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全文最沙雕搞笑一章
“我?”李知著听得云里雾里。
“你打了冯蔓被网暴时,我发现有个号一直在给你洗白。”田复燃说到这里,突然捂上嘴,“呸呸呸,什么洗白,你本来就是清白的,我说错了。反正就有个号吧,帮你澄清,但是她一张嘴怎么说得过那些键盘侠。我就和她说,没有用,一个人声音太渺小,除非找水军,结果她直接私信我,问我有没有水军资源。”
“我好赖也是传媒这个圈的,这方面资源我还是有的,就给她介绍了,我们便认识了。”
李知著眸色深沉,“水军是不是得花钱?”
“对啊,而且花的少没效果,她当时还和我吐槽说把毕业一年攒的钱都买水军,节奏也没有带回来。”
“一年攒的钱?”
“对,我印象很深刻,她就是这么说的。”
一个为了找低价房源差点被中介骗的女孩,却花了一整年积蓄帮自己澄清,李知著想到这里眼窝有些热。
她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滋味,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酸涩但是却很喜悦,感动到难以用语言形容。明明在她来周知派出所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顾思周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却坚信自己,为自己澄清花了一年的积蓄。
田复燃抬头看李知著神色变化,“李队,你是不是很感动?我当时还劝她,别花这个冤枉钱,她那点钱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她很坚定,她说你是她的女神,你绝不是那样的人,她必须为你发声。我一个局外人都很感动,要是有个人可以这么坚定相信我就好了。哎~可惜没有啊。”
等顾思周和徐林两人回来时,她们已经不聊了。
徐林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人,她带女人到田复燃身前说,“你住院这段时间让田姐照顾你,你看我对你好吧,给你找个同姓的。”
田复燃得意笑起来,“你不是说不记我名字吗?目前姓氏记住了。”
徐林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从包里抽出一个名片放在田复燃轮子扶手上,“我给你存了十万,不够给我助理打电话。”
田复燃拿起名片,上面写着郑扬助理律师。
“好呀。”田复燃拿起名片,抬头冲徐林笑,笑中还有一丝挑衅,“你给我存钱,估计也得说我的名字,看来你已经记住我的名字了。”
徐林脸色更冷了,她转向顾思周:“顾警官,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顾思周:“当然,等田记者做完手术后,我们会处理她砸你车的事件。”
*
“啊……今天终于结束了。”在回派出所的路上,顾思周斜躺在副驾,身体软的像一滩水,从座椅上缓缓往下流。她感到又困又饿又乏,身上还弥漫着腐尸的臭味,分分钟想赶紧洗澡。可是她还不想去洗澡,连根手指都不想抬,心想回家裹着这身酸臭的警服直接睡得了。
懒人很矛盾。
李知著安静开车,尽量开得平稳,让顾思周好好休息。车开到派出所时,顾思周已经熟睡,呼吸均匀。
李知著不自觉地笑了,眼睛里写满了温柔。
“谢谢你,思周。”李知著抬手,手指轻轻把顾思周眼皮上的碎发拨开。
她打冯蔓被撤职被网暴,她一点也不在意,当一个人经历得够多,够绝望,这些事情根本伤害不了她分毫。但她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孩为自己澄清而花了一年的积蓄,她甚至能脑补出顾思周对着手机,看到那些抹黑压不下去的评论而愤怒尖叫,气得粉腮鼓鼓的。
“噔楞——”顾思周一个打挺坐起来,她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太清。
“我们要出警了吗?”顾思周看向李知著,她睡得有点懵,脑袋里乱乱的。
李知著摇摇头,声音极其温柔,“我们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回所里交车,我看你睡得太香了,没舍得叫醒你。”
“我睡多久了?”顾思周两手在自己腿。间乱摸找手机看时间。
“大约一个多小时吧,”李知著看眼车前面的电子表,“还有一分钟就是明天了。”
就在她们睡觉这段时间,派出所的警车进进出出,已经拉回了4波打架的人,整个大厅乱哄哄的,还弥漫着一股酒气。
顾思周和李知著交接完后,开车回家。
凌晨对于黎城的人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她们却像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在路灯下驶在回家的路上。
温馨,平淡却又真实,充满烟火气。
回去的路上,顾思周软塌塌散在副驾驶位,她的头发随着她东奔西走一天已经不再蓬松,软趴趴地贴着头皮。她没有继续睡,而是歪着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你在看什么,思周?”李知著有些困了,和她说话提神。
“我在看夜景,我第一次在黎城找到安心的归属感。”顾思周看着江对面摩天大楼上变幻的灯光,“以前的黎城不管有多繁华,夜景有多炫丽,我虽然置身其中,但它们却不属于我。它们离我特别遥远,像是隔着整个浩瀚无垠的宇宙,根本不能触及。”
清凉的江风吹动着发丝,拂过顾思周的脸庞,她缓缓抬起手,微微伸出车窗外,“而现在,我感觉它们属于我,很真切,这一切都触手可及。”她微微曲起五指,眼眸微弯,“我抓住它们了。”
顾思周的话,触动到李知著,她有时候也觉得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链接,原来这叫做归属感。
李知著像是在波涛汹涌大海上独行的舟,而所谓的现实世界,不过是她行舟时看到的海市蜃楼,她以一种虚无缥缈游离感穿行其中。
而现在,和顾思周一起回家,想到明天早上起来会和顾思周一起喝香浓的粥,会一起上班,她居然升起一丝期待感。她不仅期待明天的早餐,更期待以后和这个女孩一起生活点滴。
汽车行驶过马路,孤舟航行过巨浪。
在李知著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她的海市蜃楼在逐渐变得真实,正在一点点拉着她这艘孤舟归航。
*
“走啦,走啦!”顾思周拎着自己的警服和保温饭盒匆匆往门口跑,踢掉拖鞋,穿自己的运动鞋,“呜呜呜,怎么感觉今天要迟到了呢!”
李知著跟在她身后,口中还叼着顾思周早上烙得角瓜鸡蛋馅饼。
“你是不是已经吃第五个了?”顾思周穿好鞋,看到李知著把最后一口饼吞到口中问。
“嗯。”李知著很诚实应了一声。
顾思周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吃这么多啊,过几天你长肉可不要怨我哦。”
李知著穿鞋,眼神还有些幽怨,“主要是你做得太好吃了,根本控制不住。”
顾思周拎起保温饭盒晃了晃,大眼睛闪烁着晶光,“那今天中午不得撑死你。”
经过这几天治安科摧残,顾思周才清楚意识到什么叫忙得吃不上饭,她不想中午再和李知著啃卷饼,所以早上特意起来炖排骨,留着两个人中午吃。
两个人和之前一样说说笑笑赶往周知派出所,迎接一天新的警情。
晚上八点半,顾思周和李知著刚刚出警回来,值班同事叫住她俩,“李队,小顾,从指挥中心转过来新的警情。”
顾思周顿住脚步,“什么警情?”
“报警人说自己找小姐被骗了。”
顾思周??
顾思周:“他不知道嫖。娼是违法吗?他打电话报警???”
周知派出所辖区范围是黎城市最大的,这里有大学城,周边全是日租房、民宿和酒店,还有新建的商场,酒吧一条街,又有城乡结合处,每天警情不断,情况各异。
李知著和顾思周十分钟后到达报警人所在的大学城附近酒吧一条街,走向蹲在马路边的男生。
男生长得很白净,带着黑色金属框眼镜,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小身板看起来很单薄。
顾思周:“你就是报警人吧?”
男生站起来,“对,我叫江柯,是我报的警。”
顾思周拿出出警记录和笔:“具体情况说一下。”
江柯:“我今天约了个妹子,钱已经付给她了。她让我先洗洗,我就去洗了,结果出来我发现她不见了,她还给我留了纸条说有事一会儿回来。”
江柯手伸进牛仔裤兜,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就是这张纸。”
李知著:“你给她多少钱?”
江柯:“一千,用现金支付的,我刚刚从ATM机里提的,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两千块钱,这可是我半个月生活费!”
顾思周:“你知道嫖。娼是违法的吗?”
江柯点头:“我知道,但我第一次,我就是……”江柯露出烦躁表情,“我就是气不过啊!怎么这次被骗了呢!”
江柯愤愤不平:“警察姐姐,你们一定要帮我抓到她,这个钱可以不要,我可以上交,可以给国家,但是绝不能被这种人骗去!”
李知著脸色冰冷:“你先和我们回派出所。”
江柯主动抬起双手。
顾思周有些困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柯茫然:“不戴手铐吗?”
顾思周:“不用了,走吧。”
车里弥漫着一股从江柯身上飘散出来的酒气,李知著把所有车窗都放下来放味。
坐在后座的江柯挪了挪屁股,“警察姐姐,我想问下,我要被拘留多久?我学校还有个论文答辩,我一周后还得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一个竞赛。”
李知著:“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报的警?”
江柯双手搓着头,“我不知道,我喝得有点多,气不过,就打电话了。”
李知著补刀:“后悔吗?”
江柯:“那我现在下车当成无事发生还来得及吗?”
“想什么呢,当然来不及。”顾思周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回到派出所,顾思周和李知著把他带到询问室。顾思周先开口,“你是这附近上学的学生吗?”
江柯:“对,我今年大三,是航科的在校学生。”
顾思周:“你是通过什么途径找的她?”
江柯:“我有一个同学,他帮我介绍的。”
顾思周:“一个同学?”
江柯:“对,同学,我这第一次,我不熟悉,我真的第一次,真的。”
顾思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同学是通过什么途径找的?”
江柯:“群,我们有企鹅群,一般都从那里找,群里会有人发照片,我看照片选人。”
顾思周把江柯手机递给他,“手机群翻出来,让我看看。”
江柯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警察姐姐,这样不太好吧,手机属于个人隐私。”
李知著两指揉着太阳穴,坐在江柯对面,“你都来到这儿了,还要什么隐私。警察办案,让你找就找。”
江柯纠结片刻,手机解锁,点开企鹅头像,点进去一个群。
顾思周:“就这个?”
江柯点点头。
顾思周翻动这个群聊天记录,看到很多美女照片,不过这些照片明显是P过的。
江柯探头过来和顾思周一起看,“都长得不咋地,P完了还这样呢,实际更丑,没有警察姐姐千分之一好看。”
坐在对面的李知著屈着手指敲了敲桌子,“你给我老实点,闭嘴,坐回去。”
李知著这种松弛的狠戾劲江柯很吃,本本分分坐回去,只好用余光瞟自己手机。
顾思周滑动看完群记录,退回去,点击进入屏幕上第一个聊天的人,人物头像虽然没有放大,但肯定是个美女的照片。
“这就是你联系的女人,是吧?”顾思周点开后,把手机拿到江柯面前。
“对,就是这个。”
顾思周往上划了两页看聊天记录。
南柯一梦:三件套多少钱?
金色的香:500,不讲价。
南柯一梦:包宿呢?
金色的香:包宿1200,包括三件套,其他特色服务随便点,不另收费。
南柯一梦:以前不是一千吗?
金色的香:物价都涨了,我们也得涨啊。
顾思周看到这里问:“三件套什么意思?”
江柯:“就是服务形式,包括哔——哔——哔。”
顾思周:“你很懂啊,你第一次就这么懂?”
江柯急了:“我朋友,我朋友和我讲的啊,我也不懂他教的我,我都是和他学的。”
李知著嗤笑一声:“你刚刚说的是你同学。”
江柯一愣,连忙解释,“都一样,既是同学,又是朋友,不冲突。”
顾思周又问,“你说‘以前不是一千吗’是什么意思?”
江柯:“也是我朋友和我说的,真的,他说都是这个价。”
江柯愤愤不平:“警察同志,你们抓我没有问题,但是那个骗我的女的你们也得抓,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顾思周往下翻手机聊天记录,没看到照片,“她照片你有吗?”
“哎呀,别提了,她本人和照片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对着她照片根本找不到本人。她来了以后我都不乐意了,这样的还一千二,这不是骗钱呢吗!但她说她技术好。”江柯啧了一下,“我就动心了,后来讲到一千。”
顾思周又翻看聊天记录,把女人的电话和P完照片记录下来,暂时把江柯扣押在派出所,和李知著去找那个女人。
她们先到江柯所开的酒店前台,根据江柯所说时间调取酒店监控录像。她们从视频里看到穿荧光黄色短裙,白色吊带的女人在江柯说时间出现在大厅,衣着和江柯描述一致,准备以这个女人的衣着特征找人。
前台小姑娘跟着一起看视频,“这个女人刚上去不久。”
顾思周和李知著相互望了一眼。
李知著对前台小姑娘说,“你和我们一起上去。”
电梯门打开,李知著和顾思周在T型的走廊扫了眼,走廊没有一个人。她们走向江柯的房间号,在门口停下,示意小姑娘敲门。
小姑娘在这样廉价酒店当前台,配合警察敲门的事干多了,很熟练敲门说,“你好,客房服务。”
她敲了两声,没人应。
顾思周把耳朵贴在墙上,里面有哗哗哗流水声,“应该在洗澡。”
李知著:“继续。”
小姑娘又用力敲了好几声,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女人裹着浴巾打开房门,黄色的头发散落在锁骨处,湿漉漉的还在流水。
小姑娘闪身,顾思周和李知著同时出现。
女人眼里闪过惊异,困惑,但却没有惧色。
女人:“你们有事吗?”
李知著:“穿好衣服和我们走一趟。”
女人:“凭什么,我住酒店不行啊,挨着你们什么事了?”
顾思周:“这个房间是用你名字开的吗?”
女人:“你管,是我男朋友名字开的,怎么,你们警察连开房都管?吃饱了撑的吧!”
顾思周:“你男朋友叫什么名?什么工作,多大了?”
女人不紧不慢:“我男朋友叫什么管你们什么事啊?怎么了,他犯事了?他犯事你们找他去,别来打扰我,他还没回来呢!”女人说着推门要关。
李知著抬手摁住门,就算是女人用整个身体重量去关这个门,门都纹丝未动。
顾思周:“开这个房间的男人叫江柯,他刚刚打电话报警说他招。嫖被骗,人在派出所呢,你还想继续编故事?”
“艹!”女人听顾思周这么说完,眼里全是怒气,“这个龟孙子,我都和他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他特么居然报警!这个傻B,他是不是没脑子!”
李知著单手顶开了门,女人后退两步,不再争辩,幽怨看了她们俩一眼,捡起床上的衣服去卫生间。
在带着女人回派出所的路上,女人嘴里嘟嘟囔囔全是“傻逼,傻叉,真丧啊”这样的话。
顾思周回头看她,“他说你骗他,出去买瓶水就没有再回来。”
女人向上翻了个白眼,“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这么个傻叉!我根本没骗他,我要是骗他还能回去吗?早知道老娘不回去了!”
顾思周困惑,“那你出去干什么了?”
