下送嫁事宜,我跟舟雨聊聊。”
苏芸笑着应是,拉上?一脸愤懑的文晖,两人离开了流云居,堂中只剩舟雨和文音两人。
文音不作声?,舟雨也只是红着眼眶定定望着她,两人似乎在较量谁先开口。
终于,舟雨忍不下去?,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嫁去?青丘?我就只是您手?中一枚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吗?娘亲……”
听到最后那声?几不可闻的“娘亲”,文音有瞬间失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淡声?道:“你是狐族的一员,受全族人供养,锦衣玉食地长大,为狐族大业有所牺牲是你不可推卸责任,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明明有别的办法啊!为何?不教我修炼,上?古大妖九尾狐明明是很厉害的,我也可以修炼成金仙,光明正大地夺回青丘——”
“闭嘴!”
文音的表情忽然难看?极了,一声?怒喝将?舟雨的话打断,见?她还是一脸倔强,深呼吸两次后才冷声?道:“你又知道些什?么?!狐族已经凋零至此了,又怎么养得起一只九尾狐修炼?你以为我愿意将?你送去?给别人当玩物吗?”
舟雨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冷得如冰雕般的文音,眼泪无声?跌落。
良久后,文音疲惫地叹气,终于妥协:“这次只是借由婚事混进?王宫,不会真的让你嫁给虎王的,只要拿回王宫地底的一件宝物,以后我们再也不逼你嫁人。”
舟雨还想再争辩两句,但见?文音神情决绝,也知道这就是她最后的妥协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真的嫁去?青丘便行,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点?头道:“好,我答应去?青丘,也请您一定说话算话,娘——”
文音蹙眉打断她:“不要叫我娘。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准备出发吧。”
舟雨忍着泪点?头应下,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无论真实目的是什?么,狐族此行前?往青丘是为送嫁,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足,华丽的金漆马车,一抬抬簇新的嫁妆,满面喜色的送嫁队伍,精美绝伦的嫁衣,样样体面周到,可惜舟雨半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在换嫁衣之前?,她躲进?寝房大床下的“秘密地道”中,试图联系解千言,告诉他自己将?要前?往青丘王宫之事,可惜灵犀玉符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满怀着未知的忐忑和不安,舟雨如丢了魂的木偶般,任由族人替她换上?嫁衣,乘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青丘王都。
108.舟雨的第二次婚礼
锦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一路燎过去,路边的野草都差点让她点着,景惜时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她身后, 弱弱劝道:“那个,锦年你先别气,我们,我们不能这么大喇喇地打上太华山啊……”
锦年怒喝:“胆小鬼, 没义气!你不想去救舟雨就算了, 我自己去!”
景惜时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嗫嚅道:“不、不是的, 主要是,我们打不过啊……”
锦年被他的大实话噎得一个踉跄,差点从半空跌下?去, 好容易稳住身形, 一把揪过景惜时的领子,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
还没待景惜时开口,天边忽然出现密密麻麻一长串小点,他赶紧捂住锦年的嘴,拉着她躲进下?方树林中。
待那些小黑点飞近了他们才看?清,这竟是一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送亲队。
身披彩羽的巨大比翼鸟拉着一辆辆金漆大车, 踩着喜庆的鼓乐声,伴着送亲族人的欢声笑语, 大摇大摆从天上?飞过,朝着青丘王都?的方向而去。
队伍中间那辆华丽繁复的大车尤为?扎眼?, 透过一层薄薄的鲛纱帷幔, 锦年和景惜时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车中身披嫁衣的人, 可不正是他们要找的舟雨吗!
眼?看?着送亲队伍就要从眼?前飞过,锦年二话不说,拉着景惜时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支送亲队伍显然是临时拉起来的,嫁妆看?上?去挺丰厚,但随行之人却?很?是松散,一路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也没人留意到队伍后面缀上?了两条尾巴。
锦年跟景惜时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一路跟到了王都?城门附近,鼓乐声停下?,喧闹的狐妖们也渐渐安静下?来,似是进城之事遇到了麻烦。
尾随的两人不敢贸然现身打探情况,只能猫在路边草丛中安静等着,等了许久之后,才听到狐族人吵嚷起来。
“他们虎族也太霸道了,竟然不准我们进城!”
“不准我们进城便罢了,嫁妆却?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可恶!”
