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就是想跟你睡
虽然黎见煦不是生父, 但黎闻烈从来认为,他和黎向衡、黎晗影是亲兄弟。
同样的姓氏、亲缘浅薄的相似命运和戴着假面行走的生活,他们的身上, 有太多重合的轨迹。
然而有的时候, 他又无可否认, 相较于会被道德感拘束的两位兄长, 自己的血脉中加入了属于凯撒·加西亚的恣意、疯狂和不计后果, 那些世俗的观念和传统, 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少影响。
譬如现在。
从留下施愿离开,到借助机会顺势完成关系突破, 念头的转变,黎闻烈迟疑了不到十秒钟时间。
决心顺从内心的渴望,他弯下腰,用一种引导意图明显的语气问道:“姐姐,还是很不舒服吗?其实我想打电话叫医生过来,只是酒店外面有好多记者,万一拍到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乱写什么。”
为了便于施愿理解,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
无奈的是,施愿的脑子没办法如同正常状态下运作,她勉强听懂表层的意思,却看不穿黎闻烈潜藏在这个问题之下的真正目的,只是迷蒙着双眼,胡乱摇头道:“不要、不要……”
“可医生不来的话,姐姐这样难受也不行。”
黎闻烈靠得很近, 他没有伸手触碰施愿,仅用炽热的呼吸轻轻拂打在施愿的颈侧。
似有若无的酥麻感, 却比直接的肢体接触来得更加折磨人。
药物的效果加重,施愿感觉自己成为了一只不堪重负的瓶子。
噗呲。
用手按下,随时随地就会挤出一大滩黏腻的水液。
浑身的热意萦绕,水分的析出,无疑更加叫她口干舌燥。
唯有近在咫尺,拥有正常体温的黎闻烈,是干燥沙漠里的那一湾沁凉绿洲。
沿着凉意的指引,她伸手抓住黎闻烈戴着手表的腕骨。
细腻而舒适的触感,短暂地缓解了施愿的空落感,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一瞬的满足过后,随即有更猛烈的火苗于体内攀升,每一颗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欲求。
她的理智终于被那股无形之火烧断,违逆本性,语不成调地请求道:“帮帮我……”
黎闻烈的眼角轻轻折起,映出一抹得逞的笑痕:“遵命。”
他跪了下来,在施愿的床边。
……
布料拉高盖过头顶,狭小而潮湿的空间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黎闻烈的视线被遮挡着,通身皆是施愿的气息。
甜美的、软弱的、毫无抵抗力的。
他没有见过、闻过、感受过的气息。
膝盖触及大理石地面,传来坚硬的刺痛感,在极热和寒凉间,黎闻烈意志清醒地上瘾。
施愿的胸口起伏着,呼吸忽轻忽重。
她纤细的腰肢被黎闻烈单手掌握,偶尔控制不住力气时,她会发出类似尖叫的声音。
用上线条优美的薄唇并不够。
偶尔高挺的鼻梁滑过,也能磨蹭到令她软成一汪水的弱点。
一次、两次、三次。
到最后,黎闻烈已然记不住次数,施愿躯体深处破开的空洞才勉强填上了一些。
但她依旧不能满足。
整个世界在快慰中彻底模糊,她用双腿绞紧黎闻烈,如垂涎珍宝的恶龙一般贪婪地索求更多。
黎闻烈头皮发麻。
他被迫直面施愿那几乎叫人招架不住的热情,忍不住轻声骂了句脏话。
躯壳已然硬得像铁,再多忍耐一秒,仿佛就要寸寸崩裂开来。
他询问施愿可不可以,又不由分说,擅自替她做出决定。
皮带咔哒地解开声,在房间清晰地响起。
修长的手指落在纽扣上,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关上的大门忽然滴得一声打开。
“阿烈,你在干什么?”
抬步走进的黎向衡只打量了床上的施愿一眼,面色已是难看得骇人。
“如大哥所见,姐姐被人下了药,我正在替她解决麻烦。”
黎闻烈敞着皮带,毫无被大哥捉奸的羞耻感,他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住施愿,而后转过身来。
“你替她解决,我竟然不知道你大学考得是医学院。”
施愿的喘息声在两人的耳边回响,黎向衡把门锁住,踱步到电视旁的沙发上坐下。
黎闻烈则亲昵地拍了拍施愿露在外面的脚背,撒着娇说道:“姐姐过去一点。”
待到施愿呜咽着把脚趾蜷缩起来,他才靠着床沿虚虚落坐:“集团的事情,大哥都忙完了?”
黎向闻拧眉:“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
黎闻烈摁亮手机,才发现自己已经和施愿厮混了两个小时。
他不在意地弯起唇角,狭长的瞳孔在头顶的吊灯辉映下,散开一片潋滟而刺目的光亮:“我的治疗方式姐姐很喜欢,大哥要是现在能够出去,我一定会治得更快。”
“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养姐,或者是你二哥的女朋友吗?”
见黎闻烈充耳不闻,大有继续下去的意图,黎向衡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阴沉。
“父亲又不曾正式收养她,只不过她从小都住在家里,我才会叫声姐姐而已,有什么关系?”
黎闻烈上头的情绪并未随着对话的展开消退,荷尔蒙的大量分泌,致使他此时此刻充满了雄性间的胜负斗争欲:“至于大哥说的,愿愿是二哥的女朋友,我从未承认过,大哥不也是如此吗?”
黎向衡讽刺一笑:“我们不承认,事实就不存在吗?”
这句话的咬字很轻,态度也平静地像是在随意闲聊家常。
传入耳里,黎闻烈那副小三成功上位的得意表情,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然而黎向衡并不在意他的怒气,他对着黎闻烈绷紧的面孔,继续发起直戳痛点的共计:“在你出去之前,我是不会出去的。更何况施愿现在神志不清,你这样做,跟迷/奸有什么区别?”
不好放着施愿在床上,和自己的兄长打起来,黎闻烈咬紧牙关,瞳孔酝酿着风暴。
他强行将怒气值降低,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现在只有三个办法,第一,打电话通知医生过来,第二,找人替姐姐解决,第三,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听天由命让她独自捱过去——”
“大哥打算怎么选?”
质问一出,刚才还在警告他的黎向衡,倏忽不说话了。
显然不用多言,他也迅速想到了其中的利弊。
黎闻烈挑衅着他:“不如我打电话给医生,让他开车过来,很快就能解决了。”
黎向闻不假思索道:“不行。”
“酒店现在前前后后都是记者,就算要叫医生过来,起码也得半个小时以后。”
黎闻烈讥刻地看着他,眼中分明说着“你看,我就知道”。
“那看来只有一个选项了,让姐姐继续在这里煎熬。”
“你看她有多难受!”
像是心有灵犀,在他责怪黎向衡时,施愿恰好发出了“好热、不舒服”的黏糊声音。
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对峙着,最后黎向衡的目光率先移开,落在施愿的脸上。
他陷入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唯独望着施愿的视线发生着隐秘的变化。
几分钟后,他像是有了主意,重新抬起头,对黎闻烈说道:“今天的记者,一半为了黎氏的晚宴而来,一半却是为了你。想要医生能够早点过来,我有个办法。”
“不如你现在正大光明下去,引开剩下没走的记者。”
黎闻烈承认,黎向衡的想法的确能够解决现在的困境——这个想法虽然换成黎向衡下去露面,也能吸引一部分记者离开,但他作为炙手可热的国际超模,显然八卦价值比黎向衡来得更高。
只是黎闻烈并不放心黎向衡和施愿单独待在一起,因此抿着嘴没有答应。
“你在这里拖的越久,她就越难受,不是吗?”
黎向衡又用一句话刺进了他的心。
黎闻烈咬紧牙关,理智和情感相互拉扯交锋。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屈服:“希望你待在这里,不会做出和我同样的事情。”
……
黎闻烈离开后。
为了不叫注意力被施愿牵绊,黎闻烈握着手机,干脆一边等待他的消息,一边处理起公事来。
“唔……”
天不遂人愿,不满自己被冷落了这么久,热出一身汗的施愿,又开始在床上折腾起来。
她退化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稍有不小心,就会被周遭的事物伤害到。
时而伸手拉扯盖着的被子,时而胡乱扭动着,几次三番差点滚下来。
无可奈何之下,黎向衡只好收起手机,坐到她身边来看着她。
黎闻烈引走记者的消息迟迟不来,坐着百无聊赖的他想到要是等会儿医生过来,看到施愿这个模样未免不雅观,于是走到卫生间,打湿毛巾,替她擦了擦额头和颈项上的汗。
他没做过伺候人的事,如今头一回,做起来却是妥帖到位。
处于高热状态下的施愿发出舒适的喟叹。
目光再往下,她的大半条长腿支出裙摆,裸露在外,内侧还挂着反光的透明液体。
黎向衡的手指僵硬片刻,略显狼狈地收敛视线,单凭脑海残留的记忆将毛巾探过去。
不擦还好,一擦施愿突然有了明显的反应。
她看似无力的手指精准无误抓住他小腹上的衬衫衣料,做出想要将其解开的动作。
“施愿,你清醒点。”
“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黎晗影。”
深受其害的黎向衡一把摁住她的小手,冷着声音提醒着。
施愿却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索性整个人扑到了他的两腿间。
某些几个月之前,被黎向衡强制遗忘的记忆碎片倏忽在此刻复苏——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借口擦干净汤水,刻意扑倒在他的腿上,湿漉漉的眼睛抬起来,无辜而妩媚地自下而上看他。
如今身影重叠,黎向衡冷静的鼻息停滞一秒,紊乱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
“黎向衡。”
手指向上,缠住他的领带。
那股娇蛮的调调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撑起腰肢,凑到他耳边,“我就是,想和你睡。”
第92章 醒着疯最可笑
在选择其中一种药下到高脚杯的瞬间, 赵善萱想到的,不是自己即将得到暗恋多年的黎晗影,而是就算联手做局, 她也和施愿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丑小鸭不一样, 拥有坚守的原则和骄傲。
所以她没有听从施愿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的建议, 而希冀于利用□□加上相处时的挑逗, 使得黎晗影产生欲望, 来满足内心深处一点自欺欺人的, 不纯粹依靠外力,他也能对自己动情的幻想。
也是因着这点骄傲, 对于能否真正睡到黎晗影,她的期待感没有那么强烈。
比起这点,战胜施愿才来得更加快慰。
她将□□下到了施愿要喝的那杯酒中。
只要渴望宣泄的施愿随便拉个男人一夜情,被黎晗影发现,那就是黎晗影甩了施愿。
而不是施愿捉奸到他们头上甩掉黎晗影。
主次身份变换,何尝不是一种胜利?