女人叹口气,“他说要包夜嘛,而且还讲了两百块钱,我很亏的。正好当时有个短单,就在附近,我想着做个短单再回来,没想到这个傻逼会报警。”
李知著和顾思周把女人带到询问室,又把江柯带过来。
江柯看到女人,小眼睛瞬时亮了,指着女人大喊,“就是她,就是她,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傻逼!”女人也抬手指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是脑子被猪拱了吗,你嫖。娼还报警,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居然骂我!我报警怎么了,我不报警,警察去哪里抓你!你不就是抓着嫖。娼的人被骗了不敢报警的心态才出来招摇撞骗的吗!我就是要报警,我宁可自己被拘留,我也要把你拉下来!要死我们两个一起死!”江柯单薄的小身板说这些话都有些吃力,呼呼大喘着气。
顾思周看向李知著,一般这种情况下,李知著都会出来警告他们闭嘴,但是现在的李知著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目光随着两个人说话移动。
她在看乐子!
顾思周恍然大悟,她的女神居然看乐子,女神居然还有这么阴暗,不为人知的一*面。
“纯纯大傻逼!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我根本没有骗你,不信你问这两个警察,我后来又回去了!”女人气得脸颊涨红,胸口剧烈起伏。
江柯看向顾思周,顾思周颔首。
江柯登时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他后悔至极。
“傻逼,老娘今天真是丧,碰见你这个傻逼。”女人声音带气坐下来。
江柯反过神来,突然暴起,指着女人鼻子,“你这个臭婊子,都是你害的我!”
“坐回去。”李知著在江柯要站起来的瞬间,单手把他摁回到座位上,手拍了下他的脑袋,“给我老实点。”
江柯求救般的眼神看向顾思周,“警察姐姐,我会不会留案底啊?我可是个好学生,我品学兼优,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嫖。娼留下案底,他们对我一定很失望。”
女人哈哈笑起来,“你这个时候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傻叉一个,还品学兼优,自己JB都控制不住的人还品学兼优,笑死了。”
顾思周怕这两个人在一起再爆发冲突,把他们分开了。
李知著抱着例行公事的态度,和顾思周对这个女人进行询问。女人名叫王颖嘉,今年21岁,是附近师范学校的在读生。
询问马上要结束的时候,李知著开口,“你想挣钱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个?自甘堕落。”
王颖嘉之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听到李知著这么说,抬起头,“你说谁堕落?我觉得我比你们都高尚,都聪明。”
顾思周一直在电脑前做记录,听她的话抬起头。
王颖嘉冷笑,“你们不理解很正常,你们理解了,就不会说这句话了。你们觉得交男朋友的女生就比我高尚吗?她们不和男朋友睡?本质不还是都一样。我是睡一次给一次钱,可她们呢?没准还倒搭钱去给那些臭男人,还为他们伤心流泪,蠢死了。”
顾思周笑了,“听你这么一说,还有些道理。”
李知著眼中划过一丝惊异,更多的是害怕,“师父,你别听他们说的话。这些人自己都一套逻辑,她也好,还有刚才的江柯,都有自己的逻辑体系。很多连环杀人凶手,还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呢,你别被他们带偏了。”
王颖嘉冷笑,“是啊,反正世人皆醉我独醒,我和你们说这些也是浪费口舌。”
“真不知道为什么国家要扫黄,有什么可扫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真是没事闲得慌,养你们这些吃干饭的警察,有那精力多关心穷苦人不行吗?”王颖嘉微微仰起头,轻蔑与不屑尽在脸上。
顾思周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走向王颖嘉,“这么说,你觉得国家应该把这个行业合法化?”
“对啊,你情我愿的,犯什么法!”
“别和她说了。”李知著跟着一起站起来,“师父,把她带走,按照流程处理就行。”
顾思周走到王颖嘉身边,轻声问,“那你怎么判断哪些人是心甘情愿去做这件事的呢?”
王颖嘉抬头,眼睛转了转,“愿意干的人,自然是自愿的。”
“娼妓在我们国家自古有之,据说这还是最古老的职业之一。自古以来,从未禁止,所以,在我们的成语里,有一个词叫‘逼良为娼’。”
王颖嘉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似乎就等顾思周说这样的话,她不卑不亢反问,“什么是良,什么是娼?这些都是男人给女人的定义,他们自己逛窑子不说自己脏,反而说窑子里的女人是下三滥的娼妓,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想怎么说都行。你这个成语就是他们定义的,我和你讲,不要被他们定义,他们所有对女人的定义,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服务的。自己的老婆就叫良,妓院里的就叫娼,凭什么啊?他们不逛,怎么会有妓院?怎么会有娼妓?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牲,和刚才那个傻叉一个德行。”
“思周,别和她说了。”李知著走过来,拉着顾思周胳膊。
顾思周笑得温柔,“我觉得王颖嘉说得对。”
第42章 李队积压已久的冯蔓视频之仇终于报了
王颖嘉对顾思周竖起大拇指,“姐姐,你是清醒的,真的很少有人能认同我。你真正认同我这个想法,你的世界将会大不一样,豁然开朗,能看明白很多事。”
李知著有些急了,拉着顾思周的手腕,“思周,我们走。”
“徒弟,让我再和她说几句吧。”顾思周依旧笑得温柔,她缓缓蹲下来,用一种仰视的姿势去看王颖嘉。
“你说的没错,良与娼的定义本质就是错误的,如果一件事,用这样的标准去定义女人,而不去定义男人,那么这个事就是不公平的。但是你说这句话的前提,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商品的位置上。你反对国家扫黄,反对良与娼的划分,却还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商品来贩卖,从本质上物化自己。当这个行业真正商品化,每个女性都是商品。商品可以有自己的意志来决定是否成为商品吗?没有,当她们出生那一刻,注定会被打上商品的标签。”
“如果大家都是商品,那么顾客就具有挑选的权利,我想更多的顾客喜欢小的,嫩的吧?这就是曾经八大胡同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雏妓馆,那里的孩子最大不超过十三岁,你说这样的孩子们,她们真的是自愿的吗?也许是自愿的,当一切合法化的时候,在她们刚出生不久,就会被灌入如何成为一个优质商品的思想钢印。她们没有选择,她们只能成为商品,被摆在货架上,任人挑选。”
顾思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真诚的目光带着善意看向王颖嘉。
这么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如雷击。
王颖嘉红唇微动,抿唇不语。
“到那个时候,我们每个女性的权利,将会面临彻彻底底的被剥削。我从你的言语中能感觉出来你厌恶男权社会上对女性的枷锁,可是你走的路,却是给枷锁上增加封印,而不是解除封印。”
王颖嘉垂头不与,她喉咙微动,嗓子干哑,微有疼意。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女性从出生便成为商品,我们的扫黄行动必须进行下去,这是不能逾越的底线。”顾思周这句话说得很坚定,温柔且坚定。
“另外,我想你不是真的为了钱去做这件事吧?”顾思周的手轻轻搭在王颖嘉的手上,像是温柔的邻家姐姐在和她谈心。
“我曾经看过一个报道,东京电力公司女高管事件,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个女高管年收入非常高,但却作为站街女被杀。很多人不理解她的堕落,她明明有身份,有地位,为什么要去站街?”
王颖嘉抬头,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很多人指责她的堕落,还说她是因为欲望无法满足,所以才去站街,直到我看到一本书,那里面分析了她去站街的原因。我们不是自甘堕落,只是我们在自己生活领域里有无法排解的压迫和约束,我们需要找个可以作为主导权的途径来释放,而她则选择站街。”
王颖嘉在眼圈打转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如漫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顾思周站起来,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把她揽入怀里,“想哭就哭吧,哭也是一种排解方式。”
“从来没有人……”王颖嘉哽咽,手臂环在顾思周的腰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都说我、说我、自轻自贱……”
“没有一个人是轻贱的,”顾思周手轻轻抚摸她后脑,“别人怎么看你,都不如你自己珍视自己重要。”
李知著立在旁边默默看着她们。
顾思周刚刚说的话,不只是触动到王颖嘉,也震撼到李知著。她为自己刚刚担心顾思周被王颖嘉带偏而愧疚,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顾思周是精神上真正的强者。
李知著对王颖嘉是鄙视的,是不屑的,她对王颖嘉只是按照流程的工作,她也清楚王颖嘉从拘留所出来,肯定还会去卖。可是顾思周不是,她对王颖嘉是认同,是怜悯,是救赎,当她把哭泣的王颖嘉揽在怀里,任由她哭泣的时候,她根本不是人,而是神,只有神才能发出这样明艳夺目的光。
和顾思周相处越久,李知著越是发现她的聪慧,她的善良。她远比李知著想象的要强大,只是这些都掩藏在她太过甜美外表下,让不了解她的人总会通过她的外表先给她下定义,就连李知著刚遇见她时,也是觉得她只是单纯,可爱,甜软的小姑娘。
按照法律,王颖嘉要去拘留所进行行政处罚,顾思周送她出去。王颖嘉上车之前露出真正的笑容,“警察姐姐,你放心吧,我从那里出来后,绝不会再出来卖了。”
王颖嘉含笑,带着一丝害羞,“警察姐姐,我以后能来这里看你吗?我保证,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当然可以。”顾思周揉了揉她的头,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你还在上学,把学业搞好最重要。”
送走王颖嘉,顾思周转向旁边的李知著,李知著从询问室出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
“你怎么啦?一直闷闷不说话?”顾思周眨了下眼睛,卖个萌,“该不会是因为我非要和王颖嘉说话而生我的气了吧?”
“师父。”李知著很郑重其事叫了她一声。
“嗯?”顾思周歪着小脑袋,“怎么了?”
“师父。”李知著认真且严肃喊她,“你是我的师父。”
“我本来就是啊。”顾思周笑嘻嘻,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贝齿。
李知著随着她一起笑了,“你说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哪本?”
“就是东京电力女高管被杀那本书。”
“哦,那本书啊,叫《厌女》,你想看吗?家里有,不过那本不是破案的书,虽然写了这个案子,但不是以案子为主。”
“借我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回去我就找给你。”顾思周抬手看了下表,“距离下班还有五个小时,可我现在已经有点困了。”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李知著心疼说,“你去宿舍眯一会儿,现在没有警情,出警时我叫你。”
顾思周的确有些累了,她打着哈欠,“那我先去睡一会儿,你不睡吗?”
“我不困,你去睡吧。”
李知著陪着顾思周去宿舍,顾思周沾床秒着,李知著把空调温度从23调到26后,给顾思周盖上警服外套,关门出来。她在外面刚坐一会儿,手机震了下。
发财:老板,我回来啦,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哦~有重要情报,你一定要来。
今晚派出所出奇安静,没有什么警情。李知著犹豫片刻回复:好。
发财:啊啊啊,老板你被撤职就是好,说来就来!
李知著望了眼宿舍,对值班的徐辉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思周还在睡觉,要是她醒了你和她说一声,说我很快回来,不过我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估计她没醒我就回来了。”
徐辉应下来,李知著的嘱咐让他觉得有些怪,自从顾思周和李知著转到治安科,她们俩形影不离,尤其现在,有种小情侣热恋时偶尔分开时那种黏腻感。
徐林发现李知著平时惜字如金,但是对顾思周话便会多起来,刚才的交代,一句话就能说完,她却说了那么多。
李知著开车直奔一家酒吧。
酒吧开在黎城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这里才是黎城真正的夜生活。李知著推开酒吧的门,酒吧里吵杂的音乐声传过来。
酒吧的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跳舞,他们头顶上的光线晃动,欲望在这里肆意释放。
李知著穿过舞池里摇动的男女,直接走向吧台。
长长的吧台坐着很多人,李知著扫了一眼,便走向穿着蓝色花纹衬衫,粉色花纹大裤衩,脚踩一双白色凉拖的男人。
男人短发,偏分的那侧有几根头发挑染成蓝色,他五官棱角分明,肌肤古铜,露出来的右手臂有青色的纹身,细看是一只玉如意。男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动盛满黄色酒的玻璃酒杯,神色慵懒,令他看起来更加痞里痞气。
李知著在他旁边高脚椅上坐下。
发财刚才还恹恹的神色,看到李知著后立刻变了,“老板,你来了,好快啊。”
“老板,两年不见你比之前还漂亮了,越来越迷人了。”
“别说废话。”李知著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红色钞票放在吧台上,对服务生说,“这是他的酒钱。”
“换个地方。”李知著从长椅上下来。
“去哪里?”发财眼睛闪亮,兴奋期待,“老板,这次我是不是有机会近身服侍?你给我个机会吧,我这么帅。”
李知著看都没看他,直接往前走。
“哎,老板,等等我。”发财拿起那杯酒,吨吨吨一口气干了。喝酒时,他另一只手摁住服务员收钱的手,从里面抽出一张红色钞票。
服务生神色微变。
发财放下空空的酒杯,“剩下的才是你的小费。”他把红色钞票塞进衬衫上衣兜里,匆匆往出跑。
“老板,老板,等等我。”发财追着李知著出来,像是一条哈巴狗。他手刚刚放在副驾拉手上,李知著命令,“去后面坐。”
“为啥啊,我想坐副驾,想离你近一点。”发财眼巴巴看向李知著。
“后面,前面不是你坐的。”
“老……”发财还要开口,李知著凌厉眼神扫过去,他乖乖闭嘴,后退一步拉开后排车门。
坐上车后,发财贱兮兮问,“老板,你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他双手抓着副驾的座椅,身体探向前,“就那个小白脸检察官,根本抵不上我一根手指,而且人还没我帅。你和他也不是一路子人,不合适,咱俩才是最合适的,我属于典型忠犬男友。”
李知著开车,看都没看发财,语气冰冷,“闭嘴。”
“老板……你怎么每次都对人家这么冷淡啊,人家为你出生入死的。”发财委屈地撅起嘴。
“你没拿钱?”李知著这次转头,目光落在他抓着座椅的手上,斜了他一眼,“把你的手从座椅上拿下去。”
“不是,这座位是谁坐的啊?这么金贵?我不能坐也就罢了,我手还不能抓座椅了。”别看发财这么吐槽,手早已经乖乖从座椅上放下来。
“反正不是你。”
发财被怼得自闭,转头看向车窗外,发现李知著开的路越来越偏僻。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去个人少,没监控的地方。”
“我的天啊,好刺激啊!但我啥都没准备咋整!没有措施可以吗?”发财满脸期待,“老板,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为你守身如玉的,我多不容易啊。”
李知著冷笑,车速继续加快,三分钟后,她把车开到正在施工的路段。这里因为道路施工拓宽,之前的路灯都被拆了,新的路灯还没安装,光线昏暗,像是璀璨城市里的小黑点。
李知著下车,往里面的施工围栏走。发财激动地下车,屁颠屁颠跟在李知著身后。
“老板,老——”他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连忙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扛着李知著飞扫而来的一脚,被踹得后退两步才立住。
发财忍着双臂的痛意,龇牙咧嘴,“老板,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敢情是来打我的?”