“要我说,不如打道回府算了,哪有这样送上?门给人欺负的。”
“嘿,可别瞎说,三位长老?还在前面呢,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的。”
锦年搞清楚了情况,也跟着犯愁,若只有新娘和嫁妆能进城,那他们也没办法跟着混进去了。
身旁的景惜时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藏到嫁妆里面混进去。”
锦年看?了看?装嫁妆的车,全是些绫罗绸缎瓷器摆件之类的,连个能藏人的柜子都?没有,就算她变回原形,也找不到地?方藏啊。
见?她一脸不解,景惜时赶紧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递了一颗过去,示意她吃下?。
锦年看?着手?中的丹药,不自觉便想?起这家伙给解千言吃出一身黑毛的壮举,对他的丹药实在有些不敢下?口。
景惜时也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眼?一闭心一横,将?丹药吞了下?去。
什么事也没发生。
锦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不明所以,在景惜时无声催促的目光中,咬咬牙也将?手?中的丹药吞了下?去。
刚吃下?丹药,景惜时便拉着她朝装嫁妆的车狂奔而去。
锦年虽然莽,但也没有这么莽,一时吓得心脏都?快扑腾到嗓子眼?儿了,正要阻止景惜时这家伙的自杀行径时,却?忽然发现身旁的野草越长越高,几乎瞬间就铺天盖地?般压到两人头上?,将?他们埋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体也像是被压进了书册里的树叶,一点点干涸枯萎,转瞬间便成了薄薄一片,风一吹,呼啦啦地?飞起,飘着荡着,晃晃悠悠钻进了装嫁妆的车底。
狐族人还在义愤填膺地?抱怨着虎族蛮不讲理,完全没发现两只手?指大小的纸片人已经混进了嫁妆队伍。
锦年贴在车底,惊奇地?将?自己的胳膊插进了木板间的缝隙,牢牢抱住,喃喃道:“景惜时,你他娘真是个炼丹的天才啊!”
贴在她身旁的景惜时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只能管两天,两天后就恢复了。”
“够了够了……哎不对,有这么好用的办法,先前怎么不说?你要是早点拿出来,我们现在已经混进王宫了!”
景惜时被她吼得差点掉下?去,连忙解释道:“这不是,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
锦年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
舟雨并?不知道队友已经跟上?,她穿着繁复精美的大红色嫁衣,端坐于金漆大车中,沉重的头饰压得脖子微微发酸,心情也沉重得像是压了千钧大石。
队伍的最?前方,文晖还在跟前来迎接的金甲妖兵争吵不休,苏芸这时候上?了车,坐到舟雨身旁,和颜悦色地?安慰她:“舟雨别怕,无论如何,我和文音姐姐都?会陪你一起去王宫的。”
舟雨勉强挤出点笑来,伸手?想?要拉住苏芸的衣袖同她撒个娇,问问长老?们的打算,却?被苏芸不动声色地?避开。
这位三长老?向来和颜悦色,但舟雨跟她始终不算亲近,这下?意识的一躲,也顿时让舟雨明白,苏芸并?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之所以过来安慰自己,恐怕也是文音支使的。
舟雨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话,此时文晖也吵完了架,气冲冲回到队伍中,跟文音嘀咕了几句,就见?他一挥手?,沉声喝道:“东西放下?,都?跟我走?。”
偌大的送亲车队,除了文音、苏芸跟舟雨三人以及载嫁妆的大车留下?,其他人全都?跟文晖走?了。
见?此情形,舟雨心中的不安更甚,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契印所在的位置,隐约感觉到解千言尚且安好,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终于,折腾了这半晌后,金甲妖兵接手?了车队,拉车的比翼鸟换成了威武的狮鹫,舟雨被接进了青丘王都?。
街道两旁的商铺食肆全都?紧闭大门,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整座王都?冷清得好似没有半个活人,这般情形,舟雨随意瞟了几眼?便无心再看?,她安静地?坐在车中,一路驶入那座高倨山巅的王宫。
王宫中也是一样的冷清,只有一路沉默不语的金甲妖兵在前方引路,没有任何一个看?上?去像官员族老?之人前来迎接新王妃,举目望去,一座座苍青色宫殿蛰伏于山间,如同凶恶的巨兽,安静等待着将?猎物一击毙命的时机。
进入第三重宫门后,金甲妖兵们分?作两路,一路带着舟雨和一车车嫁妆前往更高处的宫殿,一路则引着文音和苏芸转向侧殿方向。
舟雨望向神色淡然的文音,欲言又止,文音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跟金甲妖兵走?了。
虽然事先说好只是做个样子混进王宫,并?非真的要嫁给虎大王,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文音这般丝毫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的态度还是让舟雨忍不住有些难过。
但此时又不是有闲暇难过的时候,舟雨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她如今有师兄了,这个认都?不愿意认她的娘亲不重要,她只要平平安安地?,等见?到师兄,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安慰好自己后,舟雨也跟着金甲妖兵一道,走?过弯弯绕绕的山路,又乘坐狮鹫,一路来到山巅的宫殿。
安置好舟雨和她带来的嫁妆后,金甲妖兵们一言不发地?离开,沉重的殿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日光,留下?舟雨一人,茫然无措地?被关进只剩几盏幽暗烛火的大殿中。
大殿空旷,时不时还有阴冷的风吹过,让舟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储物袋,拿出小解握在手?中,熟悉的气息缠绕于指尖,让她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轻手?轻脚走?进内殿,寻到床榻,将?自己缩进被子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文音没有说如何去王宫地?底取宝,但舟雨已经知道妖冢之事,明白其中凶险,自然不会不自量力非得跟着下?去掺和,万一她遇到危险,害师兄分?心来救,岂不是添乱?