她才不是卑微到来捡不要的破鞋穿的那个人,而是黎晗影看透施愿, 选择了更好的恋爱对象。
脑海中想象着施愿和奸夫在黎晗影眼前惊慌失措的模样,赵善萱就能感觉到一种扭曲的快意。
被快意驱使,她抹去了理智中对于施愿的最后一丝忌惮。
反正这件事是她们两个人做的,要想找她算账,施愿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站在阳台上,赵善萱和毫不知情的两人谈笑风生,掌控全局的兴奋隐藏在镇定的表象之下,更在她架着神志不清的黎晗影告别施愿, 面向晚宴宾客投来的目光时加载到最大。
她带着黎晗影乘坐电梯上楼,前往提前开好的房间。
又担心做到一半□□失效, 特地叫酒店送了一瓶红酒上来,想要加深黎晗影的醉意。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就算离开了施愿设定的轨迹,也都在按照她的想法进行。
赵善萱倾斜酒瓶,往两只高脚杯中注入深红的酒液,低声说了句“干杯”,就捏着黎晗影的下巴令他张嘴,将大半杯顺顺利利灌了进去。
轮到她时,她背靠落地窗喝得很慢。
一边注视着床上属于自己的胜利品,一边思考着明天醒来,该对黎晗影解释些什么。
只是就算赵善萱预估了黎晗影的酒量差劲程度,还是没算到会差成这样。
哄骗着他喝下两杯红酒不到半个小时,黎晗影就嘴里轻唤着施愿的小名,无视□□的效果,头朝着大床的另一侧一歪,昏睡得不省人事。
施愿的警告在这个夜晚成真。
她说听她的话不要做出多余的行为。
赵善萱没听,期待的美好初夜就变成了,她费劲把黎晗影放在床上扒掉衣服,然后开始发呆。
彻底喝醉的男人是不会有生理反应的。
这将多此一举的赵善萱衬托成了小丑,而他昏过去之前叫着的名字,又让赵善萱越想越崩溃。
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男人?
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一对兄妹?
一个死命想挣脱束缚,一个哪怕不知道自己是谁,都还记得对方的名字。
赵善萱笑不出来,分明施愿和黎晗影什么都没干,却给了她的自尊心重重一击。
她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没动。
原本打算做不做,都在自己和黎晗影的身上制造点痕迹的念头荡然无存。
快到天亮时,她才将身上的礼服脱下,穿着内衣裤掀开被子,相隔很远僵硬躺在黎晗影旁边。
三个小时之后,黎晗影从睡梦中醒来。
药力和宿醉交织在一起,使他感觉到头痛欲裂。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酒店式样的房间里,扶着额头转过脸,看到了佯装睡醒的赵善萱。
……
与此同时,施愿也醒了过来。
对比另外房间里气氛凝滞的一对,实打实和黎向衡做了整晚的她,累得连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身边床铺凹陷,象征入眠的鼻息沉稳,暗示着柔软的大床上并非只有她一人。
施愿没有转头,脖颈还枕着黎向衡的手臂,零星的几个不连贯的画面在眼前回放。
她的喉咙吞咽了一下,不曾想到黎向衡抱着累晕了的她清洗完后没有离开。
施愿承认昨天勾引黎向衡是她一半被欲望驱使,一半想要报复他从前的冷脸横眉之下冲动做出的决定,但炮友做完各回各家是常态,反倒留下来抱在一起睡到天亮才显得奇怪。
正猜测着黎向衡留下来的用意,一股如同被蚂蚁啃咬的刺麻感自脚心侵袭。
一晚上没怎么换姿势导致的肢体僵硬来临得没有预兆。
施愿忍不住轻哼一声,脚掌抽了抽。
她的这点反应,很快弄醒了黎向衡。
房间内一时无人说话,施愿推己及人,认为理智彻底回归的黎向衡,回忆起自己和养妹上床的事实会感到尴尬,便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好了,我知道大哥想说什么——”
这种最不该提及兄妹关系的时刻,她反而愿意叫大哥了。
“我会当成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不就是睡了一次吗?我有过不少男友,也不是什么把贞操看得很重的贞洁烈女。”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我当时那个样子,恐怕GAY来了也忍不住。”
“但我还是要跟阿晗过下去的,大哥回家可不要说漏嘴。”
“……”
或许人都一样。
如同破壳的雏鸟,会对看到的第一眼事物产生眷恋。
自己将近三十年以来的第一次性体验给了施愿。
纵使再不苟言笑,彼此无言时的黎向衡,神色间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柔情。
然而施愿一通像是替他开解,又像是展示自恋,还顺带提了黎晗影一嘴的的语句响起,他的表情空白一秒——所有眷恋、爱意和温存,瞬间烟消云散了大半。
对于施愿随时随地能把自己惹生气的本事,黎向衡无言以对。
面对无数亟待解决的问题,他放任自己暂时不去思考,横亘在黎晗影、黎闻烈、他和施愿之间的四角关系要如何处理这个最重要的麻烦,只是装作没听见她的话,问起:“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还是□□,混在酒里下给黎晗影,事情结束总能把原因推给他酒量不好。
但赵善萱顾后不顾前地下了一步臭棋。
自己那个模样,还犯到黎向衡手里,再用酒后乱性作为借口,想想就知道黎向衡不会相信。
施愿头大如斗,一时间找不出合情合理的理由。
她索性用装傻应万变:“什么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怎么了吗?我只记得跳完舞之后,我这个闲人待着没事干,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吃吃点心,多喝了几杯服务生端过来的酒。”
“没想到那种酒看着像饮料,度数却不低,我坐着听你讲话的时候,后劲就逐渐上来了。”
“噢,后面不是阿烈把我送到了酒店房间吗?”
“怎么现在睡在我身边的,会是大哥你?”
施愿把话题扯到黎闻烈的头上,事实上,由于□□的缘故,她的确记不起昨天许多事情。
黎向衡无言地听着,听到施愿问黎闻烈去了哪里,才解释:“昨天我想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可酒店楼下都是记者媒体围着,没办法,我叫他开车出去吸引下他们的视线,好让医生顺利上楼。”
虽然他口里说着顺利,但实际的结果,在他们被子下挨在一起的身体上一览无余。
“所以,医生是没有来吗……最后怎么又变成我们睡了?”
施愿的声音像是一句疑惑,又像是一句意料之内的陈述。
她的语气并不激动,黎向衡压抑着的情绪却忽然发生了波动起伏。
医生为什么没有过来。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他们睡在一起。
当然是因为,他没能克制住自己。
施愿简单的七个字“我就是想和你睡”,把黎向衡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沉着尽数摧毁。
可笑的是,尽管那一瞬拥抱她、与她融为一体的欲念彻底占据上风,可他并没有迅速行动。
而是一面揽起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哄孩子似地摩挲她的后颈,一面用无比冷静的声音打电话给手下的人,让他们装成记者紧紧跟住黎闻烈。
必要时以黎闻烈深夜飙车,不遵守交通法规的理由报警,将他拘留起来。
总之不要被甩开,让他再回到酒店来。
接着,他按下关机键,阻止今晚任何人的来电。
……
受女强人母亲陆瑾曼影响,黎向衡在年轻时就立下了毕生以集团和事业为上的心愿,理智、克制和绝对冷酷,将他从头到尾武装,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为利益以外的东西不顾一切。
而通过昨天,他才意识到。
比起为爱痴狂,奉献所有,他这种清醒着上瘾,冷静地做出疯狂决定的类型,才更荒唐。
施愿的话令黎向衡重新开启了昨夜的情绪,陷入到唾弃自己、讽刺自己的境地去。
他的神色透出前所未有的软弱,被施愿再次追问一遍,艰涩吐出几个字眼:“那是因为——”
然而,直到最后,黎向衡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真心诉诸于口。
打断他话的是一阵来自外界的巨响。
砰砰砰砰砰!
房门被人用力拍打起来。
用力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破门而入。
第93章 三个人一台戏
如此疯狂的敲门声, 显然不会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黎向衡脑子里立刻闪过黎晗影和黎闻烈的脸。
而躺在他身边的施愿则生出一种她是光顾黎向衡生意的客人,忙完事运气不好就遇到了警/察扫黄的错觉。
放着巨大的动静不管,肯定会引来其他住客的投诉。
施愿急忙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解放了手臂的黎向衡也得以翻身下地。
他麻利穿套起搭在沙发上的衬衫西裤, 顺口说道:“你的礼服裙上溅了很多水, 这会儿估计也没干, 就暂时穿酒店的浴袍凑活下吧, 晚点我叫人送一套新的衣服过来。”
受药物残留影响, 施愿的大脑尚有些迟钝。
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黎向衡所说的“溅了很多水”是什么意思。
再配上黎向衡沉稳到如同叮嘱工作的语气, 厚脸皮如她,也忍不住眼睑发热:“……你帮我直接扔了吧,湿漉漉、脏兮兮的,看到就心烦。”
砰砰砰!
她略带沙哑的话音又被拍门声淹没。
黎向衡微微点头,在一来一往的对话中,除却锁骨处的纽扣还散着两颗,他已经恢复到理理头发就能够去公司上班的状态。
他把消毒衣柜里挂着的整洁浴袍给施愿拿了过来, 又弯腰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缎面礼裙,接着向发出噪音的门口走去,将礼服裙扔进了靠近玄关的垃圾桶中。
大门打开,出乎黎向衡的意料。
做出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来人竟然不是性格一贯我行我素的黎闻烈。
黎晗影穿着昨夜晚宴的定制西装,每一颗扣子都紧紧扣住,乍一看和平时并无两样。只是下摆和裤腿处人力无法熨平的褶皱,以及暗沉沉没有任何光亮的瞳孔, 昭示着他内里的不平静。
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黎晗影像是害怕看到真相, 没有立刻抬步进去。
而黎向衡潜意识不想叫短暂属于过自身的施愿被人瞧见,也没有侧过肩膀,让出通行的道路。
他思忖着黎晗影是怎么知道施愿也睡在酒店的,很快想到昨晚黎晗影的车就停在他和施愿的车中间,黎晗影醒过来,想走的时候一眼就能发现,他和施愿还留在酒店里没有离开。
至于开了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只要一问前台便知。
眼中闪过微小的内疚,然后黎向衡听见了黎晗影自言自语似地开口:
“这是愿愿的房间,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可他明显不想听到黎向衡口中真正的答案,询问过后紧跟着下一句,“也对……我们都是一家人,昨天愿愿喝多了,我也喝多了,我不方便的时候,大哥留在房里代为照顾一下也很正常。”
见他相较于先前疯狂敲门的动作,表现出来的情绪还算平静,黎向衡转瞬做出决定:“你先进来,别站在走廊里说话,万一被酒店的监控拍下来流出去,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都难堪。”
搬出会影响施愿名声的理由,黎晗影的身体先意志一秒,迈开双腿走了进来。
走过不到十米的玄关,就能看见卧室的情形。
他仍然不敢直面身处其中的施愿,用乌龟似的速度前进着,眼珠左右侧动,时不时打量周围。
卫生间洗手台上散放的昂贵珠宝映入眼帘。
其中一条钻石项链像是匆忙中随手摘下来的,竟然挂在摆放浴巾的合金横杆上。
之后是垃圾桶中团成破布的礼裙,浅色缎料上洇开的深色好巧不巧正面朝上。
再走近几步,黎晗影的余光跃入被子凌乱的床尾,和一双白生生的脚。
一切都昭示着昨夜何等激烈。
无法顺利自欺欺人,黎晗影越走越慢。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催眠着自己,按照施愿的性格,要洗澡乱放收拾很正常,睡相不好,爱抱着被子露出脚,自己又不是没见到过。
至于垃圾桶里的脏衣服——只是打翻酒弄湿裙子了,脏了难道不应该扔掉?