李知著垂眸,昏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眸色,她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对发财勾了勾,示意他出手。
“啊——”发财突然间扑倒在地,屈着膝盖,双手抱着头,“老板,你想打就打吧,我绝不还手。”
发财才不傻乎乎去和李知著动手,他又不是没和李知著打过,没有一次尝到甜头,李知著下手有多狠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
他发现李知著是真的很生气,很想揍他一顿,如果这个时候他再还手,那肯定得躺医院,还不如服软让李知著打两下。他了解李知著,这种不反抗的反抗,李知著打几下就不会再动手。
“起来!”
“还手!”
李知著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发财依旧抱着头,“老板,我就是你的狗,你打我我怎么能还手呢!你打吧,我就是给你卖命的,你杀了我我都写遗言说是自杀。”
“起来!还手!”李知著照着他的肚子又踢了一脚。
发财从嗓子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像是在忍着剧痛。
“老板……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发财**,转过头,用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这一脚踢在发财膝盖处,“你给记住了,以后别故弄玄虚给我发什么惊喜。”
“你指我给你发的那个女人视频?”发财摸不着头脑,“那个视频怎么了?没啥问题啊。”
李知著眼眸暗沉,踩住发财的一个脚踝。
“啊啊啊啊——”发财惨痛地叫起来,身体都在抖,“老板,我错了错了,不发了,不发了,再也不发了,我本来是想去你那里邀功的,没想到邀出罪过了。”
李知著把脚从他身上移开,往前走了两步。
发财喘着粗重的气,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他想不明白,给李知著发的视频到底有啥问题。那个视频对于普通人来说血腥暴力,但是对于杀人不眨眼的李知著,根本就是毛毛雨,她为什么这么生气。要不是自己机智,立刻倒地服软,他绝对会被李知著打得半死。
“你和我说的重要情报是什么?”李知著转身看向他问。
“我……我……”发财上气不接下气,“我拍到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S,但我看很像。”
李知著眸光闪过惊异,两步蹿到发财身边,蹲下来,扯着他的衣领,“照片呢?”
发财心里叫苦,老板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对待他,他刚被她揍啊!就这么扯着衣领把他拎起来。
“在,在我裤兜里。”发财摸着自己粉色花裤衩裤兜,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
李知著甩开他,拿着照片快步往车方向走。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无情了。
发财忍着肚子和脚踝的痛意,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挪往车旁边走。
李知著打开车里的灯去看照片,照片拍的是一辆蓝色的轿车侧面,轿车车窗都贴着防窥膜,里面根本看不出有人。
她夹着这张照片摔在发财身上,“这就是你说的线索?S呢?”
发财委屈的泪水在眼窝打转,“老板,我为了拍这个照片,被他们追杀整整四天,拼死穿过森林带才活下来。也许坐在车里的人是S,但是我当时真的没有拍她脸的机会,她身边都是保镖。”
李知著冰冷语气软下来,“辛苦你了。”
发财扶着车站起来,靠在车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习惯性递给李知著。李知著没有去接,发财放在自己口中,“老板,我总是忘记你已经戒了。”
“我让你查代号叫‘苏尔’的中介有进展吗?”
“没有。”发财眉头紧皱,摸出打火机点上火,微弱的红色火星闪动,“我根据你发我的网站上去吊了一段时间,没有这个人。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干一单换一个名,估计也查不出什么线索。老板,你觉得苏尔和S有关系?”
李知著沉眸,“苏尔把冯蔓交给的是阿坦雇佣军,而这个组织以前一直服务于S。”
“自从S势力被你端了以后,也有其他组织和势力雇佣他们。”发财一改刚刚的玩世不恭,变得严肃起来,“老板,别找S了,也许她早已经死了,你何必把余生精力全放在找她上。你脱了这身警服,我们一起行侠仗义,逞强除恶多好。”
“她没死,我必须找到她。”李知著双臂抱在胸前,后背靠在车侧,目光放空,看向前方漆黑的围栏,“找到她,杀了她。就算我不找她,她也会主动来找我的。”
“这里是中国,又不是她的地盘,她就算找到你,也不用怕她。”发财说到这里,咬紧牙根,眸中发狠,“要是她真的敢出现,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她。”
“别多管闲事,你只负责找。”李知著语气再次冷硬起来,“我没付你杀她的钱,我也付不起。”
李知著打开车门,从中控台箱子里拿出一个银行卡,递给发财,“密码不变。”
发财接过银行卡,又痞里痞气笑了,“老板,被你包养感觉真好,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李知著冷漠看他一眼,打开车门坐上去,启动车。
发财连忙去拽离自己最近后排车门,拽不动。
被锁住了!
“老板!”发财一声长呼,凄厉喊起来,“老板!”
在他的呼声中,李知著已经倒车,一个漂移调转车头开走了。
开回派出所的路上,李知著在不超速情况下猛踩油门。她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半,不知道顾思周有没有醒。她有些担心,怕顾思周醒了见不到自己。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对顾思周的牵挂,踩着油门的脚又下去一点。
李知著直接把车开到派出所,她刚开车进去,就看到四台警车头顶红蓝光变幻闪烁,明显是刚出警回来。她走的时候清冷的派出所门口,现在好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来往。
有新的警情了?
李知著下车,快步往大厅走,脚刚踏上台阶,便闻到里面浓重的酒气。她看到接警大厅里米黄色的地砖上血迹点点。问询室那一排的长椅上,扣着十多个带着手铐的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李知著问接警台的同事。
恰好徐辉从讯问室出来,看到李知著走过来说,“李队,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警情,有三波打架的被我们带回来后,在派出所里打起来了。”
“思周呢?”李知著紧张问。
徐辉被她问得一愣,眼神闪烁。
李知著没顾他回答,径直朝着宿舍方向走。
“李队,思周……”徐辉跟在她身后,十分为难,“思周没在宿舍,去医院了。”
第43章 那是要脱光了洗吗?
“哪家医院?”李知著声线有些发抖。
徐辉犹豫,吞吞吐吐,“思周走之前说,先别告诉你。”
“哪家医院!说!”李知著突然厉声问喝问。
徐林不敢去看李知著已经发红的眼睛,垂着头,“应该去附近的中医院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知著人已经冲出去。
李知著飙车来到中医院,下车直接冲到急诊。她根本等不得找护士查挂号的人,快步走在急诊大厅长廊,目光扫来扫去。
终于,她在急诊留观室,看到熟悉的蓝色制服。有两个穿蓝色的制服的人,其中一个站着,身体挡住另一个坐着的蓝色制服。李知著加快脚步,走向他们。
顾思周蓝色制服肩膀处有斑驳的血迹,红色的血在蓝色制服上,已经有些发黑。她左边嘴角贴着白色纱布,左脸肿的有些扭曲,鼓了个很大的包,脸颊红紫一片。她眼角处也有红紫,眼皮肿涨,把原本大眼睛挤压得就剩一条缝。
看到这样的顾思周,李知著血气上涌,手不知不觉紧紧握住。
还没等李知著走近,顾思周用没打吊瓶那只手对她挥了挥,眼里全是喜意。
她在高兴什么?李知著不解,她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高兴?李知著怒火已经到达极点,顾思周居然还挺高兴。
“唔……”顾思周张嘴有些费劲,想说的话都变成了唔。
陪她一起来的王奇解释,“小顾嘴角刚刚缝了一针,麻药劲还没过,说话有些不方便。”
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眼神纯澈得很。
李知著快要心疼死了。
她压抑着情绪,“怎么回事?”
王奇看了看顾思周,顾思周没有被打的眼睛用意很深看他一眼。
王奇:“小顾……嗯……自己摔了一跤。”
“你信?”李知著咄咄逼人反问。
王奇又看看顾思周,纠结片刻,哎呀一声,“小顾,李队是干什么的,伤是摔得是打得,那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你骗不了的。”
顾思周清澈的眼神暗了暗。
王奇:“今晚抓回来三伙打架的,刚抓回所里,有些混乱,没有一个个都扣上,不知道怎么的,有四个人又在派出所打起来了。我们上去制止,嗯……小顾也去了。”
顾思周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字,递给李知著看:我是不小心被打的,他们不是真的打我。
李知著冷冰冰的目光看向王奇:“谁打的?”
王奇:“当时很混乱,说实话,我也没看太好,就看到小顾被打倒下了。”
顾思周连忙快速打字,再次举起手机到李知著面前:没有倒下,就是退了两步而已。
都这个时候来,她还在逞强!
李知著心疼又有些气。
她压制住情绪,对王奇说,“我在这里留下来陪她,你回去吧。”
王奇看了顾思周一眼:“好,李队,那我先走了,我回去帮小顾请个假?”
李知著:“连我的也一起请了。”
“好。”派出所所有人都知道李知著和顾思周形影不离,李知著一起请假是王奇意料之中的事。
王奇走后,李知著在顾思周身边坐下来,看着顾思周肿胀红紫的脸。
顾思周微微转过头,不想让李知著看自己丑样。
“喝水吗?有什么想吃的吗?”李知著很轻柔的问。
顾思周以为她会责备自己为什么冲过去,没想到李知著根本没有提。她把头专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李知著站起来,扫了一眼,“我去找医生问问,你在这里等我。”
李知著拦住一个护士问,“受伤的警察脸上的针是谁缝的?”
护士抬手指走廊里面诊室,“里面,刘医生。”
“谢了。”李知著继续往里走,在一间开门的诊疗室看到头发挽起,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女人。
女人刚从拉起的绿色帘子后出来,戴着的蓝色口罩上还有一丝红黄色喷溅液。
李知著直接走进去,“你就是刘医生吧,我想问下那个警察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应该不会,回去好好养,伤口别沾水,按时消毒,定期复查。”刘医生把口罩摘下来,踩着垃圾桶扔进去,从桌子上抽出一袋新口罩撕开。
“真的不会?”
刘医生微微皱眉,“就算留疤又怎么样,我已经尽力了。”
“刘医生,有个晕迷的病人被送进来了!”外面的护士大喊。
刘医生没有管李知著,戴好口罩匆匆往出跑。
李知著回去,在顾思周身边坐下,声音很轻安慰她,“我问了医生,她说不会留疤。”
顾思周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动,举到李知著面前:有疤也没事,能赶走一堆烂桃花。
“那你的暗恋对象怎么办?”
顾思周愣了下,继续打字:没关系,反正暗恋也不会成真。
她收回手机,继续打字:你会因为我脸上留疤,觉得我丑,不想做我徒弟吗?┭┮﹏┭┮
李知著笑了,眼里全是心疼,认真又恳切,“怎么会,你永远是我师父,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人,和你的容貌没有任何关系。”
顾思周星星眼,快速打字举起:真的?真的吗?你别骗我!!!
“当然是真的。”李知著想抬手去揉一揉顾思周的头,但是害怕这样的动作会碰到她伤口,于是忍住了。
“你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李知著站起来,走到顾思周未受伤那面坐下,身体倾向顾思周,“累的话靠在我身上眯一会儿,我看针。”
顾思周微微垂下头,片刻后头轻轻靠在李知著肩膀上。
顾思周的脸被打得变形,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李知著却感觉她嘴角有笑意。
被打成这样,怎么还有笑意。
李知著无奈,但更多是心疼,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切的心疼感,比自己受伤还难以承受。
顾思周靠在李知著肩膀睡着了,直到顾思周输液快结束,李知著才叫醒她。
护士走过来给顾思周拔针,查看她脸上的伤后,“可以回家了。记得按时上药消毒,伤口别沾水。回家冰敷脸,这样消肿能快点。”
李知著扶着顾思周站起来,像是搀扶老人姿势,带着她往出走。
顾思周走了两步,又掏出手机打字:我只是伤了脸,腿脚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李知著松开扶着顾思周的手,慢步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在车里坐下,顾思周用鼻子嗅了嗅。
李知著这才闻到车里有烟酒的味道,不浓,但仔细闻就能闻到。
顾思周眼中全是狐疑,但没有问,老老实实坐在副驾,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垂眸低头。
“嗯……”李知著有一种偷腥被抓包的愧疚感,她想了想,“刚刚去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以后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顾思周连忙打字:没事的,你以后想去哪里就去,不用在意我的,真的,真的!
两人无话,直接开车回家,到家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
李知著推开家门后,把顾思周的大熊猫拖鞋放在她脚边,“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把沾血的警服换下来。”
顾思周微微点头,穿上拖鞋,便往自己卧室方向走。
李知著拎着顾思周的药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看医嘱。她听见顾思周房门声再次打开,抬头看去,顾思周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衫,浅蓝色短裤,怀里抱着一本书向她走来。
李知著注意到顾思周大腿外侧上次的伤口还没有全好,像有一条红色虫子趴在白净细滑的腿上。
上次伤还没好,这次又伤这么重。
更是心疼。
顾思周走到她门前,把胸前的书捧到她面前,书是白色封皮,上面红字写着《厌女》。
李知著眸中略过异色,鼻尖突*然有些酸。
她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被打得这么重,现在脸上的伤肯定很疼,回家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给自己找书!
李知著想责怪她,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如火烧。她接过书,垂下头,闷声说了句,“谢谢。”
顾思周把书给她,继续向前走。
“你去哪里?”李知著站起来。
顾思周回头,做了一个往嘴里扒饭的动作。
李知著想起来,每天早上顾思周都会做小米粥,说小米粥养胃,对她胃不好的人最友好,她这是要去做粥。
“你回去歇着,我来做。”
顾思周直接把手机举起来,都没有打字这个动作,屏幕上显示:你知道放多少米和水吗?
李知著诚实:“不知道。”
顾思周往下划了一下,屏幕显示:所以,得我去啊。
李知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早知道我会这么说,把字打完在这里的等我呢。”
顾思周笑了下,但是却带动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下意识要捂着脸。
“疼了吧。”李知著有些束手无策,她想寻找些东西帮顾思周止疼,扫了一圈只看到桌子上的药,“要不然喝点止疼药,别强忍。”
顾思周摇了摇头,指着厨房方向,随后往那边走。李知著没有拦她,随着她去,在顾思周把粥做上后,李知著催促她,“快点回去休息。”
顾思周乖巧点头。她经过李知著时,李知著发现她的发丝有几绺黏了起来。
“等等,我看看你头发。”李知著轻轻拉住顾思周胳膊,抬手在她发丝捻了下,手指上是红色干竭的固体。
是凝血。
李知著仔细看顾思周头发,不止有一绺,从后脖颈处那一片都是。顾思周还说没有被打倒,如果她没有倒地,血是不会流到她这个位置的头发上。脖颈上的血估计被她擦干了,但是头发上的并没有处理。
李知著的心有千针碾过。
好疼,好疼。
她声音轻轻柔柔:“我帮你洗洗头发,洗完再睡吧。”
顾思周再次乖巧点头,她抽出手机打字:我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皮外伤而已。
李知著鼻腔哼了一声,“谁担心你,做警察的哪有几个不受伤的,这才是刚开始。”
顾思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历练,嘿嘿嘿,以后还要接受很多考验!