所以文音最?好别来找她,谁都?别来找她。
怀着这样的期盼,又有小解带来的安全感,舟雨绷了一路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迷迷糊糊之中,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瞌睡。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忽然,一阵极轻的门扉吱呀声响起。
舟雨一个激灵,迅速扯起被角将?自己藏了进去,屏息静气片刻后,没听见?别的动静,又小心翼翼掀开被子,露出一只眼?睛快速将?大殿扫视了一圈。
什么都?没有。
呼,舟雨松了口气,脱力倒在床上?,往旁边一滚,脚后跟忽然碰到一个温热的,不软不硬的东西。
这下?可差点将?她魂给吓飞了,下?意识就要尖叫出声,嘴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
舟雨来不及多想?,手?一挥,小解刺向捂住自己的那只手?。
一股力道袭上?手?腕,轻松捏住了舟雨的手?,她正要挣扎,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舟雨,是我,别怕,别出声。”
舟雨握着小解的手?脱力垂下?,整个人也如劫后余生般软了下?来,察觉那人还捂着自己的嘴,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身后力道卸去,舟雨赶紧将?小解收进衣袖,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力地?埋怨道:“小黑啊,你是想?吓死我吗?”
玄黎放开舟雨,直起身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哑声道:“抱歉舟雨,我并?非故意吓你……我原本便在太华山附近等你,今日忽见?狐族送嫁队伍出行,怀疑是你出事,这才一路跟了过来,如今王宫中危险,趁大长老?无暇管你,快跟我走?吧。”
舟雨有些犹豫:“大长老?她怎么了?”
玄黎默了默:“她擅闯王宫地?下?禁地?,跟一邪修打起来了。”
舟雨还要再问,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向此处宫殿而来,玄黎神色焦急,拉起她就朝内殿疾步而去。
正想?开口问一句他们这是要往哪儿跑,舟雨整个人便似踏进了一团云雾,茫茫然无所依傍,只能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
109.来自岳父大人的嫌弃
舟雨带来的嫁妆都被安置到了侧殿, 金甲妖兵们可不是细致贴心的姑娘,将东西随意往空地上一放便没?人再管,这倒是方便了藏在夹缝中的锦年和景惜时两人。
殿门?被关上后?, 两只?纸片人便偷偷飘了下来,做贼似的顺着地毯缝隙往正殿舟雨所在的地方摸去。
吭哧吭哧摸了大半个晚上,两人总算摸进了正殿的门?槛,继续往遥远的内殿赶路, 赶到半路时, 某位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 轻车熟路摸进了内殿。
锦年刚想?大吼一声“哪里来的贼子”, 就被景惜时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一把扯进桌腿下藏了起来。
紧接着寝殿中便传来舟雨跟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两人听?得不是特别真?切, 但由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可知, 这人应该是舟雨的旧识。
锦年和景惜时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正要加快速度进去跟友军汇合时,殿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跟呼喝声。
这下可将人吓得不轻,锦年拽起景惜时便朝内殿飞奔而去,好不容易赶到内殿,但却只?看到舟雨和神?秘男人的一点衣角。
他们凭空消失在墙上的一面水镜中。
锦年目瞪口呆, 眼看着水镜泛起波澜,又很快平息, 渐渐缩小,即将要消失在原地, 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身旁的景惜时却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水镜中。
眼看着景惜时也消失在水镜中,锦年吓得尖叫:“你干嘛!”, 来不及思考太多,她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
*
短暂的失重感之后?,舟雨摔进了砂砾中,身旁的玄黎护住了她的头脸,因此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整个人都是懵的。
抹了把糊在脸上的细沙,舟雨翻身坐起,抬头扫视了一圈,才发现狂风将黄沙卷得满天都是,除了沙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这——咳咳咳……”
一开口就被塞了满嘴的沙,她剧烈咳嗽起来,玄黎赶紧伸手帮她拍背,却被她侧身避开了。
玄黎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默不作声布下结界,暂时将风沙隔绝,这才轻声道:“我们可能是掉进王宫地下的妖冢了,你听?说过妖冢吗?”