一寸一寸,渐次缩小的,象征侥幸心理的火焰,在他看到穿着浴袍靠在床上,面露倦怠和媚意的施愿,和施愿旁边沙发上搭着的胸贴和内裤时,终于彻底熄灭。
黎晗影一辈子,只跟施愿谈过这一次恋爱。
昨夜他们还在共同憧憬订婚,乃至结婚——
在遭遇爱人背叛时,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痛苦和迷惘的双重交织之下,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趋于空白。
他又想起自己做过的梦,梦里施愿告诉他,神爱世人,可不会爱一个罪人。
黎晗影清楚自己有罪。
因着这份罪,他在施愿从前一次又一次靠近示爱时将她推远,反复强调彼此只是兄妹。
可他没有坚定初心,在感情的纠葛拉扯中爱上了施愿。
……现在,这份罪终于来惩罚他了。
惩罚他贪婪,在明知爱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高于他人千百倍的痛楚的情况下,依旧渴望拥有。
黎晗影阖了阖眼。
既然是他合该承受的罪,他又有什么不能谅解。
……
再睁开眼,他恢复到了最寻常时候的模样,温柔地问道:“愿愿,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休息好了的话,就跟我一起谢谢大哥的照料,然后我们回家吧。”
施愿本还有些慌张,但这一秒,她觉得他真是个神经病。
她看着黎晗影,从他清俊的面孔,看到他半张着的嘴唇。
每一块肌肤她都抚摸着,每一寸线条她都亲吻过。
它们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无缺的黎晗影。
但这份完美无缺下,又尽是病态偏执的内里。
施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冷淡地宣告道:“不是照料,我和大哥上床了。”
坠在黎晗影身后,迟了两分钟才从玄关踱步而出的黎向衡,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条件反射警惕看向黎晗影,以防黎晗影受到的刺激太大,极端之下做出过激的举动。
然而,黎晗影只是眉心抽动了一下,什么都没做。
他居高临下望着施愿,尽量勾起一抹自己不介意的弧度:“不要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明白你只是喝醉酒了,喝醉酒犯错很正常,只要愿意回家就好,我相信大哥也会体谅。”
施愿的眼神也跟着语调淡了下去:“我没喝醉,我就是想跟黎向衡睡。”
黎晗影僵硬一秒,又道:“……就像家里的饭菜吃腻了,总想尝尝外面的,我能理解。”
施愿因他的惊人观点而感到无语。
亲眼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大哥上床,还能说出谢谢大哥的照顾,一起回家——
她真是低估了黎晗影。
所以就跟一开始判断的一样,必须是黎晗影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才有可能甩得掉黎晗影。
她开始有意引出有关赵善萱的话题,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黎晗影向前一步,朝床上的她伸出手掌:“我想你跟我回家。”
“我说了我跟、别、人、睡、了,你究竟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愿愿,我说了,我真的不介意。”
“……”
见局面僵持不下,沉默在局面之外的黎向衡倏忽想起昨天周颂宇看到的情形。
他本能地认为,同样做错了事的黎晗影,不该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态度,于是从背后拍了下黎晗影的肩膀:“阿晗,你跟我出来,施愿需要收拾自己,我们也需要换个地方谈一谈。”
谁料面上甚至还带着微笑的黎晗影,头也不回地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掌。
他直勾勾地盯着施愿,企图等到她愿意下地穿衣,随他一起离开。
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带走了黎向衡最后一点愧疚,他的视线变换间也多了几分火气。
所以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大度受害人、不,大度正房的姿态。
根据周颂宇的汇报,分明是他昨天和赵善萱勾肩搭背在先。
黎向衡没再迟疑,指出黎晗影隐瞒不提的关键:“你昨天喝醉酒,没有和施愿在一起,是谁在照顾你?据我所知,赵善萱搀扶着你坐电梯上楼以后,再也没有下来。”
“你是不是想说,赵善萱也跟我照顾施愿一样,‘照顾’了你整晚?”
黎向衡提前搭好戏台,施愿即刻跟他一唱一和起来:“赵善萱?我们当时在阳台上聊天,二哥喝醉了酒站不直,我又有公事在身走不开,就拜托她把二哥送上去了,怎么,她后面没下来?”
“没有。”
回答完,黎向衡看了她一眼。
不确定这件事背后是不是她的计划,当务之急,他也只能配合她。
黎晗影马上解释道:“愿愿,我可以对你发誓,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发生,那她留在你那里一晚上是在干什么?”
总算可以反击,施愿仰起脖颈,把目光对准了黎晗影的面孔,似笑非笑,“怪不得,你看见我和大哥睡了,能做出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你和赵善萱也睡了,想一人一次扯平是吗?”
“我喝醉直接睡过去了,男人失去意识的时候,根本硬不起来。”
黎晗影依旧不放弃,试图用客观事实打动施愿。
“你这样说,赵善萱人呢?为什么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向我解释?”
今天的最终目的是分手,施愿懒得进入周而复始的查问和自证环节。
她猜想赵善萱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才会提前离开,放任黎晗影独自来房间外敲门。
黎晗影却说:“早上她对我说,昨天将我扶上来后本打算放下我走,是我喝醉了意识不清拉着她,又亲又抱想跟她上床,我可以确定我的心里只有你,且喝醉酒不可能发生性行为,所以我在跟她对峙的时候录了音,并且告诉她,为了确保我的清白和名誉,我会找律师走法律流程。”
第94章 被揭开的真相
“你疯了?”
“你疯了?!”
黎晗影的话音刚落, 施愿和黎向衡就异口同声地质问起来。
这种现状,不管黎晗影究竟有没有跟赵善萱上床,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被人看到、拍到姿态亲密的情形, 顶多产生谈恋爱、家族即将联姻之类的暧昧绯闻, 也无伤大雅。
可要是走到法律的地步, 后续产生的影响力就会立刻严重千百倍。
黎向衡上前, 一把拉住黎晗影的手臂, 让他转向自己。
从黎晗影不闪不避的目光中, 他看出了对方并不是借此威胁施愿,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他沉声警告着黎晗影:“别忘了你也是黎家人, 更是黎氏的大股东,做任何事都要以集团的利益为先,你起诉赵善萱,难道没想过法院都是公开审理案件,面向公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黎晗影下颌紧绷,面对施愿的柔声细语在对象换成黎向衡时,则变成了数不出的阴郁:“为什么总是要我体谅大哥、服从集团利益呢?大哥什么时候也能反过来替我着想?”
“大哥的心情是心情, 我的心情就不是吗?”
“看着我的爱人误解我,看着我伤心痛苦,大哥心里就过得去吗?”
从小恭敬到大的弟弟目带寒意,冷声反问,或许换做任何一户人家,作为兄长的那方都会缓和退让,但黎向衡从来都是黎向衡,涉及原则问题, 他不留情面指出:“你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为什么不该在一起,又凭什么不该在一起?”
黎晗影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逐步崩坏, 他望着黎向衡同自己相似的面部轮廓,空洞地笑了一声,“不该是因为大哥早就也想拥有,所以认为我不配吗?”
什么是早就也想拥有?
施愿的瞳孔剧烈收缩两下,黎晗影的只言片语,令她的大脑出现数个疑问。
黎向衡,想拥有谁?
不是讨厌她吗?不是想把她赶出去吗?
她以为黎向衡昨天晚上的情不自禁,是来源于男人把持不住诱惑的本性。
怎么从黎晗影的言语间,真相好像截然相反?
……她没有报复到黎向衡吗?
然而,施愿堪比海底十级地震的心情没有被人顾及。
这是一场涉及尊严和真心的斗争,黎向衡的眸光微微晃动,避而不谈黎晗影言语间的核心,指责着:“别把错误推到别人的头上,你本来就不适合随意开始一段感情。你不顾父亲和我的劝告非要和施愿在一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的觉得自己在恋爱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吗?”
“当然是对的。”
黎晗影扬起眉梢,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秘密即将被拆穿的心虚。
他靠近一步,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说道,“爱一个人不就应该坚持到底吗?当初父亲能不顾黎陆两家联姻的利益,直接签下离婚协议放弃挽留你母亲,只为了和我的母亲在一起。如今我不过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去起诉一个试图拿贞洁泼我脏水的人而已,我哪里做错了?”
“你!”
黎见煦的第一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间的矛盾,是黎向衡和黎晗影相处时从来刻意回避的话题。
耳闻他无所顾忌的摊开来说,黎向衡浑身上下即刻散发出极其尖锐的怒意。
“你又知道什么?”
“你以为你母亲真的是真爱吗?”
“她只不过是死在了最该死的时候,因此父亲才会到死都在怀念她。”
黎向衡冷笑起来。
拥有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兄弟,他又何必再坚守与父亲心照不宣达成的秘密。
越是相信关于爱情的童话故事,他对待感情的偏执狭隘就会越发严重。
加以冠冕堂皇的借口,黎向衡在说不清是为了叫黎晗影认清现实,还是出于私心想要反击的心情里,轻描淡写地揭开黎晗影从不知晓的事实,“可那又有什么用?你母亲去世后,父亲虽然没有再娶,但我跟他一起出差赴宴,看到那些合作商们送来的漂亮女人,他依旧会挑选享用。”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为了扩大黎氏的规模,选择和我的母亲在一起,权力金钱都到达顶峰以后,又开始追忆年少时有缘无分的初恋,初恋死去,又守不住欲望,频频享受年轻异性的身体。”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黎晗影的鼻子,“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可笑的——”
“可笑的是,你竟然以他和你母亲的爱情为蓝本,天真而盲目地模仿学习。”
短短的一天时间,发觉施愿和黎向衡上床的事实,又被黎向衡告知,父母的恩义情感皆是飘荡在水面的倒影,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黎晗影愣怔当场。
很快,继上次酒吧斗殴之后,他俊美面孔第二次浮现出狰狞的表情。
“黎向衡,你不要太无耻。”
“造谣到父母长辈身上,就不怕得到报应吗?”
他的报应早就来了。
否则怎么会站在这里,和自己的养妹上床,接着又要承受和兄弟反目。
黎向衡将满嘴的苦涩咽下,越发风淡云轻地问道:“需要我跟你说说那些女人的情况吗?”
“娜塔莎,23岁,父亲去俄罗斯谈建设工程项目的时候,当地合作商送来的广告模特。”
“潘知薇,19岁,父亲巡视旗下的娱乐传媒公司时,在实习艺人的练习室一眼看中的,”
“还有——”
“别、再、说、了。”
黎晗影的制止声出口,如同一张拉满到极致,即将绷断的硬弓。
“还有,我忘记名字了,应该是个意大利女人吧,还是阿烈的父亲送给他消遣的——”
所有新仇旧恨缠绕在一起,忍无可忍,黎晗影的右手紧握成拳,就要往黎向衡脸上招呼。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冲到了他们中间。
纵使黎晗影紧急刹车,拳风也不小心擦过了对方的手臂。
施愿痛呼一声,抱按着被打到的部位高声说道:“别再吵了,大哥,你先出去!”