李知著真的拿这个小朋友没办法,从来没有人让她又心疼,又生气又欣慰,她怎么一个人把这些全占了。
“走吧,去洗头。去我的房间洗,那个卫生间有浴缸,在浴缸里洗。”
顾思周肿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都睁开了。
在浴缸里洗?
那是要脱光了洗吗?
第44章 “你是怕我看完监控私下去报仇吗?”
顾思周怯怯站在李知著房间的卫生间门口,她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脱光啊啊啊~
在喜欢的人面前脱光衣服,真的好羞耻啊!
李知著卧室的卫生间墙面和地面铺的都是纯白色瓷砖,卫生间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白瓷浴缸,浴缸里面有台阶,用来供泡澡的人坐着。李知著从柜子里拿出两条白色的浴巾,铺在浴池里的台阶上,对站在门口的顾思周招招手。
“进来吧,思周。”李知著说话间,抽出浴池上的花洒,把花洒头对着地漏放凉水。
顾思周迟疑片刻,鼓起勇气走进去。
李知著关掉花洒,伸出一只手,“我扶你进去。”
顾思周疑惑,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李知著会意,忍住笑,“不用脱衣服,只是洗头而已。”
顾思周快要羞愧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邪恶,脑子里都是什么七七八八的想法!洗个头而已,为什么要想到脱光衣服?
这么想着,她另一面没有被打的脸也红了。
她抓着李知著的手,脱掉鞋迈进浴池,坐在李知著铺好的浴巾上,头微微后仰,脖颈搭在浴池边缘。
李知著一手轻轻托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先打开花洒,随后拿着花洒,小心翼翼给她把头发淋湿。
李知著不放心嘱咐:“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及时告诉我,我怕碰疼你。”
顾思周眨了下眼睛,算是回应。
在温水的冲洗下,红色的血水顺着发丝落在白色瓷砖上,缓缓流向旁边的地漏。
李知著自己流过很多血,也看过很多人流血,但都没有看顾思周的血让她触目惊心。她脑里闪过一个自私的想法,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流血,都可以受伤,但只有顾思周不可以,她不可以受一点伤,一点也不行。
李知著单手托着顾思周的头,摁了几下洗发水,以双手托着的姿势给顾思周洗头发。
顾思周感到很舒服,闭上眼睛,就算是被打的半张脸已经毁容,但是也能从她的神态看出惬意感。
李知著看她这个模样,忽然眼窝滚烫,眼前一片水雾,视线模糊。她嗓子沙哑的疼,这是一种要流泪的感觉。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
她麻木的心如冰封的广野,毫无波澜,而现在冰封的旷野出现道道裂痕,一点点融化。
一滴温热的泪在重力的作用下滴落,刚好落在顾思周鼻梁上。
顾思周惊愕睁开眼,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见顾思周睁眼,连忙扭开脸,但泪根本止不住。
顾思周怔住片刻,眸光变得温柔,带着甜蜜的喜悦,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李知著湿润的脸颊。
“对不起。”李知著吸了下鼻子,把头扭回来,眼里还有一层水雾,“我没控制住情绪,马上就洗好了。”
顾思周干燥温热的手帮李知著擦脸颊的泪,“不……哭……”她忍着嘴角伤口的痛开口。
“你别说话。”李知著泪水再次漫上来,“说话会疼的。”她扯过花洒,开始给顾思周冲泡沫。
她手上动作轻柔,声音也温温柔柔,“等你这次伤好了,我们就开始训练。”
李知著说到这里,哽咽片刻才说,“我不能再看你受伤了。”
“好……”顾思周目光坚定应了一声。
“都说不让你说话了。”李知著皱眉,“你再说话,我就不给你洗了。”
顾思周露出害怕的表情,手从她脸颊落在腰间,扯了扯李知著的衬衫,算是认错。
李知著洗完,给她头上包上毛巾,托着她的后背把她推起来,“就算是打不过别人,但也要躲过,不能被打。”
顾思周听她的话,怒气冲冲瞪她,她站起来,去旁边台上拿自己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举到李知著面前:谁说打不过,我能打过,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
“行,你打得过,你是我师父。我师父,天下无敌。”李知著宠溺笑了,走近她,给她继续擦头发,帮顾思周吹干。
洗完头后,李知著又给顾思周上了一次药,冰敷脸颊,两个人吃完早饭,李知著陪着顾思周上床,直到顾思周睡着,她才安心离开。
李知著想回派出所,但想到把顾思周一个人扔在家里,很不放心。
自从和顾思周绑定师徒关系,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很少分开,但是分开的时候顾思周都出事了。
第一次分开,李知著去追小偷,顾思周遇险。
第二次分开,顾思周在所里受伤。
李知著真的怕了。
她站在客厅想了一会儿,直接给发财打电话。
“老板……”发财声音明显是从梦中拽出来的,沙哑慵懒。
李知著:“来我家。”
发财垂死病中坐:“什么,老板,去你家!我没听错吧?”
李知著看向顾思周关闭的房门:“替我保护一个人。”
发财声音蔫了下来,“谁啊,不会是坐副驾的那个人吧。”
“是。”
“什么,你们都同居了!”发财激动大喊。
“马上过来。”李知著挂掉电话。她想了想,给唐以墨打电话,唐以墨很快接了。
“你知道黎城比较好吃的东北菜饭店有哪些吗?有推荐吗?”
唐以墨:“不是,你能不能委婉点,找我办事先绕一绕,说很久没见,想我了,想请我吃顿饭,问我哪个东北馆子饭菜好吃行不行?”
李知著:“你到底知不知道。”
唐以墨:“我要说不知道呢?”
李知著手机已经从耳朵边拿下来。
“等等,你这个没良心的!”唐以墨在电话那头大喊,“我知道,知道!你想什么时候吃咱俩一起去!”
“今天就想吃,最好中午能吃上,但是要送到我家来。”
唐以墨:“算你捡个便宜,老娘今天休假,中午把饭菜打包好给你带过去,咱俩喝一杯。”
李知著:“把思周那份也带上,她脸受伤了,吃不了硬的,最好是汤汤水水,软乎一点。”
唐以墨:“我说呢,怎么突然要吃东北菜,原来是给你师父吃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和你认识好几年了,都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我还四川的呢,你啥时候请我吃川菜!”
李知著:“你先把今天的饭菜带过来再说,来时别摁门铃,直接联系我。”
唐以墨酸溜溜:“知道了!”
李知著等发财这段时间给顾思周写下字条。
【师父,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换药等我。】
她写完觉得不满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师父,我出去溜达一圈,换药等我回来,我挺快的。】
李知著盯着纸条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满意。
【思周,我要出去一会儿,你要是看到这个字条说明我还没回来,不过马上回来了。】
李知著依旧不满意,团吧团吧扔了。
发财信息弹出:老板,到你家楼下了,要上去吗?
眼看发财要到了,李知著只好快速写下纸条,悄悄放在顾思周床头柜上。
发财已经到她家门口,见李知著出来抱怨,“我长得有那么不像好人吗?每个保安见着我都盘问我一次,就算我拿着业主卡也不行。这就是在国内,在外面我早一拳一个全撂倒了。”
李知著冷着脸:“你别在门口等,去消防通道里面,听里面的动静。如果里面有人出来,你就远远跟着,别让她发现,但是她要是有什么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赶到,一根毫毛都不能少,少一根打断你一根肋骨,知道了吗?”
“你一定要把人给我看住了,但也千万别让她发现。”李知著扫了眼发财一副地痞流氓的打扮,“你以后给我穿得正经点,看着就不像好人,要是被她发现,你……你就告诉我,自己赶紧离开,别吓着她,但不能真离开,要保护她,知道吗?”
发财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认识李知著了。自从他认知李知著到现在,李知著从来没一口气对他说这么多话,而且好多在他看来还是废话,李知著对他说话可是惜字如金的啊!有用的话都少之又少,别说废话了。
“老板,你……确定你没事?你不会是复仇压力太大,人格分裂了吧。”
李知著凌厉的目光扫向发财。
这种目光才是李知著。
发财连忙点头,“知道了,老板,我办事你放心。”
“有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李知著不放心嘱咐。
李知著走后,发财盯着三七开的玫瑰金色防盗门,不禁好奇,这里面到底住着谁啊?有谁值得冷面无情,铁石心肠的老板上心到这个程度?
他背靠在消防通道的门上,心想里面的人赶紧出来吧,好让他看看到底是哪尊大佛被老板这么供着。
李知著到派出所,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邢所。邢所见她主动打招呼,“李队,你怎么来了,不是请假了吗?”
“我来看昨天晚上的监控。”
邢所露出心疼的表情,“我真没想到小顾会被打成那样,好好一个小姑娘,在户籍科办办业务多好啊,稳稳当当,非得去治安科,都受两次伤了。她小姨还不知道呢,知道不得拿我兴师问罪。李队,你帮我劝劝她,等她好了赶紧回户籍科吧。”
李知著直言:“我尊重师父自己的意愿,不想干涉她。”
“我去看监控了。”李知著越过邢所,往前走。邢所听她这话,心口收紧,转身连忙跟上解释,“昨天晚上那批人,我们都会按照流程处理的,李队,你放心吧。”
李知著侧头看向邢所,“邢所,你什么意思?”
邢所尴尬的笑僵在脸上,“我没什么意思啊。”
“你是怕我看完监控私下去报仇吗?”李知著直言点破,“看来我打人这件事给你们留下很深的阴影。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又不是**,怎么会私下去寻仇,我就是想看看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难道都不行吗?”
李知著咄咄逼人,让邢所无言以对。他笑笑说,“走,咱们俩一起看,正好我也没看呢。”
邢所走在前面,去所里专门的监控查看室,对民警说,“小郭,你把昨天晚上大厅的视频调出来,我和李队看看。”
值班民警应了声,很熟练打开文档,双击那个视频,视频里呈现出来的是顾思周倒在地上,很多警察围上她的画面。
很明显,这个视频是播过的,看这个视频最大概率的人就是邢所。
民警拉动进度条,回到那些人刚刚被带到派出所。
摄像头俯视角度中,推推搡搡一群男男女女被带进大厅,走在前面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女人,女人旁边的人便骂骂咧咧动起手来。
混战一触即发,那个被看的女人夹在动手的男人中间,四五个警察过去阻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背影出现在摄像头中,从她走轻浮脚步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从睡梦中吵醒,还处于醒后迷糊中。
顾思周看到群殴后明显顿了下,缓过来后,大步跑向被围在群殴男人中间的女人,想要拉女人出来。
就在顾思周走近时,一个与别人打架的男人无意中抬肘击中了她的眼角,她退后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一个从正面冲过来的男人挥手给了顾思周一拳。
顾思周被打得后退两步,直接摔倒在地,很快地面有一汪血。她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半张脸都血糊糊的。
看到这一幕,李知著胸口像是有团烈火在烧,双拳紧紧地攥着,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当时过去阻止的警察不只有顾思周,但是后来那个男人只对顾思周动了手,他不是不小心碰到顾思周,他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上去阻止的女警察只有顾思周。
邢所感觉到李知著周身散发出的杀意,股股寒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他捏了把汗说,“哎,现在的人,喝点酒就爱动手,居然在派出所还打,都得严肃处理。”
李知著眸色暗沉,“把这两个人的资料给我调出来。”
邢所慌了,“李队,咱们已经按照流程处理他们了,就让他们继续走流程吧,不至于去调他们的资料。”
“我自己查也可以,只不过费些时间而已。”李知著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看向邢所,带来死亡般的压迫感。
邢所犹豫片刻对电脑前民警说,“给李队把这两个人信息调出来。”
很快这两个人身份证和信息出现在电脑上,李知著拿出手机拍完照片,对邢所说,“谢了邢所,你忙吗?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不忙,那去我办公室吧。”
李知著关上邢所办公室的门,直接问,“邢所,我想了解下思周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邢所听他这话,眸光闪过一丝惊异,长长叹口气,“思周妈妈是车祸,爸爸是自杀。”
“我听思周说她妈妈是刑警。”
“对,大姐曾经是大队长,要不是因为车祸,过两年就应该升局长了,可惜了。”邢所这么说着,缓缓在他办公室沙发上坐下。
“那他爸爸自杀方式是什么?”
“卧轨。”
“他们是在她多大的时候去世的?”
邢所紧皱着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屈起,“9岁那年,思周的父母去世间隔不到三天。”
“当时关于她父母死亡的定性就是交通意外和自杀吗?”
“对。”邢所没有去看李知著,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紫砂茶壶,“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已经调到黎城,当时工作忙,没有回去,是她小姨回去的。”
李知著想起顾思周那本撕掉几页的笔记本,“她妈妈去世之前,正在调查什么案子,你知道吗?”
邢所微微摇头,“你要是想了解当时情况可以问问老张,他当时在奉阳,也许他知道。”
“你是说张叔?”
邢所颔首,默了默继续说,“思周这个孩子也是命苦,最开始时,她没有来我们这里,而是在姑姑家,她姑父赌博把大姐他们留给她的钱都败光了,还动手打她,我们就把她接过来了。不过还好都过去了,她也长大了。”
顾思周妈妈的死应该不是意外——这是李知著和邢所聊完后的推断,而且顾思周可能也知道不是意外。所以,当李知著捡起她妈妈黑色笔记本时,她眼里才全是恐惧和紧张,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李知著不敢想象顾思周这些年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和压抑,又是从哪里获得力量,能让她拥有如此纯澈又强大的精神力,变成现在的她。
现实把一柄柄匕首刺到她身上,她却把匕首变成保护自己的武器。
李知著开车回家的路上,有些心急如焚,她想早点见到顾思周,虽然她出来才一个小时,但感觉与顾思周分开一整天。
等红绿灯时候,李知著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几秒后,划开手机打电话。
“小寒,是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两个人的档案。”
“一个叫何其泽,一个叫张朝阳。”
第45章 你知道顾思周喜欢你吗
顾思周睡着时转头压到伤口,一下子把自己疼醒了。她坐起来后便看到床头的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眼里全是笑意。
她点开床边的手机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
她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向厨房,想在李知著回来前把午饭做好,路过客厅的时候眼睛瞄到茶几旁边纸篓里一堆蓝色便签揉成团,便签颜色和李知著给她留的一样。她好奇走过去,蹲下来捡起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打开,发现里面是李知著刚劲有力的字,内容和她留在床头柜上的差不多。
顾思周把垃圾桶里所有的便签纸都捡起来,依次打开。
每一条都是李知著的留言,内容几乎相同,只是有些语气助词和用语有差别,甚至有两张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个“的”字。
顾思周看到这些纸条,心里暖洋洋的。
她不禁脑补李知著当时一定遣词酌句,写了一遍又一遍,感觉不满意,揉吧揉吧扔了。
这就像是对方一直处于输入中,但信息迟迟发不过来。接收信息的人不知道对方改了多少遍,打了多少草稿,而这些草稿,都一张张留在这里,字里行间全是暖心的关切。
顾思周把这些纸一张张小心翼翼铺平,细细观看,最后把它们整齐摞好,拿到自己房间,夹进一本《平面国》的书里。
顾思周放好纸条,路过客厅时看向那个被她搜刮干净的垃圾桶,她想李知著要是回来,发现垃圾桶里只少了那些纸条,会不会有点尴尬?