这是明知故问,但舟雨却不知道,呸呸几下吐出嘴里?的沙子?后?,很是惊讶地抓了抓地上的沙粒,喃喃道:“这就是妖冢啊……”
见玄黎还看着自己,她认真?跟玄黎解释道:“我知道,一个上古大妖留下的陵墓,里?面藏了宝贝等着他的后?人来取嘛。”
她不敢确定师兄他们是否也进了妖冢,但下意识觉得师兄跟小老虎潜入王宫这件事关系到虎大王生死,不该随便往外说,便没?有多讲。
玄黎点点头,沉声道:“此地危险,你跟紧我,我们往前看看有没?有出路。”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舟雨的胳膊,却再次被她避开,正要解释两句,却见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两张符箓,很是热心地分?了一张过来。
舟雨笑道:“这是师兄画的避水符,贴上之后?可以闭气?很久,这里?的沙跟水差不多,应该有用,喏,给你一张。”
玄黎笑着接过,道了声多谢,毫不犹豫贴在自己身上,果然?舒服了许多。
舟雨拍了拍衣裙上的沙子?,对玄黎道:“我们走吧。”
玄黎忽然?道:“我之前给你的那枚通讯令牌你带在身上吗?”
舟雨想?了想?,此前玄黎离开浮玉岛之后?,师兄便将那枚雪花形状的令牌给自己了,应该是在储物袋中,她低头翻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在这儿呢,怎么了?”
玄黎伸手接过那枚雪花令牌,手印翻飞,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见令牌亮了一下又熄灭,他将令牌重新递给舟雨:“我施了避风术在上面,你拿着,应该会好走一些?了。”
风沙大得如同浓雾,前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安全起见,不能御剑飞行,但步行的话,又总是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实在有些?艰难。
舟雨伸手接过令牌,原本?缠绕在她身侧的风果然?停歇下来,再往前走便轻松了许多,她不禁露出笑容,毫不吝啬地夸道:“小黑你真?厉害啊!怎么想?到把避风术施在通讯令牌上的?太聪明了吧!”
她没?注意到的是,跟如影随形的风一起消失的,还有本?就微弱的灵力,灵力隔绝,一切通信令牌都用不了了。
玄黎也笑了:“这块令牌是用一种名为无波石的矿石打造的,本?就十分?稳固,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这般聊了两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下来,但毕竟身处危险之中,也不敢多耽搁,他们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风沙渐小,更广阔的沙漠图景展现在两人眼前,这让舟雨忍不住心中打鼓:“这地方到处都长一样的,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除了沙子?之外的其他东西,真?的有出路吗?”
玄黎笑着鼓励她:“肯定有出路的,再走一段或许就能找到了。”
舟雨勉强笑笑,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师兄安好,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些?,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先前藏起来的灵犀玉符,试了几次却还是联系不上解千言。
玄黎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着,其实他也没?有明确的方向?,之所以带着舟雨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不过是在等此间真?正的主人现身罢了,而他敢带舟雨进来,则是确认这会儿解千言分?身乏术,定然?没?办法来搞破坏。
时间回到三天前,解千言一行人刚进入地宫时。
*
“你究竟是谁?”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响起,近在耳畔又似远在天边,而青蛟大王和萧喇琥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正努力挣扎着从沙子?里?起身,摇头晃脑地甩着身上的沙粒。
解千言有一瞬间被震得眼前发黑,但很快便缓了过来,他用衣袖稍微遮挡住狂暴的风沙,费力答道:“在下解千言——”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奇怪的声音略有些?暴躁地打断:“你跟九尾狐是什么关系,为何你的魂魄中有九尾狐留下的印记?”
解千言震惊地看向?身旁那只?脑袋埋在沙里?,屁股撅得老高的鸟,顿时明白了他为何撺掇自己跟舟雨结契。
这座妖冢,或许是九尾狐留下的。
“快说!不然?杀了你!”
