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顾思周真的很着急
清晨六点多,顾思周病房的门被推开。
原本趴在顾思周床边睡着的李知著猛然起来,转向身后。
唐以墨被李知著凌厉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压低声音说,“你干嘛,吓死老娘了。”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李知著站起来,缓了缓脚麻走向门口。
“我来给学姐送早饭,顺路看看你们,给你带点吃的。思周她怎么样了?”
“出去说。”李知著先一步出门。
李知著:“她昨天晚上伤口疼,折腾了大半夜,现在才睡得踏实点。”
唐以墨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递给她,“你眼睛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哭肿了,你这是后反劲?刚从平江镇回来时也没见你眼睛肿。”
李知著接过保温盒,微微垂下头,“思周……思周说她喜欢我。”
“嗯,然后呢?”
“她说她喜欢我!”
“我知道啊,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我指的不是那种喜欢。”
“对啊,就是恋人那种喜欢,我早就知道了。”唐以墨满不在乎,又掏出一个保温袋递给她,“所以呢?你知道以后哭了?”
李知著惊诧看向她,“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姐姐,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早就说了,我还问你如果末世只有一个人你选谁,是你自己太迟钝了,现在才知道。你就为这事把眼睛哭肿了?”唐以墨还是不信,她印象里的李知著剥洋葱都不会流泪。
“反正你不懂。”
“我是真不懂。”唐以墨大眼睛转了下,用胳膊肘碰了下李知著,“所以呢……你答应了吗?”
李知著抿唇笑了下,低下头后轻轻点了下。
“完了!”唐以墨忍住了厉声尖叫,依旧小声,“你居然也脱单了,咱们队里,就剩我了,啊啊啊啊!!!谁能想到,我这个空闲时间几乎都在相亲的人会单身到最后!天理难容啊!”
唐以墨说着转身跑了,扔下一句话,“我不和以后会秀恩爱的狗人玩!”
唐以墨总是疯疯癫癫,李知著已经习惯了,她拿着送来的饭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早餐。
她回去时,顾思周还没醒。
直到快八点,主任医师带着一群医生查床,走廊动静声越来越大,顾思周才缓缓睁开眼。
李知著就坐在她旁边,看她醒来第一时间问,“软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还疼吗?”
“好多了。就是口中好苦,好苦。”
李知著拿起柜子上的漱口水,“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顾思周睡完一觉,精神很多,而且脸色明显有了些血气。她漱完口,夏未至正好带着一群医生进来。
“顾思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夏未至亲切问。
顾思周看着穿白大褂,带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就睿智博学的女人,乖巧说,“谢谢医生关心,已经好多了。”
夏未至撩开被子,检查顾思周的伤口恢复情况,“我听昨天值班医生说你半夜伤口疼,但是坚持没用麻醉药,你真是好样的,一般这种手术我们会持续给药,是我昨天晚上下班前下医嘱让他们给你停药的。术后持续给麻药会影响伤口恢复,能忍过来后恢复会更快。”
顾思周笑了,“那太好了,我也想快点好,谢谢你医生”
夏未至带人出去后,顾思周眼睛还停留在门口,“那个医生姐姐好有气质,看起来就是医术高明的样子。”
李知著:“是她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是唐以墨的学姐,是全国数得上名的外科医生。当时你受伤,只能在平江镇抢救,我根本不抱希望,没想到她会去那里开会,恰好给你做手术。”
“哇……这么厉害,她看起来很年轻,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医生。”顾思周小眼睛还看着门口。
李知著微抿着唇,咳嗽了一声。
顾思周收回目光,伸出一只手握着李知著的手,“再厉害也没有我女朋友厉害。”
“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女朋友。”李知著把脸扭过去。
“啊,你不会不承认了吧,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顾思周激动地上身微抬,左手上的输液线随着她的动弹而摆动。
“你别动。”李知著摁着她的肩膀,“容易抻到伤口。”
“啊啊啊,是抻到了,好疼啊。”
“你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顾思周拉住李知著的手不放。
“嗯。”李知著从鼻腔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大点声,我根本听不见。”
“嗯。”李知著声音比之前略大了点。
“还是没听见。”
李知著无奈,“顾思周,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思周依旧拉着她笑嘻嘻,“有句话不是说了吗,实践重于理论,怎么证明你是我女朋友,不能靠说,要靠行动。”
李知著认真问,“什么行动?”
顾思周调皮单眨眼,“亲我一下。”
李知著眼眸紧收,抿唇皱眉,“顾思周,你别开玩笑。”
“这怎么叫玩笑呢!我让自己女朋友亲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顾思周嘟起嘴,“快点,我已经漱口啦,应该没有别的奇奇怪怪的味道了。”
李知著坐着不动。
“你看!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女朋友。”
顾思周呜呜呜哼起来,“好疼啊,我的肚子,我的肠子,呜呜呜……她们和我一样,都好伤心。”
李知著真是被顾思周打败了,她想笑,又觉得自己需要严肃点面对顾思周的调皮,一时表情古怪。
“你要是不亲我就算了,反正这世上漂亮小姐姐那么多,我总会找到愿意亲我的。”顾思周把头扭到另一侧,小嘴巴撅得特别高,生怕李知著看不出她在生气。
“好啦,好啦。”李知著投降,“我亲,亲总行了吧。”
顾思周顷刻间把脑袋转回来,再次嘟起嘴,水灵灵的大眼睛喜悦又迫切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看她这模样,破防而笑,还是没有动作。
“你笑什么啊……”顾思周真的很着急,要不是自己身体条件不允许,动弹不得,早就亲上李知著了,还能容她在这里扭扭捏捏。
“我觉得你像一条鱼。”李知著依旧在笑,指着顾思周的嘴,“噘嘴的时候特别像鱼,像小河豚,好可爱。”
顾思周不再噘嘴,怨恨的小眼神瞪着她,“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主动亲我的!哼!”
顾思周再次把头扭过去,气得身体一起一伏。
“你看你现在,更像了,气得鼓鼓的。”
顾思周又扭头看她,“你听听,你这是对一个躺在床上,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人说的话嘛?一点人性都没有!”
李知著忍住笑意,揉着她快要炸毛的头发,“软软,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什么时间?亲人还要时间吗?你难道是要换一张嘴吗?”
李知著刚刚忍住的笑意又破功了,她哈哈笑出声,“软软,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意思了!”
顾思周幽怨垂眸,“算了,我不勉强你了。”
看到顾思周这样,李知著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好啦好啦,我亲,你别真生气。”
“我不稀罕了。”顾思周扭头过去,她现在全身上下最灵活的是脖子,扭来扭去。
“那好吧,那等你消消气我再亲你。”李知著妥协说。
顾思周是装生气,现在有点真生气了,她再次扭头去看李知著,“你……你真的气到我了,你知不知道,当女朋友说不喜欢你亲的时候,最好的方式是直接亲过去,而不是等她消气吗!这个气怎么会消,真的气成河豚了!”
“是、是这样吗?”李知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为了让你开心,我是要直接亲上去吗?”
“你自己想,不要来问我!”
李知著很纠结,她看顾思周的样子,担心如果亲下去她可能会更生气,但是要怎么把顾思周哄好?她回忆最初顾思周目的是让自己亲她,这是她的动机,只是后面衍生出这么多事情。
最终,李知著决定还是亲一下顾思周。
“那你准备好哦,我要去亲你了。”李知著说完观察顾思周反应,顾思周刚刚别过头去,缓缓躺正,微微闭上眼睛,刚刚因生气撅着的小嘴控制不住上扬起嘴角。
李知著回头看了眼门的方向,慢慢俯下身,缓缓靠近顾思周。
平日里出手迅速,奔跑如风的李知著,现在如同树懒一样,一寸寸缓缓倾身下去。
顾思周有点等不急了,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李知著眼睛。李知著已经距离她只有二十多厘米,见顾思周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闪躲,又要起身。
“我不看,你继续。”顾思周闭上眼睛,她才发现女神羞涩指数简直爆表,平日里杀伐果断李知著,现在扭扭捏捏的,简直萌化了,根本不能想如果把她……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模样。
但愿伤快点好,顾思周脑里全是颜色片段。
昨天被咬破红肿的唇正一点点贴近苍白的唇,贴合似乎近在咫尺。
“周周!”
推门声和女人的惊呼声同时传来。
就在这一瞬间,李知著迅速弹起,进来的人根本没看到她曾倾下身去的动作。
“周周!”何其芳两步蹿到床边,眼里滚着泪。
“小姨。”顾思周立马切换乖巧模样,“小姨,你别哭了,我没事了。”
何其芳抹了把眼泪,“你们都瞒着我,要不是我今天去你们所找你,我都不知道你受伤住院。”
何其芳进来后,李知著从床边椅子上站起来,何其芳很自然坐下去,双手扶在床边,“你说说你,在户籍科干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治安科,你都受了多少次伤了。天杀的邢志强,我都不知道他按了什么心。”
“小姨,真不怪姨夫,不关他的事,再说,我都没事了。”
“周周……”何其芳一改上次语气强硬,手搭在她胳膊上轻声劝着,“等你好了以后,听小姨的话,回去吧。你再这么折腾几次,我就得去见你妈了。”
尽管何其芳化了妆,但是也难言疲惫虚脱状态,尤其是她眼角的皱纹,比以前还要深,顾思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小姨,对不起,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到户籍科,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何其芳叹息摇头,“你和你妈一模一样。”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算了,我不劝了,劝也劝不过来。”
“我已经和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我在医院照顾你。”何其芳说着,手伸到顾思周脖颈后面摸摸,“你这身上湿乎乎的,你等着,小姨去买盆和毛巾,打热水给你擦擦。”
第102章 趁着我小姨不在,赶紧亲我
顾思周看了眼何其芳身后的李知著,“小姨,不用,你工作挺忙的,别因为我耽误工作。”
“忙什么啊,我现在没有那心气了。我是想明白了,把你和梓韵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忙了大半辈子我图什么啊,还不是想让你们俩都好好的。”
“我、我、有人照顾我,而且家里还有梓韵,她需要你照顾。”
“别提她,我不回家她才乐呢!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何其芳摆手,“什么也别说了,小姨留下来照顾你。小时候梓韵总生病,我和你姨夫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她,都是你带她去打吊瓶。”
何其芳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我还记得那次你也发着高烧,硬生生把她从诊所背回来。你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这次小姨把欠你的全补回来。”
“有人照顾我,真的有,小姨你真不用一直陪我。”顾思周有些急了。
何其芳回头看了李知著一眼,“你们都是小年轻,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她肯定不如我细心。”
何其芳从旁边抽出两张纸擦擦脸上余泪,“你等着,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何其芳前脚刚出门,顾思周立马说,“快点,趁着我小姨不在,赶紧亲我。”
“你这事还没忘呢?”李知著笑着走向她。
“快点啦!”顾思周躺在床上,急得小腿微微地抖动两下,“等她回来,就彻底没机会了。”
李知著忍不住笑,她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还没等倾向顾思周,身后便响起推门声音。
“顾思周,该换药了。”
护士推着不锈钢的车,发出叮当叮当声响,来到床边,李知著再次站起来给她挪地方。
护士还没换完药,何其芳端着盆回来,她探身越过护士去看顾思周的伤口,咧嘴“嘶”了一声,“护士,你说她这伤,会留疤吧?”