“愿愿!”
黎晗影唤了她一声,成为习惯的关心压倒愤怒,他弯腰就要探手过去检查她的情况。
而另一边,黎向衡亦是如此。
不同的是,他的动作做到一半就硬生生地停住。
施愿的话宣告着他当下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他欲言又止,想说黎晗影情况不稳定,留她一个人面对黎晗影,他不放心。
但触及施愿的眼神,似乎除了离开,他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选项。
“阿晗,我最后一次诚心实意告诫你。”
“对待感情不要太过偏执。”
“如果你一定要起诉赵善萱,最好想想你年事已高的外祖父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
……
砰!
门开启后,又发出一声关合的巨响。
室内终于剩下捂着手臂的施愿和围绕在她身边的黎晗影。
其实被擦到的地方痛感不重,只不过这是在没有更好主意的情况下,施愿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她穿着浴袍,披头散发,神情疲倦。
而黎晗影忽略喘着粗气的面孔,看起来西装革履,活是从奢侈品走秀场中出来的高贵郑重。
似乎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可施愿明白,一个是外表狼狈,一个是内心狼狈。
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
她忽然有些理解黎晗影为什么会得病,毕竟他总是生活在一个谎言构建的世界之中。
可施愿从不幻想自己能够成为谁的解药抑或希望。
人生而即是独立的个体,救赎、温暖、改变,这类字眼太重太重。
她自认为柔弱的肩膀负担不起,于是看着黎晗影的眼睛狠了狠心,推开他想要撩起浴袍袖子检查伤口的手指,重新坐回到床上,认真说道:“二哥,我们分手吧。”
她叫黎晗影二哥,期冀一切能够回到原样——最起码,没必要做仇人。
黎晗影却垂头沉默着,许久之后憋出几个字:“我不会跟你分手。”
施愿叹了口气。
在最开始,兄弟两个没有发生矛盾前,她想过让黎向衡出去。
自己关起门来,把手机定位和黎晗影有病的真相快速抛出来,争取占据有利位置,倒打一耙。
只是现在,她的心同情着黎晗影,连带声音也温柔起来:“二哥还不明白吗?起不起诉的,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一点助力作用。”
“我本来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过去的男朋友也没有在一起很长时间的。”
“现在我腻了,”
“你和赵善萱睡了也好,没睡也罢,权当我对不起你,我们结束吧。”
“你是黎家的二少,是被黎叔叔一路夸奖长大的天之骄子,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黎晗影仍然低着头:“是股份不够吗?别担心,我想办法把名下的所有股份转给你。”
他的脑回路让施愿卡壳一秒。
她难得不想考虑股权、财富还是地位,只是从情感方面劝告他道:“这不是物质的问题。”
“那是什么?”
问过黎向衡的话,又一次轮到了施愿。
黎晗影轻声反问着,“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带给你,你只要像最开始决定接近我那样,对我撒娇,对我露出甜蜜的笑容,全身心依偎着我,不能够吗?”
他说得很慢。
而后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打湿的脸孔。
第95章 不相欠很公平
黎晗影的长相本就斯文俊秀, 此刻流泪更叫人生出自责不忍。
施愿望着两颗透明泪珠自他眼眶滑落,卡在下颌边缘要坠不坠,一时有些发怔。
老实说, 她不是没有看过黎家人掉眼泪。
譬如前段时间在意大利, 黎闻烈也因为自己的身世, 而在她面前脆弱地哭泣。
她能够理解黎闻烈, 毕竟他本来就处在二十出头, 爱恨强烈的年纪。
但在她的眼里, 黎晗影却是不同的。
忽略身上隐性的缺陷,他如同一条永远舒缓流淌的溪流, 包容温顺地供人饮用消暑——因为并非大海,不会有奔腾怒号的时刻,所以泪水这种情绪表达强烈的东西,也就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施愿坐在床上,维持着抬头的姿势,一瞬不瞬地凝视着。
这一刻,处理男女关系从来游刃有余的她, 忽然变成了高中校园里,一不小心把同桌弄哭,却笨嘴拙舌不会哄人的角色,仅是来来回回重复着:“别、别哭了——”
“那些事,又不是只有夫妻情侣才能做。”
“我们回归兄妹的关系,我还是会对你撒娇,全心全意依赖你的……”
施愿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迎来黎晗影语调哽咽的追问:“愿愿,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她摇摇头,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
黎晗影的做法, 某种程度上她能够理解,只是不能够接受。
“不讨厌……为什么不能保持原样呢?”
像是陷入了死循环,黎晗影自言自语着,又回到了原本的问题上来。
施愿有些头疼。
难道非要让她把话说绝,今天才能从这间酒店里离开吗?
相对无言间,黎晗影走近了一些,站到她的面前。
“你和大哥……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伴随着言语,再度自眼中分泌的泪水,好巧不巧,直直砸在了她的手背。
那眼泪的温度,顺着肌肤流进了心底,施愿仿佛被烫到一样急急缩起指尖:“我说了,不是、不是!只是喝了点酒,虽然没醉,但黎向衡来照顾我,干柴烈火的,我就产生兴致了——”
“跟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没关系。”
“男人有了妻子,也会对搭讪的漂亮女人动心,你就当我是个特别经受不起诱惑的男人。”
开玩笑,她平时和黎向衡剑拔弩张的模样,就算她告诉黎晗影自己喜欢黎向衡,他会信吗?
回答每一个问题,施愿被酒精和药物荼毒的大脑都转得很快,快到她的额角又抽疼起来。
然而听到她将感情视同儿戏的言语,黎晗影却舒了口气。
他上下相抵的牙关稍稍放松,在封冻成冰的气氛进一步蔓延之前,下定决心说道:“只要保留我们的关系,只要你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就行……不管是大哥还是阿烈,随你喜欢,只要、只要你把我这里当成唯一的家,想要休息的时候记得回来就行。”
被伤透了的泪意还挂在眼尾,甚至鼻尖都带着点狼狈的薄红。
如此彼此难堪的情况下,他竟然会说出,随她喜欢哪个男人,只要把他当成家这样的话?!
施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赵善萱下的药效果没有过,实际上她还处于想象出来的幻觉之间?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不理解黎晗影为何愿意容忍到这种低如尘埃的程度:“秦阿姨去世后,黎叔叔和那些年轻女人做过的事,你从黎向衡嘴里得知都不能容忍,为什么在我的事上这么大度?”
“不难受吗?”
“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你就非我不可吗?”
施愿的每一句话,无异于将黎晗影的尊严、真心和情感,都从胸膛中剖出来曝露在天光下。
如同被拖网强行捕捞上岸的游鱼,他的呼吸急促起伏着,却难以从周围获取缓解窒息的氧气。
某个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尚未得病之时,就扎根在脑海的一个记忆碎片。
那是很多年前,黎氏集团正处于急剧扩张的时期,黎见煦每天都很忙。
有排不过来的应酬,有推脱不掉的酒局。
大部分日子里,他会在三更半夜回家,偶尔,助理又会打电话来,说他喝得太醉宿在酒店。
黎晗影盼望着黎见煦回来,但间或又不那么盼望。
因为他站在家门口,见黎见煦的豪车停下,奔过去拥抱黎见煦的时候,总会闻到陌生香水味。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黎见煦是坐了合作商的车回来的。
投到城南一块土地的使用开发权,黎见煦那天格外高兴,红酒白酒掺在一起喝了许多。
轮到下车,却不是黎晗影常见的年长男助理搀扶,而是整个人半靠在一个年轻女人怀里。
女人将黎见煦一路扶着,送到了他的母亲秦以舒手边,女人笑眯眯地叫了声“黎董夫人”,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弯下腰,面对表情不善的黎晗影打招呼。
尽管不到十岁的黎晗影,对于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明确的认知,可通过黎见煦、陆瑾曼和秦以舒的拉扯纠葛,他隐隐明白了何谓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他坚信自己的父母是真爱,而把所有企图靠近黎见煦的女人视作仇敌。
等到年轻女人走了,黎晗影一边跟着秦以舒进去,一边大声喊管家女佣过来帮忙。
他紧紧陪伴在秦以舒旁边,看着她一丝不苟地替黎见煦洗脸、擦身、换上睡衣。
安顿完毕出去后,才紧张兮兮地拉着秦以舒的手:“妈妈,今天到家里来的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对爸爸这么亲密,她想干什么?她是不是坏女人?”
小孩子对待这个世界,好的坏的,普通的奇怪的,总有许许多多的问题。
而听到这些询问的秦以舒,则露出了年幼时候的他看不懂,但现在明白了的表情。
秦以舒没提到跟年轻女人有关的任何信息,只是用一种眷恋而忧伤的语气说着:“外面的景色总是在变换,唯有家始终在这里……我们晗晗要是想得到幸福,就要学会理解和包容。”
黎见煦的逢场作戏,秦以舒看见了也会装作不知道。
是而他的童年才会父母和睦、家庭美满。
这个画面在眼前闪回,秦以舒的话也在耳边不断回响。
黎晗影在这刻意识到,从一开始,他经由母亲的灌输,向往的就是表面亲密无间的虚假幸福。
……
可只要维持得够久,有一生一世那么久。
谁又能说,这不是从一而终?
黎晗影的心在反问自己的时候,也跟着落了一滴泪。
而他镶嵌在面孔上的一双眼睛已经趋向干涸。
既然错了,为什么不能一错到底?
黎晗影的内心,缓缓升起另一个音色同他相同,但心绪全然相反的声音。
被这道声音驱策,他定定聚焦目光,执拗地轻声道:“我爱你,就愿意接受全部的你。”
同样的话,黎晗影不是没有说过。
今时今日听起来,施愿的心境是另一番滋味。
她想要说话,放在床头静音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
黎晗影那里,也传来电话的提示音。
施愿见是许沁月,猜不透她现在打电话来干什么,想要摁掉不接,指尖却不小心上滑了一下界面,屏保界面的软件推送栏出现在眼前。
密密麻麻的私聊和群消息冲击着她的眼球,中间还夹杂着社交平台推送过来的八卦周边。
“豪门有望传来喜事!”
“黎氏五十周年晚宴,作风低调的二公子与名媛酒醉当中热吻!”
“激情难抑,长吻十七次后,二人火速开房共度良宵!”
劲爆的标题之下,施愿没来得及浏览文字内容,已经被大幅高清的照片吸引目光。
照片的镜头是自后向前的尾随偷拍角度。
其中意识浑浊的黎晗影的确与赵善萱勾肩搭背,搂抱在一起,至于激情热吻,更像是凭空捏造,两三张附加接吻标题的场景,施愿多看了一会儿,基本判断为偷拍者故意采用的角度错位。
很好。
她还在担心怎么才能让今天的事情收场。
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施愿不清楚这是不是赵善萱背着她偷偷留的后手,心中对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厌烦感却是一下子少了许多。
她猜测黎晗影接到的电话肯定也是为着这件事。
不等对方想好应对的措施,便把手机举了起来,将亮着的屏幕朝向黎晗影。
“其实,我们的事情不算难解决,对吗?”