得处理下。
顾思周把家里所有的垃圾都拿出来,放到一个大袋子里。她戴好黑色棒球帽,蓝色口罩,帽檐压得极低,拎着大袋垃圾出门。
公寓楼道里有投放垃圾桶,在消防通道里,垃圾桶旁边有个按钮,放完垃圾按一下,五分钟之内就有人来清理垃圾。不过顾思周还是不习惯把垃圾扔进楼道里,而是拎着垃圾直接下楼,扔垃圾同时顺便买点酱油和冰糖。
发财后背靠着消防通道的门,举起手机到面前,百无聊赖的划着时,听到门打开声音。他激灵一动,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但是因为角度受限,只听见声音,看到不到人。李知著所住的A区是一梯一户的设计,电梯没有开关声,消防通道他在这里把着,只能是那尊大佛出来了。
发财好奇心达到极点,他悄悄拉开消防通道的门,躲在楼梯道的拐角偷偷看大佛。
我靠!发财心中大叫,居然是个女的!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帅,才不入老板法眼,原来差得不是颜值,是性别啊,原来老板她不直!
发财万念俱灰。
但还是偷偷观察大佛。
大佛带着帽子和口罩,整个脸都被挡住,看不出来长相,但是身材是真的好,玲珑有致但不突兀性感,虽然穿着简单的牛仔短裤和白色T恤,但是又纯又欲的气质却难以掩盖。
原来老板喜欢这款……发财心中戚戚,现在做变性手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大佛上了电梯。
发财心中发紧,他连忙顺着楼梯道往下跑,去追大佛。他记得老板说过,不能少一根汗毛,真少一根汗毛他肋骨绝对会断。
一口气,从39层跑下来。
发财呼哧呼哧,晕头转向地推开一楼大厅的消防通道门,正好看到顾思周从电梯里出来。
顾思周走到公寓外,扔掉垃圾,走向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她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从出家门口就有这种感觉。
顾思周有点害怕,她想给李知著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又觉得自己天天粘着她,早晚有一天会让她厌烦。
她昨天闻到李知著车上烟酒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只接触了李知著一小面。李知著家有一个房间单独上了密码锁,顾思周每次路过那个房间,都会多看一眼。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绝对是别人不能进入的。她曾仔细留心观察过,李知著有时会进入房间,从上半夜到后半夜,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李知著是刑侦队长,她曾经在边境缉毒,之前那个涛哥曾是她的线人,可以说,李知著是很复杂的人。这么复杂的人,有自己要做的事,实在太正常了,不能总抓着她不放。
顾思周希望和李知著相处,会让她自在,轻松,开心,而不是束缚,成为总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
想到这里,顾思周更不想给李知著发信息,而是匆匆回家。
她走进家门,松了口气,拎着买好的调料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之前买的肉和一袋冰。
她把冰袋摁在肿胀的脸上,另一只手灵巧的淘米做饭。
“叮铃——叮铃——”门铃响了。
顾思周有些困惑,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肯定不是李知著。她匆匆走向门口,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想给你的惊喜吗!你怎么一点良心没有!”
“你说晚了,门铃我摁完了。”
“什么!你让我等你回来再进去!顾思周不是在吗,让她给我开下门能死——”
唐以墨举着电话,看着门口的顾思周,得意笑了,“她给我开门了。”
唐以墨挂断电话,微微张着红唇,惊诧问,“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的?李知著她家暴啊。”
“不……似。”顾思周后退一步,让唐以墨进来。
唐以墨放下手中拎着的袋子,拉着顾思周的手腕到客厅窗户旁,两手捧在她耳侧,“让姐姐看看……”
“啧……”唐以墨眉心微蹙,“你这属于轻微伤了,谁给你打得,这么无法无天。”
顾思周把派出所发生的事简单打一遍。
“哎……”唐以墨听完返回门口,拎起自己的袋子往厨房走,“这和活人打交道,就是危险。你看我多好,从来没有受过伤。你今天有口福了,李知著让我带东北菜,吃什么东北菜,我给你们亲手做川菜。”
唐以墨转身,眼睛亮晶晶,“我做的川菜,那可是成都最好吃川菜馆都比不上的,你晓得嘛。”
唐以墨从袋子抓出一把豆芽,“我嘛,就是被法医耽误的锅儿匠。”
顾思周听她川话,不禁笑出声,举起大拇指,给她点赞,过去帮她摘菜。
两人摘菜时,唐以墨愤愤不平,“你说说李知著,我拎着这么大一堆菜,都到门口了,不让我摁门铃,非得等她回来。怎么,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我就没见这么偏心眼的人!”
顾思周放下菜,拿出手机打字:可能是我受伤了,她想让我多休息。
“哼,才不是呢!就她这大豪宅,我没买房子前,天天缠着她要租一间,也想感受感受富人阶级的奢华生活,毕竟这里的保安都那么养眼。可她死活不同意,我都出到每月一万五房租了,她也咬死不同意。”
唐以墨气鼓鼓,“结果呢,你轻轻松松搬进来了,我真的是要气死了,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你到底发了什么功,把她迷得五迷三道?”
大概是惨功吧。顾思周心里这么想,神色却变得神秘莫测,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唐以墨瞧着她,震惊得长大嘴,“天啊,你们该不会好上了吧,要不然我想不通啊。”
“没……没!怎么会!”
“思周,你别想蒙我,我可打听过了,派出所的人都说你喜欢李知著,你暗恋她,是不是?”
唐以墨话音刚落,外面响起防盗门被推开的声音。
“啊,正主回来了。”唐以墨放下手中的菜,匆匆往出跑,张开手臂喊,“达令……你回来了。”
顾思周跟着唐以墨出来,见唐以墨这个模样,脸色瞬变。
李知著连鞋都没换,有些怨气的眼神扫过唐以墨,身法灵巧从她张开的肩膀躲开,直接走向顾思周。
“你什么时候醒的?是唐以墨给你吵醒的吗?”李知著出了很多汗,脖颈上水光淋淋,细碎的软发贴在颈部。她呼吸有些急,胸口起伏略大。
顾思周连忙摆手,“不是,我早醒了。”
唐以墨双手掐腰,“喂,李知著,你说这话心口不会痛吗?我好心来给你们做饭,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这么说!”
李知著反问:“我不是说了到了以后别摁门铃,直接联系我吗?”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唐以墨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这点人性都用顾思周身上了,我不指着你对我有人道主义关怀。”她说着转身往厨房方向走。
顾思周跟着她转身,被李知著拉住手腕,“你干什么去?”
“我帮帮唐法医。”
“去休息,我帮她。”李知著语气命令,脸色有些冷,“你现在是病号,你看谁生病还干活?做菜油烟大,对你伤口不好。”
李知著这话的确有道理,顾思周没有执着,走到厨房外餐厅里的拐角沙发上坐下。
李知著去房间换一身家居服后走向厨房,推开厨房的推拉门,重重合上后说,“我需要干点什么?唐大小姐。”
唐以墨“哼”了一声,用力瞪她一眼。
“李知著,”唐以墨把盒子里的鱼片拿出来,“你可太偏心了,你知不知道,我会吃醋的!”
李知著拉开橱柜,拿出一瓶陈醋放在台面上,“一瓶够不够?”
唐以墨!!
“不够?”李知著又抽出一瓶白色透明瓶子,“还有白醋,这两瓶够你吃的了吧?”
唐以墨两手掩面,她彻底投降,缓了三秒,她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有些生无可恋,“我和你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算了,我接着做水煮鱼了。”
“你别做那么多辣的菜,思周受伤了,得忌口。”
唐以墨恶狠狠白了李知著一眼,“我给她醋煮鱼行不行!”
唐以墨主厨,李知著给她打下手,切切菜,剥剥蒜之类。唐以墨被李知著气得那个劲过了后,忍不住问,“李知著,你知道顾思周喜欢你吗?”
第46章 我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柔弱无骨的多好用啊
李知著切笋的手没有停,“知道。”
“你知道?”唐以墨眯起眼睛看她,“你真的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全派出所的人都知道。”
“你晓得个啥子嘛!”
唐以墨真是被李知著钝感力折服了,她本想挑明,但是又怕顾思周还真不是她想的那种喜欢,毕竟暗恋这种事,如果是真的,的确没人会大声宣传。这要是弄个误会,两个人平时生活在一起,还挺尴尬。
思来想去,唐以墨还是决定不说。
很快一大桌子少辣,无辣版的川菜摆在桌上,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唐以墨可惜叹气,“思周,要不是你受伤,顾及你需要忌口,我绝对能让你撑得下不来桌,这次就先将就,下次再给你做。”
“这些菜看起来很好吃,谢谢你唐法医。”顾思周露出笑意,“虽然不放辣,但也很有食欲。”
顾思周想唐法医直率坦诚,长得还漂亮,做得一手好菜,是个难得的朋友,只要她不叫李知著“老公”,各方面都很完美。
唐以墨笑嘻嘻夹起一片鱼放到李知著碗里,“老婆,你尝尝我做的鱼。”
顾思周心中的拨浪鼓刚才还美滋滋的摇,突然停滞了。
唐以墨凑到李知著旁边,“老婆,快尝尝。”
顾思周脸色瞬变:刚才那话算我没说。
“唐以墨,你又抽什么风?”李知著不满瞪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唐以墨面朝着李知著,但余光一直瞄着顾思周,“人家叫你老婆怎么了,老婆,老婆,老婆!我就叫。”
顾思周拿着筷子的手紧紧握住,手背青筋凸现,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唐以墨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站起来,拿起筷子刺向她。
“食不言,寝不语,别说话,快吃饭。”李知著用公用筷子,给顾思周加夹了些炖的很烂的牛肉到她碗中。
顾思周默默捧起碗,埋头干饭。
唐以墨:“哎,老婆,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家门口,你家门口不是没监控吗?”
李知著不能暴*露发财,半开玩笑,“算是咱俩心有灵犀行不行?”
唐以墨赶紧接下话来,“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咱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老婆?”
“啪——”顾思周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我吃饱了,有点累,想回去睡觉。”顾思周缓缓站起来,气压肉眼可见的低。
“是不是伤口疼?”李知著和她一起站起来,“中午的药还没换呢,我先给你换药,你再去休息。”
“不用,我对照镜子完全可以,我就想一个人静静,你们接着吃吧,真不用过来了。”顾思周说完转身往卧室方向走。
看着顾思周的背影,唐以墨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思周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李知著担忧说。
唐以墨故弄玄虚,“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知著看向她,“怎么回事?”
唐以墨得意摇着脑袋,“就不告诉你,谁让你气我,让我喝醋。”
李知著无奈,“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和孩子一样。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先吃饭吧。”
两个人默声吃饭,唐以墨突然来了一句,“李知著,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你只能选择一个人和你生活下去,被你选择那个人会活,未选中都会死,你会选谁?”
“备选人有我,嗯……还有老于,程克礼,沈厅,你选谁?”
李知著夹起一块菜花放入口中,“为什么没有思周?”
“你想选顾思周?”
“当然!我选你们干什么,选你们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在末日过呢。”
“懂了,懂了。”唐以墨不住点头,“你想和顾思周在末日过一辈子,对不对?”
“对,”李知著想到顾思周,眼底浮现出温情的笑意,“如果和思周在一起,我不觉得那是世界末日。”
“你该不会觉得是天堂吧?”唐以墨惊得嘴成了O型。
“不行么?”李知著眼光向上看,似乎在憧憬,“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是天堂。”
唐以墨心中愤愤,自己做一桌子饭菜,结果被喂了满嘴狗粮,这谁受得了!敢情今天是来找虐的!
“啊,我这口狗粮。”唐以墨说着捧起碗,大口吃饭,不再说话。
李知著没理她,看向顾思周房间方向,“思周没吃多少,估计是伤口太疼吃不下去,你说她这种情况吃什么好呢?”
唐以墨翻白眼:“吃什么?什么都不用吃。你一会儿带着饭菜去找她,就说‘老婆,吃点饭吧,你不吃我放心不下’她准保就吃了,还吃得很香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见人不是叫‘老婆’就是叫‘老公’吗!”
“你看,我这灵丹妙药,你还不信,反而说我。”唐以墨狡黠笑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知著,你以后肯定会后悔今天没听我的。”
李知著拿出手机,开始百度脸疼的人吃什么比较好。
唐以墨在一旁特别得意,她感觉自己开了上帝视角,已经看破了。
顾思周绝对喜欢李知著。
至于李知著,也是喜欢顾思周的,不过她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她钝感力太强,一时半会儿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得自己悟了。
唐以墨缓缓站起来,“我去看看她,这心药还需心药医。”
李知著随她站起来,“她是外伤。”
“哎呀,”唐以墨摆了下手,露出很嫌弃李知著的表情,“你别和我说话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老话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你要是把你查案子的敏锐度放在这方面,你早透了。”
“你在神神叨叨说什么鬼话,唐以墨!”
“咦……”唐以墨继续嫌弃她,“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不想和傻子说话。”她说着朝着顾思周卧室跑。
“思周,思周快开门!”唐以墨拍着她的房门,“我来找你啦~”
顾思周坐在自己的书桌旁,转身看向门口,又扭回来,她犹豫片刻,站起来去给唐以墨开门。
“哇哦,这是你的房间。”唐以墨看向顾思周温馨甜美的卧室,发出感叹。
李知著家墙面清一色的白,只有顾思周卧室是奶油白。李知著给她选了款与墙面同色系的皮质大床,床头上摆着一个横卧的大熊猫。床脚下铺着浅咖色的地毯,地毯上都是顾思周各种各样的小公仔。
纯白色纱帘配淡绿薄荷色窗帘,让温馨的卧室散发出清新的味道。
李知著还给顾思周买了一套薄荷色的桌椅,和单独的化妆桌,以及圆软的奶油色布艺单人沙发。
“她是在养女儿吧。”唐以墨羡慕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去,缓缓关上门。
“你有事吗?唐法医。”
“没事,就是看看你卧室什么样子。哎,可真好看啊,有一种养金丝雀的感觉。”唐以墨冲顾思周眨眨眼,“你说是不是?”