“肯定会,这是子弹伤,疤痕还不一定小。”
护士上完药出去,何其芳走近安慰,“周周,别担心,现在美容技术很发达,等你好了,小姨带你去做美容手术,肯定看不出疤痕。”
“我不做美容手术,小姨。”顾思周看向李知著,眼睛弯起像月牙,“我要留在身上,这是我的荣耀。”
何其芳无奈摇头,端着盆去卫生间接温水出来,把水里的毛巾拧干,随手拉上床边的围帘,“小姨给你擦擦身体,你肯定疼得出了一身汗,擦完给你换一身衣服。”
何其芳细致地给顾思周擦身体,从脖颈一点点往下,她边擦边说,“我今天找你,是想带你去相亲的。”说到这里,何其芳眼睛雪亮,“这回小姨给你找了个条件特别好的,人还踏实,那孩子我一眼相中了。我和他说你生病了,他还非得来医院看你。我担心你生病影响颜值,没让他来。”
顾思周:“小姨,我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不要再给我物色相亲对象了。”
“什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何其芳停下擦身体的动作,“周周,你和谁在一起了?对方多大,什么条件,年收入有多少,在黎城有没有房子,多大平的,这些你都了解清楚了吗?你可千万别傻乎乎地把自己身心都交付了,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顾思周:“小姨,她人很好的,等我……等我病好了和你说。”顾思周不是不敢承认和李知著的关系,只是如果现在说,何其芳绝对会失控,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李知著就在帘子后,顾思周怕何其芳说话难听被李知著听到。何其芳思想古旧,顾思周必须要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她现在重伤未愈,卧病在床,还没有这个体力和她战斗,只能先隐瞒下来。
“人好我也没见他来看你,你和他说你受伤了吗?”何其芳继续给顾思周擦身体,语气里带着一丝严苛的审判。
“嗯……她……有事,暂时不能回来。”
“一看对你就不上心,你受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打飞机也得回来看你。我看他都没你同事对你上心,这样的男朋友不要也罢。”何其芳说到这里直起身子,撩开床帘出去,“小李啊,这次真的谢谢你照顾周周。现在我来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辛苦你了,孩子。”
“阿——姨,”李知著第一次这么叫长辈,有点不适应,“不辛苦,照顾思周是应该的。”
“什么是应该的,你们本来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守在这里帮我照顾她我真的特别感激你,等她伤好点,你来家里吃饭哈。”
“小姨——我的一条腿还在外面呢!”
何其芳再次劝,“你先回去休息,你看你眼圈黑得,一看就是没睡好。”她说完撩开帘子进去继续给顾思周擦身体。
顾思周:“你先回去吧,小徒弟,回家好好休息。对了,你再来的时候,帮我把画板拿过来,在我卧室的桌子上。”
李知著:“那好,那我先回去一趟,回家拿些东西。你手机我给你充好电放在床边了,你要是想起来需要我带的随时给我发信息。”
“小李,你可真细心,没想到你这个孩子这么好。对了,我听顾思周说你还没有男朋友呢,我这边正好有几个和你年纪……”
顾思周忍不住打断她,“小姨,你可别给这个那个介绍男朋友了,我俩都不需要,以后我会和你解释的。”
“那我走了。”李知著后退一步转向门口。
“等我送送你。”何其芳把毛巾扔进盆里,给顾思周盖好被子。
顾思周急了,“不是、小姨……我……你还没给我擦完!你不准去。”
“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人家小李照顾你这么长时间,走了我还不得好好送送她。”何其芳说着扭身往门外走,追上李知著。
“小李啊,”何其芳笑呵呵,“周周刚才说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事你知道吗?”
李知著勉强挤出一丝笑,“知道。”
“谁啊?这人是你们所里的吗?”
“是。”
“果然。”何其芳恨得拍着腿,“我最害怕她从你们所里找对象,小李,我和你说,别看你也是警察,但是找对象,绝对不能找警察。”
李知著保持着尴尬的笑意不吭声。
“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我让老邢去查。”
“阿姨,还是等思周告诉你吧,我不方便透露。”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其芳拿出单位领导的做派,“你有什么苦衷,我给你做主,你放心大胆说。我知道你对周周好,你说出来,也是为她好,你也不想让她被骗,被占便宜是不是。”
李知著手机嗡了一下,她滑开看。
顾思周:我小姨和你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
“到底是谁!”何其芳穷追不舍跟着李知著继续往出走。
“阿姨,我真的不能说。”
何其芳:“行,那你和我交个底,他们睡没睡,顾思周有没有晚上不回来的时候。”
李知著连忙说,“这个没有,你放心吧,亲还没亲上呢。”
“你怎么知道亲都没亲上?”何其芳一脸狐疑。
“猜的。”李知著加快脚步,“先走了,阿姨。”
何其芳虽然没问题出来是谁,但是知道顾思周还没有迈出那一步心里还有些安慰,她回去换了盆热水,继续给顾思周擦身体。
顾思周观察她,不放心问,“小姨,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问她爱吃什么,我以后给你们做。”何其芳把顾思周的腿擦完,恰好护士给顾思周换输液。
何其芳:“护士,你们有干净的病号服帮忙找一套,我给她换换衣服。”
护士把空的输液袋摘下来,挂上新的,扫了眼顾思周,“她昨天换过了,从里到外都换了,当时正好我值班。”
何其芳:“你给她换的?”
护士:“不是我,另外一个家属。”护士说完,拿着空的输液袋走了。
何其芳到是毫不在意,可是顾思周脸颊却泛起一丝红晕。护士说的“从里到外”岂不是说连内裤都换了吗?想想好羞涩啊……
何其芳:“小李人还真不错,看上去冷冰冰的,对你还挺好。”
“是吧,是吧,她人可好了,我可喜欢她了。”顾思周立刻星星眼,“小姨,我希望你也能喜欢她。”
“我挺喜欢她。”何其芳给她盖好被子,“困了就睡觉,有利于修复,我看针。”
顾思周还真是困了,她给李知著发信息:今晚你在家好好休息,别来了,明天早上过来,想你。随之是一连串亲亲的表情。
顾思周随后给田复燃发信息,“田记者,我成功啦!啊哈哈哈!我终于表白了,她同意了,现在她是我正*式的女朋友啦!”
田复燃在路上收到顾思周的信息,她把车停在路边给她回复:太好啦!真为你高兴,你是怎么表白的?
顾思周:大哭.jpg我和她去执行一个任务,我受伤差点死掉,抢救过来后表白她答应了。原地转圈圈.jpg
田复燃:惊恐捂脸.jpg你们执行什么任务,这么危险?
顾思周:去山里寻找失踪女生。
田复燃:罗岐山失踪案?这个轰动全国的案子里受伤的警察居然是你!!!
顾思周:是,受伤的总是我,但是也很好,给我表白的勇气。对了,这个案子你要报道吗?我这里有第一手资料。
田复燃:我对大家都关注的案子不感兴趣,我正在跟另一个案子,先不和你说了,等我完事了去看你。
顾思周:你忙吧,期待WildFire的新闻。
田复燃收起手机,骑着电动车去往平南区法律援助中心,在路边停好车后走进去。她走到值班的人旁边说,“你好,我是路平的外甥女,我姨的案子现在是由哪个律师负责,能帮我查一下吗?”
值班人抬眸看她一眼,例行公事,“身份证出示一下。”
田复燃递过身份证,值班人看了眼后,在电脑上敲了两下,“你是那个杀夫案路平的家属,是吧?”
“对,杀夫案那个。”
“她的律师是徐林。”
“什么?”因为这个名字太过于熟悉,田复燃第一时间听到居然有点不信。
“徐林,她的律师。”
“哪个律所的?”
“启明律所。”
田复燃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这世界有点小啊。”
值班人:“你要她联系方式吗?”
“不用了,谢谢。”田复燃转身往出走。
那次晚宴,顾思周和李知著没有参加,田复燃和徐林一起出席。田复燃根本不知道徐林已经出柜,她和徐林一起出现的时候,晚宴里所有人看她目光都带着打量,更有惊诧。
田复燃当时觉得可能是自己长得不像上流社会的人,所以大家才这么注意自己,直到听到两个人低语才知道他们是把自己当成徐林女朋友。
第10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田复燃记者本能在宴会上被动开启,她发现这些人之所以打量她,是因为徐林出柜多年,但是没有一个女朋友。别人小声议论,曾经好几个名媛向徐林示爱,她都不屑一顾,没想到这次宴会突然领来一个女朋友。
田复燃特别想站在晚宴中间大声喊,我不是徐林女朋友!不是啊!但她还不能,这样喊完容易让人觉得她是神经病。
她顶着徐林女朋友这个名头,承受了无数人的打量,熬了整个晚宴,精气神满满的人,回来直接萎了。
晚宴回来后,徐林以商量如何利用证据制造舆论的事由约她出来,但是田复燃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两次之后,徐林也不约她了,两个人只通过文字方式交流,连语音都没有。
田复燃本以为蓝展集团案子尘埃落定,两个人不再有交集,但是谁能想到,自己想要深挖新闻当事人的辩护律师是徐林!
黎城有千千万万的刑法律师,为什么这个人是徐林!
徐林在看守所门卫,出示律师证,办理好手续后往里走。
这个地方她轻车熟路,不知道来了多少回。
她上午刚刚去的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员看到她很亲切,“徐律,没想到这次是您亲自来。这里正好有个杀夫案,判决结果还没下来,不过也快了,之前负责的律师出差去外地了,所以要更换下律师,不过也没什么事,后面就是配合走走流程就行。”
徐林:“案卷有吗?”
工作人员愣了下,“这个案子就差最后宣判了,没必要看案卷。”
徐林:“我不看案卷,怎么为她做辩护?”
“您是要为她辩护?”
“对,这是作为刑律的基本职责,不是吗?”
工作人员微笑,“那您等等,之前那个律师走之前的确把案卷留下来了,我去翻翻。”
徐林目光随着工作人员,看到他在桌子上铺的乱七八糟卷宗里翻翻找找。那些卷宗,被随意地叠在桌子上,看似是随手可以撇的废纸,但实际上,是无数人后半生的命运。
“找到了。”工作人员推了下眼镜,打开牛皮纸卷宗,草草翻几页,走向徐林,“路平的卷宗在这里。”
“都在这里吗?”徐林接过卷宗翻看。
“全在这里。”
徐林抽出一张辩护词,扫了眼说,“当事人的名字叫路平,这里写的是陆平,你确定是一个人?”
“可能写错了,立案侦查那个资料是正确的名字。”
徐林把资料小心翼翼放回去,道了声谢谢往出走,回到车里抽出资料仔细查看。
卷宗里有一份检方的起诉书,认为路平主观恶意,构成故意杀人罪,量刑为无期徒刑。
徐林放下卷宗,直接开向看守所,路上给郑扬打电话。
“这段时间,不要给我接其他案子。”
“徐律,可是刚刚有个受贿案的当事人,指名要你为他辩护。”
“我没时间,我刚刚接了一个杀人案。”
徐林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还没见到路平,便听到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哗啦声。路平戴着脚镣,缓步走进来。她又高又瘦,脚踝关节被脚镣磨得红紫,泛起淤血。看资料路平四十岁出头,但她头发白了一半,松散绑在脑后,脸色焦黄,高突颧骨上只挂了一层皮。
徐林眸色微沉看向管教:“你们为什么给她戴脚镣!”
管教:“她是杀人犯。”
“在判决书没有下来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称她为杀人犯,她只是犯罪嫌疑人。”
“我要求你们立刻解除对我当事人的一切刑具,我当事人只是普通家庭妇女,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倾向,精神稳定正常,为什么要给她戴脚镣!”
管教微微抬着下巴,透着傲慢与不屑,“这是领导的意思。”
“好,那在我会见当事人之前,先去见见你们领导。”
徐林是有名的难缠,管教微微眯起眼睛,“你等下,我去请示下。”
过了一分多钟,她回来同时,直接解开路平脚上的脚铐。
路平原本木讷地直直看向前方,见管教给她解脚镣,眼眸里划过一丝惊异。
管教出去后,徐林示意她坐,“你好,我叫徐林,是你的辩护律师。”
路平点了下头,“徐律师你好。”
徐林:“我这次来见你,是告诉你,我要给你自做无罪辩护。你的卷宗我看了,有几个问题,我要和你亲自核实。”
路平无神的眼睛惊愕看向徐林,“你说什么?无罪辩护?”
徐林笃定:“对,无罪辩护。”
路平:“这怎么可能,之前那个律师说,让我认罪,求宽大处理,可以判无期而不是死刑,怎么到你这里是无罪?”
徐林抽出包里的笔、笔记本和录音笔:“你本来就没罪,我们不要纠结这个,时间有限,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路平:“等等律师,我想问下,如果无罪辩护,是不是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审理?”
徐林:“对,如果一审判刑有罪,我会申请二审,如果二审维持原判,我会继续找证据上诉,直到让你无罪释放为止。”
路平摇了摇头,“不,我认罪,之前律师和我说,只要我认罪,流程走的就快,审判下来,我就能转到监狱,就能看到我女儿。”
“然后,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见你女儿?”
路平被问得茫然看向徐林。
徐林:“你女儿多大了?”
路平:“开学上高三。”
徐林:“我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妈妈被送进看守所。我当时想法并不是让我妈妈快点从看守所转监狱,而是想让她从看守所出来,和以前一样和我生活在一起。难道你的女儿不想吗?”