解千言暂时没?功夫找阿鼎这家伙问个究竟,下意识紧张起来,悄悄吞咽了一下才答道:“在下的道侣舟雨,是九尾狐,前辈您,可认识她?”
他话音刚落,那道奇怪的声音忽然?贴着后?勃颈响起,尖利得差点掀飞了解千言的天灵盖:“道侣?道侣!就你小子?也配?!”
被嫌弃的解千言一时无言,刚想?解释两句,身旁的阿鼎正好将脑袋拔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气?喘吁吁道:“别激动呀晏曦,这是我徒弟你女婿,可不能打啊——”
话还没?说完,整只?鸟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最后?那声惨叫拖得老长,在风中上下起伏左左右右地倒腾,显然?这句话是将人得罪狠了。
解千言想?要出声阻止,又觉得自己处境好不到哪儿去,再加上一时间也没?能消化这短短两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很是为难地钉在原地。
反倒是一旁的青蛟大王见阿鼎被风刮跑,下意识就要去救,爪子?还没?离地,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按进了沙里?动弹不得。
萧喇琥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赶紧扑过去挖青蛟大王。
解千言帮着将青蛟大王挖了出来,小心翼翼道:“这位前辈,您是,请问您可是这妖冢的主人?”
被阿鼎称为“晏曦”的神?秘存在并未做声,倒是被风沙狂揍一顿的阿鼎从半空跌落下来,一身漂亮的羽毛七零八落,看上去很是凄惨,刚被解千言拎起来,他又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我,我说晏曦,你是真?疯了啊?不认女婿便罢了,连我也不认得了吗?我是迦昙,梵行寺那个,当初求你镇守此地的迦昙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晏曦更暴躁了,狂风混着砂砾如刀子?般削在几人身上,解千言试图运转魔气?抵御,却半点用处没?有,整个人被拍倒在地,风沙一阵乱拳招呼上来,直接将他们埋了。
解千言这时才明白妖冢的可怕之处,他自恃修为尚可,符术剑道皆是不凡,青蛟大王修为更是比他还高出一筹,但在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风沙时,两人几乎无力招架,很快便沉入沙海,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被砂砾层层包裹住的沉重窒息感已经消失,解千言发现自己正躺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
他坐起身,懵了片刻,抬眼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是清雅的卧室,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腰间,确认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这才松了口气?,又努力回忆晕过去之前的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蓦地响起。
“你小子?,修为平平,相貌一般,还是迦昙那贼秃的徒弟,也敢腆着脸娶本?王的女儿?”
解千言下意识地寻找声音来处,却什么也发现,那声音又嗤笑一声,冷冷道:“哦,眼睛也不好使?。”
解千言脑门?上的汗都快淌到下巴了,尴尬地赔笑:“前辈您是,舟雨的父亲吗?”
“啧,还没?教养,都跟本?王的女儿结了神?魂契了,竟然?还称本?王前辈。”
解千言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若不是怕直接叫岳父大人惹急了这只?暴躁的九尾狐,他哪里?会这么生疏地叫前辈啊!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失礼,还请您海涵。”
不知道人在哪儿,解千言只?得起身下床,朝前方躬身行礼,态度端正极了。
然?后?他就听?到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嚯,脑子?也不好使?,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都还没?找到人,啧……狗秃驴,竟敢让你们结神?魂契……”
解千言满心无奈地转身,这才看到床头矮几上,茶杯沿口,一只?比黄豆略大些?的狐狸坐在上面晃荡腿,他雪白的绒毛跟白瓷杯子?几乎融为一体,能一下看见才奇了怪了。
狐狸天性就爱捣蛋爱捉弄人,这点解千言在舟雨身上也有体会,面对这位应当是岳父大人的九尾狐,他自然?也不敢生气?,转过身再次行礼,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岳父大人,我师父和朋友他们可还好?虎族的大王您见过吗?他可还好?”
晏曦满不在乎地答道:“都好得很,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解千言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的状态,明显比先前动不动就刮风打人时要好多了,确认了青蛟大王他们的安危,他赶紧问起迦昙的事:“敢问岳父大人,家师与您可是旧识?”
晏曦一听?迦昙就来气?,哐当一脚踹在茶杯上,没?将茶杯踹倒,自己反倒一头栽进了杯子?里?,解千言看得嘴角直抽,努力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免得待会儿再平白挨顿削,等那只?一丢丢大的狐狸从茶杯里?爬出来了,继续用求知的目光诚恳地望着他。
晏曦可能也觉得有点没?面子?,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迦昙那臭秃驴的确是本?王旧识,神?战之末,天道崩塌,六界将要相撞时,迦昙老秃驴跟本?王说他有办法保住六界,求本?王帮忙镇守住人、妖、魔三界相交之地千年时间,本?王信了他的鬼话,以身为殉,镇守三界,结果等了比五个一千年还多了,他竟然?都还没?来!这老秃驴满嘴谎话,实在该死!”