施愿心平气和地开口,与此同时,她看见被光亮晃到双眼的黎晗影,在看清手机放大的图片内容后,面孔上呈现出一系列惊讶、发怒、惭愧、不可思议的表情。
“愿愿——”
黎晗影条件反射叫她的名字。
施愿却将左手掌心向上,朝着门口的方向做出“请”的姿势,“不管你和赵善萱进了房间怎么样,但在我,在这位偷拍者和大众的眼睛里,你们搂搂抱抱,情形亲密的事实足以成立。”
“我跟黎向衡上了床,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人一次,互不相欠,这很公平。”
第96章 前有狼后有虎
肮脏的。
这是黎晗影看到照片中歪着头半依在赵善萱身上的自己, 脑子里所冒出来的第一个形容词。
他忽略了这件事的发生从头到尾,皆来源于施愿的诱导和促成——对伴侣保持忠贞的信条永恒镌刻在他的骨血里,无论是否出于自愿, 被施愿以外的女人亲近, 都让他由衷地感觉到恶心。
这恶心只对着他自己。
就像掺杂在晶莹白雪中的一缕污渍, 倘若仅是出现在泥沙脏水混杂的街头, 不会有人去计较它的污秽丑陋, 但偏偏与至为纯洁的事物混合在一起, 破坏了让人心生虔诚和向往的本质。
错了就是错了。
他确实脏了。
在没想好怎么洗刷干净错误之前,他的确没有资格要求施愿将一切当做无事发生, 继续跟自己在一起,他的爱情准则准许他为施愿让步,并不代表施愿也得按照他的想法来,无怨无悔容忍他。
黎晗影最后看了施愿一眼。
他握紧手里被体温熨到发热的手机,转身离开,先去处理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
……
闹剧终于结束。
施愿倔强挺直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这一秒,她的内心比做了一整晚的身体还要来得疲惫。
手肘勉力支撑床铺站起身, 她踉踉跄跄进入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而黎晗影走后没多久,就有女服务生把一套新衣服放在了床面。
施愿擦着头发出来,黎向衡也回到了到处残留着他们做/爱气息的房间。
他等候施愿打理自己完毕,并不询问她和黎晗影独处说了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开车送她回家。
路程的前半段,谁也没有说话。
施愿坐在副驾驶座上,偶尔用余光观察黎向衡的面孔,只觉他又恢复到无事发生过的淡漠。
她相信新闻和群消息都轰炸到了自己这头来, 对外界变化一向比她更敏锐的黎向衡,肯定也看到了黎晗影的花边新闻——不过, 幸好黎晗影是三兄弟里最低调的一位。
就算被拍到和赵善萱有亲密行为,只要不是劈腿,不是大开淫/趴,也算不了什么。
麻烦的,是赵善萱。
现在搞成这样,要怎么处理她,还真的有点伤脑筋。
施愿正胡思乱想着什么,冷不丁瞧见不远处的交通灯上红灯亮起。
黎向衡把车缓缓停下,手指在方向盘的皮面敲击两下,开口对她说道:“我已经通知了何律师,下周一上班就处理我名下一家法国葡萄酒庄转赠给你的事宜。”
“还有我前段时间刚收购的新能源公司,法人的名字也会变更为你。到时候我持有的公司股份都会转到你的名下,我聘请了行内知名的职业经理人,你不用亲自去上班管理。”
“礼拜一何律师会把两份转让合同拿给你签字,你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一个葡萄酒庄和一家新能源公司。
睡了一次,黎向衡就给这么多,倒是大方得出乎她意料。
“这是对于我和黎晗影分手的奖励吗?”
尽管清楚这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题,施愿还是忍不住想问。
黎向衡一向不会顺着她的思路做题,偏过脸来看了她几秒,待到红灯变黄,踩下油门的同时才说道:“想想我也很蠢,竟然真的通过阿晗的坚持,误以为你跟他培养出了很深的感情。”
施愿听见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有些困惑地“嗯”了一声。
其实按兵不动,耐心多等一段时间,就会等来他们分手的消息。
为什么那天在办公室里,还要失控地将她按在书柜上做那些无谓的事情?
这是黎向衡离开房间,独自待着的时候,一遍又一遍思考的问题。
没过多久,他得出一个糟糕的结论。
自己对待施愿的感情,好像比想象中还要来得不可控。
他自嘲着发生在自己这个将近三十岁的成年人身上的,哪怕最年少张扬的时刻,也前所未有过的盲目冲动,而后在施愿反应过来,矢口否认的言语里继续说道:“其实昨天阿晗和赵善萱待在一起的情况,我的助理都有看到,并且报告给我了。只要我想,当时就可以把他们直接拦下。”
他轻描淡写承认自己作为帮凶,参与到施愿计划里的事实。
可越是爽快平静,施愿的目光就越是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将黎向衡的这种行为,归咎于为了满足掌控欲,强迫他们分开而不惜一切采取的手段。
想到赵善萱对比她而言不遑多让的心眼,施愿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大哥现在又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根本不会把二哥拦下。”
“只要能跟我分手,你恨不得他去跟十个八个女人睡吧?”
“何况,比起我这种半程来到你家的野路子,赵善萱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千金。”
她的话讽刺了黎向衡,也顺带贬低了自己的出身。
黎向衡听得心里不太舒服,但到底没有说出“赵善萱比不上你一根手指”这类理智丧失的话。
他选择再次转移话题,关心起另一件事,好似那晚充当男妈妈的角色,替施愿换衣擦身倒水上了瘾:“你既然调查过阿晗,就应该清楚他身上的病始终是个隐患。”
“你背着他做了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告诉我。为了黎家不至于彻底分崩离析,我少不得要替你去善后,否则等到阿晗调查出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跟黎向衡一样,施愿也很想丢掉清醒,干脆地反驳一句“你都跟弟弟的女朋友睡了,还在那里假惺惺地担心家庭能不能和睦有什么用”,可她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她不能讽刺黎向衡,但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和赵善萱的计划。黎晗影那里是善后了,他这里拿到她的把柄,就是不被敲骨吸髓,以后也要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她转了转眼珠。
如果黎向衡这时候没有专注开车,而是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话,就会发现这是她使坏的前兆。
果不其然,施愿下一秒的问题,差点让他一脚踩上刹车:“大哥要知道我的小秘密可以,不过大哥先要表达一下诚意——你先告诉我,二哥在酒店里说的那句有关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几乎不需要思考,黎向衡就猜到了施愿指的是哪句。
主动坦白心意,和别人硬生生扯出来摊在阳光底下暴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眼见施愿的家近在咫尺,他难得因为赧然兜起圈子:“哪句?”
“就是那句——”
“很多都是他生气之下自己胡乱臆想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吗?那我倒想问问,大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跟我上床?”
施愿拖长语调,在黎向衡的言辞闪烁中,她越发确定了内心的怀疑,“总不会因为我是个漂亮的女人,还在勾引你,你就顺理成章睡了吧?可这些年,有的是长相出色的男女想上你的床。”
她话音刚结束,黎向衡加快车速冲到了保安亭边。
智能设备扫描过后,记录下车辆的拍照、外形和信息。
他又降下车窗,让保安确认完毕。
这样一个漫长的打岔,却没有降低施愿的探究欲哪怕半分。
在沉默中,黎向衡权衡着要不要索性说给施愿听。
他清楚,其实背后的计划,自己已经锁定在施愿和赵善萱的身上。
施愿这里不好突破,赵善萱那头,他却有的是办法叫她开口。
理智提示他没必要拿真心用来交换,情感又催促着他,彼此之间已经突破了坦诚相见的最后一步,他又何必为着一些不必要的羞耻和矜持,去嘴硬到底。
然而,没等到黎向衡做决定,他的车转过拐角,很快与停在施愿家门的一辆风骚跑车对上。
底盘低矮,喷漆夸张。
它和坐在其中的主人一样,毫无眼力见地堵着欧式雕花的大门。
施愿认出来这是黎闻烈昨天开着参加晚宴的爱车,想必防窥膜里隐隐绰绰的身形就是黎闻烈。
他在这里干什么?
昨天需要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儿本来就心烦,又来堵着家门碍她的眼。
施愿让黎向衡先把自己放下再靠边停车。
她在人行道上站稳,刚想走过去命令黎闻烈把车挪开。
就看见跑车忽然倒退起来,而后轰得一声油门阵响,朝黎向衡笔直撞了过去。
第97章 何尝不是报应
“停下来——”
“黎闻烈!!!”
施愿大喊起来, 声带遭到用力挤压,语调透出破音般的尖利。
她分明在黎闻烈倒退时看见他降下了车窗,也坚信他撞向黎向衡前肯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可黎闻烈没有任何迟疑, 反而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两辆钢铁巨兽遽然相撞, 很快砰得一声发出巨响。
黎向衡的迈巴赫被撞得后退几十厘米, 车前的保险杠直直掉落在地上。
从施愿的角度, 看不到黎闻烈那边的情况, 只耳边闯入两车警示系统一通触发的急促滴滴声。
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瞬息,施愿下意识感觉到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而没过一分钟, 她又看见黎闻烈撞了一次犹嫌不够,再一次驾驶着跑车向后退去。
施愿来不及多想,遵循本能踩着高跟鞋狂奔过去,双手并用扒住车旁的后视镜。
“别再闹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小区都住着什么人!”
“还是你想撞死黎向衡,就地被警察带去坐牢?!”
她试图控制自己的音量,但由于经历的场面过于出格,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起伏不定的颤抖。
车内的黎闻烈飞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执拗地想要完成被打断的计划。
施愿只好越发用力地抱着后视镜不放手,和黎闻烈的车一起移动起来。
她边小跑,边转头去看迈巴赫的方向。
思忖着自己的动作好歹争取了十几秒的时间,足够黎向衡从车里出来逃到安全的地带。
谁料不看不知道,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豪车没有任何反应,仍然静静待在原地。
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 黎向衡被撞晕了吧?
施愿的脑海萌生出越发可怕的猜想,索性心一横, 再次不管不顾喊道:“黎闻烈,你再不收手,我就直接跑到两辆车的中间,有本事你就撞死我!”