路平眼眶湿润了:“可是……做不到了,永远也做不到了。”
徐林:“只要你不认罪,坚持自己无罪,做好对抗到底的准备,其他的交给我。如果你无罪释放,自始无罪,你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如果你现在认罪,进入监狱,那么你女儿就是杀人犯的女儿,别说考公,就连考研政审都未必能过。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我不想……”路平眼里含泪,“我的女儿学习特别好,很优秀,她在重点高中,排名都是年级前五十,老师说了,我女儿考985绝对没问题。我本来想,等我女儿考上大学,我就在她上学城市生活打零工,远离那个恶魔,和女儿好好过日子。”
“你以后也可以,而且不用再躲避任何人,因为他已经死了。”
路平干扁黄皮包骨的手抹掉眼泪,“徐律师,你是援助中心的律师吗?”
“对。”
“可你和之前的律师不一样。”
“每个律师都不一样。好了,现在我们谈正事吧。”徐林摁下录音笔。
徐林从看守所出来时,天上布满了乌云,听完路平的讲述,她的心像是被这些乌云压着,格外的重,坠坠的,仿佛把她拉到曾经的噩梦。
她的妈妈,凌星启和路平一样,都是家暴受害者。
一个是雷厉风行的企业家,一个是小摊摊主,看似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家庭里都是弱势群体,都是受害者,无一例外。
徐林至今还记得妈妈被打以后,努力化妆掩饰伤痕的样子,她也记得自己无数次让妈妈离婚,离开那个男人。
可是妈妈却一直没有逃脱魔爪。她妈妈有很多顾虑,担心自己的破败的婚姻会影响股价,担心如果强硬离婚,凌星航会联合前夫对付她,担心自己形象受损,合作伙伴会轻视她,然后被父亲收回在蓝展集团的职务和位置,所以,她一直忍受。她的忍受,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暴虐。
有一次,徐林扶着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渗血的妈妈,平淡冷静说,“妈,我去杀了他,我还不到13周岁,我杀人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凌星启错愕看向女儿,她没想到自己破败的婚姻居然让女儿有杀人的想法。她这才下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坚持离婚。在正式提出离婚前,凌星启把自己私人名下所有财产转移到徐林名下。
当凌星启态度坚决,不顾一切离婚时,那个男人居然服软,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乞求原谅他的错误,发誓要痛改前非。他甚至拉出徐林,说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要离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徐林当时笑了,她说,“爸,没有你,我的家才完整。你快离婚吧,要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有一天会杀了你。”
“离婚保狗命。”
才十二岁的徐林,又冷又狠,让凌星启非常欣慰,她的女儿,是她破败不堪婚姻中上帝给她打开的窗户。
徐林回到律所,刚进去,便看到坐在前台椅子上的田复燃。她脚步微顿,当做没看见田复燃,继续往前走。
“哎,徐林。”田复燃站起来追上她。
“你找我?”徐林目视前方,看都没看她。
“对,你忙不忙?”田复燃脸上呈现出讨好的笑意。
“忙不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事发信息就行。”徐林继续往前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去。
田复燃手挡着即将关上的门钻进去,“嗯……那个……对了,顾警官出任务受伤了,人在医院,我合计,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呀?”
徐林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脱下墨蓝色西服外套问,“她在哪家医院?”
“第五医院。”
“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徐林在办公椅上坐下说。
第104章 死缠烂打田复燃
田复燃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我们一起去吧。”
徐林从公文包里抽出卷宗,“你没听清我刚才说什么吗?你可以走了。”
“可是……你还没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徐林抬头看向她,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你说呢?”
“我会去看顾警官的。”徐林说完,再次低头翻看卷宗。
田复燃眼睛瞄到她的卷宗,“这是你新接的案子吗?是什么样的案子?”
徐林微微抿了下唇,“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给我发信息询问,现在请你离开。”
“我错了,徐林。”田复燃向她办公桌走了两步,“对不起。”
徐林修长的手指翻动卷宗,不紧不慢说,“田记者,你这话说得很奇怪,你哪里错了,你帮我的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你怎么反而向我道歉呢。请你出去,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我肯定会回的。”
“徐林,对不起……”田复燃走到办公桌前,楚楚可怜蹲下来,双臂搭在桌子上抬头看她,“你约我,我不出来,我也是为了你好。晚宴上,你那个圈子的朋友都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我不见你,是为了不想让大家误会加深。”
“谢谢你为我好。”徐林把田复燃当空气,只说话,完全不去看她。她抽出笔筒里的签字笔,打开笔记本做纪录。
“哎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田复燃食指和中指在徐林桌子上学走路,走到徐林马上要落笔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我好不好。”田复燃说话时,手指在桌面轻轻弹动,像是她的手指在说话。
“用你的手指回去发信息给我,我不想看见你。”徐林扯开她的手,继续做纪录。
“既然你不原谅我,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田复燃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林放下笔,深吸一口气后拿起手机,对手机讲话:郑扬,叫两个保安上来,让他们把我办公室的人请走。
“啊啊啊……不要啊!”田复燃呜呜呜哭起来,双臂张开一下子抱住徐林小腿,脑袋靠在徐林大腿上,“不要赶我走……徐律,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原谅我吗!我是多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她这话时,抬头去看徐林,可怜巴巴的硬是挤出一滴眼泪。
徐林冷脸垂眸看她,声音冷冷冰冰,“松开我。”
田复燃抱得更紧一些,呜呜呜的哼着,“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是不会松开你的。”
“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以后我每天主动约你行不行?”
徐林:“我才不是因为约你被拒才生气的。”
田复燃:“那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徐林顿了下,“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想让我的朋友误会,所以我也不想见你。”
田复燃连忙说,“其实我们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别人爱怎么想我们根本管不着,清者自清。”
田复燃话音刚落,门被郑扬推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
“徐律!”郑扬看着死死抱着徐林大腿的田复燃怒从胆边生,两步蹿过来,要去拉田复燃,“你给我起来!”
徐林抬手阻拦郑扬,“别碰她,没事了,你出去吧。”
郑扬有点懵,“可是她……”
“我自己解决,你先出去吧。”
田复燃小人得志冲郑扬吐了下舌头,把脑袋歪在徐林大腿上,向他炫耀。
郑扬瞥了田复燃一眼,闷闷地转身走了,把两个站在门口的保安一起带走。
“你该起来了。”徐林冷冰冰看着田复燃。
“那……你会和我一起去看望顾警官吗?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田复燃,你是无赖吗!”
“反正不是正人君子。”
“好,我答应你,你可以起来了吧。”
“好嘞。”田复燃松开徐林,手在徐林大腿上扑拉,“没把你这么贵的衣服弄脏吧。”
她手刚在徐林大腿上擦了一下,徐林眼眸骤收,抬手打掉田复燃的手,“别碰我。”
田复燃理亏在前,不敢出声,鸟悄站起来,乖巧站在旁边,静静等待徐林的发落。
“你今天突然来找我,不会真的是特意约我一起看顾警官吧。”
田复燃刚想开口,徐林一道凌厉目光扫过去,“想好了再说。”
“嘿嘿嘿……”田复燃干笑两声,“我其实,还真不是。我是为了……”田复燃指着徐林桌子上的卷宗,“为了这个案子。”
“路平的案子?”
田复燃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个案子我负责?”
“我刚刚去的援助中心。”
徐林突然笑了,“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你是不会来找我的,对不对?你更不会约我一起去看顾警官。”
徐林每说一个字,田复燃心像是被大鼓用力敲了一下,她有些绝望,刚死缠烂打哄好徐林,一会儿可能还得再哄一遍,早知如此,进来的时候单刀直入说目的好了。
田复燃略思片刻,“我想……这就是命运。对了,你喜欢听莫扎特的命运交响曲吗?”
徐林用力抿了下双唇,控制住下弯微笑的眼角,“没听过莫扎特的。”
田复燃走过来,笑嘻嘻说,“这么有名你居然没听过,我看你还会拉大提琴呢,都没拉过吗?”
“好了,”徐林板着的脸控制不住露出笑意,“你为什么要关注路平的案子?”
“我是想做家暴这个主题,从这个案子作为切入点,所以我想了解一些细节。从警方那里肯定不会获得任何信息,所以我想从辩护律师下手。”
“这个我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等我再去看守所看她时,问问她的意见。”
田复燃:“这个案子,按照目前的情况,最终会被判什么罪?”
“目前检方提出的量刑是无期徒刑。”
“无期……”田复燃细微叹口气,“那就是说她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不过我要为她做无罪辩护。”
“无罪辩护!”田复燃语调突然拉高,惊诧喊起来。她虽然不是法律专业人士,但是她当记者这么多年,报道过很多刑事案件,她知道无罪辩护的难度,更何况路平的确杀了她丈夫,徐林要怎么做无罪辩护。
“你确定?这个很难的。如果是无罪,那么就说明公检机关的侦查和起诉是有问题的,就是要否认他们所有的工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难度。而且,路平和你之前的客户还不一样,她就是普通老百姓,没关系,没人脉,没有钱,你要怎么做无罪辩护。”
徐林语气坚定,“就是因为难,所以我才要做。如果我成功了,也许会让那些家暴的受害者有勇气去反抗暴力。我不仅仅是为了路平,而是为了那些深受家暴折磨的受害者,我想通过这个案子,给她们力量。”
下雨了,如线的大雨被风带着,拍打在大厦钢化玻璃上。徐林的这番话,如同窗外的暴雨,猛烈拍打着田复燃的心弦,久久在她耳边回响。
她惊奇的发现,徐林和她的想法如此的相同,甚至可以说完全一样。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和她一样,义无反顾,知难而上,不为自己,也不是为了单单的某个人,而是为了特定的一群人。她们都想通过抗争,去改变,去给与她们力量。
以前,她觉得徐林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现在,她觉得徐林就是另一个她,一个用光明正大手段去完成目的的人。
徐林是她在阳光下的代理人。
虽然,她不能和徐林那样,坦然说出自己的计划,但徐林已经是她的战友。
“你在想什么?”
田复燃缓过神来,“没什么。徐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要做律师,尤其是刑法律师?”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
田复燃难得言语恳请,一副很认真的态度,“我信,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徐林犹豫片刻才开口,“为了推动中国法制进程。”
田复燃微怔,“你这个目标好伟大。”
“看起来像是痴人说梦的笑话,所以我一般也不对别人说。”
田复燃:“我还有个小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什么?”
“你为什么要代理葛天恒的案子?就是那个花房案,为那些小畜生们脱罪。”
“为了推送中国法制进程。”
田复燃微微眯起眼睛,困惑不解看向她。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几乎没有人会理解。其实这个案子,我并没有做什么,他们没有罪,是依照法律而来,而我起到的作用,让他们的无罪变得更理所应当,引起公众的愤怒。公众越愤怒,引起关注度越高,对未成年人保护法就会带着审视,甚至批判的态度,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法律都有滞后性,初版未成年人保护法是1991年通过的,虽然这么多年有修订,但是没有本质改动。当时的中国,你能想象出是什么样子吗?而现在呢?现在未成年人被信息的海洋湮没,他们的认知和二十多年前的未成年人是不一样的,但是引用的法条还是二十多年前制定的,这本身就不合理。”
“未成年人保护法,主要是保护未成年人,而不是成为施暴者的免死金牌。”
徐林站起来,走向窗边。
乌云压城,狂风暴雨,她凝视着一层层雨雾继续说,“也许一个案子不足以引起重视,但总有量变到质变的那天。那些影响法制进程的案子,都是一个又一个案子不断积累而来。对于普通大众,只有法制更完善,更健全,更普及,才能让他们有申诉,有主张正义审判的机会,不然矛盾得不到缓解,会引发一系列的私行报复,尤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法律的产生都是滞后于社会的发展,中国真正进入法治社会的时间非常短,有很多不健全的地方。就比如现在的恋爱自由,在八十年代如果随意交男女朋友,就是流氓罪。你可以去看曾经的报道,有个女人因为流氓罪而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这在现在看来,是荒谬的,她的问题,顶多是私生活的问题,是她的自由,但她却因为这个罪名而枪决。”
田复燃恍然,“怪不得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说我是二极管。原来,我的确是有些短见。”
“这也不怪你,很多人都理解不了。”
田复燃走向徐林,伸出一个拳头举向她,“碰个拳吧,为了推送中国法制进程而战斗。”
“谁和你碰拳,你幼不幼稚。”徐林瞥了她一眼。
“来嘛,来嘛!”田复燃抓起徐林的手腕,强硬拉着她和自己碰了个拳。
徐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瞪着她,“田复燃,我警告你,你以后少碰我!”