解千言没?太听?明白,皱眉问道:“神?战是什么?天道崩塌又是为何?这个地方,就是您镇守的三界相交之处吗?”
晏曦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将解千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都不知道吗?如今的人修都在修些?什么,连常识都不懂,你小子?难不成是个文盲?不对啊,就算你小子?是文盲,迦昙秃驴也不教你的吗?”
生平第一次被人怀疑是文盲,解千言尴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话来:“师父没?说过,如今人、妖、魔三界留存下来的典籍功法中也不曾记载,三千年前魔界被人、妖两族联手封印,再往前的历史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中,并未有详细记载,不仅没?人知道神?战,甚至关于六界的说法也不常见。”
晏曦听?完这番话,情绪复杂地叹息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解千言又问:“您跟师父,当年都飞升成神?了吗?”
“是啊,成神?了,成神?了啊……”
他语气?中满是怅惘,说到后?来又有些?凄凉,好像人人向?往的飞升成神?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关于神?战,也没?有再继续解释,这让解千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刨根究底。
好在晏曦很快收拾了情绪,挑剔的目光将解千言又来回扫视了几番,再开口就有些?咬牙切齿了:“本?王的女儿定然?美貌绝伦修为盖世,你如何将她骗到手的?是不是迦昙那秃驴帮着你干的好事?为何没?有带她一起来见本?王?”
解千言张口结舌,这位岳父大人实在犀利,除了修为盖世这点有些?出入,其他的好像还真?没?说错啊!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再灵光的脑袋瓜子?到了该讨好岳父的时候好像也不够用了,吭哧半天都没?挤出一句囫囵话来。
眼看着那狐狸就要跳起来打人,解千言终于抓住最后?一个问题解释了一下:“此行危险,我们担心舟雨安危,这才让她在外面等着的。下次一定带她来见您。”
晏曦又被气?得踹杯子?,这次好歹没?将自己摔下去,只?恨恨道:“你以为这地方想?来就能来吗?!你以为本?王随时都能清醒吗?!”
解千言无言以对,只?能再次好声好气?地劝慰道:“舟雨她很好,性情活泼,天资不凡,师父和我,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她的,也一定督促她认真?修炼,就算等百年,千年,下次定然?带她来见您……”
“下次……没?有下次了……行了,少说废话,本?王何时承认你跟她的婚事了?先通过了考验再来跟本?王说话!”
话音刚落,这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的卧室便如冰雪消融般淡去,晏曦的身影也随茶杯一起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毁天灭地般的火海。
猝不及防之下,解千言如断线的风筝般朝翻腾汹涌的火海中落去,时不时蹿上来的火苗燎过他衣摆,瞬间就燃起一连串火苗,皮肉烧焦的灼痛缠着他的腿一路往上。
解千言抛出配剑稳住身形,以指作书凌空画符,几道水符立时成型,扑灭衣摆燃起的火,情急之中他还不忘问一句:“敢问岳父大人,如何算是通过考验?”
晏曦的声音远远传来:“坚持三天死不了就算通过。”
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解千言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都被忽然?倒转的火海吞没?。
110.一位父亲的心愿
解千言在炼狱火海中经受“烤验”时, 阿鼎却优哉游哉地在品茶。
小院清幽,回廊曲折蜿蜒,清泉自假山中潺潺而下, 流水叮咚悦耳,泉上一座形制古朴的凉亭,亭中一人一鸟对坐,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身姿优雅, 俊美非凡, 泰然端坐的模样如神祗临世一般, 金羽鸟儿却没个正?形, 叉着一双伶仃细腿仰躺于蒲团上,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嘴里也没个闲, 叽叽喳喳一顿咋呼。
“啧, 晏曦你不行了啊,这茶又涩又苦,难喝!这破亭子,巴掌点大,也太简陋了吧,还有这破院子, 连朵花都变不出来?了吗?光秃秃的真难看……”
嘴贱的金羽鸟一一点评过去,对面白衣神君顿时被气得破了功, 毫无形象地一撸袖子,拎起鸟翅膀便朝凉亭下的泉水中扔去。
水里整整齐齐躺着三人, 正?是青蛟大王、萧喇琥和解千言, 他们双目紧闭,面上神情时喜时忧, 不知正?陷在何种幻梦之中。
阿鼎作为一只有翅膀的鸟,哪里会怕人扔,动作十分潇洒地一脚蹬在萧喇琥脸上,借力稳住身形,拍拍翅膀立马又飞回了亭子里。
见晏曦气得俊脸泛红,一副要扑上来?咬他的模样,阿鼎赶紧说好话:“哎呀我错了,晏曦你不愧是堂堂妖王,神力通天,就算只剩一点残魂,捱了几千年竟然还能随手布下如?此幻境,实?在厉害啊厉害!”