顾思周微微低下头,拿起床上的毛绒大熊,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和我装傻吧。”唐以墨在她身边坐下,“你喜欢李知著,刚刚我叫她老婆的时候,你的眼神能刀死我,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算喜欢!”
顾思周坦然,“你刚才是故意试探我,才那么叫的?”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姬崽,没想到你还真是。”唐以墨颇有些得意。
“但是,”唐以墨话锋一转,“你喜欢李知著什么啊?她哪里好?一点不解风情,还不如我呢?”
顾思周抬眼看了看唐以墨,保持沉默。
“我可比她会多了。”唐以墨单眼眨动,“你要不然换个人,喜欢我吧!怎么样?”
“我只喜欢她。”顾思周直言不讳。
“你呀,一看就是年纪小没经验。”唐以墨故意压低声音,凑过去,“我和你说,李知著手上有一层茧子的,尤其是右手食指回弯处,打枪打得茧子可厚了。”
唐以墨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到顾思周面前,“我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柔弱无骨的多好用啊。”
听唐以墨这么一说,顾思周的脸登时红透,耳朵,脖颈跟这一起红起来,鲜红欲滴。
在唐以墨说这些之前,喜欢李知著,扑倒女神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她是喜欢看李知著,有犯罪冲动,但这些都是一种感觉,而唐以墨这番话突然把喜欢李知著极其具体化,具体到一件私密的情事上。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的事。
“哈哈哈,思周,你的反应也太纯情了点吧。”
唐以墨哈哈大笑起来。
“你给我出去。”顾思周拉着唐以墨的胳膊,“出去。”
唐以墨有分寸,知道顾思周受伤不能用太大力气,所以自己笑哈哈的往出走。
“砰——”房门关上。
李知著走过来,语气带着一丝责怪,“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她赶出来了?你不是要心药医吗?又给她添堵。”
“苍天啊,我说的话她可爱听了。你快去拿些饭菜找她,她肯定吃的下。”唐以墨得意洋洋走向门口,“我就不当灯泡了,该回去了。”
李知著送她到门口,唐以墨还沉浸在自己的乐子中。
李知著:“你说思周的脸能留疤吗?”
唐以墨脚穿入细带的白色凉鞋,好奇抬头问,“怎么,她脸上留疤你就不想选她共度末日了?”
“你别总开玩笑行不行,我和你说正经的呢。毕竟她年纪小,而且还有暗恋的人,留疤总是不好的。”
唐以墨坚持自己的问题:“要是留疤了,你到底要不要和她共度末日?”
“当然了,你能不能别转移话题。”李知著微怒。
“不能。”唐以墨穿上另外一只凉鞋,飞速开门,站在门外,“你要是想约皮肤科大夫,我帮你约,但是你就别操心她暗恋人的事了。”
说着,唐以墨关上门。
唐以墨走后,李知著走到顾思周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思周,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如果唐以墨做得你吃不下,我们出去吃点别的。”
房门打开,一股冷气直接扑出来。
顾思周垂着眸,不敢去看李知著,“唐法医做得很好吃,我再去吃点。”
“你房间里空调开多少度?”
“16度。”顾思周连忙解释,“刚才有点热,空调开大点降温,我已经调回来了。”
李知著目光落在顾思周还肿胀红紫的脸颊,“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我给你换药,再给你冰敷一下。”
顾思周吃完饭,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李知著在茶几上打开药箱,一样样拿出来给顾思周上药。
自从唐以墨说完那些话后,顾思周再也不敢直视李知著的手,她想去仔细看看李知著的手是否有那么厚一层茧子,但是只要想到唐以墨的话,便浑身充血,压抑着冲动把目光移开。
“思周,你有心事?”李知著侧头瞧她。
“嗯?”顾思周做贼心虚,抬眸后迅速移走,“药上好了,我回房间睡觉了,有些累。”
李知著根本不知道顾思周的小心思,温声说,“去吧,有事情就喊我,我这回不走了,我一直都在。”
顾思周回房间,李知著收拾完厨房出来,才意识到家里少了些东西。
她写得那么多草稿纸条去哪里了!!!
想到可能被顾思周看到,李知著顿感局促和窘迫,她走到顾思周房门前敲了敲问,“思周,家里这些垃圾你都扔了吗?”
顾思周没有开门,“是啊,感觉好几天没扔了,我一口气都扔了。”
“那……你没看到什么吧?”
“看到什么?都是垃圾啊——”顾思周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没事了,你休息吧。”
李知著舒了口气,转身往客厅走。她在去客厅的路上,发了一条仅发财可见的企鹅说说:
最重要的人被人欺负了,要怎么办?
下面配了两张打顾思周人的照片和信息,尤其是故意打顾思周那个人,李知著特意把照片用红色涂鸦笔圈了两圈。
发财几乎秒回:老板,这题我会!我会!我来答。
李知著见到发财的评论,直接把这条说说删掉。
她刚删完说说,叶清寒给她发了两张照片。
叶清寒:李队,何其泽和张朝阳的履历照片发给你了。
第47章 如果末世只选一个人,那肯定是你
李知著双击图片查看何其泽的履历。
履历表上,立功情况那一栏里,一等功就有三个,其他立功密密麻麻把那一栏填满。
履历上的一寸照片,何其泽还穿着89式橄榄绿色的警服,戴着一顶橄榄绿大沿帽。何其泽五官很锐利,目光有一种不能直视的气势。顾思周鼻子和嘴有些像她,但眉眼并不像。
八九十年代的东北,黑恶势力猖獗,所以那个时候警察这个职业尤其危险。李知著光看何其泽的扫黑除恶的得到的立功记录,就可以想象何其泽工作时的雷霆手段,否则不会一个个拔掉这么多黑恶势力。
履历在1999年11月戛然而止,上面只写着:1997年7月1日至1999年11月10日,任奉阳市公安局清河分局大队长。
在一栏备注里写道,死因:意外车祸。
李知著滑到张朝阳的履历照片,上面记录1996年5月4日至1999年12月1日,任奉阳市公安局清河分局中队长。
下面的任职记录便已经是黎城的记录,而且职位一直是派出所片警。
可以说,张朝阳是在何其泽死后便调到黎城,宁愿从中队长变成片警也要到黎城,为什么?
距离何其泽的死,已经过去十四年了,有些资料想要查并不容易,最好的办法是去问张朝阳,可是他会说吗?他从奉阳调到黎城,也许就是因为躲避什么,直接问他,得到答案的概率不大。
李知著想起于强在去边境缉毒之前是从奉阳出来的,也许他有认识的人可以旁敲侧击打听。在一切还没确定之前,李知著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让顾思周知道自己在调查她妈妈之死。
李知著走进家里唯一上密码锁,进行特殊隔音处理的房间,打电话给于强。
“你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
“你在奉阳公安局有没有认识可靠的人,帮我打听点事。”
“啥事?”于强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你先说有没有这样的人,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最好年纪大点的,九十年代就在奉阳公安系统里工作。”
“你求人办事咋这么硬呢?”
“看来没有。”李知著要挂电话。
“有,有!我师父,他现在还在奉阳呢,你要问什么事,说吧。”
“你师父可靠吗?”
“我拍胸脯给你打包票,没有比我师父更可靠的警察了,可以了吧,快说,不说我挂电话了。”
“你帮我问问何其泽去世之前在调查什么案子?”
“何其泽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你问完第一时间告诉我。”李知著说完挂断电话。
李知著所在的房间,常年拉着黑色的窗帘,里面漆黑一片,李知著挂断电话后开灯。
房间墙壁四周全部是通顶的白色磁力板,有些磁力板上贴着照片或者新闻剪辑。李知著走向一块空白地方,在上面写下:
1999年11月10日何其泽?
这块空白版旁边写的是付春雨。
李知著通过顾思周侧面了解尤年,尤年并不是那种犯罪型人格的人,她杀每个人都有目的,但是杀付春雨动机不足。她在复仇刚开始时,冒着葛天恒会报警的风险,用冯蔓的性命威胁葛天恒,让葛天恒杀了付春雨。如果当时葛天恒报警,尤年的复仇计划将会功亏一篑。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这不符合常理。
李知著认为尤年杀付春雨的逻辑不闭环,存在疑点,她把这个疑点和苏尔连在一起,但不确定,所以用虚线连接付春雨和苏尔。
付春雨旁边是李金贵。
李金贵的案子赵寻已经破了,凶手就是李金贵的儿子李达。李达的杀人动机很简单:他爸爸有钱,但没有全给他,最近这段时间找别的女人,计划和女人结婚再要一个孩子,所以李达利用李金贵哮喘病,在一个雨夜,抱着猫,打开李金贵的门,把猫放进去。
看似简单案件,但有一个疑点——李达是如何得知李金贵和女人交往。李金贵被李达从家里赶出来后,住进光明村小区,李达从没来看过他,李达根本不知道李金贵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据李达交代,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联系他,给他发李金贵和别的女人照片,并且告诉他李金贵还有钱和房产没有交给他。
赵寻顺着给李达发信息的电话号码去查,电话号码是虚拟的,查不出结果。
所以,这个案件有一个重大疑点:那个给李达发信息的神秘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李知著让赵寻查下李金贵详细资料。资料显示,李金贵是奉阳人,曾经是大华化工厂保安处处长,大华化工工厂私营化,他下岗后来到黎城买了七套房子,其中有三套改迁,让他一夜暴富。
赵寻详细查了李金贵在黎城买下房子的时间,几乎都在1999年12月份到2000之间。黎城的房子在民国时期,就已经是全国价格最高之一,尤其是租界地段。虽然2000年那时房子还没有现在炒的那么凶,但黎城的房子依旧全国最贵,一口气买下七套,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财力。
李知著让赵寻去查查李金贵在奉阳时的财产情况,以及他当时作为保安处处长的收入水平。赵寻当时便拒绝了,她理由很简单,犯罪嫌疑人已经招了,就算那个神秘人是导火索,但是并不构成直接的教唆或者协同犯罪,手上案子一个接着一个,谁有精力跑到奉阳,去调查十多年前事情。
没精力,没时间。
所以李知著把李金贵也写在白板上。
李知著在李金贵旁边写下“大华化工厂”,她总觉得这个公司在哪里看过。
在哪里?
李知著猛然拽下吸在付春雨旁边的付春雨资料,目光盯在资料一行,曾任大华化工厂财务科科长,任职截止日期是1999年12月。
何其泽死于1999年11月,张朝阳在1999年12月调到黎城,付春雨和李金贵居然也是在这个时间从大华化工厂被辞退,而且付春雨和李金贵的死亡方式极其相似,都是利用基础疾病,诱导发作后死亡。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李知著掏出手机,搜大华化工厂。结果显示大华化工厂曾经是奉阳最大的国企单位,职工最多的时候达两万多人,是当时国家龙头企业,全国有25%的化工产品来自这个工厂。
自从1998年国家发起“国民经济的结构性调整”后,大华化工厂便开始裁员,最终在1999年11月由国企转为私企。
李知著把何其泽,李金贵,付春雨三个人用虚线圈起来,最后又在苏尔那里打了个问号。
如果这三个人是有关联的,那苏尔在其中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李知著把希望寄托在于强身上,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线索。
过了不久,于强打给她。
“我师父说他不知道,但是他在骗我。”
“怎么说?”
“我提起何其泽后,他问我为什么要提这个人,语气很警惕,最后才说的不知道,这明显就是知道但是不想说。李知著,何其泽到底是谁啊,怎么回事?这么神秘呢。”
“你师父在奉阳什么职位?”