第105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田复燃被徐林训得后退两步,“那……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看顾警官?还是你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时间你定。”
“你时间这么宽松吗,你不也得上班吗?”
“我辞职了,都快一个月了。”
“辞职。”徐林不由得看向她,“那你收入来源是什么,你微博打赏功能已经关了。”
“我自己有点钱,应该可以生活一段时间。我和你又不一样,不会动辄买十多万的衣服,所以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徐林担忧问,“那你存的那些钱花完了怎么办?”
田复燃笑嘻嘻,“那我就找你求包养了!”
徐林脸色再次暗下来。
“你看看你,我一说求包养,你就这个脸色,你是多么担心我赖着你啊!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找你包养我。”
“那你想找谁?”
“嗯???”田复燃看她认真的架势,噗嗤笑了,“我开玩笑的呀,我有手有脚,干嘛被人包啊,你这个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你给我出去!”徐林抬手指向门口。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下班。”田复燃美滋滋出去了。
田复燃在外面挑了个没人的工位,她屁股还没沾到椅子,郑扬便走过来,阴沉沉盯着她。
田复燃对郑扬没有一丝好印象,语气不善,“干嘛,还想撵我?”
郑扬高傲的微抬下巴,“田记者,我觉得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就算我老板喜欢女人,也绝对看不上你这种野草,你还是省省吧,给自己留点颜面。”
田复燃两臂抱在胸前,“郑助理,你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你老板看上谁看不上谁,那是她的私事,轮得到你这个小助理在这里指指画画吗?再说,你老板还真的很喜欢我这颗小野草呢,我在她家过过夜,穿过她的衣服,睡过她的床。”
“不可能!你别胡扯!”
“哦……我知道了。”田复燃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意,“你喜欢你老板吧,无奈,你老板还偏偏不喜欢男人,就算你长得貌比潘安,在你老板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助理工具人,还是一个不能越界的工具人。所以你看到我抱你老板大腿,你羡慕嫉妒恨是不是?”
“你、你、你……”郑扬被田复燃气的浑身都在抖,指着田复燃,“你……”
“你呀……”田复燃摁下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做好工具人的本分工作,别妄图染指你老板的私生活,要不然哪天丢饭碗,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
田复燃说话时,余光一直瞄着徐林办公室的门,她话音落,门推开了。
徐林披肩的黑色长发随意夹起,几缕柔软的发丝从耳边滑落,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气质。她已经摘掉隐形眼镜,戴上无框的眼镜的她攻击性减弱,睿智的气质更浓,给人一种随性又不失优雅的美感。
“你们在说什么?”徐林走向他们问。
田复燃站起来说,“我在给郑律师传授下职场经验,都是我这么多年的血泪教训。”
徐林扫向郑扬,郑扬心虚低下头。
“走吧,我们去看顾警官。”徐林先一步往前走。
两个人等电梯时,徐林扫了眼田复燃问,“你不会对我助理有什么想法吧,田复燃。”
“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田复燃差点没有激动跳起来。
“因为他长得够帅。”
“原来你看的出来他长得帅。”
“我又不是瞎子!”
“你放心吧,他就算貌比潘安,我都看不上他,他不是我的菜。”
“那……什么人是你的菜?”
“嗯……”田复燃看向徐林,“以前喜欢帅哥,但是现在……觉得如果一个女人足够有魅力,能够打动我,我也会喜欢。”
“比如呢?”
“比如顾警官和李队。”
徐林抿了下红唇,不再说话。
田复燃:“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去看顾警官吧。我请你,还吃那家牛肉面怎么样?”
徐林:“算了,你都失业了,我请你。”
电梯到了一层,田复燃走出去说,“那我们在那个小店见,我骑电动车去。”
徐林一手摁着电梯开门按钮,“外面在下雨。”
“我带雨具了,没事的。”田复燃说完转身跑开。她跑到大门口,看到疾风骤雨以及被吹得乱动的景观树,街面汇聚的小溪,默默地后退一步给徐林打电话,“喂,我还是坐你车去吧,等我一下。”
乌云像是一块黑布,挡住所有的光,路边的灯还没有开,整个城市被黑暗笼罩。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快速地摆动,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田复燃歪在副驾,看着车窗外,“今天的雨好大,就和血玫瑰反杀案那天的雨一样。”
“你指尤年的那个案子?”
“对。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夜特别黑,没有光。”
“你……当时在现场?”
田复燃笑了,“我怎么可能在现场。”
“如果你不在现场,你怎么对那天有这么深的印象。而且,警方也没有公布抓捕时间,你怎么知道那天下雨,还是在夜里,特别黑。”
“因为我是记者,我消息灵通。”
徐林:“这个案子我一直在关注,尤年已经被执行死刑。其实,她有双向障碍,而且还重度抑郁,如果她的律师可以通过这方向辩护,或许可以免除死刑。”
田复燃盯着来回摆动的雨刷器,双目失焦,像是被催眠,“不,她不需要,她想死,死对她而言,是解脱,活着才是折磨。”
“你认识她?”
田复燃没有回答这问题,而是说,“她所作所为是私行,你说得对,法制的健全,可以让更多犯罪得到公正的审判,可以阻止因为仇恨无处发泄的私行。如果所有人都脱离法律,乱用私行,这个社会将动乱不堪,陷入恐慌中。”
徐林扫了她一眼,“你突然间思想觉悟上来,我还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在大雨天点了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吃饱喝足后田复燃给顾思周和李知著打包一份,买了鲜花和徐林一起去医院。
她们按照顾思周发的详细病房号找过去,隔着门玻璃看到顾思周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床头挂着巨大的如牛奶白色营养液袋子。
“顾警官……”田复燃推开门进去小声说。
顾思周把脸转向她们,“你们终于来啦!”
随着她们进来,隐隐的牛肉面香味飘过来。
顾思周用力吸了吸,“这是什么味,真香,是好吃的吗?”
“我给你打包的牛肉面。”田复燃把面放在桌子上问,“你伤哪里了?不能吃东西吗,还得挂营养液。”
“肠子,肠子被打烂了。”顾思周说得特别轻松,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啥!这么严重!”田复燃大叫一声。
“是啊,差点没死了。”
徐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思周腼腆地笑了,“要不是受伤,我还真没有勇气表白,现在也不能和她真正在一起。”
徐林微怔,“你说和李队?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顾思周丝毫不掩饰开心,幸福快乐全写在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上。
“恭喜你,祝福你们。”徐林冷冰冰的脸难得露出笑意,言语恳切,“你们非常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田复燃:“哇哦……徐林*,从你嘴里听到夸赞真是不容易,还有词吗,再多说几句。”
徐林脸色立刻冷下来,瞪了田复燃一眼。
田复燃:“对了,李队呢?怎么只有你自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顾思周:“她本来要来的,但是被队里的人叫去开会了。”
田复燃:“李队真是工作狂魔,老婆在医院一个人躺着呢,她怎么忍心去开会。”
顾思周:“其实我小姨在的,不过我妹妹在学校打架了,她被老师叫走了。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现在状态可好了。”
徐林笑了,“你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几个人聊了会顾思周进村的经历,田复燃和徐林前脚刚走,李知著便推门进来。
李知著快步走向顾思周,“对不起,软软,被案子耽搁了。”
顾思周望了眼门口,悄声问,“马鑫磊的死真不是那个村子里人干的?”
李知著:“赵柱口供说他只看到方雅,根本没见过马鑫磊。马鑫磊尸体是在小悬崖下被发现的,距离村子2.5公里,距离村里人集体埋尸的地方3公里,把尸体运到别的地方抛尸,这不太符合他们行为习惯。马鑫磊的死因是坠落导致肺破裂失血过多而亡,简而言之是摔死的。”
顾思周眉头微蹙:“但是方雅说马鑫磊是被村里人杀了,而村里口供是根本没见过马鑫磊,那马鑫磊到底怎么死的。你还记不记得,那四个女生报案的时候,一直强调方雅,很少提起马鑫磊,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奇怪。”
李知著:“也许……她们那时已经知道马鑫磊死了,马鑫磊死亡时间和她们报案的失踪时间重叠,也就是说马鑫磊是在失踪时已经死亡,根本没有被带回村子的可能性。”
顾思周:“那你们有没有调查马鑫磊?”
李知著:“马鑫磊是理工大学的大三在校生,并不是美术学院的。据他同学讲,他交了三个女朋友,其中一个自杀,两个重度抑郁退学,方雅是他第四个女朋友。”
顾思周:“什么!他对那几个女生做了什么吗!为什么三个女孩子会这样!”
李知著:“他参加了一个恋爱培训班,我想这个培训班应该就是PUA培训。”
顾思周:“他简直是个人渣!那方雅她们和马鑫磊的前女友有关系吗?”
李知著:“目前调查结果是没有的。这五个人是美术学院的,马鑫磊前三个女友是理工大学的。我们调取她们高中信息,也完全没有交集。”
李知著:“我之所以来得晚,是去了方雅她们学校,把她们单独询问,想要通过囚徒困境寻找她们的破绽,但是她们五个人固若金汤,我没有找到突破口。”
顾思周:“你都没有找到突破口,别人也够呛了。”
李知著握了握拳头,厉色渐浮,“你因为救方雅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没事的,今天田记者她们来的时候我还说呢,我这是因祸得福,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表白。”顾思周露出笑意,“我现在特别幸福。”
“对了,田记者她们给我们打包的面条,特别香,我吃不了,你赶紧吃,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李知著打开包装,更浓烈的响起扑面而来。她掰开一次性筷子,在床边吃起来。
顾思周扭头看着她吃,砸吧着嘴,不停地吞口水。
“好吃吗?”顾思周幽幽地问。
“嗯,好吃。”李知著把一块炖的软烂牛肉放入口中。
“给我尝尝吧,我馋了。”
“你吃不了。”李知著挑起面条送入口中。
顾思周舔了下干裂的唇,“尝尝味应该没事,通过你尝尝。”
第106章 这个蛇头的设计是S的专属标志,更是组织的图腾,李知著死也不会忘记这
李知著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笑了。她放下筷子,看向顾思周,“这事是不是惦记一天了?”
顾思周噘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知著犹豫片刻,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我怎么能让自己的老婆不开心呢。”
顾思周听她这话,把头扭过去,殷切看向她。顾思周这回没有闭眼睛,盯着她,同时眼睛瞄着门口。还没等李知著擦完嘴角,顾思周瞄到门上玻璃露出个小脑袋。
“等一下。”顾思周叫住她,“外面有人。”
李知著立起身,“我去看看。”
邢梓韵穿着一身蓝色校服,脖子上挂着银色大耳麦,不屑又厌烦看着走出来的李知著。李知著注意到她右脸颊发红,已经肿了,嘴角也破裂出血,看起来像是和别人打架了。
李知著:“你有事?”
邢梓韵还是那副恹恹的,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她说话前先白了李知著一眼,“当然了,没事我能来吗!”
“什么事?”
“和你不挨着。”邢梓韵说着欲越过李知著往病房里走。
李知著抬手拦着她,“你要干什么?”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拦着我,她受伤了,我进去看看她不行吗!”
“你不能进去。”
“是梓韵吗?让她进来吧。”顾思周温柔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
邢梓韵哼了一声,越过李知著进去。她双手拉着书包肩带,站在顾思周床旁边,温温吞吞开口,“你……还好吧……现在,还疼吗?”
“好多了,谢谢你能看我。你的脸……回去敷点冰袋,冰箱第二个抽屉里就有。”
“哎呀,好烦!比我妈都啰嗦,我知道了!”邢梓韵瞥了下嘴,眼里泪光闪烁。
邢梓韵扫了眼李知著,“你让她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李知著就站在邢梓韵身后,看着她。她还记得邢梓韵打顾思周那一巴掌,她绝不允许邢梓韵再动顾思周一下。
“要不……你先出去下?”顾思周冲李知著调皮眨了眨眼睛。
“不行,万一她打你怎么办。”
“谁打她啊!”邢梓韵急了,“上次我想打的人是你好不好!”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顾思周温声劝着李知著。李知著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站在门口盯着屋里动静。
见李知著出去,邢梓韵脱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袋子上是经典的香奈儿logo。
“这是你的香水,我攒两个月生活费买的。”邢梓韵微微垂着头,“对不起……姐姐。”她最后的姐姐叫得特别轻,几乎只有口型。
“……你叫我什么?”