晏曦将胸中那口恶气勉强压了下去,重新坐好,恢复出尘脱俗的仙人之姿,冷声道:“少废话,我女儿舟雨如?今怎样?她醒来?多久了?她跟那臭小子结契是不是你撺掇的?狗秃驴,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如?今收拾不了你了?”
阿鼎贱兮兮地跳到蒲团上,大喇喇一躺,浑不在意道:“你就放心吧,你宝贝女儿、我宝贝徒弟舟雨除了修为烂了点、脑子笨了点、性子懒散了点,其他都挺好的,一天天瞎乐呵,过得可开心了呢!那臭小子是她师兄,对她也是好得没话说,他二人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我可绝对没有乱点鸳鸯谱啊!”
晏曦闻言,气得原地跳起,又要来?打这破鸟,阿鼎闪开,一人一鸟毫无形象地绕着亭子追打起来?。
“本王的女儿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九尾狐!就算被封印了几千年,如?今也该修到金仙圆满境界了,她继承本王和她母亲的天资,定是聪慧绝伦,怎么可能脑子笨修为差?这臭小子不过刚修到金仙境界,如?何配得上我家舟雨,狗秃驴你是不是找死?”
阿鼎也是无语,这年头说点实?话还没人信了!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好认输道:“对对对,是我错了,你家舟雨厉害得很,天下无敌,聪明绝顶行?了吧?”
晏曦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点,勉强收起怒火,咬牙警告:“再敢说我家舟雨的坏话,本王定然将你的毛一根根拔下来?做成扇子!”
这一局算是打平,一人一鸟再次坐回桌前,总算正?经了些,开始说起正?事来?。
“秃驴,你四?处倒腾了几千年,找到让六界归位的办法了吗?本王可撑不了太久了。”
“快了,我已经寻到四?枚六界石,加上你手中这枚妖界石,再找到缥缈山那枚,很快,很快就能结束了。”
“到底还要再等多久?!”
“唔,约莫百八十年?”
晏曦又被气得胸口起伏,手指捏得劈啪作响,恨不得立时拆了这鸟,他怒吼道:“老?子等不起了!这破地方暗无天日,老?子被灵力魔气妖力日日轮番折磨,每百年方能清醒一日,这次感应到舟雨的气息才勉强醒来?,已经是油尽灯枯,再等百年,老?子哪还有百年可等……”
说到后来?,饶是昔日神界最强几位存在之一的妖王晏曦也露出痛苦神色,绝望在他眼?中蔓延,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呢喃,原本挺拔如?竹的背脊一点点弯了下去,颓然靠在凉亭栏杆上。
阿鼎亦是动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半晌后才喃喃道:“就算是为了舟雨,为了千言,为了千千万万如?他们一样的孩子,你再撑一撑……”
晏曦眼?中闪过哀痛,轻声道:“你心怀大义,见不得苍生?罹难,我却不是,我只希望我的小舟雨能好好活着,她母亲几乎是以命相搏才生?下她,刚出生?时还没我的手掌大,这么一点点,话也不会说,那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我多想陪她一起长大啊……可天道崩毁六界不存,天上的星星也会跟着陨落,我的女儿,我的小舟雨,她还那么小……我只想她活着,就算再也见不到她,也想她活着,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看着眼?前陷入回忆的晏曦,阿鼎沉默了许久,有些后悔这次没带舟雨一起来?见见他,但又担心一旦见到了,那根一直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弦也就崩断了,如?今还不到时候。
“舟雨她是去年化形的,想必是封印太久多少有些损伤,再加上如?今妖力灵力混杂一处,她修为进展的确慢了点,但这不打紧,待六界归位后,以她的资质,修为定然一日千里。
她活泼好动,调皮得很,上房揭瓦下河摸鱼都是一把?好手,没少将她师兄气得跳脚。
她还嘴馋得很,闻到鸡味儿就走不动道,当初我就是用一只鸡腿将她骗来?做徒弟的。
她特别能屈能伸,想哄谁开心的话,那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气人的时候也很气人,没少扯我的胡子,哼。
她还很善良真诚,跟她师兄一起帮助过不少人,结识了许多意气相投的朋友,他们都很喜欢她。
她有点爱哭,无论磕了碰了受委屈了,屁大点事都能哭一哭,得亏千言是个好脾气的,总乐意哄着她,我可最不喜欢哄小孩了。
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唔,像你,鼻子也像你……”