“正局。”
一个正局对何其泽的事情都讳莫如深,那张朝阳当时宁可做片警,也要调到黎城也有情可原。
“知道了,谢谢你。”
李知著挂断电话,听到外面有声音,推门出去,循着声音走。
顾思周站在厨房里,俨然一副要做饭的架势。
“你怎么又来做饭了,咱们不是刚吃完没多久吗?”李知著过来拦她。
顾思周:“已经七点多了。”
李知著看向窗外,太阳西斜,挂在高楼林立中,夕阳染透天边,红得美艳,不知不觉她在密码房里待了一下午。
“那也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顾思周依她,两个人回各自房间换衣服后出门。
车路过一家花店,顾思周回头去看渐行渐远的花店,心中多了几分落寞。
顾思周想了想说,“徒弟,我们明天是不是也休息?我想去看看纪沧澜,年年姐让我转告给她的话还没有转达给她。”
“好,我问问杜彩娟。”
得到杜彩娟肯定回复后,李知著说,“明天可以,我们明天过去。”
“那我们吃完饭去挑一些书,还有画画的用品吧,我想顺便教教澜澜,上次都答应要教她画画了。”
李知著温声:“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吃完饭,来到黎城最大的书店,顾思周在一排排书架上缓步慢走,认真看着架子上每一本书,抽出一本翻阅后决定买与不买。
李知著推着小车筐,跟在她身后,静静看她挑书。
书店里安静极了,安静到只有选书人的脚步声和翻动纸页的声音。头顶暖白色的灯温柔照下,让顾思周看上去更加柔和。
李知著目光追随者顾思周,脉脉温情自然而出,嘴角不自觉上扬。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定,她想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岁月静好”吧。
顾思周挑了一小车的书。
“啊啊啊,有点多,沉得拿不动,这可怎么办。”顾思周说这话时,求助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瞬间林黛玉附体,突然娇气起来,“是呢,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爱莫能助。”
顾思周做出一个撸胳膊的动作,露出看不见的肱二头肌,“没事,有师父呢,我是吃了菠菜的大力女。”
李知著噗嗤一声笑出来,宠溺又无奈摇着头,推着车去结账。
李知著把银行卡已经给工作人员,被顾思周摁下,“这些书是我买给澜澜的,必须我出钱。”
李知著收回卡,微微弓腰,做出请的动作,“师父,您请。”
顾思周被她逗笑,抽出自己的卡,抱着密码键盘转头说,“徒弟,你怎么这么幽默,太有意思了。”
“幽默?从来没人说我幽默,你还是第一个人。”
“真的假的?你本来就很幽默啊,很有幽默细胞。”顾思周把扫好的书一本本放入袋子里,“反正我和你在一起总会被你逗笑。”
“大概……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激发出幽默细胞吧。”李知著顿了顿,“今天唐以墨问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世界末日,让我选一个人一起生活,她列举了好多人。”
顾思周放书的手动作变得缓慢,竖着耳朵听着。
“但唯独没有你。”
顾思周手中动作完全停止,等着李知著接下来的话。
“我就说,怎么没有思周,如果选,我肯定选思周。”
“真……真的吗?”顾思周鼻尖又酸酸的了,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席卷。
第48章 顾思周的小副业
“真的,我为什么骗你。除了你,别人我一个不想选,选他们还不如我自己留在末世。”李知著继续往袋子里装书,把一大袋子书拎起来,“走吧,我们趁着商场没关门,去买画画工具。”
“嗯。”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控制住马上要流出来的感动泪水,心中的拨浪鼓在温暖和感动中摇曳。
顾思周挑选好多画画工具,两个人回去时后备箱几乎填满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愉悦,顾思周睡一晚上觉,左边的脸和眼皮几乎全部消肿,只剩下红紫色淤青,嘴角伤口也结痂了。
临出发前,顾思周把昨天买的书从后备箱拎到副驾脚下,车开得平稳时,拿出笔,在每本书扉页写字。
开车的李知著好几次想看她写什么,但是顾思周用书皮挡住,根本看不到。
几次下来,她投降问,“思周,你在写什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好奇会问我。”顾思周放平挡住书皮,举起书。
银色带有亮片的笔在绯色扉页写下: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
字体娟秀,柔中带刚。
“这是年年姐对澜澜的祝愿,也是我对她的祝愿。其实人的一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明亮色,有些人的底色是黑的。但就算是黑色,只要不放弃,对生活抱有热情,肯定会孕育出明媚天光。澜澜这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那件事而变得黯然无光。我希望她有向上生长的力量,这样也不辜负年年姐所做的一切。”
晨曦的金光渡在顾思周身上。
她的脸红紫,嘴角有血痂,不美,甚至还有些恐怖,但李知著却从她身上感受到最蓬勃,最强大的力量,看到最美的朝阳,最明媚的天光。
李知著不禁想到顾思周父母的死,顾思周就是用这么坚韧的力量,用黑暗的底色去孕育明媚的天光,才成为现在的她。她从心底生出对顾思周的敬意,厚重又深沉,悄悄埋在心里。
她们到时,远远便看到杜彩娟在大棚里劳作,大棚外的树荫下,纪沧澜坐在轮椅上伏着上半身,像是在写什么。
顾思周带着口罩,拎着画画用具,李知著拎着一袋子沉重的书,往她们方向走去。
杜彩娟看到她们,放下手中的活,快速跑向她们,她还没跑近,声音先传过来,“李队,你们来我已经很感激,为什么还要带东西。”
“都不是我买的,是思周买的。”李知著温情看向顾思周。
“来,给我拿点。”杜彩娟要去接李知著手中的东西。
“你帮思周分担点吧。”李知著没有一丝客气。
“我可以的。”顾思周还故意提了提大袋子,“不用帮我拿。彩娟姐,你去把澜澜推回家吧。”
杜彩娟应下来,走向纪沧澜。
四个人回到蓝色的板房屋子,顾思周放下袋子,走到纪沧澜身边,蹲下来说,“澜澜,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说过要教你学画画。我叫顾思周,你以后可以叫我小顾老师。”
纪沧澜寻求意见的目光看向杜彩娟。
杜彩娟抹了吧眼泪,眼里全是感动的泪水,“澜澜,既然小顾老师愿意教你,你就和她好好学。”
纪沧澜这才看向顾思周,声音细微,“小顾老师,我一定很努力学。”
“那你们先学着,我本来要陪你们的,但是新苗还没种完……”杜彩娟窘迫地搓着手。
李知著:“去忙吧,澜澜交给我们。”
“哎,你们在我自然是最放心的。”杜彩娟说完往出走。
顾思周和纪沧澜在屋里唯一桌子前坐好。顾思周讲课条理清晰,先把买的书挨个讲用途,然后在纸上写出授课大纲,根据这个来讲。
李知著则拿着一把椅子坐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们,她嘴角一直挂着笑,目光皆是温情。
虽然顾思周依旧带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李知著觉得顾思周给纪沧澜讲课格外美,于是掏出手机,举起来给她们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中午杜彩娟从别人家买了一只土鸡,现杀现炖招待她们,吃饱后下午顾思周讲课继续。
直到日落西山,在李知著的提醒下,顾思周才眷恋不舍停下讲课。她推着纪沧澜出来,和她共同看西天的火烧云。
顾思周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双手,言语恳切,“澜澜,你知道吗?这世上大多数艺术家都是极致的。他们承受着极致的残疾,极致的穷困,极致的偏见,极致是他们的底色。正是因为这样的极致,才成就了他们,让他们与普通人不同。他们在生活上受到越极致的摧残,所爆发出的艺术力量就越澎湃。他们所经受的一切,都是艺术,是灵感给他们的馈赠,虽然发生时很痛苦,但是一个艺术家若是没有痛苦,就没有创作力。”
澜澜眨了眨眼,“所以,我能成为一个艺术家吗?”
“作为一个未来的艺术家,不要从别人身上获得肯定,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灵感。”
顾思周摸着纪沧澜的头,郑重说下了尤年对她的祝愿。
“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
花棚里原本黑色枯萎的花枝已经被拔出,嫩绿的新芽在湿润的土地里,向上生长,生机勃勃。
*
顾思周和李知著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们窝在家里吹空调,做美食,还去逛街看电影,小日子过得特别美。这导致明天要上班时,顾思周焦虑地在客厅不停给龟背竹浇水。
每隔十分多钟,就去浇一点。
李知著斜倚在沙发上,沙发垫上摊着顾思周给她找出来的书,每次顾思周起来去浇花,她目光都会跟随她,嘴角微微弯出温柔的弧度。
“你再浇,它就要报警了,说要人要淹死它。”
李知著在顾思周第N次起来,拿起花壶时缓缓开口。
顾思周放下花壶,冲着李知著咧嘴笑了笑。
“你在怕什么,思周?”
顾思周缓缓在李知著身边坐下,沉重叹口气,“我太菜了,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我没自信,害怕处理不了警情,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但是我还不想回户籍科,坚决不想。”
“那从明天起,我们开始训练吧。”李知著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坐好后郑重其事对她说。
“好呀,好呀!”顾思周眼里冒光,“我们从哪里开始?”
“先练体能,体能是一切的基础,体能练上来之后,再练格斗,枪支的训练也得安排上来,不过练枪之前要加强手臂和后背的力量,这样才能有效果。”
“听你的,听你的。”顾思周把头轻轻歪在李知著肩上,自从她在医院靠着李知著的肩睡觉后,她偶尔就会再来一次。
“那明天我们四点起床,现在晚上八点半,去睡觉吧。”
“四、四点?”
“对,想要短时间把功夫练上来,就得吃苦。”
“好……”顾思周站起来,目光灼灼,“我去睡觉了。”
顾思周回到自己卧室,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手绘屏。她也想早睡,但是现实不允许。
顾思周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副业,是一个漫画网站的签约原创漫画家,她有一个漫画在连载中。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漫画已经断更两个星期了,编辑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让她这期必须更新。
从理智上讲,休假这几天,顾思周应该窝在自己房间不出门,一口气画完。但是顾思周实在是舍不得女神,睁开眼就和李知著绑定,就算她们在客厅各做各的事,顾思周也绑定她,这导致她的漫画只能晚上画。
明天就是交稿最后日,顾思周还有三分之一的没有画完,今晚注定要熬夜。
晚上十一点多钟,李知著从自己房间出来去倒水,看到顾思周房门缝里透出灯光。
她是睡着了忘记关灯吗?
李知著这么想着,并没有敲门,而是缓缓推开门。她只想悄悄进去帮顾思周把灯关掉,顺便帮她调一下空调温度。
顾思周坐在书桌前,右手握着笔,簌簌地画着,认真又恬静,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知著已经推开门。
她在干什么?
李知著勾起好奇,走进去。她动作很轻,像是一条无声爬行的蛇。
她看到顾思周画板上的图案,是一个带着斗篷,在暴雨中疾行的人,看不出男女。
“思周。”直到这时李知著才唤她一声。
顾思周身体吓得激灵一下,猛然转头去看李知著,左手伏在胸口,“你怎么走路没有声啊,吓死我了。”
“对不起。”李知著抬头揉了揉顾思周的后脑,“我下次不敢了,你在画什么?”
顾思周听她这么问,双臂连忙放在绘画板上,“没,没什么。”
李知著挑了下眉,她目光扫过顾思周前面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浏览器上是一个漫画网站,“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这么晚了,你早点睡觉,明天我们四点要起床。”
“嗯,马上。”顾思周双臂依旧挡着绘画板,“放心,我准保能起来。”
李知著回去,用手机浏览器搜索刚才从顾思周电脑上看到的漫画网站名字,点进去。网站漫画种类繁多,有小说改编,有原创的,琳琅满目。
李知著回忆顾思周绘画板上的画风,在作品库里找。她去除了最近一周更新时间的漫画,把断更的找出来。李知著的逻辑很简单,要是最近更新的话,顾思周不会大晚上熬夜画画。
果然,她翻了四页,便看到一个叫《与汝同光》的漫画,封面是一个带着笠帽,披着黑袍的少年。少年一手扶着笠帽边缘,另一只手握着银色长枪,水墨画风和顾思周画板上的风格很像。
李知著点进去,在简介下面看到作者置顶公告:
不好意思,小天使们,我发现银枪实在是太帅了,所以把无光的武器全部调整成银枪啦~
李知著已经确定这个漫画就是顾思周所画。她在身后垫了个枕头,下载漫画APP开始看。
漫画是中国水墨风,每一帧都透着浓郁的古风。
故事开头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画面有些血腥,在这其中站着封面的少年,少年单手持枪立在画面正中央,浓墨的大雨从天而降,冲走她银枪上的血水。
少年背后是个小女孩,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破烂色红色衣衫,赤脚,震惊又害怕的坐在大雨瓢泼中。
少年转身离去,女孩儿跑了几步,从后面紧紧拉住少年的衣衫。
“我能跟着你吗?”女孩儿颤巍巍地问。
少年依旧看向前方,笠帽挡住她所有神色:“不能。”
但是女孩并没有听她的话,一直跟在她身边,每日围在少年身边转。
故事切换到三百多年前,村子里饱受妖兽侵扰,村民挑了好几个勇士去斩除妖兽,但都以死告终。这时,出生一个女孩,村子里的泉水里浮现“屠妖”两个字。于是村子里的人把女孩当做屠妖者,训练她,给她起名叫无光。
第49章 主动示好
15年后,无光背着银枪踏上屠妖之旅,她在妖界和妖兽缠战,终于把妖兽全部杀光,回到村子里。
但是村子里已经过了三百多年,因为三百多年里无光都在和妖兽厮杀,没有妖兽侵袭村庄,村民都以为那是一个传说,他们把她当骗子,暴力赶走她。无光在抵抗中杀死了好几个村民,离开村子,躲进山里。
从此,无光成了新的妖兽,她的存在对村民来说是威胁,村民开始征集勇士去杀掉无光。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剩下的是作者两次请假公告。
李知著看到这里笑了,她给漫画留言:作者小可爱画的太好看了啦,剧情也好好看的哦,加油嗷~但素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赶稿子画画呀,我们都会耐心等你的啦~
李知著故意加了很多语气助词,替换自己原本简约的说话语气。
她看到漫画页面有送头礼物的功能,点击进去想给顾思周先来个一万块钱的礼物。她进去后,发现读者礼物最多十块钱,一百已经特别少,直接投一万是不是有点多,万一被顾思周发现就不好了。犹豫片刻,她投下一百元的礼物,准备细水长流。
*
顾思周猛然惊醒,第一件事去摸手机看几点,她记得要四点起来和李知著去训练。
手机时间显示六点三十七分。
“糟了。”顾思周从床上翻下来,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直接往出跑。
推开门便闻到一股香气,是小米粥特有的浓香。
顾思周大步跑向厨房。
李知著正在往餐桌上端蒸好的蛋羹,看到她后笑了,“醒了,饭做好了。”
顾思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是说今天要去训练吗?”
“不着急,不差这一天。”李知著今早起来,看到漫画是凌晨两点多更新的,便没有叫醒顾思周,想让她多睡会儿。
顾思周打了个哈欠,“明天我肯定起得来。你先吃,我去洗漱。”
她们到派出所,前脚刚踏进去,便被王奇叫住,“你们可回来了,赶紧去调解下之前接警的案子吧。”
顾思周疑惑:“什么案子?”
“就是记者和律师的案子。”王奇把之前调解记录递给顾思周,“来了好几次,每次都会吵起来,谁也不让步,人还在调解室呢。”
顾思周浏览调解记录,徐林的需求是田复燃公开道歉,并且在她所在报社写一篇关于徐林的正面专访,赔偿她汽车玻璃修理费和误工费,一共十万元。田复燃就是一句话,赔钱可以,道歉没门。
顾思周拿着记录,和李知著一起推开调解室的门走进去。
调解室里田复燃微微仰着下巴,双臂抱在胸前坐着。她对面坐着一个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的白净男人,男人一身藏蓝得体西装,神色冷傲。
顾思周走进去,在桌子前坐下,看向男人,“你是徐律师的助理吧?”
男人颔首,“这个案子,我全权代表徐律处理。徐律的要求很简单,公开道歉,否则我们不会签谅解书,会坚持提起诉讼,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田复燃拍案,愤愤不平,“休想!你告诉徐讼棍,我是绝不会道歉的!她还想让我写关于她的正面报道,做梦!我田复燃就算是把手剁了,也绝不会写她一个好字。”
郑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站起来,“那就法庭上见,田小姐。”
“别冲动,别冲动。”顾思周连忙说,“郑律师,要不然我先和田记者说两句?”
郑扬出去后,顾思周转向田复燃,忧心忡忡问,“田记者,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要是当刑事处理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情?”
郑扬走后,田复燃扬起下巴收起来,抱在胸前的手也放下了,“我知道啊,思周,可是……”
“可是我狠话都放出去了,我真的没法往回收,那也太没面子了,我也不想让她们提起刑诉。”
田复燃刚才傲娇的神色顷刻间变得一脸愁容,仿佛下一秒要急哭了。
顾思周目光扫向李知著,李知著已经捡把椅子坐下,嘴角带着不可察的笑意看着田复燃。
顾思周:“那你能不能写一篇关于徐律正面报道?”
田复燃:“不能,坚决不能,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我作为记者的底线不能突破。”
“什么底线?”
“以事实为依据啊。”
顾思周:……你确定你写我的文章是以事实为依据吗?
缓了几秒,顾思周再次开口,“那口头呢?对她撒撒娇,说说好话,取得她的谅解。我觉得徐律人还是不错的,她只是表面看起来很冷,攻击性很强,内心还挺柔软,你看她主动给你找轮椅,让你缝美容针,给你找护工。”
“你让我对她撒娇?”田复燃一脸震惊。
“就是……想方设法取得她谅解,毕竟你把她车砸了,只要她谅解,你们这就是普通民事财产损坏问题。”
“可我面子不要啦?”田复燃拍着胸膛,仰起头,“我这一身的傲骨!我清高这么多年,怎么能为她折腰!”