邢梓韵缩了缩脖子,幽怨说,“姐姐啊,你比我大,不叫姐叫什么。”
邢梓韵从小到大从来没叫过顾思周姐,顾思周忍着感动而溢出来的泪水说,“真好听,再叫一声。”
邢梓韵昂着头,“切……你当我是复读机,说叫就叫,我才不叫呢!”
“你今天……为什么和同学打架?”
“我们班有个女生,她妈妈把她爸爸杀了。她爸爸真的该死!总也打她妈妈,还顺带着打她。”邢梓韵闷闷撅着嘴,“我班几个男生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总也说。看起来是开玩笑,但是每次说完,她都崩溃偷偷哭好久。我气不过,他们再说的时候我让他们闭嘴,他们还继续说,我就动手打了他们。”
“梓韵,你真的好勇敢。”
邢梓韵愣了下,看向躺在床上的顾思周,泪水在眼圈里翻滚。
“又善良又勇敢。”
邢梓韵彻底绷不住了,呜呜呜哭起来,“我妈她……她到学校……见面就骂我,骂我给她丢人。”她抹了下脸上的泪,哭得一抽一抽。
“她也没问我为什么打架,上来就给人家道歉,开始数落我。”
邢梓韵的眼泪像是珍珠,噼里啪啦往下落。
“小姨也是理解你的,但是当着对方家长的面,也不好直说。你和几个男生动手,吃亏了吧,脸都被打肿了。”
“没吃亏。”邢梓韵笑了,“他们伤的更重,我妈陪他们去看病了。”
顾思周:“梓韵,虽然你的初心是好的,但是动手打人的确不对,以后我们还是要克制。”
邢梓韵垂着头,闷闷“嗯”了一声。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顾思周:“回哪里?”
“回家啊。”邢梓韵抬头看她,“就是我们的家……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会回去了,梓韵。”
邢梓韵用力咬着下唇,头埋得越来越低,“是因为我吧。”
“不是,当然不是。”顾思周看了看门口,“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已经谈恋爱啦,肯定不会再回去住。”
邢梓韵猛然抬头,眼睛变得雪亮,向前迈一步问,“谁啊?长什么样?我妈前几天还在打电话给你找对象呢,没想到你这么快有了。”
“我和你说,但是你先帮我保密,等我伤好之前,先别告诉小姨。”
邢梓韵在床边蹲下来,把耳朵凑过去,“你放心,我才不告诉我妈呢,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对象是……”顾思周看向门口方向。
邢梓韵愕然,“该不会是那个大力女吧?”
顾思周点了点头。
“你、你、你、你喜欢她!她是个女的啊,我妈要是知道,她不得哭天喊地,上吊自杀阻止你。”
“所以说,你不要告诉小姨,我还没有精力去应付她。”
邢梓韵手在唇前做出拉上锁住的动作,“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不过……那个大力女看起来凶巴巴的,哪里好啊,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哪里都好。”顾思周腼腆又自豪的笑起来。
“怪不得,你明明重伤在床,但看起来人面桃花,原来是谈恋爱了。”
“小李,你怎么不进去啊……”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邢梓韵向上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厌恶地撇下嘴,“说曹操曹操到。”
顾思周连忙嘱咐,“你千万别和小姨吵。”
她们说话时,何其芳已经推开门,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邢梓韵一眼。
“你好好休息吧。”邢梓韵把书包背好,“我走了,找时间还来看你。”
顾思周:“你怎么回去,打车还是坐地铁?这么晚了,打车吧,我之前给你开通亲密付,用那个付。”
“你给我开那个东西干什么,”邢梓韵斜了何其芳一眼,“我手机都被某些人没收了。”
何其芳没看邢梓韵,对着顾思周说,“她有钱,不用管她。”
邢梓韵翻了个白眼走了。
何其芳长长叹口气,不住摇头,“我简直是给自己生了个孽障,她就是向我讨债的鬼!”
“小姨,梓韵这么大了,其实非常需要认同。她有很多闪光点,比如为人直率,嫉恶如仇,你多鼓励鼓励她。”
“哼,在我看来她就是缺心眼。你说说,她马上高三了,还和同学打架,这要是真出什么事怎么办!她这个重点高中,可是我托关系找门路给她塞进去的,她……她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万一人家非要告我们,她高考还考不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何其芳说着,抹了下眼角的泪。
“别说她……心堵得慌,等她上大学,我就每个月给她钱,剩下啥也不管,她爱咋滴咋滴。”
“马上要锁门了啊,有要离开的家属在锁门前离开。”走廊传来护士的提示声。
“小李。”何其芳看向李知著,“你快走吧,一会儿锁门就出不去了。”
“阿姨,我在这里陪思周,你回家休息吧。”
何其芳摆手,“我不回家,我现在就想和周周待在一起,我留下来陪她。”
顾思周想何其芳今天回去,也会和邢梓韵吵,于是说,“小徒弟,那你回去吧,今晚小姨陪我。”
李知著:“我怕你肚子疼。”
顾思周:“已经好多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疼,再说,疼我也能忍过去。”
何其芳劝着,“小李,你回去吧,这屋里就一张空床,何苦咱们两个人都遭罪。我是周周亲姨,你还不放心我吗。”
“那好吧。”李知著妥协,“我明天早上过来。”
李知著走后,何其芳喃喃说,“这个小李,人真的不错,同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她转头看顾思周,发现顾思周已经睡着了。
雨后的黎城,路面的水坑会映出霓虹灯的七彩流光,让整个城市看起来更梦幻。李知著开车行驶在路上,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
回想今天顾思周三番两次让自己亲她,但是每次都被打断她忍不住笑起来。想到以后要和顾思周这样生活在一起,李知著充满期待。
她的生活,不是一复一日麻木机械,而是全然新生,嫩绿的枝芽在生长,变得繁茂。
虽然生活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世界在她眼里已经焕然一新。
这次行动,成功把方雅救出来,而且还发现村子里囚禁杀害犯罪行为,找到将近二十多名在罗岐山失踪的人。这个案子影响非常大,等尘埃落定,顾思周肯定会受到立功奖励,这样就可以让顾思周申请到刑警队。
以后两个人也会每天生活在一起,从早到晚。
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
李知著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她从电梯上下来,摁下指纹,电子锁响起来滋啦开门声。
就在李知著拉开门那一刻,一张白色的纸片贺卡从门缝飘然而落。
白色贺卡边缘镶着金边,中间“S”银色字母格外引人注目。S的两端分别是栩栩如生的蛇头,蛇头的细节处理非常精致,眼睛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注视着观者。
看清卡片上的字母后,李知著不受控制后退一步,后背贴着墙壁,努力让自己保持站立姿势。
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栗,整个大厅只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是S。
这个蛇头的设计是S的专属标志,更是组织的图腾,李知著死也不会忘记这条双头蛇。
恍然间,李知著又回到那个直升飞机上,耳边充斥着螺旋桨发出的噪音。
模糊中,她看到那双穿着黑色长靴的S,视线在一点点变得清晰。S靠坐在自己对面,黑色长靴,红色风衣,黑色墨镜,红艳的唇。
一切都是极致的黑红反差。
“S,我们已经飞出爆炸波及范围。”李知著听见有人说。
“好。”S站起来,把圆柱型的按钮递到李知著面前,“拿着它,摁下去。”
第107章 愿我们待时而见,择机相逢,重温故情,把酒言欢。
后背传来铁烙烫灼的钻心疼痛,李知著虚弱地摇着头,“不,我不摁。”
“摁下去。”S拉起李知著的手,把按钮器放在她手心。
S红唇微挑,勾起一丝笑,“他们抓了你,折磨你,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那个村子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有小孩,有老人,他们是无辜的。”
S轻笑出声,“你平时走路会担心踩到蚁穴吗?于我们而言,他们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李知著疼得脖颈青筋暴起,呼吸时急时缓,艰难开口,“我不会故意去踩它们。”
“那我就得教教你如何踩了。”S摁住李知著的头,强迫她面向直升飞机的窗户。
“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和我,所有人……都是蝼蚁。”S轻飘飘在她耳边说。她把按钮器放在李知著手中,掰着她的大拇指摁下去。
“不要……我不摁……”
李知著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对抗着S。
“我不摁……”
S语气冷硬,“你想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必须过这一关。”
“可是……我不想……不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不,你必须成为。”S说话时,用力掰着李知著的手尖向下。
不管李知著拼劲全力抵抗,她的手指还是在S掰押下被迫摁下去。
“咔嚓。”开关发出一声脆响。
她惊恐看向下方被热带雨林遮住的村落方向。
一秒,两秒,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没有爆炸……李知著安慰自己。
“有延迟。”S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再等等。”
李知著盯着那个方向,无助的恐惧和惶恐渗透进飞机里每个角落,压迫着她,让她无法呼吸。在嘈杂的直升飞机里,她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时间流速如此缓慢,变成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刮在李知著身上。
李知著先是看到那个方向升起黑色蘑菇云,爆炸嘭的一声如影传来,直升飞机在十多秒后被余波冲得倾斜。
蘑菇云浓烟直升云霄,迅速扩散。
李知著没看到血肉横飞的爆炸场面,只看到黑色蘑菇云升上天际,向四周蔓延。
S松开李知著,回到自己座位上,露出笑意,“威力不错,这套大规模杀伤武器是我从中东买的,看来物超所值。”
李知著趴在窗户边,看着渐渐扩散的蘑菇云。
就在刚刚,她一个按钮,把一个上万人的村庄夷为平地。那里有和她一起卧底的警察,她马上执行完任务要归队了,还有毫不知情的孩子和妇女。
死了……
都死了……
李知著后背靠着冰冷的墙面,缓缓滑坐下来。她盯着飘落在地的白色贺卡,极力控制住发抖的手,拾起贺卡,翻过来。
另一面是中文手写的文字,字迹工整,像是印刷版的宋体。
知著:
见字如晤。
一别多年,甚是想念,望你安好。
曾忆离别时,火光冲天,你眼神凌厉,杀气四溢,令我记忆至今。
我知你从未忘我,经年驱狗寻我踪迹。
我亦未曾忘你,常思与你相处之朝夕。
愿我们待时而见,择机相逢,重温故情,把酒言欢。
挚友S
李知著看到S这封信笑了。如果不知道两个人的曾经,看她这封信还真以为S是故友。
刚刚看到这张贺卡的震惊和恐惧慢慢抽离,李知著拿着卡片站起来回家。她坐在沙发上,盯着放在茶几上的白色贺卡,思考许久。
想清楚后,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电话很快接通,“我要把名下所有财产转移给一个人,这个手续需要走多久?”
那边顿住片刻后问,“您要转给谁?”
“顾思周。”
“我得和您解释下,您名下的基金、房产等资产,处置权归您,但是集团的股权那部分,虽然您有收益权,但是没有处置权,这部分要经过本家的同意才可以转移。”
“那就先把能转的转了,需要多久。”
“我能问下原因吗?因为到时候本家也会问我,我总得给她们一个解释。”
“就说我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也许再也回不来,以防万一,我要转移资产,而且要快,这周之内转完。”
“那您把那个人的身份证和护照给我吧,我明天着手做这件事,需要您过来签授权委托书给我。”
“明天一起给你带过去。”李知著说完挂断电话,随后给发财打过去。
“我们见一面,我家楼下黎江公园。”
李知著坐在黎江边的长椅上,看着黎江两岸摩天大厦绚丽的变幻灯光。不久前在她眼里生机勃勃的梦幻城市,再次黯然下去。
发财走到李知著身边,看到李知著这幅模样不安问,“老板,你怎么了?”
李知著两指夹着卡片抬起来。
发财抽走卡片看到上面的S双头蛇惊愕睁大眼睛,连忙翻过来看内容,看完后他垂下手,“果然,S的确没有死。老大,这张卡片从哪里发现的?”
“我家门缝。”
“看来她也在监视着你,就像你一直找她。”
李知著:“上次你拍的那张照片也许真的是她,具体地址给我。”
“老板,你要干什么?”发财紧张起来。
“去杀了她,她一日不死,我的生活一日不得安宁,思周就会有危险。她既然能把卡片塞进我家门缝,一定知道思周的存在。我不能……再让思周,”李知著眸色沉下来,紧紧握着拳,发狠说,“不能再让她受伤,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老板,你亲自去杀S太危险了,你完全可以雇佣专业杀手去杀她,何必要亲自动手?”