晏曦渐渐听得入神,阿鼎说用鸡腿骗了舟雨时,他忍不住怒目而视,说到她爱哭时,他眼?神柔软又怀念,说到眼?睛鼻子像他时,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这样一鸟絮絮讲述,一人安静聆听,几千年未曾见面的女儿渐渐勾勒出清晰的模样。
说到最后,阿鼎蛊惑似的循循善诱:“晏曦啊,你不想舟雨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吗?你不希望她永远有香喷喷的鸡吃,有一起玩闹的朋友,有将她放在心尖上的道侣陪伴吗?再坚持一下吧,就当为了她,再坚持一下,我一定尽快找齐六界石,让一切恢复原状。”
晏曦还沉浸在关于女儿的一点一滴中,闻言只是无奈又温柔地笑笑,低声道:“你当初便?是这么忽悠本王的……”
阿鼎翅膀一瘫,语气中颇有几分耍无赖的意味:“谁叫你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女儿奴呢?何况我也没有说错,若是放任不管,如?今的人、妖、魔三界相撞,必然也会如?同?冥界、仙界和神界一般血流成河、万物凋零,变成真正?的死界,到那时就算让六界归位,世上也没有舟雨了啊……”
晏曦摆摆手:“行?了,本王知道了,先不说这些,六界石只差其一,此事本王信你定然能办妥。当年天道崩毁,除了你我,应当还有其他神明幸存于世才对,何不寻他们相帮一二?”
阿鼎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还是这么天真啊……你猜为何三千年前人妖两界会联手封印魔界?”
这话不知道触了晏曦哪片逆鳞,眼?一瞪眉一竖,怒喝道:“老?子天天在这破地方发?癫,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猜个狗屁呢猜!”
阿鼎白他一眼?,继续道:“魔界石原本在源魔池底下好好呆着,却遭遇不明之力袭击忽然崩碎,源魔池日渐干涸,魔气流入人妖两界,致使?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两界不得不联手封印魔界,被封印之后,魔界生?机断绝万物凋敝,差点成了死界,你以为这是谁做的好事?”
见晏曦一脸不信,阿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半本残书扔到他跟前,示意他自己看看。
晏曦将信将疑接过书,见上面写的竟是天字文,惊讶极了,再翻看几页,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六界归一,天道重立,疯了吗?!”
阿鼎自嘲一笑:“呵,我们这些家伙自诩神明,实?际上不就是一群疯子吗?一群妄图与天地同?寿的疯子。”
晏曦一时竟无话可说,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怅然道:“是啊,若非我们发?疯,怎会有那场大战?天道崩毁,天道崩毁,或许是天道也看不惯我们这帮卑劣的神明了吧……”
两人俱是沉默,又过了许久,晏曦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还想继续搞这套六界归一,天道重立的把?戏?是谁?”
阿鼎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但这邪书中说的真灵分裂寄生?之术的确有人习得,并且此人跟我一样在找六界石,所以你说,我还敢找谁相帮呢?”
晏曦无话可说,如?今他只剩残魂,被困于妖冢,百年方得片刻清醒,迦昙成了这鸟样,而那人却能打碎魔界石,他们去找人帮忙,无异于羊入虎口,他跟迦昙两个老?东西死了就死了,舟雨可怎么办,六界归一,她也就没了啊,而且这人已盯上了舟雨……
越想越是不安,晏曦腾地站起,咬牙道:“得替我家舟雨训个可靠的护卫才行?……”
他目光飘向泉水中的两妖一人,立即确定了护卫人选,干劲满满地冲了下去,拎起解千言便?走。
阿鼎不明所以:“你干嘛呢?少折腾我徒弟吧,当心舟雨跟你翻脸啊!”
晏曦呛他:“你个没用的秃驴,本王帮你教教徒弟还不行?吗,你就偷着乐吧!”
也不知道这狐狸还能清醒多久,阿鼎摇摇头没再多管,任这翁婿俩自去亲近。
如?此,晏曦一心沉浸在特训解千言的大事中,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也被人诳进了妖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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