她的威胁传入车内,发动着的引擎终于停息。
害怕真的伤害到施愿,心中被强烈嫉恨萦绕的黎闻烈只好作罢。
施愿喘着粗气从手包里摸索出钥匙,遥控打开院子大门,在其他小区住户闻声赶过来前夕,她寒声发出命令:“赶紧下车滚到我家里去,不要继续待着、呼、这里丢人现眼,给别人偷拍。”
黎闻烈倔强地抿着嘴不肯出声。
但见到施愿怒意鲜明的面孔,他硬气不过一个眨眼。
“快点——”
施愿再次催促,妩媚的眼睛淬着一层寒冰。
他不愿意低头认错,只侧过脸不看施愿,下车一步三停走进了别墅家里。
处理完这头,施愿赶紧跑到黎向衡那边。
他人被防窥膜挡着,从外面看瞧不出具体的情况,施愿赶紧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噪音持续环绕的空间内,黎向衡睁着黑沉沉的眼睛,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坐着。
他察觉到施愿担忧的目光,朝她看过来,白皙的左侧额头随即淌下一缕蜿蜒的血丝。
“……你、你受伤了,哥哥。”
施愿本就不稳的语调愈发抖索起来。
她弯腰凑近黎向衡,扶住他的肩膀仔细打量,发现不知道碰在了哪里,那破损处一片青紫。
“你你还好吗,我马上打120叫救护车过来带你。”
黎向衡的手稳稳摁住她解开皮包搭扣的手指:“没必要,只是小伤口而已。”
他的眼珠充斥着意料之中的了然和平静,神志清醒地与施愿对视,“你的新家应该备着药箱吧?我去你家里简单处理一下就行。”
“可是阿烈……”
施愿犹豫着。
“没关系,他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我和他之间还剩下一点问题需要解决。”
“我不是阿烈那么冲动的人,你应该相信我。”
见黎向衡依旧是一副所有尽在掌握间的态度,施愿才愿意松口。
她有自己的考量,随即询问黎向衡:“你自己进去可以吗?我要留在这里,简单善后一下。”
黎向衡缓慢颔首。
于是施愿让出供他下车的空隙,手还挡在旁边,随时准备搀扶。
黎向衡说到做到,过程中没有一次寻求依靠,他将额头捋下来略略遮住伤口,而后走了进去。
施愿目送他的背影进去雕花大门,才重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给家庭医生。
她没怎么替人处理过伤口,新家药箱里的几类药物也是匆匆忙忙随意准备的。
更重要的是,或许外人的加入,能够缓解一下他们三人之间的僵硬气氛。否则只剩一个她来维持黎闻烈和黎向衡之间的和平,万一他们冲昏头脑又打起来,她怕是谁也拦不住。
施愿在外面逗留片刻,迅速跟家庭医生交代了下情况,又分别上车关掉警示系统。
得到家庭医生的承诺,十五分钟后会赶来这里,她的心这才松懈了少许。
然而加快脚步,回到家门口,她还是听见了拳头入肉的声音。
向来靠谱的黎向衡这次也失策了。
自己才没守着几分钟,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又不顾形象地在她家里上演了“全武行”。
“你配做我大哥吗!”
“怎么能这么卑鄙无耻?!”
黎闻烈大吼着,已经破皮的拳头又往黎向衡脸上招呼。
黎向衡冷静把头往旁边一躲,原本正中眼眶的拳风来不及改变方向,擦到了他的颧骨。
他的眉峰吃痛蹙起,并不言语,又召来黎闻烈更加歇斯底里的控诉:“我现在才明白,你和黎晗影就是一样的货色,不!黎晗影还比你正大光明一点,至少他不会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黎向衡遵循和施愿的承诺,没有回击,侧闪着身体躲了几次。
只是在黎闻烈变换轨迹的攻势里,他的腹部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击中了。
这次的痛楚来得更加猛烈,黎向衡眼中隐忍的怒意濒临爆发边缘。
“你不觉得你今天太过分了吗?”
“作为公众人物,要时刻记得保持情绪管理。”
整场斗殴中都保持缄默的他,最终沉声开口警告。
却惹来黎闻烈的怒极反笑:“什么狗屁情绪管理——”
“我就是因为太要脸了瞻前顾后,才会次次都输给你和黎晗影——”
他嘶吼着乱七八糟的话题,不肯罢手,场面也从单方面的进攻变成了双向的斗殴。
施愿看得心头邪火不断翻腾。
而随着缠斗在一起的人齐齐向后撞到客厅旁边的装饰台,一只她亲自挑选的古典花瓶跌落在地彻底破碎,忍无可忍的她反手关门,用尽全力把手里的提包砸到他们身上:“你们有完没完!”
“究竟在发什么疯,要打滚出去!”
背带为金属链条的提包不偏不倚砸中了黎闻烈的脊背。
黎闻烈吃痛,手上一抖,被黎向衡一拳打破了唇角。
他感受着血腥味在舌尖散开,气喘吁吁松开黎向闻的领带。
身后有另一道脚步靠近,明显属于他和黎向衡以外的第三个人。
黎闻烈转过身去,唤道:“姐姐——”
后半截字音被巴掌声替代,淹没在喉咙深处。
施愿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气得满脸通红:“是谁允许你在我家门口开车撞人的?是谁让你在我的新家里面打架的!你忘了你是什么职业吗,想上新闻头条不要拉上我!”
黎闻烈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施愿说打就打的巴掌,又像是感觉不到左脸颊弥散开来的痛楚。
他不再顾及旁边是否有人,以及那个人是否为黎向衡或者黎晗影,一把抓住施愿打完后来不及收回的腕子,反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
一米九的高挑个子俯落下来,如同冬日渴望温暖巢穴的候鸟一般往她怀抱里钻去:
“姐姐不公平——姐姐一直以来,都对我那么不公平——”
“你愿意和二哥谈恋爱,也不拒大哥的趁人之危,为什么、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冷酷……”
“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机会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记者,回到酒店,被前台告知没有医生上去,你和黎向衡一整晚都不曾出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哥哥们都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
他无视施愿的反抗,像是要和她融为一体般将她抱紧。
一改不久前开车撞向黎向衡时的暴戾之情,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打湿施愿胸口的布料,黎闻烈控诉着、指责着、告白着……最后又哽咽着哭得梨花带雨。
某个瞬间,黎向衡并不清楚背对着自己的,没发出任何声音的施愿是什么想法。
他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垂头站在原地,冷眼观赏着黎闻烈单独上演的悲情戏。
可内心另一个从不示于人前的他却苦笑起来。
父亲在世时一直强调家庭要和睦,而如今他们一家人的关系沦落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感情不忠造成的报应。
第98章 你会如愿以偿
黎闻烈还在哭诉, 施愿叫来的家庭医生却提前抵达了家里。
见识了别墅门口两辆豪车的惨烈情形,家庭医生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临到被施愿带进家里, 看到两位不复往日体面, 脸上双双挂彩的少爷时, 他还是忍不住瞳孔闪烁, 流露出微妙的吃惊。
“先给大哥治疗吧,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我们聊着昨天晚宴的事情没太注意前面,一不小心和阿烈的车撞上了, 大哥的额头也被撞破了一个伤口,你快给看看,要不要紧。”
施愿用着欲盖弥彰的理由。
好在医生为黎家服务多年,各种大风大浪见识过,对于怎样离谱的借口都能接受。
“好的,除了额头的伤口,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我也会检查一下, 防止有任何隐患在里面。”
说着,家庭医生礼貌请求道,“不过还是麻烦大小姐去其他房间回避下,不然可能不太方便。”
言下之意,就是还要脱黎向衡的衣服。
施愿也不想留在这里对着两人——天晓得激烈运动了大半个晚上,到现在水米未进,回来又遇上黎闻烈和黎向衡相互发疯的她,真实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好, 你们慢慢来。”
“我先去楼上休息一下。”
她转身要走,又被一只男人的手掌拉住。
侧过头, 泪痕未干,双眼通红的黎闻烈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在这里,我也不方便。”
他明灭的眸光间,对于黎向衡的抵触情绪未减。
挨了一耳光红起的半边俊脸,又显出十二万分的可怜。
施愿还未答话,没完全读懂气氛的家庭医生又说道:“三少,您可以先找些东西冷敷下脸。”
最后,从冰箱里找了瓶冰矿泉水的黎闻烈,亦步亦趋跟着施愿上了别墅的二楼。
视线里不再出现第三人,施愿立即垮下表情。
她加快步伐,和黎闻烈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进入卧室就要关门把对方拦在外面。
黎闻烈却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卡在门框里,可怜兮兮地说:“姐姐如果想要废掉我一只手,就直接关门好了,不过没关系,这都是我该受的,谁让我给姐姐添麻烦了呢……”
施愿:“……”
刚才还在楼上一副要跟世界同归于尽的样子,现在又一下子变了副面孔。
过去确诊精神分裂的不该是黎晗影,该是黎闻烈才对吧。
她木着脸,不关门,也不同意黎闻烈进去。
那泛红的眼眶转瞬再次溢出湿漉漉的光泽,黎闻烈抽动着鼻翼,泪水说掉再次掉了下来。
接连不断的遭遇男人的眼泪,施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连毛孔都快要渗透出咸涩的液体——这曾经是她拿来达成自己目的百试百灵的工具,现在反倒被黎晗影和黎闻烈活学活用了去。
看着黎闻烈单手拿着矿泉水瓶,微微佝偻身子,在卧室的房门前哭个不停,她终于决定开口说点叫他高兴的事,来堵上他那张自怨自艾的嘴:“我和黎晗影分手了。”
最后一滴眼泪自脸颊滑落,委屈的神色仍然挂在眉眼之间,黎闻烈却是立刻抬起了头。
“啊,是二哥发现了你和大哥……?”
他有的时候让施愿感觉到演技卓绝,有的时候又连掩饰都那么拙劣。
施愿不置可否。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心中随即对于黎晗影和赵善萱开房情形被曝光事件,产生了第二重猜测。
如果考虑到指使此事之人的动机,赵善萱为了通过制造舆论压力,迫使黎晗影对自己负责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不想让她和黎晗影在一起的人,想要利用这件事引发他们之间的争吵。
轻则恋情造成裂痕,重则关系破碎彻底分手。
这两种猜测比较起来,还是后者成功实现的概率更大。
如今再加上黎闻烈听起来略带假惺惺的疑问,施愿基本可以确定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
黎向衡是黎氏的主席,不会拿集团的名誉来玩笑。
唯有黎闻烈,嫉妒着黎晗影和她的关系,又对这类八卦媒体十分熟悉。
施愿打算最后试探一下来进行定论,于是将他带进卧室里,顺手轻轻阖上大门。
她一反常态地改变坚持,让黎闻烈感到些许不安。
他在施愿的床前站定,看着施愿离开自己走到侧畔的茶几边,往玻璃杯中倒了一杯水。
咕咚、咕咚。
她喝下半杯,缓解了高声过后的喉咙干涩,然后用指腹摩挲着杯沿淡声说道:“你想进我的房门,我也让你进来了。不过你不要误会,这不意味着我原谅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而是怕楼下的两个人听见接下来的对话,以致于你彻底颜面扫地。”
施愿的态度虽然平静,却露出了兴师问罪的征兆。
不安得到印证,黎闻烈将双手背到身后去。
冰凉的矿泉水没有冷敷他的伤口和巴掌印,反而将掌心熨得一片冰凉。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听见施愿说道:“黎晗影发不发现,你都把他和赵善萱的照片散布得满天飞,现在外面的绯闻八卦闹成这样,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会继续在一起吗?”