“如果买金就可以杀她,你觉得她能活到现在吗?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层出不穷的派杀手杀她,她死了吗?”李知著眸光发狠,“我倒是希望,有人帮我杀了她。”
“我去!老板,我去杀了她。”
“你杀不了她,去了也是白白赴死,没有用。等我走了以后,你帮我保护思周,24小时保护她,思周就拜托你了。”
发财在李知著旁边坐下,“老板,你有没有想过S为什么给你塞这张贺卡,她也许是想引你过去,她想杀了你报仇。”
“不。”李知著看向江对面的大厦上呈现出来的海底游鱼说,身上也被投下蓝光,“我的尸体对她而言毫无价值,她想要的是我这个人。她想让我重新回到她身边,为她做事,最终有一天接替她的位置,成为下一个S。”
“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一定会对思周动手。我这次去,如果可以杀了她,思周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我死了,那么思周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她也不会派人伤害思周。你帮我保护思周,暗地里保护,别让她发现。”
发财与李知著一同望着对岸大厦上灯光变幻,过了许久才问,“那……你万一……回不来呢?”
“我会给你留一笔钱,你去找于强,说你是我在边境时的线人,现在想回国生活,让他找人给你办个身份,到时候过普通人的生活,别干违法乱纪的事。如果我到那里以后,连续三天没有联系你,说明我已经死了,你再帮我保护思周三个月,确保没人伤害她就可以离开。”
李知著平淡的交代着自己的后事,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可是发财却发出呜咽的抽泣声。
李知著站起来,撂下话,“有什么可哭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死。”
那一晚,李知著坐在客厅,目光在墙壁上的顾思周的画徘徊,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早上七点多,李知著估计顾思周已经醒了,给她发信息:我要去趟平江镇,调查马鑫磊的案子,走得太急来不及去看你。我已经联系人找护工,很快护工阿姨会过去。
大约多了十多分钟,顾思周给她发了张照片。照片里顾思周站在床旁边,穿着一身蓝白条病号服,一只手还挂着营养液。
她在照片里笑得特别开心,完全没有重伤人的虚弱,她璀璨的笑比晨曦的金光还夺目。
顾思周:你看,我都可以下地了,神奇吧!
顾思周:夏医生说我恢复特别好,嘿嘿嘿,没准可以早点出院。
顾思周:你去忙吧,要是时间久记得多带几件衣服换着穿,尤其内衣哦~我等你回来
随之,顾思周给她发了一连串亲亲的表情。
李知著看着顾思周发过来的话,泪水在眼圈打转。
最难的,不是去杀S,而是要面对这样的顾思周。李知著不想让顾思周知道S的存在,如果她真的能回来,两个人还可以一如往常生活,如果她回不来,她希望顾思周能有新的生活,有新的爱人。
她要在离开前,先斩断顾思周的这份爱意。李知著太了解顾思周,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顾思周会等她,一直等她。可是,李知著并不确定自己能回来,她不能让顾思周这么等下去,这样对她而言太过于残忍。
她不能现在说,一来顾思周重伤没几天,怕她承受不住,二来财产转移还需要一段时间,她要把这些处理好后再走。
只是这些天,她不能再见顾思周,因为她害怕,害怕看见顾思周那热切的眼神,害怕自己给顾思周留下的记忆越多,顾思周以后越难去忘记。
李知著给唐以墨发信息,让她们帮自己串口供。
唐以墨问:马鑫磊案子现在认定是失足跌落,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是他杀,你真的要去平江镇吗?
李知著:如果思周问起来,你就这么说。
唐以墨电话直接打过来,“李知著,你到底干什么去?顾思周现在重伤未愈,你不陪她去哪里?”
李知著:“去办点事,反正她若是问你,你就这么和她说,算我求你了。”
唐以墨叹口气,“好吧。”
李知著先去办理财产转移手续,签了一系列中英文件。签好后她问需要多少时间,助理略思,“至少得十个工作日,您名下一些资产在外国,这个手续有些复杂,时间会有些长。”
“尽快吧。”李知著签完开车到医院,她坐在车里没有上去。
手机震动一下,是顾思周,她发过来一张手的特写照片,照片里手背红紫一片,有个很明显的针眼。
顾思周:你看看我的手,埋针变成这样子啦!呜呜呜,变成紫爪子啦!
顾思周:对了,你给我找的护工吕姨人特别好,爱说爱笑,她和我居然是老乡!
顾思周:我想你就会给你发信息,你看到也不用回我,嘿嘿嘿,这是我单方发送的思念
顾思周:你还没有亲我就跑了!我都给你算着呢!一天一个,回来都得还给我,嘿嘿嘿
第108章 她在闪光
看着顾思周一条一条弹出来的信息,李知著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下。她抽过一张纸巾遮住眼睛,但是纸巾很快被殷湿。
她不忍去想,当自己和她说重新做回朋友时,顾思周会有多失落。
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去伤害顾思周,李知著心如刀绞。
车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稀薄到无法呼吸。
可是,她没有办法。
放任S,留下的是无穷的隐患。她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无所谓,可是顾思周绝对不行,她不能让顾思周牵涉到这些危险之中。
她准备等手续全部办下来,等顾思周恢复一些,再和她说。
*
徐林再次从看守所出来,等在外面的田复燃跑过去问,“怎么样,路平同意了吗?”
徐林点了下头,“如果你的报道可以引来舆论关注,那么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田复燃:“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个新闻,得选个比较好的时间点发,把效果放到最大。”
“先去学校吧,她让我转给她女儿几句话。”
田复燃自从跟着徐林混,都不骑电动车了,直接坐在副驾,还有个美女司机开车。两个人来到24中门口,正好是课间休息,徐林说明情况,保卫联系完老师说,“等一会儿吧,她一会儿过来。”
很快,有两个女生走向大门口。
“怎么来了两个人?”田复燃纳闷,“她应该只有一个女儿。”
“估计是朋友吧。”
任梦行和邢梓韵走到离她们三步距离时停下,邢梓韵先开口,“你们是梦行妈妈的律师?”
徐林:“我是路平的代理律师徐林。任梦行,你妈妈让我给你带几句话,她说让你好好学习,不要为这件事影响,她最大的梦想是想让你考个好大学。”
任梦行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紧紧咬着下唇,用力点了下头,“如果你再见我妈妈,请帮我转达,说我最近一次模拟考班级第五,年级七十九,成绩没有后退,反而提升两名,按照这个成绩,我会考上985大学的。”
“好,这点我一定会转达给她。”
任梦行:“我妈妈……她能判……多少年?”
徐林:“我要给你妈妈做无罪辩护。”
任梦行惊愕看向徐林,“真的吗?可是我妈妈杀人了,怎么可能无罪!”
“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不是你。好了,我已经转达完了,回去上课吧。”
邢梓韵:“那你要是失败了呢!你别以为我们高中生好糊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罪辩护,况且你一分钱没收,会尽心为她妈辩护吗?律师收钱不一定办事,不收钱更不会办事。”
任梦行点了下头,“之前的律师,从来没找过我。我去找过他,他说我妈妈表现良好是无期徒刑。”
徐林:“每个律师都不一样,就像同样是高中生,你和你身边的朋友性格截然不同。我只能说,我会尽力的。”
田复燃:“任梦行,我能详细采访你吗?我想通过你,具体了解你家的情况,写一篇专门的报道。你妈妈已经同意了,只是她在看守所,我不能直接见她采访她,而且我想通过你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这个报道对你妈妈的案子也是有帮助的。”
任梦行犹豫看向邢梓韵。
邢梓韵:“我怎么感觉你像骗子,无良的媒体记者我见多了,谁知道最后你报道出来的是帮梦行的妈妈,还是害她妈妈。这件事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她不接受采访。”
邢梓韵说着,扯了下任梦行校服衣角,给她眼神,和她一起离开。
田复燃看着她们的背影笑了,“任梦行旁边的小姑娘是谁啊,嘴可真厉害,感觉像mini版的你哎。”
徐林冷冷扫了田复燃一眼,往出走。
离开学校,两个人直奔法院。
徐林到了法院,去找对应的书记员。书记员是个男的,斯斯文文,戴着黑色金属框眼镜,看到徐林说,“徐律,你把辩护词交一下。”
“交辩护词?这个案子不开庭审理吗?”
“不开庭审理,辩护词交完就可以走了,到时候判决结果下来会通知你。”
徐林:“我申请本案开庭审理。”
书记员:“没必要,你把辩护词交过来就行。”
徐林:“国家法律明文规定,所有涉及刑事案件,尤其是重大刑事案件的,都需要开庭审理,你们为什么不开庭审理。我拒绝提交辩护词,我申请开庭审理。”
书记员微微皱着眉,“徐律,这个案子是从法律援助中心接的吧,何苦开庭,一切简化来。”
徐林:“从法律中心接过来的案子不是案子吗?不适用于中国《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吗?如果不适用,那你告诉我,适用什么?”
书记员被问得一愣,“你等*下,我问下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
书记员走后,田复燃悄声说,“徐林,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是单独怼我,你是谁都怼。”
徐林斜了田复燃一眼。
田复燃连忙举起大拇指,“不过怼得好。”
书记员匆匆跑回来说,“法官说明天15点一号厅开庭审理,但是辩护词需要书面提交一份。”
徐林:“好,等你把开庭通知发给我后,我再提交书面辩护词。另外,她申请旁听,帮她办理旁听证。”
“这个案子不能旁听。”
徐林:“为什么不能旁听,刑诉法第八十七条,刑事案件的审判原则上应当公开进行,任何人都可以旁听,这个案子既不涉及国家机密,又不涉及社会影响,为什么不能旁听?”
书记员眉头皱得更深,无奈摇了摇头去给她们办手续。
书记员把开庭通知递给徐林,又把旁听证给田复燃。
“这回总行了吧。”他没有好气说。
第二天,徐林刚刚踏入一号厅,便听到被害者家属嚎啕大哭声。被害者家属来了五六个人,除了被害者的母亲,还有几个男人。
徐林和郑扬一起走到辩护席位,整理资料等待开庭,田复燃坐在被害家属旁边。
当路平被法警押进来时,被害人母亲激动站起来,指着路平一边大哭一边骂,“你这个婊子,你这个杀人魔!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烂货!他怎么不打死你呢!”
徐林抬眸看向旁听席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陪审两个审判员已经入座,公诉方的检察官已经到位,除了审判长几乎所有人都听到被害人母亲的辱骂。
一切按照流程进行,法官查证后公诉人陈述。
负责这案件的公诉人是程克礼,他陈诉说:“本案发生于2023年8月12日20点左右,发生地点在被害人家里,被告路平和被害人任明是夫妻关系。两人因日常琐碎发生冲突,被告将被害人从阳台推下楼,造成被害人肺部破裂出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向法庭提起诉讼,因其主动自首,表现良好,给与无期徒刑的量刑裁定意见。”
徐林静静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做纪录。
公诉人陈述后,轮到被告人答辩,路平目光坚定平静,“我之所把他推下楼,是因为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要把我掐死。我挣扎中把他推下楼,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我没有故意杀人。”
路平只说这些,开始辩论阶段。
徐林翻看着证据站起来,“请问公诉人,为什么你们证据清单里最关键的人证没有出席?”
审判长:“因为开庭比较突然,所以证人没来得及到场。”
“这个证人证词对案件性质至关重要,资料写他是一家杂货店的老板,他证明案发前,我的当事人在他那里买了一把刀,所以公诉方才判断我的当事人是主观恶意。他的出席,至关重要,对案件性质的判定起到关键作用。”
“如果他不出席,我可不可以认定,这个证据是伪证。”
“反对,审判长。”程克礼站起来,“证人只是因为开庭匆忙而没有时间出席,证人缺席并不自动导致证据无效,而且被告人买刀事实清楚,就是主管恶意。”
徐林看向路平,“被告人,你为什么要买刀?”
路平:“家里刀被我藏起来了,我记性不好,记不得藏哪里,孩子马上放学回家,我要做饭找不到刀切菜,于是下楼买了一把新的。”
徐林:“你为什么要藏刀?”