顾思周听田复燃用词,满脑子的大问号,做记者的用词都这么夸张吗?
一直沉默的李知著突然来了句,“那你就去监狱里继续清高吧。”
田复燃瞬间偃旗息鼓。
几秒后,她妥协问,“这真的是唯一办法了吗?就没有其他曲线救国道路吗?”
顾思周:“我可以去劝劝徐律,但是前提是你这边得有些松动迹象才可以。”
田复燃咬了咬牙,“行吧,面子什么的都不要了,我这腰板立了这么多年,该折还得折。我会私下找她,取得她谅解的。”
顾思周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以后遇到事情不要那么冲动,冲动是魔鬼。”
“我很稳重的,我就是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而已。”田复燃愤愤不平。
顾思周看她这态度,苦口婆心劝,“你是去道歉的,不是去吵架的,你可别见到她又吵起来。”
“不能吵了,她嘴那么毒,我也吵不赢,我会好好道歉的。”田复燃闷声说。
郑扬进来后,田复燃又恢复了微微抬起下巴的神色,双手继续抱在胸前。
郑扬:“顾警官,你们沟通如何了?”
顾思周微笑:“田记者会回去考虑考虑,你和徐律先转达下。”
郑扬:“我们不会退步,希望田记者慎重考虑,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田复燃瞪了郑扬背影一眼,“真是什么老板什么员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衣冠楚楚的禽兽。”
*
黎城市平南区中级人民法院。
徐林手臂搭着白色西服外套,身穿墨绿色丝质衬衫和白色西服裤,手拎着银色公文包正下法院的台阶。
手机震了下,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短信。
郑扬:徐律,我这边堵车,实在对不起,麻烦您等我十分钟。
徐林收起手机,再抬头时,顿住脚步。
法院门口,一个骑着白色电动车的女人正对她挥手。
“Hi~徐律,好巧啊,在这里偶遇你。”田复燃冲她挥挥手,脸上写满心机的笑意。
徐林眉心微蹙,没有理她,直接走出法院大门。田复燃骑着电动摩托车追过去,“徐律,下庭了吧,饿了吗?晚上有约吗?我能有幸请你吃个饭吗?”
徐林扭头看田复燃,“田记者,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关于我的专访要怎么写。”
“人家就是为了写你的专访,才来约你的嘛。”田复燃卖萌地眨了眨大眼睛。
田复燃长相清新之中还有种古典感,只要她不怒气冲冲,保持微笑,会给人一种秀外慧中,大家闺秀的错觉,但仅仅是错觉而已。
“怎么样,给个面子?”田复燃骑着电动车,紧紧跟在徐林身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法院?”
“这有什么难的,我是记者嘛,有句话老话不是说‘记者是半个警察’,我可是神通广大的嘞。”
“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老话?”
“嘿嘿嘿,因为这句话是我自己说的。”
徐林无奈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田复燃:“你的车呢?你那辆红色的帕拉梅拉呢?”
徐林顿住脚步,看田复燃的眼神透着一丝恶狠,“被你砸了,正修着呢。”
“这都这么多天了,还没修好啊,这效率可够低的了,这豪车一点服务质量都没有,专坑你们这些有钱人。”田复燃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双腿踩着地面,骑在电动车上颤动两下,“你看我的电动车,撞得把都歪了,第二天就修好了。”
徐林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这么大个律师,就一台车啊。”田复燃的确是来道歉的,但是说着说着,就想挖苦她一下,根本控制不住。
徐林脸色微绿,闷声继续往前走。
田复燃慢吞吞地骑着车跟上,“哎,你去哪里啊?我载你一程,让你感受下电动车的飞驰人生。”
徐林依旧沉默。
田复燃:“徐大律师,徐大律师,你理理我啊。我今天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想请你吃顿饭。你今天有约会吗?我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饭吗?”
徐林不理她。
田复燃锲而不舍:“你让我出你一篇专访,你也得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啊,我不能乱写是不是?到时候你又要说我扭曲事实了。”
徐林白色高跟鞋铛铛铛地踩在地面,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高跟鞋声音已经表达出强烈的不满。
突然间,她高跟鞋跟踩在地板砖中间的缝隙,崴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手上拎着的公文包脱手而出。
“啊呀——”
这声惨叫是田复燃发出来的,她替徐林叫了一声。
她连忙从电动车上下来,扑向徐林。
“脚崴了吧,我看看严不严重。”田复燃说着,手已经放在徐林脚踝,要去脱她的鞋。
徐林疼得咬着唇,愣是没发出一声吭,在田复燃要脱她鞋的时候推开她的手,“走开,看见你就倒霉。”
第50章 极致E人攻略I
“那专访还写不写啊?”田复燃有些无辜。
“不用了!快走!我不想看见你!”徐林疼得额头泛起一层薄汗,她现在只想田复燃从她眼前消失,不想让田复燃看见自己的狼狈。
“那我想见你啊。”田复燃拉着她细滑的脚腕,“让我看看,扭得重不重,重得去医院。”
“你别碰我,我最讨厌别人碰我。”徐林暴力推开她的手。
“你这个人真的是,一身龟毛在身上,你以为我愿意啊。”田复燃比她还暴力,直接拉住她的脚踝。
“别乱动,乱动会更疼!我先看看!”
田复燃微微绕动徐林的脚,每动一下,便问一声,“这里疼吗?”
“这里呢?”
“这里?”
徐林扭着头,不去看她,但她问的时候,却老实根据自己情况回答。
“没什么事,应该没伤韧带,回家冷敷一下。”田复燃松开徐林的脚踝。
徐林收回脚,拿起自己高跟鞋,“你不是记者吗?还会看这个?”
“家里有个小诊所,我会那么一点。”田复燃扯过她手中的高跟鞋,“这双鞋就别穿了。女人嘛,对自己好点,没事别穿高跟鞋,伤脚的。”
徐林剜了她一眼,又把鞋夺回来,“用你管!”
“是我多管闲事了。”田复燃站起来,捡起徐林甩飞的公文包,又蹲下来,歪着头看她,“你自己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吧。”
“不用。”徐林双手撑着地,另一只脚用力,她身体微起,刚刚起来又落回去,卸了劲瘫坐在地上。
“还是我帮你吧。”田复燃再次蹲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拉着她的胳膊。
徐林不情不愿,但没反抗,板着脸,瞪着田复燃。
田复燃没有在意她的神色,把她从地上带起来。
田复燃纳闷:“你的小助理帅哥不来接你吗?”
徐林不吭声,拿出手机看短信。
郑扬:徐律,真对不起,我这里还堵着,实在抱歉。
“你今晚到底有没有约,没有我请你吃饭,我保证是黎城最好吃的馆子。”田复燃还扶着徐林,这次言语中有一丝真诚。
“没有。”徐林收回手机,抿着唇,依旧是不高兴的模样。
“那太好了,上车,让你感受感受电动车的极致体验。”田复燃扶着依旧穿高跟鞋的徐林往电动车方向走。
徐林神色冰冷,“全黎城最好吃的馆子叫什么名?”
“去了你就知道了。”田复燃对她调皮眨了下眼睛,从车后面箱子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头盔递给徐林,“戴上,来找你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感觉紫色和你很配。”
徐林嫌弃撇了下嘴,不情不愿接过头盔戴在头上,冷酷评价:“这个颜色很土,不过很符合你的审美。”
田复燃咬了咬牙,忍住回击,自己坐上电动车,没有去扶徐林。
徐林先把崴着的那条腿搭上去,手扶着电动车后面的箱子坐上去。
“坐好了,要飞啦!”田复燃带上自己蓝色头盔,等了两秒,腰部还是空空的感觉。
她扭头对徐林说,“徐大律师,我说坐好了,要飞了的意思就是让你搂着我。”
徐林两臂抱在胸前,神色恹恹,“我说过,我讨厌别人碰我,我也不喜欢碰别人。”
“你这种人……”田复燃无语,缓缓启动车,车速是自己平时骑车的三分之一。
徐林果然没有搂着她,而是把手扶在车后箱子上。
她们骑着电动车,穿过堵得水泄不通的路段,徐林看到自己另一台车夹在其中,一时半会儿开不出来。
田复燃带着徐林七拐八拐,拐进一条很老旧的街区。
老街区里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带招牌,看起来眼花缭乱。
田复燃在一家叫“齐氏牛肉拉面”蓝牌子下停车,摘下头盔,用力摇头甩了甩头发,“到了,就这家。”
徐林抬头望着破旧掉色的蓝牌子,以及里面嘈嘈杂杂坐满人的小店,“全黎城最好吃的馆子?”
田复燃信心十足,“对啊,她家牛肉面特别好吃,真的,我保证你吃完一次,还想吃下一次。”
里面的小木桌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人,只有外面的桌子有空位,田复燃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桌子。
徐林坐好后,田复燃大喊一声,“老板,来两份大碗牛肉面,一盘酱牛肉和凉拌土豆丝。”
老板从店里出来,看到田复燃热情招呼,“田记者,你好久没来了,等着哈,这就给你上。”
田复燃从桌上的筷子笼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放到徐林面前,“你就等着吧,我保证汤你都得喝了。”
徐林向上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牛肉面端上来,红色的牛肉上撒着点点葱绿,牛肉香气扑鼻而来。
田复燃扯开一次性筷子,深深吸了口气,“嗯……好香啊。”她挑起面条,吹了两口便送入口中,嘶啦嘶啦的,吃起热烫的面条。
徐林一脸嫌弃,扯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根面条送入口中,小口咀嚼。
“真好吃!”田复燃又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吐噜,劲道的面条卷着鲜美的汤汁随着她的吐噜喷溅而出。她还大口嚼着,听到徐林咬牙切齿的声音,“田——复——燃!”
田复燃茫然抬头,看见徐林墨绿色的丝缎衬衫胸口上有一大块汤渍,脏了的地方颜色略深。
她口中嚼着面条,毫不在意,“正常,我每次吃面条都会溅到衣服上,回去洗一洗就掉了。”
“这是你溅的!”徐林紧紧握着手中的筷子。
“我?原来是我啊。”
田复燃恍然后连忙抽出桌子上塑料袋里的纸抽,站起来,“我给你擦擦,先擦擦,回去再洗一洗。”她说着手已经快要伸到徐林胸口。
徐林抬手挡开她的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和你一起吃饭!”
田复燃收回手,委屈巴巴抿着唇,默默坐回去,垂眸不去看暴怒的徐林。
“徐律师,你要是吃不下去就别吃了,你走吧,直接起诉我,让我进监狱吧。”田复燃说话时,还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的模样。
徐林哼一声,拿起筷子又挑起一根面条吃。
田复燃等了几秒,偷偷抬眸去看徐林,徐林正把一块软烂的牛肉送入口中。她吃东西很优雅,吃面条没有任何声音。
“那个……”田复燃抖着胆子,舔着脸,把自己的骨气折断,一副大义凌然模样,“徐律……”
徐林口中嚼着面条,抬头看她。
“对不起。”田复燃声音如蚊子般轻细,“砸你车是我一时冲动,真对不起,我……我不想进监狱……”
徐林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面。
田复燃一边吃面,一边偷瞄徐林,眼看徐林都快要把一碗大份的牛肉面吃完了,还没有任何动静。
徐林吃东西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明明她把面条全部吃光,但你却感觉她不喜欢吃,明明她几乎一根一根吃的,但却比田复燃大口吃得快。
看着徐林碗中空空荡荡,没有一根面条,田复燃伸出一根食指,讨好眨了眨眼睛,“要不然……再来一碗?”
徐林拿起勺子欲喝汤的手放下来,板着脸,“这么难吃的面,谁吃得下第二碗。”
徐林拿起手机打电话,“你在哪里呢?过来接我。”
田复燃没话找话,“你让你男朋友来接你啊。”
“郑扬。”
“这都几点了,”田复燃看了下时间,“七点多了,让你助理来接你?你资本家啊,你自己打车呗。”
徐林斜了她一眼,“你平时上班不加班?”
田复燃不再吭声,起身去结账。她结账回来,发现徐林还穿着让她崴脚的高跟鞋,明明她的左脚踝已经红肿很高了。田复燃没有直接回桌子旁,而是走到自己电动车旁,从车后箱子里拿出备穿的蓝色运动鞋。
田复燃在她身旁蹲下,把自己的鞋放在她脚边,“你的脚就别穿高跟鞋了,穿这双吧,大小我觉得应该合适。”
徐林双脚又白又嫩,可以用纤纤玉足来形容。田复燃不禁感慨,“你的脚真漂亮。”
徐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傲娇模样。
“这要是烤猪蹄都你这样,肯定又软又香。”田复燃又补了一句。
徐林微怔,下一秒抬脚踹在田复燃胸口,“你不会说话闭嘴可以吗!”
“我夸你呢!”田复燃被她踹得坐在地上,也没有恼,拍拍屁股站起来。
“徐律。”田复燃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回身去看,郑扬手中捧着黑色的鞋盒站在自己身后。
“你助理有任意门吗,说来就来了。”田复燃拎起座位上白色双肩包,背在身后,“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我就走了。”
她说完便走了,骑着电动车很快消失在老街区。
郑扬单膝跪下来,把鞋盒放在自己腿上,打开鞋盖,从里面拿出一双米白色的乐福鞋。
“算了,不穿这双了。”徐林盯着田复燃远去的身影说。
“徐律,你的意思是穿这双运动鞋?”郑扬目光落在明显已经穿过的蓝色运动鞋上,微皱眉头。
“嗯。”徐林把脚伸到运动鞋里,依次抬脚把鞋穿好。
“可是……你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徐林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崴着的脚轻点地面,“哪个舒服穿哪个。”
徐林上车后闭目,郑扬从后视镜里观察她,“徐律,那个记者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了吗?”
片刻之后,徐林声音透着一丝慵懒,“我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
郑扬:“那……只让她赔偿?”
徐林:“不是有保险吗?”
郑扬:“你的意思是不用她赔了?一分钱也不赔了?”
徐林微微睁开眼睛,有些倦意看向窗外,“我很差那笔钱?”
郑扬沉默。
*
周六,顾思周和李知著出警后回所,车载通讯突然响起,里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李队,李队,你们在中联商业街附近吗?有人报案,两个暴徒持刀砍人,已经砍伤多人,我们的车堵在路上,已经有部分人调用摩托车往那里赶了。
“在这附近,”李知著语速很快,“具体位置告诉我。”
“商业街中联路56号附近,西华路南侧那块。”
“收到。”
李知著拉开车门快速下车,顾思周和她一起下来。
“思周,我先过去,你注意安全。”李知著虽然不放心单独留下顾思周,但是这次不同往常,晚一秒就有可能多一个无辜人受伤。
李知著说完这话,穿过拥堵的汽车,朝着商业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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