黎闻烈夸张地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姐姐怎么会觉得是我找人偷拍了他们?”
还在那里装。
施愿冷笑着把玻璃杯摔到他脚边。
清水晃荡出来打湿了他的鞋面,却因为厚厚的长绒地毯缓冲,而没有化身为无数飞溅的碎片。
她指着黎闻烈的鼻子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立刻滚出去再也别跟我见面。”
黎闻烈脸上装模作样的无辜表情又变了。
他半扬起的眉峰和眼尾慢慢垂了下来,眸光回到和开车撞向黎向衡时如出一辙的阴郁:“好吧,是我对不起姐姐……可二哥也对不起姐姐,他更应该受到惩罚。”
“我只是找人曝光了二哥做下的事而已,姐姐要为他来怪我吗?”
这个局,当初是施愿一手设立的。
如今黎家三兄弟无一避免,全部参与了进来。
谁伤害了谁,谁失去了什么,谁又从中获利,竟是全部变成了剪不断、理还乱、一团糟。
施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缓了几秒,逐渐接受这个事实,而后平静地跟黎闻烈说道:“你做的,你肯承认就好。以后你不用再觉得不公平了,因为所有人都回归了原本的位置,我也不会再跟黎晗影在一起。”
“至于黎向衡,你更可以放心,不过是一次意外互相慰藉而已,他不至于那么失去理智。”
“从此以后我会好好过我的生活,也祝你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
这是她在坐车到家来的路上就想好的结局。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和遭遇。
说到底,她想要的是钱、股份和权力,而不是每一位养兄弟都对她产生爱情。
然而最后一句话被黎闻烈听到耳里,他勉强镇定的情绪又起伏起来:“姐姐就是这么想的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把我们全都抛弃?”
“姐姐还是太不了解二哥,不了解大哥——更不了解我!”
纠缠来纠缠去,折腾这么久,施愿实在不明白他的需求。
她皱着形状精致的眉毛:“那你想怎么样?实在不行,我跟他们都睡过,也跟你睡一次。”
黎闻烈哪里想得到“性”对她而言是这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她看似在弱化了情事背后象征的意义,实则把他们三个将心掏给她的男人皆一一贬低。
黎闻烈几乎要跳脚,他嘶吼过的沙哑声音再次拔高:“施愿——你以为我就是想跟你上床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想做/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怎么能够这么看待我?!”
“所以问你想怎么样啊?”
施愿也跟着有些破罐子破摔,“不是要公平吗?公平就是时至这一秒,没有人得到我的心。”
她不给黎闻烈继续指责自己的时间,径自把话接了下去,“你要是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就自己想个时间,我们做一次就是。如果不愿意接受,那就维持原来的样子,桥归桥,路归路。”
“看你的想法,这两个选择我都能接受。”
她没把“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能接受”的话说出来,遭受双重打击的黎闻烈已经气得摔门而去。
……
施愿没有追出去。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将杯壁沾染着水痕的玻璃杯缓缓捡起。
另一个人从半开的门口走了进来。
施愿没有起身,她的头顶落下一道属于男人的、微不可闻的呼吸。
“你和阿烈的话,我后面听到了一些。”
“门没有关紧,刻意露着一条缝隙,你就是为了让我听见,对吗?”
施愿维持着姿势不变,静滞两秒后,慢吞吞的、上下点了点头。
黎向衡望着她头顶漆黑的发旋,她蹲在地毯的中间,散开的裙摆仿佛开在风中的无害白栀子。
可就是这样一丛看似无害的白栀子。
却生着密密麻麻,随时能够将他伤到鲜血淋漓的硬刺。
黎晗影的委曲求全、千般体贴感动不了她,黎闻烈的甜言蜜语、眼泪撒娇融化不了她。
而不善于处理男女关系的他当然更加不能。
黎向衡想,迟了一步,就是一步。
自己在心中酝酿了无数次的告白终究无法诉诸于口。
无形而苦涩的自舌尖扩散开来,逐寸逐寸,填满他的整副躯体。
于是,他也慢慢说道:“好,我知道了。”
“你会如愿以偿的。”
第99章 一切回归正轨
黎向衡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难得的, 施愿从他一贯透着胜券在握的声音里,听出了及其轻微的沮丧和灰心。
紧接着,是房门打开的动静。
她赶紧抬头看他一眼, 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覆盖在他额角的雪白纱布。
黎向衡离开的同时, 也带走了家庭医生。
至此, 偌大的别墅中再无其他人声。
施愿捡起水杯放回茶几, 透过玻璃窗, 她看到几个装束统一, 像是工作人员的陌生人,围绕在门前破损的两辆车旁, 两人进入车内将其迅速开走,其余几人则训练有素地打扫起周边场地。
施愿将窗帘拉上,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一切恢复原样后,她回归了久违的清净。
从寒冬到春日,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她终于留住了自己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叮咚响起。
是被设置请勿打扰的群聊和私信以外的人,发来的消息。
施愿背靠窗台, 点开来慢吞吞看着。
发送者是黎向衡的助理江敞:【你好,施愿,黎总刚刚跟我打过电话,他嘱咐我通知你,需要签名的文件周一会由何律师亲自送到你家里,你身体不舒服,从明天开始可以无限期带薪休假。】
【集团的工作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恢复了再回来上班就行。】
她前脚说出拒绝的话语, 后脚江敞的对话框就出现了这条消息。
黎向衡自作主张替她生病的理由不言而喻。
施愿退出微信,将手机关掉, 没有回应。
……
像是毕生的目标提前了很多年完成。
施愿突然感觉到莫名的空虚。
她待在别墅里,不化妆、不社交、不出门,与世隔绝地蜗居了一个多星期。
黎家三兄弟大约都被她伤透了心,期间就连施愿认为还会来纠缠的黎晗影也没有任何传信。
等身体和心情恢复得差不多,她终于愿意应邀出门。
见的第一个人,是容怀瑾。
气氛悠扬静谧的咖啡厅里,容怀瑾和她面对面坐着。
“愿愿,你总算愿意来见我了。”
“这一个多礼拜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我担心得差点要冲去你家里。”
容怀瑾仔细打量施愿的面孔,见她素面朝天,但气色尚好,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每天有那么多消息看着烦死了,我就卸载微信给自己放了个假,你有什么好担心?”
“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比之前还要舒服很多。”
施愿喝了口桌上容怀瑾提前替她点好的咖啡,热气腾腾的液体入口,意料中的苦涩味道没有袭上味蕾,里面放了足足的方糖、牛奶和甜奶油,喝一口更像是某种带了个咖啡味的甜蜜饮料。
这是深知她喜好的容怀瑾特地为她点的。
施愿满足地微微眯起狐狸眼,眉宇间没有半点被外事影响的郁气。
容怀瑾这才委婉询问:“你最近怎么样?”
“你指的怎么样是哪方面,黎晗影那方面吗?”
施愿毫不避忌地同他提起。
容怀瑾摸不准她是因为太难过死要面子,还是真的不在意,目光中又散开无数关切与怜惜。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
施愿并不喜欢他眼底徘徊的情绪,刺他一句,“和你谈了那么久恋爱,分手时我也不伤心。”
放在往常,容怀瑾被她这样嘲讽,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感到难过。
但此刻的他,却是实打实松了口气:“主要这一个礼拜以来,真的发生了不少事情,我看到那些绯闻,原本想着大概是醉酒的误会,毕竟稍微有点交集的人都知道,黎晗影酒量不太好。”
“可上了花边小报之后,他也一直没出面,还是过了两天黎向衡代为回应,说自己的弟弟已经是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和女性正常往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不想为此过多占用公共资源。”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家那些人都在想什么。面对媒体的采访,黎向衡不承认也不否认,而应该站出来的黎晗影更可笑,据我听说,事发第二天他就带队去了国外,参加什么大学生竞赛培训。”
三下五除二,容怀瑾把这段时间施愿没有关心的外界情况,如数说给她听。
在没跟黎晗影分手前,施愿听到他提到过好几次学校安排他辅导参赛学生的事。
只不过比赛在四月中,而现在才三月下旬。
这么早出发,她能联想到的,就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安排。
结合黎向衡所说的“你会如愿以偿”,施愿心底产生了几分明悟。
大概他手上有着她并不知晓的、关于黎晗影的把柄,才能如此笃定可以控制住这颗定时炸弹。
施愿没有开口,另一边的容怀瑾还在滔滔不绝地抱怨黎晗影的不负责任。
又留神倾听片刻,见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她表情平淡地打断道:“没关系,事情出来,我也已经放弃黎晗影了,反正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恋爱结婚这种东西,也不是非有不可。”
妒忌诅咒了日日夜夜。
想不到施愿的放弃来得这么轻描淡写且悄无声息。
容怀瑾卡壳一秒钟。
面对施愿过分淡漠平淡的神色,他在询问为什么和柔声安慰她之间犯了难。
“不要问我原因,也不用安慰我。”
“你只要知道,我已经想通了就行。”
施愿竖起手指,冲容怀瑾摇了摇,她又喝口咖啡,迎着早春的日光伸了个懒腰,“为了庆祝我重新回归无爱一身轻,要不要找点刺激的活动做做?或者,叫点人出来喝酒也行。”
说不爱就不爱,想通了就放下。
当别人还陷在爱情回忆的沼泽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她已经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过去容怀瑾有多痛恨施愿的无情,如今却透出几分庆幸。
众生平等,无人可以占据她心里的重要位置。
一场斗争,没有赢家,就意味着,他不是输家。
于是他也勾起笑容,向她提议:“喝酒未免太无趣了,这附近有一家我新投资的赛车俱乐部。”
“要不要去看看?”
……
说来惭愧,尽管施愿行事恣意无忌,但她一向对蹦极、跳伞等诸如此类的极限运动敬而远之。
听到容怀瑾去赛车俱乐部看看,她的第一反应是摇头拒绝。
容怀瑾却说:“那里还没有完全对外开放,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你我两个,你要是实在害怕,坐在观众席上看我跑两圈就行。我爱车的副驾驶座从来没有邀请过其他人,愿愿你可是第一个。”
他说得这样殷切,施愿也不好拒绝。
如容怀瑾所言,赛车俱乐部真的不远。
开车不到五分钟,施愿就瞧见了黑金配色的建筑物左侧恢弘大气的英文招牌“Acme”。
走进大门不久,立刻有俱乐部经理上来接待。
他点头哈腰领着两人右转,走进了旁边略显幽暗的vip廊道。
穿过黑暗,进入光明,通道上下左右皆是全透明的钢化玻璃,踏上去需要一定的勇气。
他们行走于悬空的玻璃桥上,下方是露天的汽车赛道,以及黑白相间的空荡荡观众席。
“等下我要跑的就是我们脚下的这条赛道。”
“整个场地都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观众席最上面的那排投屏仪器打开时,欣赏的群众会被隐去身形,两边融合光线,空气中的粒子会自动模拟自然的场景,务求赛车过程更加身临其境。”
容怀瑾说着,俱乐部经理意会发信息叫人演示。
果然观众席顶端的灯光亮起发生变化,没过几秒,再看时前后左右像是插入了巨幅的投屏,使得整个赛道设置到悬崖的盘山公路上,终点则是云端无尽的悬崖。
施愿看得神往,夸奖道:“你这场地设计得真是漂亮。”
“所以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试试吗?”