路平:“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他拿刀砍我,所以我每次做完饭,都把刀藏起来,而且换着地方藏,要不然被他找到就糟了。”
徐林:“审判长,被告人一直处于被家暴状态,刚才被害人家属对我当事人的辱骂大家都听到了,她说被害人怎么不打死我当事人。我当事人长期处于暴力危机状态,藏刀是避免自己被伤害的行为,藏刀找不到,还需要做饭才会去新买一把刀,她根本不是主观恶意。”
程克礼:“反对,审判长!辩方律师在混搅视听,你怎么知道她买刀是为了做饭?她就是想买杀人的凶器!”
徐林:“既然你无法证实我的推论,又怎么证实你的推论。刚刚诉讼方用词‘就是想’难道不是你主观臆断吗,这是客观证据吗?”
程克礼:“就在她买刀回家之后一个小时内,被害人遇害死亡。”
徐林拿起桌子上几页纸,“我手上的是被害人的尸检报告,刚才公诉人已经把这个报告读了一遍。我请问大家,这里有一个字,提到被害人身上有刀伤吗?被害人的致死因素是刀伤吗?”
徐林凌厉的目光看向程克礼,“我请问公诉人,你看到关于刀伤的尸检相关内容了吗?看到了吗!”
程克礼:“被害人没有受刀伤,但不能否认他死亡的事实。”
徐林:“我提醒公诉人,你所说的因和果是错位的,你的逻辑是混乱的。”徐林还想继续说下去,程克礼直接打断她,“反对!审判长,辩方律师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审判长敲了下锤子,“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徐林无奈笑了。
程克礼:“审判长,我申请休庭。”
徐林:“审判长,我的质问还没有结束。”
审判长敲了下锤子,“今日庭审先到这里,后续开庭时间会另行通知。”
田复燃坐在旁听席上,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徐林身上,徐林今天穿得丝质的白衬衫,灰色西服九分,微有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毫无攻击性的打扮,却说出气势十足的辩词。她说话的时候,法庭里的所有光似乎都聚焦在她身上。
第109章 徐林、田复燃
她在法庭上的笑,有不屑,有无奈,也有对方落入自己思维陷阱里的得意。
枪林弹雨是战场,唇枪舌战又何尝不是战场!
徐林在自己的战场上,披荆斩棘,散发出夺目的光,危险又迷人。
田复燃迷醉的看向徐林,直到法官敲响法槌,宣布今日开庭到此结束。
田复燃听到旁边被告人的母亲咬牙切齿的说,“她这种女人被男人打几次就老实了!几巴掌下去,就不敢巴巴说话了!”
田复燃先是愣了下,随后破防笑了,“老太婆,那可让你失望了,她的爱人特别爱她,特别疼她,特别支持她工作,对她特别特别好,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呵护有加,怎么舍得打她呢。她生活幸福,事业有成,有钱有颜,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幸福生活。”
田复燃说这话时,盯着婆婆的脸,观察她神色变化。她的神色从发泄的愤怒,转成嫉妒,脸上松弛的肌肉开始扭曲。
“男人打女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杀人是犯法的!”被害人母亲旁边的男人拉着气得已经颤抖的婆婆站起来,拽着她往外走。
法庭里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徐林和郑扬还在整理资料,田复燃从旁听席下来,手中拿着自己的录音笔,得意在徐林面前晃了下。
“你干嘛。”徐林继续整理资料,放回到包里。
“今天收获很大,拿到了很多第一手资料。徐律,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俩再去吃面怎么样。”
郑扬收拾资料的手微顿,抬眼扫了田复燃一眼,嘴角抽了下继续收拾资料。
“好。”徐林答应很痛快。
“徐律,面食碳水化合物含量太高了,不符合你平时饮食结构。”郑扬在一旁提醒。
徐林:“不过它好吃。”
“徐律,还好你没走。”书记员走过来,“朱法官找你,你现在有时间吗,去他办公室和他聊聊。”
书记员口中的朱法官,是这次庭审的审判长。
“你们在法院门口等我吧。”徐林留下这句话和书记员离开。
朱法官的办公室门开着,书记员敲了敲门,“朱法官,徐律师来了。”
“小徐来啦。”朱法官从办公椅上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走向门口。他头顶的头发已经比他先一步退休,发光的头皮上只剩下几根稀疏白发。朱法官身形偏小,看起来不到一米六五,微微鼓起的肚子让他看起来更矮。
徐林踏进办公室,“朱法官,你找我有事?”
朱法官细微叹气,“路平这个案子,我仔细看了下,的确有斟酌的地方,给她判20年有期徒刑,要是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还有减刑的机会。”
徐林:“朱法官,我的书面辩护词已经提交上去了,我为她做的是无罪辩护。”
“小徐,我私下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你看中国那么多故意杀人的刑事案件,最后有几个判无罪?你要是同意,这案子就这么定,你要是不同意……”
朱法官故意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毕竟关系到当事人,和她再去商量一下。”
徐林:“朱法官,不用商量,我坚持为她做无罪辩护。”
朱法官一改刚才慈善的笑,嘴角肌肉抽动,脸部肌肉拉下来,呈现出威胁的压迫感,“你想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徐林微笑,“我知道,谢谢朱法官提醒,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徐林走出法院大门口,田复燃急切问,“那个法官找你什么事?”
徐林脸色阴沉,说话中气不足,“他说判有期徒刑20年,问我的意见,但是我没同意。”
田复燃试探问,“如果你拒绝他,是不是意味着会被判无期?”
徐林微微点了下头,“得做好上诉的准备,不过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先去吃饭吧。”
每次庭审结束,徐林都不会开车,所以开车的任务自然而然交给郑扬,徐林和田复燃坐在车后座。
徐林后背靠着座椅,两臂松散垂在身侧,目光盯着车顶,眼神有些涣散,看起来很疲惫。
田复燃:“徐林,你在想什么?”
徐林:“我在输入变量,带入公式,看看怎么解出无罪的结果。”
“公式?听起来像数学,你应该是文科生吧,对公式这么感兴趣?”
郑扬鄙夷又得意,“徐律是哥伦比亚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
“啊嘞,你……你不是学法律的?”
徐林直起身,从包里取出纯黑色发夹,夹起头发说,“不是,我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数学。”
“那你怎么会想到做刑律呢?是不是数学太烧脑了,掉头发?我上学的时候,看到数学卷子就头疼,数学是我考得最差的一科。”
“因为刑事辩护有逻辑美,尤其是大陆法系的国家,刑法有完整因果关系,通过输入不同的变量,推导出不同的结果,这非常吸引我。”
田复燃嘿嘿干笑两声,伸出大拇指,“虽然不太懂,但很佩服你。”
“真的?”徐林嘴角难得上扬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真的,那个检察官在你的质问下发现自己有问题慌忙申请休庭,明显是害怕了。可是我总觉得,法官很偏袒他。”
“公检法是一家,这句话你没听过?你觉得法官偏袒公诉人是因为视角切换了而已,一直以来都这样。”
“那你以前在庭审上,经常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吗?”
徐林:“这也是变量之一,每个案件要把这块考虑进去。”
郑扬把车开到小巷门口,田复燃下车时说,“小郑,你也一起来吧,我请你。”
郑扬本来想答应,发现徐林冷冰冰瞧着他,微微摇头,“我最近控制饮食,不吃碳水化合物。”
田复燃和徐林吃完往出走,田复燃手放在肚子上,“今天吃的好饱,点了大份的牛肉面都吃光了,太满足了。”
徐林:“你要回家吗?我让郑扬先送你回去。”
“不回家,我要再去找一下任梦行。”田复燃走到大路,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八点半下晚自习,等我到那里她正好从学校出来。”
二十四中大门口,学生三三两两往出走,有的走向校车,有的走向停在路边的私家车。
任梦行背着双肩包,跟着人群出来,走向离校门口最近的公交站牌,准备倒一趟公交回家。
公交车人不多,但是没有坐,任梦行手扶着把杆,在后面门口处站着。她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MP3,戴上耳机,准备听英语。
她一只耳机还没塞到耳朵里,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任梦行。”
任梦行回头,眼里全是戒备。
“你好呀,我叫田复燃,以前是报社记者,现在是自由新闻辑稿人。白天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的律师来找过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任梦行扭过头,“我不接受采访。”
田复燃与任梦行并行扶着栏杆站好,“我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小的时候,家里总是吵来吵去,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可以远离他们。”
田复燃说完这话,任梦行微微转过头看她。
“我最初想做这个案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帮你妈妈,我只是想深挖家暴这个普遍的社会现象。但是我没想到负责你妈妈这个案子的律师是我的朋友,她要为你妈妈做无罪辩护。我来之前,查了一下无罪辩护的案子,很多案子是考虑到舆论影响而改变判决结果。如何要让这些案子引发舆论,这需要靠媒体。”
“我也不保证新闻发出去后,真的能帮上你妈妈,也许更多人的关注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但……总是要试一试。”
田复燃把一只白色耳机递给任梦行,“这是我今天在法庭上录的,你听听。”
任梦行盯着白色的耳机,犹豫片刻接过来塞进耳朵里。
“你这个婊子,你这个杀人魔!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烂货!他怎么不打死你呢!”
任梦行听完,冷漠的眼神变得异常愤怒,抓着把杆的手发出“嘎嘎”摩擦声。
“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声音吧?”
任梦行点头,“是我奶奶。”
“你爷爷打过你奶奶吗?”
“打过,我爷爷和我爸爸一样。”
田复燃:“和你奶奶一起来的亲戚说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这些观念,很恐怖,一代又一代传下来,而作为女人的受害者却没想过要反抗,反而认同成为变相加害者。”
田复燃点到为止,她不想拔高到整个社会层面,这对一个高中生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车驶过两站地,任梦行转身下车时说,“走吧,我们一起下车,去我家。”
任梦行的家在老破小,要走一条昏暗的小巷才能到。以前她妈妈总是来接她,自从她妈妈被带走后,她一个人走这里步速特别快,今天有田复燃步速放慢几分。
“你以后还是不要把陌生人往家带,很危险,因为不确保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田复燃用手机光亮照路,边走边说。
“我知道你是好人。”任梦行顿了下,“那个律师也是。”
任梦行家在六楼,家里没有任何如花盆之类的尖锐沉重物品的摆设,客厅墙面有几处深深凹痕,两面墙上还有斑驳的血点。
任梦行放下书包,给盯着墙面看的田复燃拿来一杯水,“这些坑坑凹凹是我爸拿凳子之类的砸向我妈,打在墙上留下来的。”
田复燃:“我能拍两张照片吗?”
任梦行点头,“你想拍这种家暴痕迹,这个房子里都拍过不来。我房间里有一个椅子,断了一条腿,是我爸打我妈的时候砸断的。”
田复燃跟着任梦行,在这个整洁但简陋的房子里拍下张张家暴后的痕迹,听任梦行讲她从小到大的经历。
快11点时,采访才结束。
整个讲述过程中,任梦行情绪稳定,就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今天先到这里吧,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你明天还得上学。”田复燃站起身收拾东西放包里,“等我把稿子写出来以后发给你看看,你认为没问题我再发出去。”
“不用发给我看,记者姐姐,你认为怎么做能最大程度帮助我妈妈,就怎么写,我无所谓。”
田复燃拎起包说,“好,那我就按照自己理解的来写。我能借用下卫生间吗?”
任梦行点头。
冲水声响过后,田复燃背着包出来往门口走,“晚上谁敲门都不要开,要是有危险第一时间报警。”
“放心吧,姐姐,我都这么大了,不会有事的。”
田复燃走了,任梦行准备洗漱,推开卫生间的门,第一眼便看到放在马桶盖上白色塑料袋,上面还有蓝色的字,看起来像是医院给患者装药和化验单的袋子。
任梦行拿起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五捆红色钞票,还有一张纸条: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你妈妈出来和你团聚。
一行泪水滑过任梦行脸颊。
以前她总是埋怨,为什么她会有这么糟糕的人生,为什么她有这样暴力的爸爸和软弱的妈妈,为什么同学们都不喜欢她。但经过这件事后,她发现曾经不熟的同学会为她出头和男生打架,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想要为她妈妈做无罪辩护,采访她的记者给她留下了鼓励和钱。
任梦行拿起装钱袋子看,上面写着“黎城市第五人民医院”,她有点不解,为什么记者姐姐会拿这个袋子给她装钱,但她并没有多想。
洗漱过后,任梦行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手轻轻搭在新的栏杆上。
她爸爸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他的后背撞到阳台杆上,阳台杆松动,人和杆一起掉下去。
她爸爸每次打完妈妈,都会靠着阳台杆,看着屋里倒地不起的妈妈抽上一根烟。
无数次,任梦行想,如果他在抽烟的时候从那里掉下去就好了。
第110章 “思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去阳台摇晃栏杆,企图让它松动,但是效果甚微。后来,她买了一个小锯,趁着父母不在家,在阳台杆底端和水泥接触地方锯两下,然后摇晃。她知道,如果一直用锯,断痕会有平滑切割面,警方会根据这个认定是谋杀还是意外,所以她不能一次全部锯断。她只能锯一小点,摇晃,把切割边缘磨没,切割,继续摇晃。
她记得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终于,她发现栏杆松动很明显的时候,不经意提醒过路平,“妈,阳台栏杆松了,你没事别去那里靠。”
路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抓着栏杆晃了下,“到时候找人修修,别从这里掉下去。”
“别花这个冤枉钱,有那钱不如多给我买点辅导资料。”
“行,我知道了,你快点上学吧。”路平说完又走回厨房。
任梦行从学校回来,再次去摇晃栏杆时,她发现比上次晃时更松了,没过几天,她爸爸从这里掉下去摔死了。
*
田复燃从任梦行家楼出来,便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这片唯一的路灯下。
路灯发出暖黄的光,笼罩着徐林,在她身上洒下柔软的光,让她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田复燃心里浮起一丝柔软的暖意,快步跑向她,“你怎么来了?你来多久了?”
徐林:“我不是来接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从任梦行那里有没有什么收获,对案子是否有帮助。”
田复燃:“收获可大了,我们路上说。”
田复燃在路上和徐林讲了一遍,“我要今天晚上把稿子赶出来。”
徐林:“那我先送你回家。”
田复燃:“我回家就想睡觉,我找个24小时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写。”
“要不……去我办公室?”
田复燃用力拍了下徐林胳膊,笑嘻嘻,“就等你这句话呢!走!”
徐林微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着了田复燃的道,无奈跟上她。
两个人回到徐林办公室,田复燃从外面推了一把椅子到办公桌另一面,从包里掏出电脑、录音笔开始工作。
徐林坐在她对面,继续看案卷,寻找到更多的变量。
凌晨三点多,田复燃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终于写完了,累死我了。”
徐林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让我看看。”
徐林还是第一次看WildFire还没发出来的稿子,暗自窃喜,她扫了眼标题《我的妈妈杀了我的爸爸》,接下来是正文是“那天下午,老师把我从考场叫出来,对我说我爸爸死了,是被我妈妈杀死的……”
徐林:“你以第一人称写的?”
田复燃:“是啊,用的是任梦行的第一视角。”
徐林:“可是,这不是新闻吗?第一视角不合适吧?”
田复燃:“我会用一个小号发这篇文章,然后用我的大号转载,再发表对应新闻。因为新闻报道,不能带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客观中立,但是这个案件想要引起关注,必须找一个情绪放大到极致的切入点,从任梦行视角是最合适的。”
徐林回想WildFire以前也用过这样的方法,转发别人文章后,再发表自己的报道。当时徐林认为她独具慧眼,才会从普通账号挖掘出独特的故事,原来,这都是她自己写的。徐林后知后觉,果然做新闻的人都是千层小饼干,套路真多。田复燃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花花肠子特别多。
徐林继续翻看这个文章,全文都写主角妈妈如何受到虐待,报警也没有用,每天和妈妈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下,并没有写这个案子证据链逻辑没有因果关系。
徐林:“我看你没写那把刀,那把刀很重要,是判定路平是否主观恶意,具有故意杀人动机的关键证据。”
田复燃摆了下手,“这个不是大众关注的点,就算要报道,也不会放在这次报道里面写。你放心,只要这个案子受到关注,会有很多记者闻着味过来申请庭审旁听,会把这些细节写进去的。”
“哈——”田复燃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着懒腰,“太困了,我在你办公室沙发上睡一会儿可以吗?”
徐林两手抱在胸前,“你睡我沙发,我睡哪里?”
田复燃走向沙发,语气自然,像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般,“睡我旁边,你的沙发应该是可以放下来的,我们两个人睡正好。”
徐林有时候加班太晚不回家,会睡在沙发上,所以她的沙发靠背是可以放下来的,她没想到田复燃居然注意到这点。
田复燃把沙发靠背放平,自己躺在一侧,眼皮已经睁不开,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睡这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挤到你。”
徐林踌躇片刻,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抱出两个枕头,把其中一个扔到田复燃身上。
困得迷迷糊糊的田复燃把枕头放在头下,脸上露出笑意,“嘿嘿,这回舒服了。”
“哎,徐林,你去把灯关一下。”
徐林盯着她十多秒,恨切切的,最后无奈叹口气,老老实实去关灯。关灯后,她刚放好枕头躺下,田复燃一个手臂便甩过来,砸在她肋下。
徐林厌烦地啧了一声,扯着她的手臂甩回去,“田复燃,你睡觉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田复燃一条腿又骑在她的膝盖上。
徐林眸色暗沉,略思片刻后,她抬起腿,发狠用力,连续在田复燃的腰和大腿,直接给她踹下沙发。
“邦铛——”
肉。体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传出尖叫声,“徐林你干什么啊,踹我干什么!觉都被你踹没了!”
徐林在沙发上摆出一个大字,占据整个沙发空间,“我不管你去哪里睡,反正别睡在我的沙发上。”
田复燃抽起沙发上的枕头,夹在腋下,愤愤说,“你可真幼稚,学阿长呢,摆大字睡觉!你把我当鲁迅了!”
田复燃说完抱着枕头出去,带着怨气的脚步声在外面徘徊。过了一会儿她又抱着枕头回来,杵在门口,眼睛扫了圈办公室,抱着枕头走过来,把枕头放在沙发旁边的地面上,顷刻躺下,刚躺下已经发出轻微的鼻鼾声。
徐林躺在沙发上,翻身到田复燃那侧,戳了戳田复燃的胳膊,“哎,哎,你给我起来,哪儿有你直接睡地上的!”
田复燃挣了下身子,“别动,烦人,我睡觉呢!这儿也不让睡,那儿也不让睡,你让我睡哪儿!”
“你回家睡不行么!”
田复燃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爱回你回,我不回。”
“你有没有搞错,田复燃,这是我的办公室!我就不该留你,咱俩真的是五行犯冲!”
“那可不,我是火,你是木,可不是犯冲么!”
徐林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你克我!怪不得每次见你我都火大。”徐林拨着她的胳膊,“既然你克我,那你就离我远点行不行?”
“烦死了,你怎么这么烦啊!”田复燃猛然翻了个身,拉住徐林的手用力拽了下。
徐林毫无准备,整个人被拉着翻下沙发,正正好好砸在田复燃身上,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徐林的脸差点没有贴到她的脸上,两个人脸只有方寸之间的距离。
田复燃甚至都能借着外面大楼发出的光亮,看到徐林长长的眼睫毛颤动,这个距离角度,她也只能看到徐林长长的睫毛,和惊愕到转为愤怒的眼睛。
彼此呼吸交错,田复燃闻到徐林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很好闻,本来困意很浓,闻到着香味更是迷糊。
两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田复燃反应过来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田复燃拽她是想让她摔一下,给自己报仇,没想到居然发生这么尴尬的事。
徐林阴沉沉的目光透着要杀人的怒火,在昏暗办公室都能看到熊熊的火焰在烧。
田复燃不敢再和她直视,把脸扭到一侧,“生气归生气……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你挺沉的。”
徐林瞪了她一眼,一手撑在沙发上,支起身体后坐在沙发上。
田复燃松了口气盘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对不起,徐林,我……我还是回家睡觉吧。”她说着,两手撑地要站起来。
徐林率先在沙发上躺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好嘞!”田复燃兴冲冲把枕头再次放上去,“你放心吧,这回我是保证一动不动。”
这次田复燃说话算话,没有再乱动。办公室安静下来,不久后传来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郑扬昨天送徐林回办公室,猜老板肯定会熬夜加班,所以特意早点过来,给老板带早餐。他到时,还不到八点,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他知道徐林还在睡觉,没敢开灯,轻手轻脚往徐林办公室走,缓缓推开徐林办公室的门,眼前的情景,令他愣住了。
放下的奶白色沙发上,田复燃像是抱玩具小公仔一样抱着徐林,徐林头埋在她胸口,两个人相拥,睡得特别香。
停顿片刻,郑扬缓缓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到自己工位,气鼓鼓坐下来。他电脑还没等打开,徐林办公室的门推开,田复燃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出来。
“小郑,你来得好早啊,上班这么积极。”田复燃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听起来格外刺耳。
郑扬没说话,白了她一眼。
田复燃走到郑扬旁边,特意伸个懒腰,“哎呀,这一晚上折腾的,腰酸背疼。不过还好,我都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田复燃说着,幽幽走向卫生间,就算她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来自身后人的杀气。郑扬越生气,她越开心。
田复燃在卫生间刷微博,昨天晚上她用小号发的文章已经有很多人浏览,她用大号把这个文章转发,没有加一个字。
关注她大号的人,不仅有普通民众,还有同行记者,他们都希望可以借着WildFire影响力,让自己新闻被更多人关注。
*
顾思周吃完早餐,刷手机,看到WildFire的新闻,截了一个图给李知著发过去。
顾思周:你看,田记者又营业了
顾思周已经住院半个多月,现在可以自由下床走动,吃一些流食。
同事们来看过她,同学们来看过她,连王颖嘉都来看过她,只是李知著再也没来过。
她一天给李知著发好几屏的信息,李知著会隔一两天回她几个字,比如:挺好、好好休息之类的。
顾思周给李知著打十多个视频,都被李知著以不方便拒接。
换做另一个人,顾思周都能感觉出来对方是在故意疏远自己,但是李知著,她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因为没有道理。
她特别坚信,李知著是爱自己的,就和自己爱她一样,但她又想不通为什么李知著现在变得这么冷淡。
犹豫再三,顾思周给唐以墨发信息:唐法医,你知道我小徒弟最近在忙什么吗?都不搭理我了,哭卿卿……
过了一会儿,唐以墨回:忙一个案子,有保密规定那种。
顾思周忧虑瞬间消散: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我以为她不想搭理我呢。谢谢你,唐法医,我知道了。
顾思周放下手机,拿起画板,继续画画,她的漫画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她准备趁着住院这几天把漫画画完。
夏未至带人进来时,顾思周还在画画。
夏未至露出笑意,“年轻人恢复的就是快。”
顾思周放下画板,乖乖躺下等着夏未至检查伤口,“夏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出院后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工作?”
夏未至:“看你目前情况,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出院别着急回去上班,至少休息半个月。你受的可是枪伤,别不当回事,小心留后遗症。”
与此同时,助理联系李知著,所有*财产转移的手续已经办完。至于股权,本家那边的意见是如果已经确认李知著死亡,股权可以转给顾思周,但现在不能。
这个结果李知著可以接受,现在她只差去找顾思周,和她说分手。一想到要面对顾思周,李知著十分抵触。她不想去,但她不得不去。
拖得时间越久,越难以下决心,李知著在收到助理通知的当天中午,去了医院。
她走到顾思周病房门口,先通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下,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人。
李知著去护士站问,“请问902号病房的病人顾思周去哪里了?”
护士:“估计中午吃完饭,去别的病房找病友聊天去了。”
李知著道了声谢,在这层病房里找顾思周。这层都是单人病房,很多病人没意思,都会去找其他病人聊天。
李知著还未走到下一个病房,熟悉的声音已经传来,“奶奶,你好厉害呀,那后来呢?”
顾思周声音永远这么动听,温柔又有力量。
李知著走近,通过敞开的门,看到顾思周坐在椅子上,倾身去听躺在床上奶奶说话。
奶奶看到李知著说,“小顾啊,门口的是不是你朋友。”
顾思周回头,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是是,奶奶,我明天找你,先走了。”
顾思周两步窜出去,脸颊笑得鼓起两个小包,特别可爱,她双手抓着李知著的胳膊,“你终于来看我了,是不是案子忙完了?”
李知著略略点了下头,后退一步,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看样子,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顾思周全当李知著的动作是羞涩,根本没放在心上,再次拉上她,“是啊,夏医生说我恢复的特别快,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思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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