容怀瑾侧头笑盈盈地望着她,再次邀请道。
于是,换完衣服的施愿再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
她系紧安全带,手还有些紧张地抓着一身赛车装的容怀瑾。
“赛车这种运动,可不是高速公路上时速一百多码的小儿科。”
“它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体验一次之后,说不定你会上瘾。”
容怀瑾笑着磨蹭一下她的指节,将她的双手放回她自己的膝盖上说道,“愿愿,看好了。”
“看什么啊啊啊——”
“啊”字说了一半,容怀瑾握紧方向盘,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窜了出去。
如同俱乐部名字的“Acme”所蕴含的寓意一样,容怀瑾追求的便是极致和最高速。
拟态的画面变化为悬崖,拟声的狂风呼啸着扑打在车窗上,一瞬间就让人忘却了身在城市。
施愿被过载的速度紧紧反扣在座位上,闭起眼睛大声尖叫着,头脑却格外清晰。
这种时刻,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两年前读书的时候,和一位导演系前男友的恋爱经历。
那会儿,他们的感情正处于升温期,两人并肩窝在沙发上,看一部有关赛车的黑白片。
自然光线尽数被遮掩的室内,她的脸靠在男友宽厚的肩膀,见他着迷地看着他崇拜的电影大师所拍摄的画面,口中轻声背诵起,法国天才女作家弗朗索瓦兹·萨冈小说中描写赛车的语句:
“速度能拉平沿路的梧桐树,拉长、扭曲加油站的霓虹灯光,能消除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
“速度也能摘掉罩在我头上的抑郁。”
“当时速达到200码时,人们对爱情的疯狂程度,随之减弱。”
第100章 做回来才公平
当人被极致力量裹挟的时候, 就会短暂遗忘所认知的一切。
不知开了多久,也不知漂移过几个弯道之后,这条路程的终点就在眼前。
临到一半, 施愿稍微适应了这项疯狂的运动。
她开始敢于睁开双眼, 眼珠小幅度转动着, 颤颤巍巍地打量沿途碎成一片连影的风景。
然而萦绕着云雾的陡峭悬崖冲入她的眼帘, 尽管不久前才被告知, 这些都是机器模拟起来的全息投影, 但她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尖叫声,依旧不可避免地再度拔高了几个调。
紧握安全带的白皙手指恐惧到关节泛白, 狰狞迸起。
她的瞳孔蓦地放大,眼尾亦迅速分泌出温热的生理泪水。
被连名带姓叫到的青年没有任何犹豫。
整辆赛车以仿佛要同归于尽的姿势,朝着悬崖的尽头冲去。
“容怀瑾我不想跟你殉情啊啊啊!!”
……
像是几秒,又仿佛很久以后。
咆哮着的引擎停止运作,带着笑意的磁性声音和属于男性的体温香气一同朝僵直的她靠近。
咔哒。
是安全带解脱束缚的轻响。
“游戏已经结束了,还不睁开眼睛吗?”
“我浑身发抖的小猫咪。”
容怀瑾难得用这样轻佻的称呼调侃。
眼角发红的施愿睁开双眼,见他没有坐回原位, 仍然维持着倾身的动作,同她近距离对视。
这个姿势不是拥抱,却近似拥抱。
只消谁再靠近一点点,嘴唇和呼吸就会交融在一起。
无人行动。
腿肚子尚在发软的施愿毫无暧昧旖旎的心情。
她抬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胸口,感受着心脏蓬勃有力,即将冲破血肉的跳动,短暂调整之后,才勉强平静下来, 随即用头轻磕了一下容怀瑾的额头:“……谁是小猫咪,我是你姑奶奶。”
“快点到门边等着我, 我现在腿软,自己走不了路。”
梨花带雨,眼眶含泪,连生起气来都那么娇嗔可爱。
容怀瑾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化作了轻盈的棉花,躺上去到处都是蓬松柔软的凹陷。
他打开车门,快步到另一边,满心欢喜地握住施愿递过来的手,半抱半扶着将她带下车。
施愿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她心安理得享受着容怀瑾体贴的服务,临到落地时没有选择踩在旁边的草地,而是两脚踩住青年的脚尖,作为赛车时他故意戏弄自己的小小惩罚。
容怀瑾没有任何吃痛的神色,只身体在感受到施愿为了踩他,而被迫贴靠过来的馨香肌肤时微微收紧。他注视着施愿在阳光下白皙到无瑕的面孔,柔声询问:“好不好玩,下次还上我的车吗?”
施愿一本正经摇头:“好玩,但我下次才不上你的车。”
容怀瑾挑起一侧英挺的眉峰。
施愿蓄力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大声说道:“下次我要自己来开,让你坐在副驾驶尖叫!!”
加上恋爱前和分手后,他们认识的时间算起来有好多年。
但容怀瑾还是经常猜不透,施愿下一秒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听闻她豪气万丈的宣告,他静默一瞬,倏忽明朗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容怀瑾?”
“下次你要是叫得不够大声,就不是踩你脚那么简单了。”
“小心我踢你屁股!”
他的笑声让施愿像只跳脚的兔子一般差点蹦起来。
只是她看似气愤,打从心底却多了几分前些日子没有过的放松和愉快。
她被容怀瑾单手抱着,眼角亦被他曲起的指腹无比怜爱地擦去遗留的泪水。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一定多吃两碗饭,到时候大声叫。”
施愿推搡着她,他们仿佛回到少年时代,如同青涩的校园情侣般互相挖苦打闹。
无人注意到的是。
赛车场设置在终点不远的C端出入通道,迎来了另一波客人。
黎闻烈走在黑暗的走廊里,他的旁边是经纪人、保镖和俱乐部的副经理和工作人员。
“Leo,我先带你去熟悉一下拍摄宣传照的赛车场地,没什么问题的话,礼拜三下午我们俱乐部会约好摄影师过来为你拍摄。”能被容怀瑾选中来服务富人,副经理长得也算一表人才。
只是在融合了欧美基因,个子过分高挑的黎闻烈前,他不可避免地被衬托得有些灰头土脸。
黎闻烈身穿深黑夹克,戴着蝴蝶形状的夸张墨镜,直直向前走着,没有说话。
副经理只好继续说下去:“以及下周开业剪彩的事宜,你看看这周何时可以抽空过来彩排。”
“好的,我们回公司会商量一下,排出具体的时间给你。”
习惯了黎闻烈在外人面前的寡言冷漠,经纪人尽职尽责地代为回应。
然而他们才商量完毕,黎闻烈却又驳回:“选我们自带的摄影师,别人的我不放心。”
第一次合作,人又是老板亲自邀请的,副经理不了解黎闻烈的性子,被一句话弄得略感窘迫。
经纪人却清楚他的脾气,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闻言连忙打起圆场,和和气气同副经理商量:“要不,这一项工作内容,还是选我们公司自带的人吧?都是合作了很多次有经验的知名摄影师,宣传照拍出来的效果更好。”
提前得到上面的吩咐,无伤大雅的事情听从对面就行。
两秒尴尬过后,副经理立刻回归敬业态度:“可以,那就听你们的。”
“不过选择哪位摄影师合作,也麻烦和我们俱乐部提前通气一声。”
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他颔首完毕,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然而这次,天还是没有站在他这边。
还差两步就要走出通道的时候,黎闻烈不疾不徐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烈?”
经纪人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察觉到不对,立即关心起来。
黎闻烈却只是偏了偏头,像是在凝视着什么,平缓的唇线很快紧紧抿起。
从露出半张脸的表情开始,他浑身上下的气息无声变得压抑冷凝。
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经纪人见得不多,但每一次都闹得很难收场。
他以为是副经理接二连三的要求将黎闻烈惹得不耐烦了,正打算安抚他几句,却顺着黎闻烈的下巴对着的方向,意外瞧见了百米外半靠半包在一起,亲亲热热聊天的两个人。
“呃,Leo,那个人不是你姐姐——”
“施愿小姐吗?”
经纪人的语句下意识停顿一下,唤出施愿的名字。
殊不知,他的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闻烈咬着牙,越来越难以克制。
赛车场上施愿带着撒娇意味,仿佛面对情人一样的柔软笑容,是他几乎没有看到过的。
……明明和他们三兄弟,斩断联系才不过一个多礼拜。
在施愿心里,他们到底算什么?
一丝感情都没有,仅是用来攫取地位财富的工具吗?
脑海中的细弦整个绷断,黎闻烈一把抢过身后保镖手里替自己拿着的铆钉提包。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的手臂高高举起,而后猛地将提包掼在了通道的墙面上。
……
施愿隔得很远,并不曾注意到通道里发生的动静。
说笑几句后,他们从另一边离开了俱乐部。
在容怀瑾的陪伴下,她在外面玩到很晚才返回家中。
她拒绝了容怀瑾开车送她的提议,只兴致勃勃地说下回赛车一定要叫自己。
这是施愿第一次主动跟他约下回,容怀瑾拼命克制着,才勉强压下即将翘起的薄唇。
他摸了摸施愿毛茸茸的发旋,轻声说道:“我只希望你天天开心。”
两人告别,开车在院门前停下,施愿朝拉开提包的拉链,摸索着遥控钥匙。
视线不经意扫过,却见雕花门面上插着一束自带油画效果的黄橙色玫瑰。
没头没脑,也无人发信息通知她送了束花到家里。
不把玫瑰拿走,等下开门的时候容易压坏。
施愿摸不着头脑,将钥匙握在手里,走过去捧起玫瑰查看着,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卡片抑或署名。
难道是想向暗恋对象表白的人找错门了?
她将花抱在怀里,想着回到别墅调取门口的监控看看。
下一刻,她的手腕自后被人抓紧。
来不及惊叫,另一只手火速捂住了她的嘴。
两只矫健的臂膀架起她,将她拖到别墅旁边没有灯光照亮的角落里。
男人的面孔被隐藏到拉低的兜帽里,用身躯压制着她的动作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白天容怀瑾陪着你。”
“晚上又有爱慕者送花。”
“这种左拥右抱不负责的生活多么舒服,怪不得姐姐不要我们。”
熟悉的“姐姐”出口,施愿立即猜到了是谁。
她的嘴巴被黎闻烈松开,对方拉高一些帽檐,露出了阴沉如同黑夜的狭长眼睛。
“你神经病吧!”
起起伏伏的遭遇之下,施愿的好心情被彻底破坏干净。
这才过了多久。
他受伤的自尊心就已经恢复了吗?
听着施愿的叫骂,黎闻烈用虎口卡住她的下颌,抬高她的面孔啃咬似地吻了她一下。
“我来叫姐姐完成承诺。”
“不是说每个人都做过才公平吗?”
“我这些天想了很久,一次不够。”
“二哥跟你做了多少次,你要都跟我做回来,这样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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